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高挺鼻樑右側投下晃動的金邊,看從他背後湧進來的餘暉將他脖上那顆小痣也映得格外清晰。
這一定是昨日娘子和九哥兒在灶房裡煮粽子時,娘子偷摸送給九哥兒的!
還說學會了!沈渺又氣又好笑,沒忍住側過頭憋笑,越憋越想笑,最後漏出了聲。
年嬸娘倚在門邊看著女兒腦袋頂上左右扎了兩個圓圓的發包,又被繫上鮮艷的絲絛,便笑著把沈家的牛車趕到御街快食店去了,今兒定團膳的人不減反增,她今兒還得送餐。
沈渺默默又舀了一瓢水洗臉。
阿桃驚喜道:「太好了!之後是不是只要請人算好婚期便算定親了?」
他擁住她,熱熱的唇瓣軟得像細膩的緞子。
沈渺回想到此,再聽他與湘姐兒的對話,便知道了:九哥兒估摸著腿還麻著呢……沈渺忍笑,平復好心情,端著五色水團出去了,又剪了幾個煮過的不同口味的熟粽子配著吃。
有餘是最乖的,坐著隨阿桃如何打扮都沒有怨言,坐在那兒還張大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日後鋪子里的春日湯飲便決定再加上這一種了,讓梅三娘做了送來。
便哼著小曲回屋子裡給自己打扮去了。
他卻不看她,只是一味地往前看,一臉正氣凜然地護著她擠過人潮。
再一看,他好似又換了兩顆牙,一張嘴漏風:「阿桃阿姊,要做什麼啊?」
系在他腰間的艾草球,也不住晃動著。
沈渺猶豫了片刻,有些想牽住謝祁的手,手指伸了出來,還未付諸行動,卻忽然被謝祁先攥住了。
她笑容便愈發燦爛了。
兩人走到茶棚違規搭建的露台上,這裡能幾乎是貼近地看清龍舟的情形。
西巷常來吃湯餅的葛神棍送來了不少,都是他自己畫的——用硃砂在青藤紙上畫出鍾馗像,背面還要畫上看不懂的符咒,再壓上三清印。
沈渺沒有閉上眼,也沒躲開,靜靜地看著他鴉羽般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的影子,還有他兩頰上的潮|紅。
阿桃喜滋滋地哼著曲,又到前頭看鋪子去了。
她猛地抬頭看他。
麒麟這才不叫了。但它還是從謝祁的懷裡擠出來,再輕巧一躍便跳到他肩頭,然後搖了搖屁股,又往他頭上跳。
「喵!」它急得用爪子直扒拉謝祁的手臂。
再抬起頭來,她用帕子將臉抹乾,便又恢復了以往模樣,笑著挽起袖子:「今兒朝食咱們家也吃五色水團吧?吃完關了店一起出門看龍舟。顧嬸娘說了給我們在河邊茶棚里留了好位置,讓我們都去給顧二哥和顧叔壯壯聲勢,他父子倆都被坊正抓了壯丁,今兒也要上場賽舟。」
先從家裡的孩子開始,每人塞了一件五毒衣—那是一種鵝黃-色的肚兜,上頭綉滿了蜈蚣、蛇、蝎、壁虎、蟾蜍,十分花里胡哨,但大宋的孩子每逢端午就得換上,幾乎人手一件。
沈渺表面也很鎮定地走近了灶房裡。
今日謝祁腰帶束得緊而平整,於是從肩頭、胸膛往下,原本寬而闊的線條便忽然往裡折了去。
外頭濟哥兒和湘姐兒幾個在喝剛熬出來的梅和*圖*書子湯,不知誰跟誰搶湯里的梅子,兄妹倆又大呼小叫地在院子里你追我趕,手裡的瓷碗瓷勺碰得叮噹響。
不過她沒說,只是收回目光,瞭然地抿嘴一笑。
「硯書!好幾日沒見你了,快過來!」
阿桃也戴好艾草塗好胭脂出來了,卻見院子里只有九哥兒一人,便問道:「謝郎君怎麼沒過來?」
只聽九哥兒結巴道:「腿這幾日不好,明兒再跑吧。」
小白公雞也高興,因為鴨場有好多老母雞,只有它一隻公雞,它每天太陽一落山便欣喜地鑽進母雞們的窩裡,但不一會兒又會被母雞們兇狠地啄出來。
「娘子昨日便說了要去看龍舟,今日是端午,出門必要佩艾才能鎮五毒,所以我現在給你戴幞頭呀!」阿桃一邊笑著給硯書梳頭,一邊還偷偷瞥了眼謝祁。
謝祁從怔然中回過神,看著麒麟那張被他揉得毛亂糟糟的胖臉,趕忙歉疚地給它順毛:「抱歉抱歉,方才…方才晃了神。沒弄疼你吧?」順了毛又趕忙抱起來親了親它腦門。
窗縫漏進的最後一線橙紅突然暗下去,蒸籠縫隙不斷竄出的白霧卻愈發濃稠。
謝祁托住她後腦的掌心滾燙,綿長的深吻結束,他們鼻尖相抵,那還未平復的短促呼吸也交錯在了一起。
「阿渺。」他會貼著她的唇呼喚她。
等沈渺梳好頭出來,她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了——娘子梳了時新的歪髻,白玉簪子下多插了一支桃木菖蒲小劍,劍端墜了五彩絲編就的長命縷,和九哥兒頭上的是一樣的編法。
汴河兩岸的楊柳在暖風中盪出一片碧浪,沈渺裝了一兜子零嘴吃食,帶著一堆人浩浩蕩蕩出門了。
十二娘被年嬸娘套上車牽走了,阿桃繼續用雄黃酒和硃砂,給每人額頭上都畫一個「王」。
她深吸一口氣,開始排除雜念,專心揉面做五色水團。
「我真的……」
阿桃心滿意足,順便把手裡剩下的兩隻赤靈符塞給唐二和福興:「你們自己掛身上吧。」
真不知在緊張什麼。
「好喜歡你。」
她也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阿桃跑得氣喘吁吁終於抓住了飛檐走壁的麒麟,她抱著貓還過去幫著看了看貼得如何了:「歪了歪了,再往左一點。」
謝祁下意識屏住呼吸,頓了好長時間,才又慢慢地挨過來。
謝祁埋頭小聲地應了一聲,但沒動彈。
爐火將他們兩人的眼眸都映成了琥珀色,他睫毛輕動,眼眸定定地望著她,似乎在確認她的態度。
沈渺今天穿得也是青艾色的衣裳,上身是交領鵲尾短衫,下身系茜草色棉布裙,腰上系的五色絲線編網狀腰封,掛著鈴鐺、五毒錢、桃核、香囊……雖然掛了不少,但阿桃還是一眼便看見了那個一模一樣的艾草球。
等年嬸娘送有餘來了,她也沒躲過阿桃的折騰。
謝祁卻像被她這一聲笑惹惱了。
而且,定了親后,成親難道還會遠嗎?她都想好了新婚洞房那夜她定要趴在門外偷聽個夠……
暮色終於吞沒了最後一縷天光,灶膛里偶然爆開的火星和_圖_書映亮兩人貼緊在一起的身子。分開時,火光幾乎將謝祁繃緊泛紅的下頜與沈渺濡濕的唇珠,染成會跳動的暖金色。
沈渺臉騰地便紅了。
阿桃一見硯書兩眼發亮,立馬把他也扯過來打扮。
一臉鬱卒地拉開門時,阿桃還不讓開,他頂著阿桃質疑的目光,只能破罐子破摔地撩起衣角,讓她看見裡衣里垂下來的鵝黃系帶。
湘姐兒不太愛吃五色水團,把梅子湯喝光了,就抱著粽子大口地啃。她和陳汌是家裡肉粽子的堅實簇擁,但濟哥兒卻頭一回對她做的吃食反應平平,他愛吃顧嬸娘裹的白粽子,蘸著白糖吃,一口氣能吃仨。
「好喜歡,好喜歡你。」
阿桃也快步進了裡頭,她看見人堆里隱隱約約的矮子牙保,想趁機問問他有沒有她娘的口信。
葛神棍春風滿面,送了符來又買了不少魚面才回去——他這幾日光是賣符都賣了好幾貫錢了。
而且…他也有點不敢進去。
「哎?」硯書左右一看,忙扶著頭上的幞頭,也不想被落下:「等等我。」
之後她便坐到樹下,先給喵喵叫的麒麟繫上了五毒披風,再在披風上綁個赤靈符。
「我說今兒怎麼聽麻雀直叫喚呢,原來是應到這件喜事上了!太好了,以後你們定了親……」阿桃沒說下去,但是臉上洋溢的竊喜笑容已經暴露了她心中所想:哎呀呀,以後娘子和九哥兒即便是親近膩乎也不用再背著人了!真好啊,那她很快就能看個夠了!
後世似乎很少見這樣的吃法了,但此時還有這種端午食甜面的習俗。而且端午吃這個也是有些中醫講究的,春日里回暖潮濕,很容易生濕熱痰淤,吃一碗五色水團,應景的同時也能食療。
唐二嘴裏咬著漿糊碗,兩手抓著畫像的角,正踮著腳往門上貼。
爐膛里松木燃燒的焦香里透出一點粽葉的香。聞著食物的香氣,沈渺也安心地閉上了眼,配合地微仰起下巴。
可……他也有些想待在沈娘子身邊,即便只是坐著,不說話,也不「輕薄」。
唇齒微漲,急促的氣息與舌尖輕觸,爐火投在地上的影子里,兩人已融成了緊緊的一團。
沈渺默默地刷完牙掬水洗臉,她也一眼便看見了謝祁頭上的絲絛,不禁笑了。
今日再回想起來,都令人臉熱。
沈渺和謝祁又單獨落在了最後。
陳汌也追出去:「再拿個鼓吧?阿寶家有個手鼓!」
但邁過門檻,她便望見了那張爐膛前的凳子,不大自然地挪開目光,又瞥見昨天沒吃完的燒肉粽用繩串起來吊在了窗子下,肉粽的香味濃濃,縈繞在鼻尖的粽香似乎又要將她拉回昨日的傍晚。
因謝父來得匆忙又想「微服私訪」,這身邊便沒帶伺候的親隨,硯書便被九哥兒撥過去聽謝父使喚了。他這幾日都在外陪著謝父採買六禮所需的東西,這小孩兒忙得天昏地暗、早出晚歸,這會兒見著他都覺著他眼下泛青,瘦了不少。
他腿麻了。
沈渺低頭一笑,屈起手指回握了他。
一人分了一碗五色水團,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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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謝祁耳朵尖微微動,他垂下眼,又開始抬手不住地揉麒麟落在他眼前的大尾巴。
謝祁看見沈渺笑,耳尖又有些生熱了,低頭走進來,先彎腰揉了揉過來蹭他腿的麒麟,撈起貓抱在懷裡時,那彩色的絲線便隨著他動作先落到他肩頭,又垂到胸前。
阿桃火眼金睛,一下便看出了端倪:九哥兒頭上的絲絛怎麼有點像娘子那天手編的?沈娘子不擅女紅綉活,連編五色絲都編得有些松垮,十分好認。
這種梅子湯不加面其實也很好喝,沈渺喝起來覺得格外潤喉,下肚還助消化。
剛走到臨河的茶肆門口,湘姐兒一眼就看到劉豆花在裏面了,幾個孩子興高采烈地躥了進去,福興和唐二連忙跟上去,茶肆里全是人,家裡的孩子可不能走丟。
這梅子湯昨日便熬過一次,密封好放進背陰處涼了一夜,如今冰涼涼的正好。
之後么,陶瓮里的銅錢不再響了,粽子也煮好了。沈渺當時與謝祁已經默默在凳子上呆坐了好久,她終於有了借口,表示要站起來查看粽子煮得如何了。
雷霆和十一郎、十二娘也是一樣的打扮,不同的是十一郎還多戴個蟾蜍帽兒。因為只有它習慣了帶帽,雷霆和麒麟一戴帽子便會想方設法用爪子撓下來。十二娘也是,帶了帽總甩頭,上回還給甩得扭傷了脖子,可憐兮兮地當了只歪脖牛,牽去聞十七娘的獸醫館針灸了兩日才好。
硯書一如既往什麼都愛吃,吃了一個鹼水粽蘸蜂蜜,還吃了個肉粽。吃完還驚喜地和沈渺說:「沈娘子,我還是頭一回吃咸粽子呢,沒想到也這樣好吃,裡頭餡料好豐富,吃得好滿足。」
顧嬸娘身邊已經擠滿了小孩兒和巷子里的街坊們,沈渺與謝祁剛要往那兒去,身後卻傳來了伴隨著鑰匙叮噹響的急切呼喚聲:「沈娘子,沈娘子!留步!留步啊!」
說著拔腿就跑了。
看來……昨日娘子給了九哥兒她親手編的五色絲,九哥兒回的便是這艾草球吧?
他隔著霧向她傾身過來。
沈渺把五色水團一口氣做完了,在上頭點花時,忽然聽見院子里湘姐兒問謝祁:「九哥兒,你今兒怎麼不帶我跑步了?」
他那樣子,人是炙熱的,心是炙熱的,掌心和唇也像帶著火,連沈渺都定不住心了,招架不住地回應著他,漸漸放任自己,讓自己徹底淹沒在他的吻里。
在迷濛與昏暗中,他重重複復地在她耳畔呢喃,訴說著心裏抑制不住的愛意,可說著說著,他又會像一隻黏人的小狗似的,蹭蹭她的鼻尖,一下一下輕輕咬她的唇。
湘姐兒立刻道:「那我去劉豆花家借個鑔!到時咱們吆喝起來絕不會輸!」
記得前世家裡裹粽子也是一次裹好多好多,一個端午節根本吃不完,凍在冰箱里,隔三岔五拿出來煮一回,能吃好久。不過南邊一年四季早點攤里都常見粽子,它已成了早點的一個品類了,不像月餅似的一年只出現一次。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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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趕忙把臉浸在水裡,井水森涼,腦中頓時被凍得一片空白。
昨日,灶房的窗浸著夕陽熄滅時迸發出來的那種蜜蠟色,灶房裡又太熱了,謝祁濃黑的眉骨下洇出一層薄汗。他身後是黃昏,面前是跳動的爐火,兩處光亮一前一後,將他渾身都籠進霧蒙蒙的橙金色中。
湘姐兒和陳汌還不到會害臊的年紀,在阿桃的虎視眈眈中,乖巧地穿上了。唯獨濟哥兒看著塞到懷裡的黃肚兜,臉上滿是抗拒。
麒麟的臉一會兒被擠得牙都齜了出來,一會兒又被拉成了餅。
越來越近,呼吸糾纏,沈渺的睫毛都已碰上他的顴骨,旁邊爐灶里被燒斷的柴卻突然一響,嚇得本就青澀緊張的謝祁鼻尖一下撞在她臉上。
沈渺只是抬起手,將他臉頰邊的碎發掖到耳後。
沈渺沒有躲,只是目不轉睛地看他。
第二次,他不再只是試探,用唇堅定地碰了碰她微涼的唇,閉眼的瞬間,含住了她的上唇。
九哥兒顯然早知道要去看龍舟了,他已經裝扮得當了——他頭上沒戴冠,用兩條五彩絲絛高束髮髻,絲絛很長,悠悠垂落在腦後。他身上穿得是江崖海波紋的青紗褙子,內襯白娟布上銀線暗綉了五毒紋,那精美的綉紋在陽光下若隱若現,腰間還懸了空心艾草球。
沈渺盯著謝祁勒得緊窄的腰間,忽然想起昨晚在灶房,兩人霧氣騰騰中討論「輕薄」時,迷迷糊糊好似還攀住了他的腰。
但她的心裏像是被文火慢慢煨融了的糖。
把動物們都打扮好了,湘姐兒、陳汌和濟哥兒也洗漱好了。阿桃先把湘姐兒喊過來,給她梳了個雙丫髻,再用艾草浸染綠絲帶纏繞。髮髻根部還插了新鮮的艾枝,葉尖朝下串了兩枚五毒錢,牢牢打了個結。陳汌和濟哥兒則戴艾虎幞頭,用艾草汁染幞頭的垂腳,末端繫上小鈴鐺,幞頭兩側纏五色絲和艾草枝。
昨日他坐在爐膛前的小凳子上,腿麻了,緩了好長時間才能站起身來。
九哥兒支吾了好幾聲都沒答出來:「嗯…差不離……」
吃完朝食,便要趕忙去看龍舟了,否則等會兒會擠得連橋都過不去。
它貓屁股朝前地蹲在他頭上,伸長爪子撈他腦後垂落下來的絲絛玩。
「這才像話嘛。」阿桃滿意了,扭身滿院子抓貓狗驢牛,要給他們掛赤靈符。
謝祁唾棄自己,心裏卻像有螞蟻啃咬,他不得不用兩隻手把麒麟的尾巴摁在了漸漸生熱的臉上。
之後沈渺也有些暈乎乎的。
濟哥兒沒法子,只好彆扭地關緊門窗還拉上帘子,扭扭捏捏地把那肚兜穿了。
沈渺便揉了揉他的腦袋:「想吃就過來,我煮了不少呢。」
不…不能想輕薄的事了!哪有日日輕薄的!
只記得,他吻了她一次又一次,像個孩子似的,吻里全是喜悅得無法掩飾的情動。
湯底晶瑩微黃,裡頭卧著彩色面絲,再往湯麵上放一朵洗凈的蜀葵,吃起來酸甜清涼、滋陰生津,像吃冰碗子。
這其實是一道宋時端午特色冷麵,不算很難,只是做五種顏色的面https://m.hetubook.com.com有些麻煩。
進門時擠擠挨挨,兩人便胳膊撞胳膊,被人流裹著往前。
孩子們吵吵鬧鬧地衝出院子去了,不一會兒又聽見他們敲劉豆花家門的聲音。謝祁坐到了廊下,手無意識地揉著麒麟的胖臉,眼卻一直追隨著轉身進了灶房的沈渺。
他捂著鼻子退開,也一副丟臉極了的樣子。
要提前用艾草、胡蘿蔔、黃米、黑豆準備出帶顏色的汁子:胡蘿蔔切絲用紗布包裹擠出橙紅色的汁液;菠菜洗凈焯水加水后一紅石臼搗出綠色菜汁;黃米煮爛,舀取上層的黃油米湯;黑豆泡發后打成豆漿取黑色的汁。最後一種白色就是麥粉本來的顏色。
之後將麵粉分成五份,分別加入這些汁水,在加鹽、油揉成團面,醒發后擀成細面便行了。但水團的湯底是梅子湯,加水將梅子、紅棗、山楂、陳皮、羅漢果同煮,熬到湯色澄涼焦黃,晾涼后加上蜂蜜就行了。
端午當日,阿桃早早便起來給家裡的所有人和動物裝扮「端午風穿搭」。
顧嬸娘早就到河邊的茶棚里等著了。
昨天嬸娘們在她家一起做了蜜棗粽、蜜豆粽、白粽子、鹼水粽,沈渺都用肉粽交換了一些,家裡現在甜咸粽子都有,想吃哪個都行。
「穿在裡頭討個吉祥,又不會被人瞧見!」阿桃丹鳳眼一瞪,不容推拒地堵在濟哥兒門口,「速速換上,不|穿不許出門。」
湘姐兒又關心道:「你腿怎麼了?摔了?崴了?」
理所當然的、意料之中的。
下一刻,沈渺的後腦便被一隻緊張得掌心濡濕的手按住了,她被強硬地扭過頭來,這一次謝祁終於貼上了她的唇角。
謝祁不知阿桃在心裏甚至連他和沈娘子的孩子名字都想了十幾個了,他只是一邊玩貓尾巴一邊目光依依地望著灶房。他倒是有些想跟進去幫著燒火,但是沈娘子昨日便嫌他不如有餘燒得好,說陶瓮里的水都差點被他燒乾了。
他還送了幾張辟邪鎮宅的天師像來,囑咐要貼門上。
追風去了鴨場后簡直如魚得水,每天甩著舌頭追鴨子,時常追得那些鴨子張著翅膀,噗通噗通跳進水塘里才能逃過一劫。李嬸娘說,好些鴨子被追風攆得腱子肉都攆出來了。
有時又溫柔而痴迷地望著她,被爐火與蒸汽蘊得濕熱熱的眸子像要滴下水來。
年嬸娘和丁五石等人都沒什麼抱怨,鋪子里生意好是好事兒啊!就怕突然蕭條了,他們反倒心裏惴惴不安。反而是沈娘子心裏很過意不去的樣子,還因他們端午不得休息,今日都給他們算三倍的日薪,說是什麼「節慶時三倍酬勞」。
「我爹一早已回陳州接聘禮去了。」
家裡三隻雞和追風都去鴨場看家護院了,阿桃只能把給它們做的小衣裳託付給李嬸娘帶去了。
唇角吻過後,他又退開,試探著用鼻尖蹭過她泛紅的臉頰,他的手捧起她的臉,睜開眼看向她。
濟哥兒反抗失敗,謝祁領著硯書過來時,他正蔫蔫地頂著腦門上的王字在餵驢。
之後就將煮熟後過了涼水的五色面,團得整齊放進井水冰鎮過的白瓷碗里,再倒入涼的梅子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