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洞個房嗎

沈渺便歪著腦袋湊過去看他,呼吸掃過謝祁頸側,「……你不是說,你已提前學了么?」
她盯著床帳子上瓜瓞綿綿的紋樣發獃時,身上的酸疼也漸漸從骨頭裡瀰漫出來,半晌,卻又忍不住垂下眼眸再去注視他。
幸好那些客人還不知道它的怪癖。
這聲笑得謝祁身子都僵了,眼睛也不知往哪裡放好,只好低下頭。
追風沒跟著來陳州,是因為它是農場里最受歡迎的小動物,很受來農場玩的人青睞。如今它倒比娘子還忙——它會表演趕鴨子、牧羊,能把羊和鴨子從這頭趕到那頭,還會一躍而起從羊背上跳過去。好些人專門來看它。
阿桃乖巧地出了郗氏的院子,她本來迷迷瞪瞪的兩眼立刻變得炯炯有神。
九哥兒總不會這樣不中用吧?
若叫她娘知曉她心裏在想什麼,指定又要扯著她耳朵教訓她了。阿桃幸福地嘆了口氣,這就是有阿娘的煩惱啊,那些瓦舍里偷偷買來的下流話本子如今都只能偷偷地看了。
想到他是如何猝不及防地打開那本書、又是如何硬著頭皮看下去的,沈渺便想笑。
結果,謝祁好不容易解開了那結,遲疑地蹭到了床榻邊,只是獃獃地看了她一眼,又僵住了,沈渺親眼見他渾身瞬間紅過了身上的裡衣顏色。
此刻兩人都已褪了大衫,只穿著裡衣,只是謝祁自打被沈渺一把拉進床帳子後頭來,便一直挨著床沿,埋著腦袋,他垂眸盯著自己攥緊的手。
陳州謝宅實在太大,她陪著阿娘去庫房點收娘子的嫁妝,回來竟連路也找不著了,急得她腦門直冒汗。幸好謝家到處都是僕役,一路問了好幾個謝家僕役才摸回來。
紅燭終於熬盡了最後一滴淚,少年人脊背上蒸起的薄汗,還有那重又被撞得趔趄的屏風影子,都在驟雨風急中陷入漆黑。
阿桃莫名其妙就被拉去茶房裡說話喝茶看粥了,被拽走時,她又回頭看了眼,窗子里燃著的龍鳳紅燭,往外透出紅艷艷的光——謝家的窗是用上好的絲帛糊的,壓根不是桑皮紙。
低頭一看,謝祁的額頭抵在她心口,手腳像蛇一般纏繞著她。沈渺瞥了眼也不敢動了,她似乎瞄到了他唇上還沾著半乾的血痂,想來是昨夜她咬破的,後頸與肩頭也有不少未消的指痕。
那絲帛還厚實,甚至暗綉了流水般的花紋,專司糊窗子的僕役手藝極好,糊得那叫一條縫都沒有,綳得極為平整,透光出來美極了。
清涼的風盪過他熟睡的眉眼。
阿桃眼望著遠處,屋子裡安靜,外頭也岑寂,唯有雨打芭蕉葉噼里啪啦的聲響。
沈渺眼眸一轉,忽而瞭然地拉長聲音「喔」了一聲。以她對古大郎的了解么,這本《禮記》只怕不是那麼正經……但是謝祁原本一定是不知情的。
硯書和秋毫都在正門對面的下人房裡候著,今兒忙了一整日,宅院里每個僕人身上都領了一堆活兒,沒有不累的,全縮在房裡打瞌睡。
人果然是善變的。
謝祁的手僵頓住,又強撐鎮定道:「知道。」
m•hetubook.com.com漸地,只剩隱秘的耳鬢廝磨與呼吸。
那手卻驀地鬆開了,脫力般垂落下來,將帳子都盪起一條波浪。
她往後靠了靠,思忖著讓他靠得舒服些,還從旁邊取了個小錦墊來,鋪在自己腿上,小聲揉了揉他的發:「那你躺下吧。」
不過,她也是有娘管教的人了!
她和阿娘自然要替她好生看著,眼見全都對上了單子、看著庫房鎖上,拿回了鑰匙,才放心地走了。隨後,阿桃和阿桃娘就被郗氏身邊的喜媽媽叫去商議明日敬茶、祭拜祠堂長輩之類的繁瑣事情了。
但是今日……沈渺見他蹙著眉頭、臉喝得發白,聲音又啞,似乎咽喉也不舒服,還軟軟咳了兩聲,便不捨得再推他了。
沈渺眼前都花了,她渾身汗津津地倒在他身上,髮絲瀑布般灑落在他胸膛,呼吸匆促。
對面,是坐得遠遠的幾乎靠近了車門的阿桃,她正舉著話本子擋住臉,背對著沈渺與謝祁,一副「我什麼都沒看見,書真好看」的模樣。
謝祁像鑽木取火的遊獵族人,深抵研磨,重新步入她。
誰知道喝醉的九哥兒不講理?
越往裡走,便越是清涼。
作為娘子的「陪嫁婢子」,這身份讓她一路暢通無阻,歡快地踩出一地漣漪,很快就蹲在了貼著大紅喜字剪紙的窗下。
阿桃盯著那微微晃動的喜字影子瞧,僕役們換了燈又退下,只是幾個茶房裡忙著燒熱茶、熱水防著主人們要的僕婦來回走動,還有燒火丫頭冒雨去抱柴,這后廊也清靜不下來。
阿桃從沒見識過這樣闊氣的屋子,也是頭一回來這樣的深宅大院。當時,她跟著娘子的喜轎進來時,便覺著謝家像迷宮似的,繞過一道道門、轉過一條條長廊,走了半天,卻怎麼也走不出去。
窗外的花開在枝頭,又被風吹拂,掛在了雲端上。
沈渺禁不住笑出聲。
屋內,帳鉤上的流蘇纏作一團,鴛鴦帳子里忽而倒伸出來一條細白的胳膊,腕間的銀鐲子磕在床沿,伴隨著喉間滾出的含糊嗚咽,那隻手胡亂攥住了帳子上的紅穗子,用力得指節都泛白。
阿桃想到官家那捲著烤鴨肉吃得鬍子滴油、燈一黑都容易找不著的模樣,又對上發出這個問題那小丫鬟崇敬的目光,只好含糊:「官家生得十分威武。」
沈渺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自打有了肌膚之親后,他黏人得厲害,有時只要沒人,他能把她抵在門背後,抱起她就啃。
「其實九哥兒……酒量很好的呀。」
她早就盼著這一天了,娘子兩年不成親,急的不是旁人,就是她啊!
窗子外,風雨漸急,接連不斷的雨打得檐下鐵馬叮鈴作響,庭院里的花木都是一片蕭蕭之聲。
***
小丫鬟立刻便哇了一聲:「果然如此!」
醉鬼力氣大,竟誰也拖不出來。
好久之後,晨光爬上窗欞,在他們身上投下柵欄般忽明忽暗的光影。
還有人問:「阿桃姑娘,你見過官家嗎?官家生得什麼樣子?」
下了一晚上的雨www.hetubook.com.com似乎已停了,外頭偶爾才能聽見嘀嗒一聲,不知何時被吹開一條縫的窗,湧入了一陣草木般濕潤的風。
雖說好些人盼望著有一日能嫁給這樣的簪纓世家,但阿桃卻不大喜歡這樣的大宅子。她還是喜歡娘子的小院子,陽光一照到底,樹搖影落,到處都敞亮,雷霆總趴在門邊守著,夜裡也不會叫人害怕。
謝祁的後背已浮出一層薄汗,身子熱得好似肌膚下每一條血管都在滾沸,這句話解脫了他身上早已搖搖欲墜的禮義廉恥。
她像猢猻鬆了綁,膽子大著呢!
郗飛景匆匆來一次,也要回幽州了,故而謝家又備了一場宴席,結果又喝得郗飛景吐得頭昏眼花,最後叫親兵抬著上了馬車。
「其實……古大哥送我的《禮記》,我都讀完了。」這句話分外艱難地從他口中擠了出來,脖子又紅了三分。
這樣的料子若是普通人家只怕做衣裳都不捨得呢。不止窗子。這婚房她替娘子送衣箱子時也進去過,她知道裡頭大得很,一共就有三進,最前頭的小廳是理事的,跨一道門,中間時擺膳吃飯的地方,再跨一道門,才到卧室。
他卻好似真的醉得厲害,手越推箍越緊,額頭抵著頸窩,聲音醉意熏染又帶著幾分委屈:「頭暈,難受。」
沈渺挑著眉含笑不語。終於,謝祁實在忍不下去了,猛地向後一縮,後腦勺輕輕碰在床柱上,連同綴滿瑪瑙珍珠的流蘇帳都嘩啦啦響成一片。
而在此之前。
夏日來得急的驟雨,昏暗晃動的人影,從天而降的雨絲都被顯照得透亮。
而她和阿娘正巧是女子,方便送嫁妝進內宅這才跟來的——娘子的嫁妝可不是父母給的,除了街坊鄰里、謝家送的添妝,還有官家送了些內造首飾,一擔擔全是她自個掙下的。
其實只是福興、唐二和其他夥計還得操持鋪子,沒法子來,畢竟娘子可是成親都不打算歇業的人。
「這不是墮落,相愛者相親,是天經地義的。」沈渺笑著抬起手臂,靠向他,親吻他,貼著他的耳說,「我願意,你別怕。」
偏九哥兒這一輩人丁凋零,最不著調的三哥兒還遠在西域,隔房的子侄大多都生性端方正經,做不來此等丟臉的事兒,更不敢惹郗氏這掌家的大伯母生氣,便意思意思圍在門邊瞧過了新娘,說了幾句玩笑話便有禮有節地退了回去,不敢多鬧。
九哥兒生得真好看啊,她又在心裏發出感慨,昨夜她最後清醒的記憶,便停在他的眼眸里,那樣漆黑濃亮,濕潤迷離,像一顆近在咫尺的星。
深吻過後,蜻蜓點水般掠過鎖骨,那動作太過小心,珍視得像是她是一隻薄胎瓷,怕碰碎了她似的。觸到肌膚的剎那,他手是抖的,呼出的熱氣也蒸得她臉上不斷發燙。
謝祁也醉了。
時辰似乎還早,這樣雨後新晴的天氣安寧得實在適合睡覺,她正準備閉眼再睡個回籠覺,卻被懷裡忽然抬頭的人咬住了耳朵。
什麼幾時要起身,幾時要行禮,幾時要祭祖,進和圖書香是何規矩,要幾叩幾拜,穿什麼衣裳……這些全都有吉時、有規矩。
與路上遇上的謝家婢子相互行禮,沒人攔她,她們都覺著她和阿娘是沈娘子的陪嫁,阿桃也樂得有此誤會,並不多言解釋。
聽得阿桃兩眼發直暈乎乎,站著都快睡著了。阿娘見她幫不上忙,便叫她先回去歇著去,別在這兒杵著了。
他似乎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好。
有些心虛地別開眼。
抱住了她,謝祁突然又停了下來,將臉埋進她散開的衣襟,鼻尖蹭著鎖骨凹陷處,原本清亮的嗓音因飲過酒而發啞:「阿渺。」
沈渺揚了揚下巴:「你曰吧。」
沈渺看著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似的影,那露出的耳尖紅得能滴血。
沈渺見他被下人攙著都走不成直線了,幸好謝家的馬車寬大平穩,兩人坐在裡頭還算舒適——若是忽視謝祁醉得不肯鬆開的手,還有阿桃縮在門邊那嚴肅看畫本子的臉……的話。
這話一出,沈渺便眼睜睜看他將要解開的衣帶又手忙腳亂地系成個死結,越揪越亂了。他一言不發,直到沈渺又追問了一句,才終於聽到他蚊吶般地倔強回答:「……我會。」
謝祁一緊張,喉結在她指腹下上下滾動,她的指尖便跟著起起伏伏。
因忽而下起了雨,這天便黑得格外低垂而濃郁,雨霧朦朧了遠處一重重宅院的屋檐與圍牆,廊下很快便有忙碌的僕役挨個換上了不怕風雨的琉璃燈。
幸好是夏日,也不怕著涼。
卧室里那床也大得驚人,只怕並排睡上五個人也不擠。床架子上全是精細無比的龍鳳鏤雕,床里還有床櫃抽屜,底下腳踏還能收進去。
「那你過來,學以致用吧。」
一隻掛著銀鐲的細腕子緩緩抬起,指尖一寸寸撫過對面那人寬肩下兩道弓般的鎖骨。
謝祁抱住她的手忽而一頓,身體立刻下滑換了姿勢,頭枕在她腿上,環住她的腰,臉貼向她腰腹,鬧騰的小狗終於安靜了。
她連忙用話本子往上擋住自己大部分的臉,卻擋不住那彎彎的笑眼。
「嘶」地一聲,青玉帶鉤忽而被扯得掉跌在腳踏上,紅綾錦被也掉了一半出來。
「我不愛看,太…太……」他抬起頭,眼睫間漏下微醺的醉意與動情,聲音啞而低,「可只要心裏念想著你,我又無恥地覺著,即便墮落也很好。」
門外,阿桃娘敲門的手懸在半空,隱約聽見一兩聲內里的動靜,不由臉頰通紅,內心也糾結如亂麻——這這這……謝家大娘子交代的吉時快到了,她這是敲門還是不敲門好呢?
想起方才,沈渺便這樣倚在床頭,一錯不錯地盯著他拆發冠、脫衣,見他解腰帶的手指都顫抖,便抱著逗他的心思,輕笑著問了句:「九哥兒,你知道一會兒我們要做什麼嗎?」
「真會?」沈渺用力抿住嘴,笑看他與衣帶作鬥爭。
「你…會嗎?」
一連串的燈罩上也貼了喜字,燭火朦朧地透出來,地上便也打上了一圈圈喜字的燈影。
阿桃雖說沒有回頭,但已經忍得很辛苦,最後還是hetubook•com.com輕咳一聲:「其實吧…那個…娘子啊……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阿桃打著傘,總算繞回到了婚房后廊。
就這,還說自己學會了。
人來人往,她只好在廊下坐下來,屋子裡沒聽見什麼聲響,她也有些遺憾——娘子與九哥兒只怕是已經安置了。原本還想和娘子也說幾句吉祥話的。
還有僕婦和領著小丫頭打著燈籠來巡視排水渠,一會兒又有人來與她打聽娘子夜裡吃不吃宵夜,要不要備一碗燕窩粥。
他咬住她衣襟,沈渺覺出肩頭一涼,旋即又被滾燙的身軀貼近。
郗氏只好叫郗飛景的親兵給他抱來褥子,就讓他在桌子下睡了。
沈渺在馬車裡坐姿都是斜的。謝祁頭埋在她肩上,手臂不動聲色地圈住了她的腰,緊緊抱著她不放。
阿桃捧著茶胡思亂想,回過神來時,已經被僕婦丫鬟們圍住,嘰嘰喳喳地問些娘子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很厲害,聽聞娘子還與官家做生意之類的事了。
燭淚堆積成塔,燭光巍顫顫地跳動著,將紅鸞帳里的身影也照得恍惚飄搖。寬得能隨意翻滾的床榻里,兩人倒是衣衫還算齊整,面對面對坐著。
「《禮記》?」古大郎還會讀《禮記》?
阿桃表面正經得很,心裏桀桀怪叫。
那深埋心底,本已偃旗息鼓的,重又滾燙澎湃起來,倒像是要把兩人的骨血都烙在一處那般,她再次被掠奪了呼吸和清醒。
過了幾日,陳州這裏一切親朋親戚已見過,祠堂祭祖也拜完了,沈渺與謝祁便揮別給了無數見面禮的謝家太夫人、郗氏和謝父,準備坐車回汴京了。
因這樣的次數太多,沈渺已經開始給他立規矩了,嚴肅地規定:在外面哪怕沒人也不許突然親她,晚上要節制一兩次就行了,不許總咬她耳朵……
三更前,阿桃娘總算回來了,把喝茶吃點心吃得肚圓的她提溜回屋裡睡覺去了。
至於鬧洞房,謝氏這樣幾百年的士族門閥極遵禮法,陳州又是老宅,一堆古板年紀大的族人不好意思鬧,至於年紀小的……
說是床,那床更像個小屋子。
他閉上眼。
「九哥兒,你臉好紅……」話音很輕又綿長。
一直與她們閑話了半個時辰,有人進來又有人抬水出去,阿桃耳朵豎起來,正數著僕婦們去送了幾次水,又抿了抿嘴,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歇了會兒,沈渺又被吻住。
但願來得及。阿桃低下傘面,不由竊笑。
「嗯…頭還疼……」他閉著眼,睫毛密密匝匝覆下來,顯得虛弱而疲倦。
娘子還說了,婚事辦完立刻就回來,到時候鋪子里要大辦觀蓮節的節慶,她不能缺席。
歇著?才不歇呢!
唯一有膽子鬧洞房且同樣不著調的舅父郗飛景,可憐他臨危受了妹妹的命,在宴席上替九哥兒擋酒,如今已英勇就義,倒在桌宴底下,抱著桌腿喊自家娘子的名兒,呼呼大睡。
方才剛摸過鎖骨的那隻手,似乎又起了促狹心思,蔥管似的指尖緩緩上移,又點上他喉結。
硯書也在車上,但他壓根沒在意,反正現在和-圖-書九哥兒有沈娘子照顧了,他能專心吃東西咯——他也坐在車門邊,正舉著個宴席上沒吃完的大雞腿,啃得滿臉都是油,懷裡還放了一大包的蛐蛐餅、蛋奶千層酥,估摸著打算從早吃到晚了。甚至還友好地分了阿桃兩塊蛐蛐餅,邀請她一起吃。
兩人一時說不出話來,閉目相擁,像擱淺的魚,只剩魚鰓無力地翕動。
呼吸聲混淆在雨里,沉重而急促,又好似沾上了水汽,帶著濕漉漉的怯意。
「娘子忘啦,之前看龍舟那天,九哥兒沒有郗將軍幫忙,都能一個人喝趴了全巷子的叔伯哥嫂,安然無事不說,還能照顧娘子一晚上呢。」
「啪。」
有人在。沈渺輕咳一聲,手推了推謝祁:「坐坐好。」
阿桃原本也不想擠上來礙眼的,是謝家給的東西實在太多了,行李車放不下后,阿桃娘那輛車上都塞滿了東西,再多半個人都擠不下了,沈渺才叫她上來一起乘車的。
沈渺睜大了眼。
阿桃低頭喝茶。
沈渺喜歡極了,低頭用臉頰蹭了蹭他凌亂的發。怎麼辦呢,這樣說得她很膚淺,可是……九哥兒這副軀殼,五官、脖頸、手骨、腰窩,真是沒有一處她不喜歡的地方。
她手腕上的銀鐲子都不知墜在哪個角落去了。珠簾被攀扯斷了,渾圓的珠子滾了滿地,一顆珠子滾到她腳邊,她已軟趴在他懷裡,站不穩正往下滑落,又被他架住胳膊,空懸抱起釘在了窗台上。
婚房裡,紅燭已燃過一半,燭淚裹著裝飾的灑金往下淌,爆了朵燈花后,屋子裡變得更加昏暗,就在這將熄未熄的光暈里,帳子上的鴛鴦繡花在輕輕晃動,屏風上映出兩個斜長失真的身影。
為了觀蓮節,沈記名下的幾家鋪子都忙活大半個月了,鋪子里屆時要一齊換上觀蓮節特定的陶器、店飾、菜品,還做了好些禮品,娘子說什麼在店花費滿三百文、八百文、一貫錢就送不同的禮品……連在城郊的農場到時候都會張燈結綵,連追風,她都給縫了好幾個蓮花圍脖。
「那…那本《禮記》……」
沈渺剛想自己動手算了,誰知,謝祁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一般,傾身閉眼吻了上去。
沈渺抬頭一看,阿桃手裡的話本子忽然沒拿穩掉了,她忙又彎腰去撿,然後趕忙用書本遮蓋住了那已經咧得收不回去的嘴。
沈渺情急時一口咬住謝祁的肩頭,心裏默默地想著不相干的事——那本破《禮記》還是儘早收起來的好……什麼天經地義,她錯了。夫妻之間還是要有點兒禮義廉恥的,不能一點都沒有。
它對來玩的客人也親近,隨便摸隨便抱一點兒也不生氣。
紗帳外透進泛青的晨光,沈渺眼皮被光刺得發亮,迷迷糊糊地醒來,想伸個懶腰才發現手抬不起來——她仍被人緊緊摟抱著。
「阿渺……」
「這麼難受么?」沈渺低聲問。
沈渺也有些臉紅,她手正下意識輕撫著謝祁的太陽穴,想緩解他的不適,又實在無法忽視阿桃,只好欲蓋彌彰地解釋,「九哥兒喝醉了,這有什麼辦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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