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杜玉也不說話了，放緩腳步，儘可能走得平穩些。二人就這麼安靜地走在蓮子鎮的鄉間小路上，有鋪滿田壟間的馬唐草、狗尾草和蛐鳴作伴。

「那葉霜月在榜嗎？」

曹小姐糾結好一陣，終於在心裏下了決斷。她儘可能地用嚴厲的語氣說：「你不許伸手去摸，低頭去看！」

杜玉用旁光掃到一旁濕答答擺在地上的臭鞋，鞋面上沾染了之前的黃牛的嘔吐物，已然發黃髮臭。曹小姐那小小的巴掌抵在他臉上，杜玉不由懷疑是自己臉太大還是她的手太小，這麼細的胳膊，這麼小的巴掌能抓的穩劍柄嗎？

「你若是想留在蓮子鎮，以後少不得要見這些腌臢的事。要我說，你若是受不了，還是早些回去罷。」杜玉猛地站起來，嚇了曹小姐一跳，她下意識去拿劍，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了下來。

「你師叔？」

「你以為這裡是你西京大城市，滿地都是青石板？」杜玉搖頭，「地上都是碎石不說，草里還都是各種小蟲子，你見過馬陸么？如同一隻小蜈蚣，被踩到還會發出一股臭氣……」

「那你ｈｔｔｐs://ｗｗｗ•hｅｔuboｏk•cｏｍ•cｏm穿什麼？」

自從齊國連敗后，曹小姐如同一柄折斷了的劍，失了許多銳意，連帶著開始否定自己過去的成就。

杜玉以前倒是聽聞過這兩榜，卻對它們知之甚少。

那怎麼行？別人是看不到了，你杜玉不看光了？曹竹秋最重名節，怎麼可能答應。她心一橫：「算了，我自己走回去。」

「因為內力。」曹小姐說，「內力的修鍊只能水磨工夫，年輕的武者和年長的武者之間，內力差距極大。修鍊內力的時間越多，內力越深厚，越精純。故而江湖上一般將新生代武者和成名武者區別看待。」

杜玉聽得身後傳來的呼啦水聲，腦海中勾勒出一道模糊的景象，他搖搖頭，拋去那些齷齪思想：「是不是有什麼等級劃分？我記得師妹看的那些小冊子里說，武者分什麼玄陽級、通天級之類的，還說什麼通天是玄陽的十倍內力，玄陽是太陰的十倍內力……」

「她不在榜上，沒有名次。」曹小姐撿來自己的鞋履，往水裡搗鼓幾下，眉頭微皺，她hetubook.com.com發現這鞋布上都浸透了臭味，已經洗不幹凈了，「倒不是因為葉冷星不夠強，戰績不過亮眼，而是她太強，戰績太過兇殘，放她在榜上容易讓其他人成了笑話。於是武林中人便默契地將她排除在各種榜單外，反正她是個我行我素獨來獨往的怪人，在不在榜她也不會計較。」

「我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我不會看，不會摸，也不會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快上來吧，我只想快些回去洗個澡，睡一覺。」杜玉催促。

「誰？」

杜玉心中一嘆，轉移了話題：「那如今雲榜第一是誰？」

杜玉不答。曹小姐斷然拒絕：「不行，你幫我去隨便摘幾片大點的樹葉。」

「蓮子鎮這氣候，哪有大葉片的樹植？」杜玉啞然失笑，「我背你回去吧，用袖子幫你罩住，這樣別人就看不到了。」

曹小姐輕笑：「什麼亂七八糟的，武道與戰力又沒有個定數，如何區分十倍百倍的？那都是不懂江湖的行腳商編造的罷了。在江湖上，判斷武者強弱通常是根據年齡與戰績的。」

曹竹秋靜坐片刻，確定杜ｈttｐs://ｍ.heｔｕbｏｏk.cｏｍ•cｏm玉沒有偷看后，才彎下身子，用手舀著清水往腳踝上倒去。

曹小姐頭皮發麻，倒不是怕碎石，而是怕鄉間小路上各種蟲子，保不齊還有小蛇，甚至踩到牛糞都不太美妙。

「那她的武功和商無悔誰高？」

杜玉一臉無奈，他都是有未婚妻的人，還有可愛的小師妹，他還有必要念著曹小姐嗎？

「我把我的鞋脫了給你穿。」

「而成名武者之間互相比較，內力反倒不那麼重要，比的便是過往戰績。你可知江湖上有兩個眾所周知的大榜？一個名曰云榜，榜上皆是世間絕頂高手、開山老祖、隱居奇俠；一個名曰江河榜，榜上的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一派之主、青年高手或少部分的年輕一代武者。這兩個榜便是根據過往戰績來排列的。」

這麼想著，曹小姐安靜地伏在杜玉寬闊的背上。

她想了想，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畫了兩個圈：「年輕一代的武者只會和年輕一代比較，成名武者只會和成名武者比較。而成名武者普遍又比年輕一代要強，故而這便形成了等級強弱之分。」

只見杜玉站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又蹲下，正好背對著曹竹秋：「上來吧，我背你回去。」

「是。」

曹小姐起初還提心弔膽，可漸漸地他發現杜玉並未有任何非分之舉，不由生出幾分愧疚來。當初和杜玉初遇時，她便覺得杜玉是個老實本分之人，如今不過是敗在他手上了，怎麼還偏覺得他是個輕浮孟浪之人呢？或許是把當初連敗的怨氣撒在他身上了罷。

杜玉嘴上還在說：「曹小姐，我說真的，你要跟著我修行，以後少不得天天來給牛治病，不止是牛，還有又臭又髒的黑豬。有時候還有去檢查牲畜的糞便，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不如早點回去……」說著說著，發覺身後的呼吸平緩又溫暖，曹小姐居然趴在他背上睡著了。

「你若是在江湖闖蕩，遇到這榜上的高手要格外謹慎，不可託大。」曹小姐眼神一暗，「我當年也登過江河榜，我還道是自己天賦異稟，現在想來，不過是定榜的梁國六扇門為收攏齊國而特意將我記入。」

「那葉冷星在雲榜上排第幾？」

是了，她陪杜玉忙了一上午，被杜玉故意呼來喝去手忙腳亂，早就累壞了。

曹小姐ｈｔｔｐs://m.hｅtｕbooｋ•cｏｍ.ｃom見杜玉如此坦蕩，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趴在杜玉背上，大腿環住杜玉的腰，便見杜玉用寬寬的袖子捂住她垂在兩側的裸足。杜玉提醒一聲要她別亂動，便起身背著輕盈的曹小姐走上回家的小路。

「梁國商無悔，正道魁首。」

「葉霜月，我的師尊。無涯門門主。葉冷星的師姐。」

杜玉要回頭，被曹小姐一把按住臉頰：「別看。」

「……你要是問尋常人，都會說商無悔高。但你要是問稍微有點名氣的武者，都會告訴你葉冷星和其他人不是一個級別的武者。你若對你師叔了解得夠多，便知道她縱橫江湖多少年，打殺過多少和商無悔一個層次的天驕。喜怒無常、殺伐無度，名聲如此之臭的葉冷星卻好端端活了這麼多年，背後總是有原因的。」

「怎麼了？」

「……從未聽聞過。」她忽然開口，「杜玉，你身上有用來包裹武器的布料嗎？其他綢緞、棉麻都行。」

「我沒鞋子穿了。」曹小姐聲若蚊蚋，生怕叫第三人聽了去，「拿個東西，我包著腳。」

「哦？戰績我懂，年齡是何解？」

那師叔自誇的天下第一原來並非吹牛……杜玉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