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身穿血色龍袍，滿身沾著鮮血，體表又覆著諸多猙獰龍鱗、連帶額頭上都長出龍角的妖異女帝。
而至今都未曾見面的我心屍，則是不知其態度。
夕恆陪同看了幾分鐘，也順便從對方懷裡抓來幾顆爆米花。
很明顯，她並非是以光陰分身步入了試煉。
她方才正坐著的硬石地面，也變為鬆軟如沙發似的靠椅。
「這個願望，與其他的過往自我不同。」夕恆簡單道。
緊接著，又有與自己相似的女聲在前傳來，只是聲息更沙啞些。
她的腳步終究踩在未來的淡金島嶼邊上。
也不止一次，見到身邊一起看電影的黑髮少女。
「我知道。」對方說：「我也知自身不適合存在此世，不適成仙，我所化的這份凡性是你成仙的阻礙，所以你既然來到此地，便斬了我吧。」
夕恆雖的確因凡性暫退而模糊了一些感知，但還知道立體眼鏡是什麼。
「會在哪些方面變得更為極致呢？」
凡心屍接過，單指彈開瓶口封裝，飲下一口又長呼出一口氣，姿態相當自在。
「沒戴立體眼鏡，修鍊這麼多年都忘了這種過去的常識嗎？」
在此，自然也可輕易走過整整一年的洋流。
整片灰地懸崖，只剩下她一人聽著冷風嘯出的怪聲，見著周邊灰霧瀰漫而來，卻不知接下來應做什麼……
她默默以金光術法造出手鏈，牽在懷錶，戴上手背。
對方並未應聲，只自顧自地慢慢述說：
她還未等夕恆答應，自身模樣便瞬間變得淡化透明。
不過這與夕恆無關——她來此的目的，只是尋得我心屍，然後也將其斬去。
朝未來行進，到了三月之後的洋流時。
視野展開，見洋流朝前。
慢慢按照懷錶的指引，走向比之『現在』要遙遠許多的地方。
「你來了？」
昏暗前端有音響發聲，稍感悶沉。
她從這一模樣嬌小的懷錶中，感知到了一份份過往凡性的支持。
明明方才還只覺是片昏暗大殿，聽不得什麼聲息，也未有何氣味擾動。
「請，定要成仙。」
「記得凡心屍當年曾說，我心屍簡單而言，便是另一個更加極致些的『我』。」
房門並未完全敞m•ｈｅtubooｋ.ｃoｍ.cｏｍ開，只留著可通一人的狹縫。
「也許可以如陰陽那樣相生相剋。」夕恆本體朝身邊伸手，請對方將之握住：「你只要支持我就好，我也會想辦法看看成仙之後能不能回去。」
於是順便問起：「開戰之前，先講一下背景可否，你怎麼成了這樣？」
時間光陰海平穩運行，少有波瀾。
「但我還是來了。」夕恆隨意接下了這個梗。
「沒關係，就算會因此有所阻礙，我也能夠將之突破。」夕恆輕笑了聲。
夕恆只又眨了下眼，對方便頃刻消失，就連剛剛坐著的地面也不留分毫痕迹。
見著對方側顏模樣，心思稍稍浮起又落下——期間從對方帶著憂鬱的眼底看出了些什麼。
「凡心屍，已斬。」身邊女子忽將語氣轉為平靜。
……
凡心屍變做的懷錶正提醒著她，前方島嶼便是我心屍所在之地。
「總之……又把我拉來這裏做什麼？」夕恆無奈輕嘆，轉回正題。
這類擾動不會如湖面的波紋般慢慢朝外擴散，只出現一瞬，便會被光陰海本身特性當即撫平。
內里昏暗模糊，在外看不清內部。
島邊栽種有奇怪的椰子樹，後方卻是一座巨大的古代殿堂，與前頭椰樹格格不入。
眼前畫面，周身情景再度變化。
白髮少女於是靠近，慢慢做法。
接著昏暗漸漸亮起，其中事物浮現眼前。
無論石板鋪成的地面、還是紅黃樑柱與鋪著紅毯的台階、牆壁……都濺滿了猩紅鮮血。
身影進入其中，立即聽得一聲鐵鎖移動的輕脆叮鈴響動。
「你已經渡過凡心的試煉了。」凡心屍輕易道。
而手中這枚懷錶，也正有著為她指路的能力。
這一場景對於夕恆來說相當熟悉——她曾不止一次來到。
「我會相信，不過凡性對成仙渡劫終究無益，你不斬我，我也將自我封存。」對方卻忽地轉了個話題：「待你真正成仙，再來喚醒吧。」
只靜下心來，聽起懸崖傳來悠悠聲息。
殺氣騰挪而來，絲毫不假。
「……」
凡心屍曾說，我心屍是存在於光陰之海當中。
兩手相觸之際，一件硬質物件隨之落在和-圖-書夕恆手中。
有的呈噴射狀，有的徐徐滑落，血痕血污將宮殿內精美的雕刻與壁畫污染，許多象徵帝皇的龍紋也因此在添了殺意惡意。
聽著風聲響動，她也隨之將所察覺的事情念出：
夕恆低頭看向手心，對方為她所留之物，是件秒針仍在跳動的淡銀懷錶。
劍花轉動，于劍身之上劃出詭異血紋。
「試試嘛。」
「在你給我這瓶可樂的那一瞬間，就已成了。」對方舉了下手中飲料道：「雖說這瓶可樂與印象中還是有些差別，但也挺好喝的。」
「總感覺，會很難應付。」
白髮少女輕聲自語。
夕恆看出，隨即毫不猶豫地越過玉石門檻。
「凡心已斬。」對方宣告：
「就不能先讓我準備一下嗎……」白髮少女輕嘆一聲。
表身精雕細琢布滿花紋鳳紋，殼面顏色柔和，紋路好似精細構造的陣法的互作交疊糾纏，內里響著輕微顫聲，似有似無。
血海女帝漠然應聲：
她身邊也不知從何時起，多了一個捧著爆米花的黑髮少女。
「你不該來的。」對方說。
「……」
漸漸，其模樣也映現在了她眼前。
這是凡心屍所化之物，若自己未來得以成仙，此物也將隨之成為一種特殊的仙器。
「看著怎麼有點模糊？」她順便問起。
「在你踏入這座宮殿的瞬間，試煉便已展開。」
夕恆眨了眨眼，明明看著對方模樣與自身相似，實際確是天差地別。
她全身被多條烏黑鐵鎖鏈貫穿，將她牢牢束在那一皇位之上，左手又抓著一把沾血利劍，猩紅色仍在劍身流淌。
「億萬次選擇間，只要有一瞬動搖，便成就了我。」對方答覆：
夕恆思索片刻，並未通過光陰之法逆轉這一結果。
但此地乃是光陰之海，海面甚至少見漣漪，一切都只會有條不紊地按照洋流走向徐徐進行。
前端兩層台階上的龍位寶座同樣未能倖免，鮮血沿著俯首流淌而下，周邊毯子更被猩血盡頭，成了濕漉沉重、滿是腥味的血布。
心中總覺，我心屍會比凡心屍更難斬去。
「那麼期間出了什麼差錯，我可不管了哦。」對方道。
「且，此番試煉你將面對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止是我，另有許多錯誤待在後方……於此境間，單一的修為難以壓制吾等，需付以心力才可應敵。」
接著，動其右邊染血利劍，斬斷紮根在的其體內的六道烏黑鐵鎖，從王座走下靠向夕恆。
「不然又為何分出仙凡？」
畢竟無論如何，凡心屍的態度都是比較支持她這邊的。
其身影正徐徐淡化，卻依然保持著表情自然，神態溫和：
「放心，一定會的。」
於是默默打開物品欄，將上一世保存下來的可樂交於對方。
「這，真的是我會做的事嗎？」
至少在開戰前閑聊一陣，好能在試煉中得些寬容之類的。
以往想要在此朝洋流方向多踏出一步，都需要施以全力才可做到。
緊接著畫面變換，聲音停滯，轉為胸間受了一劍，正漸漸煙消雲散的凡心屍本體此刻的畫面模樣。
凡性化身自我隱去同時，使她的凡心也淡去少許……也不知對方所做的這番自我封存，究竟是好是壞。
只要將之帶在身邊，即可通過懷錶從過往的自身那邊取來力量，派上用場。
夕恆徐徐閉上眼眸，運轉起體內光陰之力，將自我心神再度送往已有許久未曾去過的光陰洋流。
白髮少女過了幾秒，才明白這是何種意味。
同時，心境忽地失了層朦朧感，變得更加清晰透徹。
「看電影這麼久，咱早已經內置好啦。」對方只輕易眨眼，便可如更換了美瞳般輕易轉變瞳色。
這好似是種特殊規則，只有進入其中才可窺得全景，在外時哪怕將光陰之力送入其中，也見不得內里絲毫。
「相信就好，不用想太多哦。」夕恆點頭。
「我心屍，即是我們這些錯誤者的集合一體。」
待靠近些，可清晰見得其中殿堂樣式極像是她當年在天趙時所居的帝王殿。
對方已一種骨折后強行轉手的怪異姿態慢慢提劍，指向夕恆道：「在此要麼斬了我，要麼被我們所斬。」
夕恆下意識試著將意識從光陰分身收回，卻無法做到。
「這個你，好像不太想成仙？」
濃郁灰霧縈在前頭，一位穿著現代長裙的黑髮夕恆坐在懸崖邊際，邀請本體落座在身側。
「你明明m.hetubook.com.com也沒帶好吧。」
如此行走許久，遠端光陰海上，漸漸浮現出一座同樣淡金色的小島。
還想多說半步，敵人沾血的利劍已經迎面而來。
不知過去多久，明明灰霧已然圍在遠邊不動，周邊景色卻是直接恍惚變換。
「不是要斬去才行嗎……」白髮少女卻問起。
身邊的黑髮少女輕輕點頭，輕聲道：「我不願偏離原本生活，只想回去，可似乎只有成仙才有那麼一點返回的機會……真是矛盾。」
「一上來就要開打嗎？」下方與周邊場景格格不入的白髮少女還想緩一下。
「你這模樣看起來有些不太對勁呀。」夕恆念起這一顯而易見的事實，順便緩和一下氣氛：「但還是挺好看的。」
眼前仙途也更為通明。
現在的她，瞥眼就能看穿過去與未來一年的光陰，並將光陰之力傳送其中進行調整。
緊接著，對方身影便化為灰白霧色，在短瞬間全然鑽進了這一特殊物件內里。
女帝將歪曲且滿附赤紅龍鱗的右臂撐在扶手，支起自我身軀。
夕恆看向電影熒幕，總覺那裡有什麼東西，於是下意識朝那伸手。
下一瞬，前方寬大的電影熒幕忽閃了幾下。
趁著勢頭順利，她沒做休息，直接繼續起了斬三屍的第二屍——我心。
「聽起來是很難做到的事情，但從你口中說出，卻不知為何總令人信服。」對方說：「好似只要是你，就肯定能做到這種旁人做不到的事。」
倘若這真是外部現實之海，恐怕島嶼上方殿堂根本存在不了多久，會被海波翻滾衝破，變做一片建築碎塊落入洋流。
其形象與整幅光陰海情景相伴，顯得著實矛盾。
「即便將斬去凡性，卻依然可得到過往每一個自我支持，其他修士極難做到這一點——你是命定的光陰仙。」
也漸漸明白，凡心屍便是她方才所遇的種種凡間自我，在某種層面上聯結而成的統合體。
只有夕恆的光陰分身行在其上，才會顯出分毫波動。
「你不是想成仙嗎？」對方轉來目光。
「我可不想丟下任何一個過去，如果非要丟下，還不如不成呢。」
因懷錶體積不大，戴起來倒還自然。
「你不想斬凡心，又應如何渡m•hｅtｕbｏｏk.cｏm•com過此劫……」對方猶疑道。
眼前影片開始上映，精美畫面一一映現。
灰土世間，懸崖邊際。
「仙凡，就非要有個分別嗎？」
夕恆抬起右手轉動片刻，見著鏈表隨之輕擺，這才回應起了對方：
「我是失敗的你，或者說——走了另一條錯誤之路，由白色變為黑色的你。」
而如今達成合道巔峰，幾乎將光陰天道參透，再次於此行走，自然簡單至極。
好似她自一開始就不存在，方才所見的人影不過只是一場幻覺。
「因一份差錯，我失了其他求仙機緣，於是走舊日羋潔之路以血煉靈……血靈難抑，經絡鮮血每日外溢至今。」
「這裏，才是真正凡心屍的居所嗎？」她輕聲自語。
「我來了。」她接話間，抬眸看向聲源。
與她容顏相似的黑髮少女不做回應，只又抓了把爆米花，啊嗚一聲吞進嘴裏，而後攤手過來，好似又向夕恆索取何物。
「希望成仙之事可更順利些。」自語聲在耳邊落下，夕恆也已經來到光陰海島嶼上的殿屋門前。
光陰海上，有著她當年以光陰定落之法，打下的一處標記。
心神來到此境，將標記煉化為一具特殊的光陰分身，心念通過這一分身完全浸入光陰之中。
可樂由玻璃瓶裝，因使用光陰之法進行封存，取出時還如剛從冰庫中取出來般散著涼意。
她從空曠遼闊的灰白懸崖，抵達進一座較為狹隘的昏暗之所。
「你，想帶著凡性成仙？」
片刻后前頭整個牆面亮起，灰白幕布被投上光色，伴著聲音產生動畫。
「什麼時候？」
之前她也常念想猜測，卻是未曾猜出更加極致些的自身會是何種模樣。
下一瞬，卻忽地出現濃烈的血腥氣息環遍四面，諸多暗紅色映在眼眶。
光陰分身踩著海面，靠向島嶼木屋。
待對方話音落時，場景又突兀地變回了，進入凡心歷練之前的玉蟾界內，客殿當中。
「不要。」
眼前，胸間受了一劍的凡心屍也正向她伸手。
爆米花被其送在唇際，輕易咬下。
原本像是戴著薄紗手套摸索仙路，而現在那一輕薄手套也摘去，所觸及的一切都變得格外清晰。
在踏入這座殿堂的那一刻，本體已經陷入劫數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