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兒子因為救她還趟在病房裡,可阮靜之在面對眼前這個七年未再相見的人時,卻沒有半分失態和惱怒,甚至連一絲責備的語氣都不曾有。
姜思念「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她低頭衝車窗里的人叫了一聲:「樂瑤姐。」
這個名叫阮靜之的女人,有著一頭濃黑柔順的長發,整個人和她的名字一樣,清雅素淡,她是鍾書的母親。
姜思念驟然頓住腳步。
阮靜之一邊應著,一邊在手中的袋子里翻找,不過幾秒她就遞過其中一個袋子,說:「買水果的時候順便拿了一提橘子,我記得阿念和舒怡小時候都愛吃甜橘,怎麼樣,口味還沒變吧?」
他正想著該怎麼往下搭話,跟上來的張舒怡就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話別多,小心她捶你。」
「誰應說誰。」
「開什麼玩笑,」一邊的張舒怡陰惻惻開口,「我家鯰魚再不濟也不能給個二傻子做女朋友吧。」
沒有問她們為什麼會在這裏,也沒有問發生了什麼事,她問她們要走了嗎,這就表明她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面前這個人卻在言語里對她www.hetubook.com•com沒有一絲責怪。
聞言,周羡才發現原來這輛晃眼炫目的車子主人竟然是個冰山美人,這車裝修得如此粉紅少女心,難道主人不該是個小蘿莉嗎?
從昨天到今天,姜思念心裏豁然了很多,不管鍾書是出於什麼目的出現在案發小區,但總歸是他救了自己,就當與她這麼多年的恨意仇怨相互抵消,從此以後,他們兩不相欠。
被張舒怡叫作阮阿姨的人回頭,與剛剛抬起頭的姜思念目光碰撞在一起。那人帶著驚訝卻又頗有涵養的聲音輕輕柔柔,她看著她們問:「小舒怡、阿念,你們這就要走了嗎?」
「抱歉,我剛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面對著周羡,話沒再往下說,但身邊兩人也都明白她在說什麼。
車子漸漸啟動,周羡站立筆直的身影在倒車鏡里越縮越小。張樂瑤開車時偏頭看一眼姜思念包紮著的手臂,開口問:「怎麼弄的?那兩位一聽你在醫院,擔心了老半天,我怕他們太刨根問底,就先穩在家裡了。」
「您好,我叫……」
「不小心落入圈套m.hetubook.com.com?」後座的張舒怡憋不住了,「你別跟我說得輕描淡寫的,昨天姓周的警官都跟我說了,他要是晚去一步,你們兩個怕是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
被砸到的地方還很酸脹,輕輕扭動一下都會牽扯著整條手臂疼痛發麻。她只不過是被偏離原軌道、砸在車窗上又反彈回來的鐵棍砸了一下而已,攻擊力已經大大減半,可是她仍然疼痛到這個程度,那他呢?他是用手臂去做了阻力,還是用的身體?不管是哪裡,都會比她疼痛百倍吧。
姜思念這才想起,自己醒來之後都沒有開口跟大家說過整件事情,就連張舒怡也只是從周羡的嘴裏問到過一星半點。
曾幾何時,這些話一字一句都逗得她面紅耳赤,紅著一張臉不敢抬頭,可如今……當真是物是人非,既是不恨,但也再不能親近了。
周羡挎著兩個女士包包,滿臉不在意的表情,說:「你要真做了我女朋友,本警官就原諒你,怎麼樣?」
兩聲咳嗽,咳得阮靜之有些慌亂,她審視的目光在周羡身上掃一圈后,不失禮貌地道了別。
嘴m•hetubook•com•com裏嘆出一口氣,她抬起正常的那隻手輕輕捶打著胸口,彷彿這樣,就能緩解某個地方的不適。
略微有些遲疑的回話讓張樂瑤臉上掛了一絲疑問,但她也沒再開口細問了。後座的張舒怡癟癟嘴,沒說話。
張樂瑤聽完眉頭一皺,問:「兩個?不是你一個人嗎?」她從小和鍾書算不上熟絡,自然不像張舒怡一樣隨便聽兩句就能猜到周羡嘴裏說的人是誰。
她帶著幾分歉意回道:「讓叔叔阿姨擔心了,只是律所接的案子有了新發現,我昨天一時心急沒想太多,就一個人跑去追嫌疑人,沒想到那傢伙的目標竟然是我,所以一不小心中了他的圈套。沒事了,我現在不好好的嘛,你們都別擔心。」
姜思念開口打斷準備自我介紹的人,這句話一出,還不等眾人有反應,開了一半的病房門裡就傳出一陣連續不間斷的咳嗽聲,像是努力壓抑后刻意壓低的聲音。
被叫的人朝副駕駛位伸長腰身,一隻纖細蔥白的手「吧嗒」一下就把車門打開了,她沖門外的人說:「張舒怡家的鯰魚小姐,手怎麼樣?聽某人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
腫得不能自理了?」
阮靜之以前總說她家小書和阿念啊,看起來金童玉女,像是一對兒。她還說:「小書,你要對你自己的小姑娘耐心一些,等她長大啊,咱們就讓她來我們家好不好?」
這個外號某些人不讓別人叫,所以她每次想叫之前,都會在前面加上幾個字,專門用來氣某人。
周羡怒了:「說誰傻子呢?」
姜思念抑住內心翻湧的情緒,最終還是低著聲音叫她一聲:「阿姨……」
這醫院的每個樓層都有一個大廳,姜思念在最靠邊的病房,離開的話可以直接從旁邊的電梯下去,但他們還需要去前台簽字繳費才能出院,要去到前台需要再經過幾個病房。在走到距離前台最近的一個病房時,張舒怡突然停了下來,她對著一旁剛打開病房門的人叫道:「阮阿姨?」
「別聽她瞎說。」姜思念抬腳上了車,「不是很嚴重,醫生說養幾天就消了。」
對於周羡,她是懷著感激和歉意的,感激他在整個案件中對自己的幫助,也歉疚于自己剛剛因為私心強加給他的身份。既然決定不恨,再不牽連,她也想在最後的時刻能m.hetubook.com.com漂亮地轉身。
張舒怡也同時跟著上了後座,她邊聽兩人說話邊悄悄翻了一個白眼,說什麼某人,這不就說的她嗎?
「沒變,沒變。」張舒怡騰出一隻手接過,動作流暢得像是從前每一次從她手裡接過零食一樣,「謝謝阮阿姨。」
三人吵吵鬧鬧出了醫院,張樂瑤已經從停車場開車過來門口等著了。看見是一輛通體粉紅的吉普車,周羡眼睛亮了亮,跑上去湊著車窗說:「這位小姐姐怎麼稱呼?」
駕駛座上的人隨意瞥了他一眼,隨後拿起墨鏡往鼻樑上一架,冷冷開口:「上車。」
二傻子?
姜思念心裏一陣酸澀,眼前這個人她恨不起來。她恨鍾書,是怨他當年棄她于不顧,可阮阿姨……她猶記得那時年少,面前這個溫雅的婦人和她的親人一樣,叫她一聲「阿念」。
周羡說他還有事要處理,沒有和她們一起走。
「還有一個……過路人。」姜思念這樣回答。
張舒怡開口道謝完,阮靜之就轉了目光在兩人一旁站立許久的男人身上,她問:「這位是?」
「他叫周羡,是我的戀人。」
姜思念從車窗外收回目光就一直定定地看著手腕發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