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戎說:「還有沈見青呢?你和沈見青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們離開都要躲著他?」
期間徐子戎清醒了,看到我還迷茫得很,用燒得干啞的破鑼嗓子說:「阿澤,你怎麼在這裏?」說完,他還做作地扯住被子,補充道:「我有女朋友,不搞基的啊。」
所以,他們怎麼可能會讓我們好好地活著出去,還甚至有可能發表文章揭露生苗的風俗人情?
邱鹿立刻追問:「什麼?」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天才泛起魚肚白,應該還不到六點。昨晚忙了大半宿,我卻再也睡不著了。頭痛散去了一些,不再那麼難以忍受。
拍了拍溫聆玉的肩膀,我們轉身各自去照顧這對情侶去了。
「哎呀,就讓他多干點!」邱鹿一錘定音。
徐子戎趕緊說:「我覺得我沒事了啊,身體咔咔壯呢!」說著,他還弓起手臂,展示自己結實的肌肉。
我低低地嘆了口氣,自知他們也不願意不明不白地走,便把昨晚在樹林里看到的東西和我的一些猜想告訴了他們。
溫聆玉聽到動靜,從屋裡出來,手裡還拿著一塊毛巾。見我驚慌,她關切地問:「怎麼了?沒找到沈見青?」
「他或許不是所表現出來的樣子。邱鹿和徐子戎同時發燒也太蹊蹺。小溫,你不要怕,我們先把他們兩個的溫度降下來,無論如何明天必須走。」
「我們可以順著河水走。河水一定不是死水,所以它一定和*圖*書可以溝通內外界。我們順著河水的河道走,一定可以走出去。」
我剛走出房門就看到溫聆玉,她應該也是一夜沒有睡好,眼睛下面兩個很明顯的青黑,臉色蒼白得如同紙一樣。
現在我們其實已經沒有其他路可以選擇了。
只是這個道理,我們現在並沒有明白過來。
我說:「他們聽不懂我們的話,也未必肯幫我們。」
邱鹿說:「怎麼辦?我們回去向苗民們求助嗎?」
「我沒看錯吧?還是說我們找錯地方了?鐵索不在這裏。」邱鹿揉著眼睛,不肯接受這個事實。
我胸腔里像是也爬進了一隻黑蟲,被它咬了一口,生出些細細密密的恐懼的痛……
要出去,沒有路;要回去,可能會有危險。
我們走得跌跌撞撞,腳都拐了好幾次。
可現在,我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動搖。
原本這裏掛著的鐵索呢?!
我一步步往後退,用盡了平生最大的力氣才不發出任何聲音,屏住呼吸,直到退出林子,確定他應該看不到了,我才轉身拔腿往回跑。
「我猜到了一條可以出去的路,但也只是猜想。」我輕聲說。
我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我所見到的那些東西。太可怕,太詭異了,難道要說我懷疑沈見青可以操控蟲子嗎?我自己說出來都不相信。
鐵索沉重得很,瀘定橋的鐵索能重達四十噸,這懸崖上的鐵索只會更重。有人在上面斬斷繩索,如果要和*圖*書上收鐵索,那必然會付出極大的人力。如果不管鐵索……那鐵索按照道理來說應該是堆放在山崖下。運走這些鐵索的動靜絕對不可能不驚動我們。
這實在詭異,但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峽谷的路更為陡峭,兩山的間隙也極近,河水像是夾在了兩山之間。我們行走在峽谷的邊緣,腳下就是滾滾河水,耳邊是隆隆水聲。
溫聆玉細長的眉耷拉下來,天生圓圓的笑眼低垂著:「我知道了,有你在我不害怕的。」
很久之後,我常常想,當時的我們都是大學生,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都非常有限,不吝於以最大的善意去看待所有人和事情。我們這麼冒冒失失地闖進生苗聚居地,以為可以得到淳樸人民的優待。但實際上,我們的出現在他們眼裡是一個威脅性的信號。
我曾經以為他美貌純良,即使成長的環境不那麼美好,但他依然獨自生長得燦爛奪目。
他們這場病來得怪去得也怪,兩個人竟然同時發燒,天一亮就又同時好了。
照顧好徐子戎,我也鬆了一口氣,但頭痛隨之而來。
沒有蠟燭照明,四周黑得可怕,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間里,我才敢大口喘氣。
她話音一落,邱鹿和徐子戎很默契地同時從兩間房間里走了出來。他們兩個倒是看起來面色紅潤,精神十足,一點兒也看不出生過病的樣子。
沈見青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不管怎麼樣和*圖*書,我們現在的困境是沒有鐵索可以攀爬,根本出不去了。」我皺著眉。
一提到沈見青,我就想到昨晚在樹林中看到的那一幕。無數黑色的蟲子環繞在他周圍,而他八風不動,面色不改。
「不行。」徐子戎無奈地搖頭,「我都爬不上去,更別說你們了。」
「咳咳咳!」徐子戎爆發出一連串響亮的咳嗽。
「得了吧,你有什麼好值得我看上的?」
抬頭看,只能看到對面的山頭和被擠壓成一線的天空,除此以外,還有幾隻飛鳥偶爾掠過。
我咽了口唾沫,搖頭,氣息還沒有定下:「千萬,別提我找過他!記住!聽到沒有!」
徐子戎眨眨眼:「我鮮活的肉體啊……」
山路並不能順遂我們的所有設想,很快,我們走進了一段峽谷里,而那如世外桃源般的生苗苗寨已經被我們拋到了很遠的身後。
懸崖上的鐵索,不見了!
「別打擾他了,我們自己也總能出去的。」說著,我和溫聆玉對視一眼,從她擔憂的瞳孔里我看到自己蒼白的臉。
吊腳樓下,依然沒有人。沈見青的屋門緊閉,窗戶也緊閉,他則不知去向。
徐子戎試著攀爬了一下山壁。可山壁上生長了很多綠植和苔蘚,滑不溜手的,根本沒有借力點。他爬了兩步就掉了下來,被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順著鐵索攀爬上去,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邱鹿上前來說:「昨晚謝謝你們了,今天就我們兩hetubook.com.com個來拿行李吧!」
和他們比起來,我和溫聆玉的模樣反倒更像病號。
那我們現在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鹿鹿應該沒事了,我們什麼時候走,都聽你的。」
我們幾個跑著來到山崖下,來來回回找了一大圈。崖壁生長著野草青苔,生長著不知名的小花,但哪裡還有那鐵索的影子?
我暗中舒了一口氣。如果真的和他遇上,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正常地應對。
看他還有力氣貧嘴,我猜應該是沒什麼大礙。
我趕緊說:「你好好休息吧,別亂扯了。」
「儘快,把東西收拾好吧。」
「有人在上面把鐵鎖給斬斷了?」邱鹿說。
溫聆玉搖頭:「你們病才剛好,怎麼可以太過勞累?」
徐子戎說:「不可能。我記得我們下來的地方就是這裏,不會錯。」
邱鹿說:「可以再問問沈見青,出去的路到底怎麼走。」
我們輕裝上路,沿著來時的記憶往回走,很快就到了山崖下。
可現實卻再次毫無預兆地狠狠地抽了我們一巴掌。
太陽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著,疼痛悶悶地蔓延到天靈蓋。隔壁兩個女孩子的房間已經安靜了下來,我揉了揉太陽穴,強迫自己回到房間睡下,趁著天還沒有亮。
三人聽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一個可能會打破他們與世隔絕、安穩安逸的生活的信號。
他真的是這樣的人嗎?他指的路真的能夠出去嗎?他……他真的希望我們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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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鐵索,我們該怎麼回去。
我:「……行。」伺候病號,是應該的。
我目光放遠,忽然想到了在生苗聚居地那條寬敞的河流。我們一直都把關注點放在了拱橋和紅絹帶上,卻忽略了那河水。
好在吃了葯,我和溫聆玉一直照顧兩人到凌晨三點,邱鹿和徐子戎的燒總算是降了下去。
這裏面的路都是山路,而且是人跡罕至,不能被稱之為「路」的山路。
「那大家都準備好了,就走吧。」我說。
當真是兩岸連山,略無缺處。
邱鹿更慘,她的腳在鞋子里磨破了,鮮血長流,把運動鞋的海綿氣墊都給泡漲了。徐子戎看得心疼,但卻無能為力。
溫聆玉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這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就你現在這煮熟大蝦一樣的肉體嗎?」
想到昨晚做好的決定,我艱難地爬起身。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了,越久越容易生出變故。只要邱鹿和徐子戎還有行動能力,今天就必須得走。
有了方向,我們背上行李背包,出發了。這河水不知道是從哪裡流淌而來,又會流往何處。我們摸到河道處,順著河水流淌的方向一路往前。
我的語氣太過嚴厲,溫聆玉慌了起來:「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我還沒說話,溫聆玉先猛地搖頭,拒絕了這個想法。
我:「……」哭笑不得。
「謝謝你,阿澤,我的好兄弟!」我走到門前,徐子戎叫住我,我正要感動,就聽他說,「再給我倒杯水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