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沉默對峙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和一個根本沒有學會如何健康地表達愛的人,談什麼是愛。
他的力量大得出奇,要捏碎我的腕骨似的,讓我甚至懷疑我是不是他的仇人。他的腳步也邁得又大又快,我勉強跟著。
我瞳孔驟縮。
他居高臨下地又問:「還走嗎?」
我見狀,另一隻拳頭直搗他的小腹。可他卻好像是能夠提前預知我的想法一樣,半途截住了我的拳頭。
他說完,驀然抓住了我的手腕,帶著我向著吊腳樓的方向走去。
我皺眉,心底窒悶,忍不住開口道:「我的世界不是只有你一個人,難道還不能對別人笑一笑嗎?」
「那你需要什麼?自由?你想要離開?」沈見青冷笑著,眼睛里沒有絲毫笑意,聲音驟然一沉,「你想都不要想!」
我總有一天會離開的。
或許是在強烈的震撼和驚怒之下,我腦海一片空白,身體先於理智做出反應。
我感到一陣窒息,胸口被無形的一雙大手捏住了,每一口氣息都艱難地進出。
我平靜地說:「可我現在需要的不是這些。」
我忍不住後退一步,腳底發軟。
沈見青半邊臉都隱沒在樹葉的陰影里,臉上昏暗不明,但我也知道他的神情是陰沉的。
「你在發什麼瘋!」我一把掀開沈見青的手,出離地憤怒,火焰從胸腔里炸起,直燒到我的腦子裡去,「你把我當什麼?你施加佔有慾的物件嗎?你還能關我一輩子https://m•hetubook•com•com嗎?!」
「我是自由的,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見誰就見誰!」我直視著沈見青,把那些埋藏在內心不敢說的話全部吐露出來,「我的一舉一動不需要向任何人報備,你明白嗎?沈見青,你憑什麼管我?」
這興奮看在我眼裡,與挑釁沒有差別。
我一拳狠狠地砸向了沈見青!
沈見青薄唇鮮紅,那條疤痕無損他的容貌,反倒更添幾分野性的氣息。可再美麗的面容,在我看來,也是毒蛇身上的紋理,是惡之花的絕美偽裝。
傻子?在沈見青的眼裡,阿頌就是一個卑微的傻子。可是在我眼裡,他有一顆最赤誠無瑕的心。
現在我不管說什麼都會刺|激到他,和一個氣頭上不理智也不清醒的人談道理,是愚蠢的行為。
我不否認沈見青對我的情意,他為我攀登懸崖峭壁,只為采折一株藥草,這些都讓我很感動。
「咚」的一聲,他猛地鬆手,我順著力道撲進了柔軟的床鋪里。我被甩得頭昏眼花,卻還是立刻支撐著站起來。
不過說到底,對於打架,我是很不擅長的。從小到大,我都是老師眼裡的好孩子,家長口中的別人家的小孩兒。因為我曾經一度以為,只要我乖乖的,我什麼都爭到第一,那我的父母就會停下自己的事情,分出那麼一抹餘光到我的身上來。
看來他恢復得很好,健步如飛,哪裡還有之前那病m.hetubook.com.com怏怏的樣子。
「沈見青,你,你放開我!你這樣和沒有理智的禽獸畜生有什麼區別!」
我現在最迫切的渴求,不是這些。
我實在厭惡這樣的關係,一切都掌控在他的節奏之下,他主掌著所有。他想要好好生活,我就得配合他維持平靜的假象。
沈見青上前兩步,扳住了我的肩膀,神態猙獰,眼角的疤也如活了一般:「不可以,你只能看著我,只能對著我笑……」
沈見青抬著眼皮死盯著我,眼神像是一把刀子,一分一毫地雕刻琢磨著我臉上的表情。他恨恨地問:「你為什麼不說一聲就離開?」
縱然萬般不情願,但我還是得承認,我又輸了。
他笑容詭譎偏執,目光緊鎖在我的臉上。我頭皮發麻,像是有一道無聲的驚雷轟響在耳邊,渾身止不住地起雞皮疙瘩。
牢房,這真的是牢房!
「嘶——」沈見青用手指揩拭著顴骨,看我的眼神卻不僅僅是憤怒,裏面還夾雜著幾分我看不懂的興奮。
在長久的沉默之後,沈見青直起了身子,他依然居高臨下,依然扭著我的手腕,紋絲不動恍若雕像。
沈見青忽然俯下身,湊在我耳邊,嗓音低沉宛如惡魔在引誘凡人一般:「說,你不走了。」
我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弱勢的一面。
「呵呵呵呵……」
話音落下,空氣驟然凝結,室內沉寂如死,突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當中。
我實在不理解,https://m.hetubook.com.com我只是自己想要出來走走,為什麼他會突然又翻臉。或許是這段時間我們相處得太過於平靜和諧,讓我忘掉了他從本質上來說,是個癲狂又善變的瘋子。
當初我學馬斯洛提出的經典的需要層次理論,他把人的需求分為了好幾個層次,只有低層次的需求得到了滿足,人才會產生更高層次的需求。
「李遇澤,我說過的。我就喜歡你自己難受死,也不肯說句漂亮服軟話來騙我的樣子。」
沈見青沒想到我會突然動手,但他反應很快,側身正面躲開了我的拳頭。我只是擦著了他的顴骨,但那裡卻很快緋紅一片。
我初時只當是一個心理上的理論來死記硬背,但現在卻設身處地地明白了一些。
我那一把怒火在冷然的空氣里很快熄滅,心裏反倒生出些惴惴。
好半晌,正當我不安時,我聽到了從沈見青胸膛里發出的低沉笑聲。
我立刻撲上去,揮起拳頭毫不客氣地招呼到他的身上。沈見青在我的衝力下後退兩步,一手捏住了我揮過來的拳頭。
他的氣息撲灑在我的側臉,我的脖頸,那是溫熱的,熾烈的。他的臉也在咫尺處,那雙眼眸里閃爍著固執與痴迷。
我喘著粗氣,渾身都是汗水,側臉被壓在冰冷的地面。
我跟了幾步,差點跌倒。沈見青也不管,只一味往前走。我忍不住掙紮起來:「你放手!我自己可以走!」
所以,這麼激烈的動手打架,我還是頭和_圖_書一次。之前在森林里的那一回,我發著燒,渾身乏力,雖然輸了,但心裏一直覺得沈見青是趁人之危。
我抿緊了嘴唇,一言不發。
我掙了掙胳膊,只覺得他的手像是一把鐵鉗,鉗住了我便動彈不得。
沈見青見我不回答,又冷冷地重複了一遍。
沈見青上前幾步,目光如毒蛇吐露的信子一般:「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不僅不告訴我,還單獨和那個傻子呆在一起!」
「我當然可以。」沈見青帶著笑意,輕聲說。
沈見青立在我身前,他投下的影子把我覆蓋在裏面。
「放手?」沈見青說,「李遇澤,我是不會放手的。」
沈見青的力氣大得出奇,我掙不過他。我突然靈機一動,腳下使勁一絆,他果然站立不穩。可我沒想到他寧願摔倒也不肯鬆開手扶一扶,我被他拉扯著一起滾倒在地上。
卻聽他接著道:「你知不知道,你說的緣分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當初你們挑房間,你卻偏偏選中了這裏。我父親,當年就是住在這裏,度過了他平靜安穩的後半生啊……」
但這回我們都是大病初愈。
但我閉上眼睛。
他拉扯著我回到吊腳樓,一刻也不停地上樓。
而那所謂的平靜,也是一個一觸即破的脆弱泡沫,眨眼就只剩下破裂的肥皂星子。
沈見青的聲音都不帶顫的,氣息平穩地說:「還打嗎?」
「憑什麼?你問我憑什麼?」沈見青忽地冷笑起來,垂下眼瞼來,眼皮上的紅痣格外清晰,hetubook•com.com「李遇澤,你是個捂不化的石頭嗎?我對你還不夠好?你心裏沒有一點點我的位置,所以你才來質問我——憑什麼?」
他一說完,忽然手上一用力,把我提溜了起來,直往不遠處的床上拖。
當年,被阿青強行留下的沈思源,也是住在的這裏?!
那個「准許」讓我深深地皺起眉:「什麼準不準,我自己想出來的。」
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可我的沉默依然刺|激到了他,沈見青質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衝著那個傻子和顏悅色,耐心十足。轉頭對我卻這樣!在你心裏我是不是還比不上那個傻子?」
「誰准許你自己跑出來的?」
但一切的前提是,這是一段健康平等的關係。感動是有限期的,沒有人可以靠著感動走一輩子。
我們就像是兩個野獸一樣扭打在一起,互相不肯讓步,但一時也奈何不了對方。
我知道他想要做什麼,更加用力地掙紮起來,嘴裏因為急切,慌不擇言地痛罵。
「現在肯看我一眼了?」沈見青呲著一口白牙,陰測測地笑起來,「你說什麼呢?我只是忽然想到了一個好玩的東西,你肯定會很喜歡的。」
這笑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突兀詭異。
我懶得和他糾纏。我又不是他的私有物,事事都要給他報備。
我胸中憋著的那股勁漸漸弱了下來,力氣也耗得差不多了。沈見青一抓到我的破綻,立刻翻身而起,一手擰著我的兩條胳膊,一手按著我的肩膀,把我制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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