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若見他真的生氣，忍不住捂嘴笑了，她不會告訴師兄，戲弄老愛一本正經的師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師兄，你之前說要注意女子的名聲，這種事你從哪裡學到的……？」

杜玉已經不是第一天被這傢伙鄙視了。

師祖？無涯門莫非還真有門派傳承？杜玉一直以為無涯門就是師尊隨便拍腦袋生造的門派，叫無涯幫和無涯觀都沒區別。尋常門派有內門專修武功，外門專營生計財產，體系健全，人員眾多，如此才算一個完整的門派。無涯門有什麼？內門的師尊每天睡大覺，大弟子讀書寫字就是沒法練武，小師妹沉迷小說異想天開，外門收入又全靠蓮子鎮資助。

師尊說得對，男孩就是晚熟……杜玉師兄到現在都沒意識到她的心意，也許是因為師兄常年住在山裡，沒和其他女孩接觸過，不太懂女人的心思吧……這未嘗不也是一件好事。至少這樣，師兄永遠是她的師兄……

「好香啊。今天做這麼多吃的完嗎？」

「什麼？」

「白師尊，你知道無涯門還有個師祖嗎？」杜玉問，整個https://m.hetubook.com.com無涯門，陪伴了師尊最久的恐怕就是小白了。他一邊說話，一邊拿出兜里昨兒剩下的炒板栗，剝了殼送到小白嘴邊，小白這才願意拿正眼瞧他。

聽到師兄的回復，公孫若咯咯笑了，越笑越恣意，直到最後捂著肚子靠在牆邊笑。

公孫若先是下意識地哦了一聲表示順從，然後又抬頭看了他一眼，才說：「師兄，你和師尊對我有再造之恩，我又沒什麼好報答你們的，就只能每天琢磨做些什麼好吃的唄。」

這麼看來，無涯門裡師徒三人還頗為可憐。

師兄兩人忙活好一陣，終於完成了今天的烹飪任務。他們蓋上鍋蓋，讓燒鵝再捂得入味一些，自個坐在廚房外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杜玉看著小師妹氣喘吁吁的可憐模樣，忍不住說：「下次不必做這些費事的菜品，咱門派就三個人，對吃都不計較，沒必要讓自己這麼累。」

杜玉怎麼也想不到，在他眼裡一直活潑貪玩的公孫若心裏居然有如此多的彎彎繞繞。

這頭白鹿被師尊喚作小www.hetubook.com.com白，是師尊的坐騎，也是這座山被稱為尋仙山的緣由。據說是當年哪位郡主路過洛縣時，因貪玩在山中迷路，而後受山中白鹿的指引得以脫困，那位倒霉的郡主便認定這山中定然有著真神仙，便將此山賜名尋仙山。

「師尊，你要出遠門？」身為無涯門模範楷模大弟子，本該勤勤懇懇聽憑吩咐，主動打聽師尊的事對模範大弟子來說有些多餘了。

「都是一家人，需要談什麼報答不報答的嗎？」杜玉跟著師尊這麼多年了，思維也被師尊同化了。與其說無涯門是個武林門派，不如說就是三個無依無靠的人組成一個小家庭相依為命。

懷揣著滿腹心事的杜玉來到廚房，只見青春活潑的小師妹公孫若正撩起袖子往土灶里塞乾草桿，畫風有些不搭。灶台上那口鐵鍋恐怕比小師妹整個人都大，幾隻紅彤彤的燒鵝在油鍋里呲呲作響。

那頭白鹿自然就是小白，它身形優雅挺拔，頭上無角，性格溫順——對杜玉以外的人足夠溫順。小白極通人性，杜玉甚至覺得這傢伙聽得懂他們說的和*圖*書話語，也不知是什麼品種的鹿。

似是怕杜玉想歪，葉霜月又解釋：「等今年我把你師祖的骨灰接回來，再讓你認祖歸宗。」

還真有師祖啊。無涯門原來不是不入流的雜門雜派了，起碼算是個九流門派，和隔壁鐵掌門一個檔次了。想到這，楷模大弟子居然有些驕傲地挺起胸膛。

只見鹿大小姐吧唧吧唧地吃完了板栗，才朝杜玉微微點頭。

葉霜月對待他向來並不嚴苛，她溫柔地點頭：「是。為師要去祭拜一下你的師祖，今年是個特殊年份，我必須得去一趟。」

師尊要出遠門？杜玉在無涯門呆了八年，從未見過葉霜月行遠門，也沒聽說過她有什麼親朋好友，他還一直以為無涯門的師徒三人都是江湖小透明呢。不知為何，杜玉心中生出一種悵然的失落，一想到院子里那張藤椅上空無一人，便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他並非沒有自知之明，他意識到自己也許真的對師尊有了不應存在的感情。

「一家人……」公孫若聽到這三個字愣了愣，她托著臉蛋，看著杜玉的側顏。

「呀，假正經師兄，你快和-圖-書幫我看著點灶火，我去打點水來。」

師尊的來歷神秘，也不見她有人際往來；他杜玉年少失憶，雖有家人卻形同陌路；公孫若顯然是富貴人家出身，可從未有人來尋過她。

「當然是書上，《雅》上說『慕潔愛貞，養名修譽』。」

杜玉有些惱火，他在師尊手下學習時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怎麼會傻呢？

「我說師兄你傻裡傻氣的。」

「真傻。」

「師兄，你還想著當模範大弟子的事嗎？」

她是什麼時候對師兄有情愫的……？其實早在剛入門時便有了吧。自從離開那個家后，她一直……一直就喜歡纏著師兄，喜歡聽他的聲音，喜歡他的語氣，喜歡他對自己關懷入微的樣子。打一開始，她就喜歡師兄吧，當年她蹲在一塊石頭邊，十多步外就有著她的護衛們的屍體，她嚇到不敢動彈，連兇手是否離開都不知道。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困死那那裡時，師兄出現了。她還記得師兄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你為什麼在哭啊？」

「嗯，當然啊。」

你別說，這日子過得還挺舒坦。

師尊居然還關心他是否覺得受了歧視和_圖_書，杜玉心中一暖，拱手告退。他走在院內的石板路上，還在琢磨著無涯門師祖的事，忽然看到一頭白鹿正優哉游哉地在山楂樹下啃著果實。杜玉走到白鹿邊，饒有興緻地看著白鹿進食，白鹿人性化地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調了個頭。

杜玉惹火它還是因為七年前，懵懂無知的他好奇小白是公鹿還是母鹿，糊塗地要去撩起它的尾巴端詳——當時的杜玉並不清楚小白極通人性，當時就被這隻白鹿蹬倒在地，要不是師尊救場，小白恐怕要把他從山上頂下去。自那以後，小白對杜玉便再不復溫順，每次見面不拿腦袋頂他都算鹿大小姐今天心情好。

在師兄心中，這個一家人到底是指什麼「家」呢？是兄弟姐妹般的家人，還是夫妻般的家人呢？

杜玉對自己的要求一向很嚴格，他自認受了師尊潑天的恩惠，應當勤勤懇懇地報答師尊，他也一直要求自己成為一名完美的弟子。直到今年，他有些錯愕地意識到自己或許並不夠完美……

「小白，白師尊。」杜玉又走到小白正前方，小白從鼻子里哼出一道熱氣，再次轉身，理都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