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若則與她截然不同，她的劍隨心而動，沒有所謂的招式招架，一切都隨氣息而行。她的心境也在劍舞中越發清晰堅定。
杜玉忽略她那充滿戲謔味道的稱呼：「師妹和我一樣，沒什麼實戰經驗。」
終於，曹竹秋劍勢一頓——她已經打完了她所學的所有招式了。如若在平常，她只須稍微後撤，調整氣息，便能重振旗鼓，但今天不行。她腳步剛剛后挪，公孫若便輕靈上前。曹竹秋只能咬牙催動內力，將內力化作劍氣一併斬出。
「你這是什麼劍法？」她問。
「……」
「……以後我和師兄會來看望叔叔你的。」
「……是啊。女大不中留，若兒若是在無涯門，倒也許不是件壞事。是我看走了眼。」他乾脆坐在一地狼藉中，「竹秋，你可還能拔得出劍？」
表面看起來曹竹秋一直保持攻勢，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旦她劍勢稍滯，公孫若的反擊便會打得她一敗塗地。為了維持劍勢，她必須將自己所學、所知的所有劍招都施展出來，強行招招相連，不能有分毫喘息。
曹竹秋感到脖頸一涼，鬢角一縷長發飄然落地，切口整齊乾淨。
公孫默用力一嘆，他忽ｍ.heｔubｏｏk•ｃｏm.cｏm然覺得自己真是老了，沒了當年在北荒時那股子不服命的銳氣了。
公孫若看向階梯之上表情無奈的公孫默：「叔叔，對不起，我想去無涯門。」
「去無涯門吧。」他說，「要麼把小公主帶回來，要麼贏下小公主重新拔劍。齊國這片天地對你來說還是太小了……去吧，你也去吧……只看後浪推前浪，當悟新人換舊人……」
曹竹秋劍法的特點是連綿不絕，宛若不斷掀起潮浪的大江大河，在短暫的錯愕后，她選擇以自己習慣的節奏發起進攻，不斷壓制對手等待對手露出破綻。而公孫若的劍沒有曹小姐那般迅猛快速，若用一個詞來形容，那便是「靈動」。公孫若的劍宛若一根銀針穿插在狂風暴雨中，配合她那蝶舞身法，竟然一時間和傾城劍伯仲難分。
「義父請吩咐。」
反觀公孫若的動作則收斂得多，她只是如精靈一般微微側身便避過曹竹秋的劍氣，下一秒，她的身形已經出現在曹竹秋身後，劍身寒芒閃爍，居然沒有絲毫缺口。
要結束了。公孫默閉上眼睛，他已經看到結局了。
公孫若眼神清澈，她的呼吸在ｍ.ｈetuboｏk.com.cｏｍ此刻終於和師兄保持了一致，心中某些念頭豁然開朗，好像一個新的天地向她敞開大門。
公孫默眼神中流出一絲驚詫，他沒想到侄女劍術居然到了這種境界，她之前一直輕描淡寫地說「只學了《無涯劍》」，他還真以為是什麼三四流劍法。
她的劍，就是師兄的劍。這一刻，劍意通達，劍即人，人即劍。
「義父……」
話說台階上公孫若和曹竹秋劍影交錯，難分敵手，而曹竹秋越打越心驚。先是謝千尋，再是杜玉，又來個公孫若，這世上哪裡冒出來這麼多年輕高手？難道她這些年練的劍都是場笑話么？她不服輸般換了三四種劍招，公孫若雖然總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樣，但她硬是巍峨不倒，任憑曹竹秋百般武藝，也傷她不得。
公孫默嘆了一口氣：「竹秋，義父再給你一個任務。」
《青蛇劍》《幻海長鷹真劍解》《昆吾劍法》《傾城劍訣》……曹竹秋將自己畢生所學都施展出來，但公孫若就如同游魚一般在劍影風暴中從容穿梭，越戰越寫意，越打越從容。與杜玉取巧不同，公孫若是實打實地與曹竹秋正面拼劍。
她心中泛起一陣無力和圖書感。
「我姐姐胡謅的名字罷了，真名便是《碧江浮虹》。有言道，劍心大成者，卓豎瑩瑩如碧江浮波，故得名碧江浮虹。這是世上獨一流的天才劍，因為它沒法練，能否學會全靠機緣。」葉冷星感嘆，「姐姐真是學了師傅十成本領，這幾乎失傳了的碧江浮虹都能傳授於人，這與仙人撫頂有何區別？」
杜琰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國相，哈哈乾笑兩聲，連忙跑下階梯追上三弟。
「義父……不，國相，是竹秋的錯。竹秋不該自作主張提議比武，也怪竹秋學藝不精，留不住小公主。」
「當」一聲，二人的劍第一次交鋒。二人都有瞬間的錯愕，曹竹秋是錯愕于公主居然有實力接住她一劍；公孫若則錯愕于傾城劍好像也沒多強。
曹竹秋看向地上散落的佩劍，心中閃過剛才劍刃破碎的畫面，她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在顫抖。
「去吧去吧！留在齊國只會讓你這輩子再也拔不出劍。去吧！」
公孫默面色悲戚：「你有什麼錯？你若是不給我一個台階，我恐怕已經在葉冷星手上送命了。竹秋，你才是受累了，敗在若兒手上，一定不好受。」
葉冷星毫不猶豫：「當然是我的二號師https://m.hetubook.com.com侄。」
公孫若收劍入鞘：「無涯劍。」
一陣叮鈴聲響起，曹竹秋手裡那把劍的劍刃碎成千萬片，宣告這次比武的結局。同樣是制式劍，曹小姐的劍承載了過多不該承受的劍招；而師妹的劍則分毫不損，其中高低，可見一斑。
曹竹秋表情黯淡地走過一片狼藉的宴會現場，好端端一場喜慶宴會，如今只剩下一地被打碎的桌椅兵器，連賓客都走了個一乾二淨，好不冷清。
轟隆隆一聲，曹竹秋的巨大劍氣撕裂青石板，在地上一路開出深深的溝壑，直到皇宮盡頭才終於消散——武者之威，恐怖如斯。
公孫默面對曹竹秋展開的宛若實質的劍意，選擇閉上眼睛，感受著師兄體內無涯功的氣息，讓自己的氣息脈動與師兄保持一致，只有這樣，才能發揮出無涯劍最大的威力。
公孫默罵又罵不得，打又捨不得，更何況還有個葉冷星在一旁虎視眈眈，他只能轉過身：「罷了，走吧，走吧。」
「……」曹竹秋看著手裡的劍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葉冷星想，不愧是碧海浮虹，其中劍道精妙得一塌糊塗，也不知公孫若是以何劍心驅動如此精妙的劍法。
「走吧走吧，不和-圖-書要再說了……」
公孫若的劍有多強？她自己也不知道，她遇到過的最強敵人，其實是鐵掌門少門主鐵斷剛，而現在在她面前拔劍的卻是齊國的明日之星、公孫默選定的下一位齊國護國武者、百年一出的劍道天才、被廣為傳頌的傾城劍。
「師叔，師妹和曹小姐誰的勝面更大？」杜玉問。
「但她練的是《碧江浮虹》，不重經驗，更重劍客自身的感悟。」
傾城劍，敗。
她想戰勝傾城劍，也許是出於危機感，在看到曹竹秋和師兄不分上下惺惺相惜時，那種危機感格外強烈。在她看過的俠義小說中，這種亦敵亦友的男女，最後早晚會成為伴侶。她不會讓這種事再次發生的，她已經想明白了：在過去因為她的不作為與猶豫怯懦，讓本該屬於她的師兄被李清雅搶走，如果她有李清雅一半的手段、膽量，可能就不會有今天發生的事了。
「碧江浮虹？不是無涯劍么？」
杜玉這時已經稍微恢復了體力，他拉過師妹，向公孫默行禮：「多謝國相寬恕！」說完，帶著師叔師妹走出皇宮，一路上再無人阻攔。
姻緣就和練劍一樣，不進則退，鬆懈且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