「我送送您!」沈渺左看右看,最後連忙把這錢盒塞進了雞窩裡,她看也不看被嚇得飛起來的小雞,趕忙提著裙子出去相送。
尤其爹娘走的時候,她還小,連生死都不懂,便這樣傻傻地去了沈大伯家中。
便為了這一顆蛋黃酥寧奕與周阿爺你逃我追,最後周阿爺插翅難飛,甚至都被追進了後堂里。
沈渺眯起眼,豎起五個手指:「五十文。」
「好,好,謝鄭內知周全。」沈渺彎起眼睛笑。
這剩下一顆是周掌柜特意留下來晚食時享用的,自然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轉身死死地捂住了糕餅盒子:「不成不成,不給不給!」
鄭內知想了想,家中如今正起頭籌備宴會,來往的貴人不多,正好能讓沈娘子上門來,便道:「那奴便煩請沈娘子走一趟,到謝家來教這兩樣糕點。一是沈娘子是女子,若讓方廚子日日出入沈娘子家中,不免有礙娘子名聲,二是學廚總要採買預備食材,方廚子也不好日日隨身攜帶,因此奴以為沈娘子來謝家授課反倒便捷一些,沈娘子以為呢?還有一件事,這學廚時所需要的食材也都煩請沈娘子抽空列個單子來,奴會派遣人去提前采備,還請沈娘子一定盡心教方廚子。」
她自個一邊送客一邊這腳步也要飛起來了!
箱子好沉,沉得令人心裏笑開花。
她低頭啃了一口,抬起頭,卻發覺海哥兒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烤肉腸。
丁氏氣她的,沈渺在轉身那一霎就把沈大伯一家拋諸腦後了。
沈渺拉著他,又找上磚瓦匠賀待詔師徒,拉上他們一群人,由他們倆舉薦,又去尋了些會打樁的匠人、石匠、搬運打雜的勞工。
「這是自然,我每日早上出攤,午後皆是有空的。」楊老漢昨日剛讓小徒弟來說小攤車明兒就能好了,沈渺便不太想耽擱每天早上出攤兒,自己這細水長流的小錢兒也要掙的呀!
她不喜歡大伯與伯娘,伯娘好凶的,生了氣會打人。
「八十貫整,一文不少。」
「啊?」
沈大伯便也挺起胸膛來,對沈渺有意無意地道:「是了是了,海哥兒過不了幾日便要考那國子學的童子試了,你也知道海哥兒向來聰明,在劉夫子的私塾一向名列前茅,大伯得先走了,你與湘姐兒慢慢逛來,咱們就不耽擱了。」
丁氏很生氣,她生氣的是她居然又在沈大姐兒身上吃了癟,什麼時候自個都說不過她了?
「老丈,我履約來尋你蓋屋子了!」
沈濟便告訴他,是自家做了吃的,不賣。
那寧奕卻不肯,說什麼也要吃上。沈濟只好從自己的份里賣了一顆蛋黃酥給他。先前他聽阿姊包蛋黃酥時嘀咕了一句,說這加了肉茸與土栗泥的蛋黃酥本錢都快十文里,若是在外頭賣怎麼也得賣十八文一個,於是他便照價說了。
萬五娘也摸了一把這小狗兒,語氣里難掩喜愛與驕傲:「小娘子好眼力,這隻是奴家這窩狗里頂好的,以後長大了一定威風凜凜,看家護院絕不在話下,便是貴人家買去做獵犬都使得。」
是的,大宋已有了寵物一條龍服務,賣貓狗的鋪子里,也都會製備貓狗所需的「諸色雜貨」,如養犬的鋪子,會售賣餳糠(一種用糧食熬制出來的狗糧);養貓,則順帶售賣魚鰍或是豬附腸;養魚,也供蟣蝦兒。此時甚至也有了貓狗洗浴美容等服務,稱之為「改貓狗」。https://m•hetubook•com•com
丁氏沒說下去,矜持地用帕子抿了抿嘴,露出極盡的不屑之意。她家可是花了不少銀錢買通了門路,提前獲知了往年的辟雍書院都考些什麼題的。
於是心裏更加不悅,恨恨地想:都被休回了家,又沒有父母,且看她們往後能過上什麼日子!還指望濟哥兒能考中,簡直好笑,花了銀錢供他讀書都能逃學之人,能有什麼指望!
眼眸一轉,她又給丁氏行禮:「伯娘好。」不等丁氏說話便自個起來了,再轉頭看了眼海哥兒,也很是敷衍地笑道:「海哥兒也高了,胖了。」
於是高高興興地挑狗。
寒暄了這幾句,兩家人面面相覷,似乎便沒什麼話好說了。
「這一隻要多少銀錢?」沈渺下定了決心。
沈渺點點頭,記在了心裏。心想,這位萬五娘倒是個難得的善心人。
沈渺喜滋滋地又跟鄭內知一頓花言巧語,將謝家的大娘子、謝家太夫人、謝九哥兒、硯書、趕車的周大、外院掌勺方廚子、看門的門子閆七以及在外聯絡跑腿的他都狠狠誇了一遍。
那學子竟一點兒也不講價,掏出銅子便取走了沈濟手裡的蛋黃酥。
一股怒火從心頭起,正欲反唇相譏,但沈渺沒有給她機會,已帶著湘姐兒欠身離開。
丁氏皺了眉,什麼叫海哥兒這樣的?
方才單手拿得好累啊!差點掉了!
沈大伯與海哥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聳聳肩跟上自家那總是莫名發怒的河東獅。
她是爹娘最小的孩子,爹娘在世時,爹娘、阿姊、阿兄都疼愛她,縱容她,也把她養出了一副孩子心性,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有時倔起來,也會誰的話都不好使。
那寧奕吃完蛋黃酥,竟也不去買他的羊肉燒餅了,反而兩眼發亮地纏起周掌柜來了——沈濟今兒帶了五顆蛋黃酥,本打算自個吃兩個的,剩下三個都給了周掌柜。
沈渺一路小跑過了金梁橋,又如一陣旋風般衝進了楊老漢的家門。
這家只賣小奶狗。
唯獨這萬五娘的攤位不同,她沒有售賣成年大狗,面前只裝了兩三個籠子,賣的小狗也不多。
湘姐兒在沈大伯出現時便「滋溜」一下躲到了沈渺身後,等沈渺與他們說上了話,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但還是一隻手攥著沈渺的裙子不放。
「哎呦……」沈渺挪不開眼了,忙伸手去接,又忽然想起來還要客氣一下,於是嘿笑道,「鄭內知真是,哎呀,教會了方廚子再付也無妨嘛,您主家也不是頭一回光顧我這小店兒,哪裡有信不過的道理。您家大娘子太客氣了,這……這……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先笑納了。」
沈渺站起身來,答:「早好了。勞伯父關心。」
如沈渺如今買了這狗兒,萬五娘還對沈渺叮囑道:「奴家鋪子在馬行街往南走二十幾丈,有一家翠綠色綉黃犬頭的招子,便是奴家的鋪子了。日後娘子若想買狗窩、洗狗、改狗樣,也儘管來找奴家,奴家剪狗毛的手藝可好了!還有還有,這小狗日後若是餵養不當有什麼不好,娘子儘管抱著狗來找奴家,萬不要隨意醫治或是丟了了事。奴家識得一位厲害和*圖*書的貓狗醫娘換做聞十七娘,她的獸醫館便開在奴家隔壁,所救狗命無數,小娘子切記,切記啊!」
辟雍書院對招收童子所考較的考題跟其他私塾的考較可大大不同。
把人集齊了之後,她目光灼灼地看著眼前有些獃滯的匠人們,氣勢洶洶、口出狂言:「一個月,五十貫,三間大瓦房!」
好似他們是極其不重要的人罷了。
她雖然能心平氣和地對待沈大伯一家,但不代表她願意親近他們,人性自私,沈大伯與丁氏不願撫養兄弟的兒子,因此苛待濟哥兒和湘姐兒,她也無法介懷這件事,所以耿耿於懷。兩家人雖沒有徹底撕破臉,但決計不可能什麼都當沒有發生。
沈渺問她,萬五娘正拿曬好的田鼠肉乾喂她籠子里的小狗,道:「好叫這位小娘子知曉,奴家原是在馬行街開了一家貓狗鋪子,今兒來趕集也不過是湊熱鬧,不論賣多賣少都無妨。奴家家裡的狗兒各個都是自家精心照料長大的,可不是外頭倒騰了好幾手的,您看了便知道。故而奴家也想遇著能善待它們的人家。奴家能掙了銀錢,您能買了愛犬,這小狗也能得個好家。世人愛財,取之有道,奴家只做這樣的生意。」
誰知家門口已經有兩個人影在徘徊,沈渺快步上前,鄭內知聽見了腳步回過頭來,笑著拱手:「沈娘子回來得巧,大娘子……」
丁氏一口氣憋在胸口,氣得轉頭擰了把兒子的肩頭:「吃吃吃就知道吃!」
海哥兒雖然肥胖好吃,又縱容得貪玩嘴賤,但他在讀書這事兒上頭奇迹般有些天分,也不怪沈大伯如此嘚瑟。
但總歸,他也為阿姊拉到了一個食客呢!
傍晚時分,沈濟一路走回家中,他懷裡揣著十八個銅板,臉頰也激動得紅撲撲的。
輕輕咬一口下去,他便眯起了眼。
果然海哥兒歪著腦袋看她吃,那烤肉腸的香味更是直往他鼻子里鑽,他被烤得微微發焦的肉香勾動著味蕾,尤其這香味離得越遠越恰到好處,他甚至聞到了撒在上頭的花椒的麻香,讓他直咽唾沫,得有些蠢蠢欲動想問是哪兒買的,卻突然被丁氏一拍肩頭:「走了,還要去書局買筆墨紙硯呢!」
哼,現在她有阿姊了,她日日吃好吃的,也不分給他!饞死他!看都不給他看!
沈濟獃獃地站在家門口,這後腳都還沒踏進去,阿姊便在他身邊跑出了一道殘影,眨眼便消失不見了,他只恍惚看見她懷裡似乎還捧著個沉甸甸的木盒子。
湘姐兒眼睛頓時眯了起來,又躲到沈渺身後去了。
只怕連辟雍書院的童子試究竟考什麼考題也不知曉!
濟哥兒還沒回家,家裡冷鍋冷灶哪有什麼茶?沈渺只能趕忙放下籮筐與手裡的雜物,訕訕地進屋倒了一碗水來,但鄭內知本就是來說事兒的,便擺擺手拒了,溫和地說明了來意:「先前與沈娘子說好的事兒,大娘子已應允了。大娘子很喜愛那曲奇小餅,對加了那肉茸與土栗的蛋黃酥也讚不絕口,所以沈娘子說的價大娘子便很乾脆地點了頭。但大娘子也說了,讓沈娘子不僅要寫下食方,還需沈娘子務必教會方廚子,仔仔細細的,省得方廚子還要對著方子琢磨,耽擱了要事。」
「八十文,再送你一張狗窩棉墊子,一條狗繩,如何?」
鄭內知忍笑:「這是應當的,沈娘子盡心,m.hetubook.com.com謝家自然不會毀約。」
鄭內知不愧是謝家這樣人家的大管家,做事情果然很體貼齊全,從不拖泥帶水,又能替旁人著想。讓方廚子每天大包小裹來沈家教糕點自然也可以,正如鄭內知所言,實在是太打眼了。
也是在沈大伯家,她明白了什麼是「死了」。
爹爹和阿娘,都去了天上當仙官兒,再也不會回來了,不管她哭還是鬧,生病還是受傷,他們都不會回來了。
「阿姊……」湘姐兒忽然軟軟地呼喚她。
跟來的僮僕便連忙去外頭車上取來一個大大的木盒,他兩手抱著,仍走得腳步沉重、滿頭大汗。進了沈家門,才喘著氣放在了院子里的小方桌上。
照例送到了巷子口,鄭內知便拱手還禮登車而歸了。
這樣一個貌美的小娘子如此溫言軟語極盡溢美之詞,是容易令人聽得飄飄欲仙的,哪怕鄭內知孫子都有了,也覺得有些面紅了,忙和沈渺結了字據,要告辭回去復命。
險些將沈濟手裡的蛋黃酥嚇掉了。
湘姐兒向他做了個鬼臉,抱著自己的大澱粉腸,開開心心地坐在阿姊的影子里吃,一口又一口,還要吧唧嘴——平日里她吃東西從不吧唧嘴,今兒便是故意弄出點聲響來。
她話里意有所指,沈渺心頭微動。怨不得之前看的那幾家,賣的狗都蔫蔫的,看來極大可能是舟車勞頓,從其他地方運來的,尤其成犬,更不知來路。
轉頭看向兒子,那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兩隻眼直勾勾地盯著湘姐兒手裡的烤肉腸,的確顯得滿臉橫肉又有些傻傻獃獃的,是不大像個讀書人。
「請鄭內知入內喝茶,慢慢說。」沈渺心知隔牆有耳,這麼快便賣了食方的事兒她可不打算廣而告之,於是連忙將鄭內知請進家門。
先前看的那幾家貓狗鋪子狗的精神瞧著都不大好,她往前走了兩步,這第二家賣貓狗的攤主是個面容非常和善的女子,人稱萬五娘。
層層疊疊、酥鬆無比的酥皮瞬間在他齒間碎裂成細小的碎片,「簌簌」地掉落下來,每一片都飽含著濃郁的麥香。他迫不及待又咬一口,緊接著,咸香綿密的蛋黃帶著格外細膩的沙質感在他口腔中緩緩散開,獨特的咸香味道與酥皮的香甜相互中和下,竟然變得十分醇厚而悠長。
她先前本想買一條大狗回去的,但前面幾家狗販子的狗都被麻繩拴在木樁子上,一個籠子里能擠五六條,連站起來轉身的空都沒有,每一隻狗狗都顯得雙眼無神,毛亂糟糟的。
但這和她有什麼關係呢?沈渺便只淡淡地說:「大伯慢走。」
但沈渺是問過牽頭好幾家貓狗販子才過來的,做足了功課。宋朝養狗之風盛行,在南邊有些名貴的犬種甚至要好幾貫,但萬五娘所賣的既不是兇猛的獒犬,也非波斯來的波斯犬,更不是鼎鼎有名的狩獵犬細犬。這樣看家護院用的幼年土犬正經來說只要幾十文,沈渺砍價砍了半天,終於六十二文拿下,並附贈一袋狗糧。
又逛了一會兒,也沒什麼好買的了,沈渺便抱著這小狗回家了。
「好好好,好極了!」寧奕吞下去以後實在驚艷不已,不僅追問了沈濟家在何處,還說不日便上門來預定這蛋黃酥,「咸與甜本是對立的味道,沒成想你阿姊的手藝竟將這兩種味道中和的如此美妙。還有那豆沙也做得好!我是個無和*圖*書美食不歡之人,吃過不少豆沙餡的食物,還是頭一回吃到這樣如絲般柔滑細膩的豆沙,不僅中和了這蛋黃的咸膩,又增加了一層溫潤的甜香。真是絕妙,絕妙啊!」
海哥兒最討厭了!伯娘燒飯難吃,因此他們一家人總是習慣叫閑漢從外頭買吃食回來,一日三餐往往有五頓是外頭吃的,故而吃得這樣圓如蹴鞠。但這樣的好事兒輪不著湘姐兒和濟哥兒,每每海哥兒吃好吃的,總愛在餓肚子的他們倆面前故意炫耀。
數完,鄭內知又幫著裝了回去,連這漂亮的木盒子也一併給了她。
「大姐兒也來趕集呀?呦,這是湘姐兒,嗯長高了,胖了。」沈大伯搖著扇子,臉上訕訕笑,「大伯家中事兒多,沒得空去瞧你們,濟哥兒呢怎麼不見?他病可好了?」
沈濟也瞪大了眼,他也是頭一回看到有人吃一口糕點便能幾乎脫口而出一篇文章的人。
可到了旁人的地界,不是親生的孩子,再也沒人寬容嬌慣,自然便是另一種處境了。即便有濟哥兒護著,湘姐兒還是吃了些苦頭。
下意識伸手打開一看,裡頭果然是滿滿的銅錢!一顆顆黃亮黃亮的銅錢被紅繩串著。鄭內知體貼地幫她一起數,這一共有八十串,層層疊疊地壘在裡頭。
人說寵辱不驚,沈大伯一家看不起她,那便看不起,她又不為他們活。走自己的路,讓他們說去吧!
沈濟看得目瞪口呆。他成日里吃阿姊的飯食習慣了,竟然沒想到寧奕會為了一顆蛋黃酥如此激動。
走出了幾步,丁氏還咬著牙回頭看了看,沈渺已經挑中了一條毛色微黃的小狗,正跟那抱著小狗兒的專心致志地講價,連一丁點眼神都沒有分給他們。
若是被偷來賣的,她可千萬不能買。
這麼多錢,怎麼能放在家裡呢!
既然談妥了,鄭內知便笑著讓跟隨過來的小僮僕奉上了一個沉甸甸的木盒:「請沈娘子點一點。」
話音沒落就捧在懷裡了。
不過,想想也不驚訝,阿姊的手藝的確是無人能及啊!有時沈濟都覺著阿姊腦子裡有層出不窮的好主意,才能想出這樣好的點心來。
「大伯、伯娘慢走。」沈渺說著拉著湘姐兒繞到另一家賣小貓小狗的萬家愛寵鋪子面前,還敷衍地揮了揮手,「我們也忙得很,便不與大伯伯娘多言了,告辭。」
送走鄭內知后,沈渺回去后又忙把箱子從雞窩裡拖出來,看了眼剛買回來才斷奶不久的小狗,再看無知無覺坐在台階上揉捏小狗耳朵的湘姐兒,她心裏好生不安。
說完這句話,她便準備繼續回過身子去挑狗,倒是湘姐兒躲在沈渺身後,突然探出頭來,像個發怒呲牙的小貓懟了回去:「我阿兄也要考童子試,有什麼了不起的!」
沈渺看重了一隻黃背白腹毛色的長毛小狗,粉爪粉鼻粉舌頭,骨架子大,比同窩小狗胖了不止一個號,拎著后脖頸提起來,四隻腳自然彎曲垂落,不掙扎不害怕,一雙眼睛大黑葡萄似的,濕漉漉地瞅著你。
湘姐兒吸了吸鼻子,從阿姊身後小心翼翼地望過去,伯娘和大伯都沒有再多看她,她才鬆了口氣,慢慢鬆掉了抓裙子的手,用兩隻手捧著沈渺給她灌的十二寸(30厘米)長的巨大烤澱粉腸。這肉腸串了兩根粗竹籤,烤得開了花兒,吃起來噴香,但沉重無比。
尤其現今她自食其力不打算依靠沈大伯一和*圖*書家,自然也不必太過親近。
「還不快走!遇著你那侄女兒都晦氣!」丁氏氣鼓鼓地嚷道。
從此之後,她便只有阿姊與阿兄了。
卻一口也不肯分給她。
誰知,這話讓沈大伯聽了哈哈大笑,丁氏也冷笑道:「哦?濟哥兒也要去考?是了,合了年歲的都能去考,只是考歸考,他沒有夫子輔佐,又不思進取,要考取可不是這樣容易的事兒。大姐兒啊,別嫌伯娘說話難聽,你呀,別白費心思了!辟雍書院可是官學!官家雖開恩准許良家子考學,但你可知道汴京城中不知有幾千童子趨之若鶩,每年考取的卻僅有百人,便是海哥兒,在學有夫子督促,在家又有父親提點,為這事兒預備了好長時間,我們都還不敢誇海口必定考中呢,你們濟哥兒……」
沈渺瞥了眼吃得滿嘴油、滿衣襟都是餅屑的海哥兒,並不生氣,反倒笑道:「既然海哥兒這樣的都能去考,濟哥兒為何不行?濟哥兒以往是沒條件,但伯娘不應當總有舊眼光去瞧一個人。」
沈渺要買大狗,本不該停留,但她抱著自家胖乎乎的小奶狗,很疼愛地愛撫它。而且和其他攤主不同,僅有她家裝狗的木片籠子里鋪著縫製的粗布墊子,籠子里的狗也明顯便是家養的,比頭一家的狗數量少、品種也少,但狗兒都養得極為健康壯實,毛亮亮的,鼻頭濕潤。
楊老漢與賀待詔等人齊齊呆住,半晌,轉身就走:「……告辭。」
這一聲來得太突然,嚇得蹲在地上刨花的楊老漢險些把手指刨了,幾個徒弟也呆若木雞。
「這如何使得!」萬五娘連連擺手。
周阿爺認得這人,哈哈大笑:「寧奕啊寧奕,你不在書院里好生讀書,又溜出來作甚?」
海哥兒委屈得餅都快掉了:「娘,作甚打我?」
他本想與阿姊分享今兒這一件趣事,沒想到阿姊一見他回來便道:「濟哥兒你可算回來了,晚食在鍋里一會兒自個吃啊,你看著湘姐兒、小狗、小雞,阿姊要出去一趟,去去就來!」
誰知,那人竟軟磨硬泡,要跟他買一個嘗嘗。
死了,便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學子生得挺拔,卻有張娃娃臉,笑眯眯回答道:「聽聞南熏門新開了一家羊肉燒餅鋪子,晚生便想著要去品鑒品鑒,原本是打算順路過來買幾沓薛濤箋……」他指了指沈濟手裡的蛋黃酥,「這是何糕餅,我竟從未見過,瞧著不錯,可否告知是哪家鋪子買的?」
他今兒在蘭心書局遇到了一個辟雍書院的學子,當時他與周阿爺兩人愜意地坐在櫃檯後頭吃那肉茸土栗蜜豆蛋黃酥,正沉醉在美味之間,便見櫃檯前頭探出了一個束著髮髻的腦袋。
「哎哎哎,別走,錢可以商量!還可以商量的嘛!」
方才他賣了一顆給寧奕,自個吃了一個,便沒有了,但周阿爺還剩一顆沒吃。
沈渺扭頭一看,湘姐兒也不知何時把烤肉腸都吃光了,已抱著那小胖狗不放了,摟在臂彎里,用自己的臉頰去蹭小狗那軟乎乎的背毛。
沈渺心頭一動,心想不會吧。
沒想到謝家還是這樣令人喜歡的豪氣作風,又一次性付清了所有的酬金!那簇新的銅錢把沈渺晃得眼花繚亂,面上的喜色根本遮掩不住,方才她真是克制再克制,急忙用帕子掩住了嘴才面前沒把大牙露在鄭內知的面前。
可愛呀。沈渺被這小狗狗眼一擊必中,就要這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