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群滿腦肥腸的傢伙反饋幹什麼?」
鄒雅夢見陸離沒答話,便倚靠在陸離肩頭,茫然地望著電視:「那就去做唄。我弟弟終究是長大了,有自己的事業了,和姐姐我沒關係。」陸離哭笑不得地攬住她:「什麼事業啊?一份差事罷了。姐,你還沒跟我說說六省聯賽的事呢?你腳到底是怎麼傷的?」
所謂的座位不過是一方小圓桌和烏漆嘛黑的紅色塑料小板凳。陸離坐下后,也並未再說付錢的事,只是靜靜地看著樹明忙裡忙外,這個小攤生意還算火熱。樹明似乎完美融入了攤主的身份,點頭哈腰、鞠躬道謝,全然沒了年少時那份靈氣。其實樹明和他同歲,但與陸離站在一塊,卻是樹明顯得老成許多。
「人家問起來了,我只是實話實說。」
「嗯?」
鄒雅夢得意地將手機郵箱打開,一封來自神州女子乒乓球國家隊的邀請函呈現在陸離面前。對方是以官方的身份發函,先是誇讚了鄒雅夢在六省聯賽上的精彩表現,然後又邀請她在年後前往首都加入二隊,還特意囑咐她好好休養。
喜歡說和*圖*書對不起不是一個好習慣,因為這會給人一種你很好欺負的感覺。
「咱撐過來了,可別人沒有啊。以前住咱們隔壁的那個小子,天天和我打架的那個,說是被賣到東南亞割了腎。他比我還小個一歲。」
「沒事,沒事,我這也有事,不打緊。」陸離上前幫樹明把那些小桌子小椅子裝進推車,樹明受寵若驚般攔住他。
「前段時間我向政府反饋了一下咱的情況,那邊態度很好,說要我統計一下我們廉租區無監護人的未成年人近況,還說會儘快為我們解決問題。」
陸離站在一旁不說話,樹明很快就投入到工作中,秋高氣爽的天氣居然忙得滿頭大汗。等到兩個小時后,吃早餐的最後一批人散去,樹明才開始收拾小攤,忽然想到什麼,連忙一拍腦袋看向陸離:「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一忙起來就給忘了!對不起對不起!」
早晨的霧氣還未散去,空氣帶著些許潮濕,遠方的高樓大廈在晨霧中迷濛得好似水中倒影。與空曠清閑的城區相比,廉租區明顯忙碌許多,人們帶著不體面的
和圖書、起了球的針帽,麻木地往城市走去。這是2017年10月4日,酒館還未上限酒令,那架飛往三亞的飛機還未落入太平洋,婚姻法案的修改議案還擺在國會裡,一切都尚未發生,一切都還留有餘地。
「嗯。所以他說的話還是有可信度的。」
「哦?」
等樹明收拾好推車,這才擦了額頭的汗水,歉意地看向陸離:「陸哥,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姐,我有事和你商量。」
腸粉味道很好,但在下水道口邊吃東西總是彆扭。陸離起身候在一旁,前來收拾餐具的樹明先是愣了愣,旋即有些忐忑:「哥,是不合胃口?」
「好嘞。」攤主抬起頭,眼神閃現一絲驚喜,「陸哥,你咋來了?」
「……他們早幹嘛去了?」
等鄒雅夢從浴室一瘸一拐地走出來時,《來自太陽的你》剛好在播片尾曲。陸離換了個台,給姐姐騰出個座位。
「就是想問問你的,還有瑋哥他們的近況。」陸離難得有些局促,「我和他們很少https://www.hetubook.com.com聯繫了,不知道怎麼找到他們……」
鄒雅夢瞅見他搞怪的模樣,笑得合不攏嘴:「傻瓜,我只是個新人,能越過青訓營直接進二隊已經很了不起了。這還得多虧丹教練的關係,雖然她沒說過,可我晚上聽到教練在給以前的老隊友打電話,請求盡量把我安排進二隊……」
「跟何萍打得太拼了,沒撐過決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雖然你姐姐我是亞軍,可我的待遇比冠軍還好呢。」
「……」
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將會深遠地影響這片廉租區的所有人。包括自己。
陸離不禁閉目,感嘆一切終於踏上了正軌,姐姐早早地拿到世界賽的門票,他也沒有和安百璃再續前緣,遊戲的製作也初見眉目。如果人生能永遠這麼順利就好了。
鄒雅夢心裏不是滋味:「這麼多年咱姐弟不都過來了?還需要他們操心嗎?」
「怎麼才二隊啊?」陸離故意歪著個嘴。
「咱什麼時候去登門拜謝一下吧。」丹教練一直對姐姐格外照顧,姐姐能在乒乓球這條路上走這麼遠,丹教練功不可沒。https://m.hetubook.com.com
「哥,您別這樣,讓我自己來。」從「你」變成了「您」,看似是更尊重了,其實是更疏遠了。
和十年前的情況截然相反,這一次,陸離才是他們之中的叛徒。
「明子,多少錢?」
「冠軍只拿到了省隊的邀請函,你姐姐我打完決賽的當晚就收到了國家隊的邀請函哦。」
樹明向來是個膽小且怯懦的,和陌生人說話都要打哆嗦的那種。陸離第一次見他時,樹明就被小學同學欺負。和現在截然不同。時間的魔法真是玄奧莫測。
鄒雅夢拿過遙控器,將電視音量調小,隨後才古怪地看向陸離:「你說的這個當官的,是不是你同學的父母?你那個班長的家長?」
「味道很好。是我找你有點事。等你收攤再說。」樹明畢恭畢敬的態度讓陸離有些不適,他還記得小學時和樹明一起去掏鳥窩,樹明害怕被公園管理人抓住,便一個人先跑了,害的陸離在樹上下不來。事後樹明整整一個月不敢抬頭見人,說自己是個叛徒,放三十年前是要遊街的。
這讓陸離想起兩隻海鷗的對話,就像在問人活著的終極目標一樣hetubook.com.com。這個問題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虛無,恰如它的回答一樣,人生的最終目標或許只是「去碼頭整點薯片」。有的人蔘悟一輩子都未得到答案,而有的人年紀輕輕便已經走到了虛無的終點,樹明便是後者。
廉租區深處是川海的「城中村」,建築擁擠、道路污穢,賣腸粉的小推車邊,便是沒了井蓋的下水道口,腸粉的香味和下水道的臭味混在一起,滋味難言。陸離到小推車邊,看著攤主稚嫩的面龐:「來份腸粉,打兩個蛋。」
樹明忙擺手:「哥你還哪需要給我錢?算我請你的!坐,坐。」
這句「你咋來了」讓陸離心中莫名一揪,自從他升入川海一中以來,便甚少在廉租區活動,往日的夥伴竟然有了幾分生疏。人們總是鼓勵激流勇進、逆流而上,卻總是忽略被時代遠遠拋下的普通人們。樹明是他的朋友,至少曾經是。
十月四日。早。
樹明的表情很是平靜,似乎並不意外陸離會失去瑋哥他們的聯繫方式。
「嗯。聽你的~」她像只貓兒似的蹭了蹭。
這話題有些沉重,鄒雅夢坐得不禁直了些。
「陸哥,那你坐著吧,站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