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夕陽的酸度
第二十九章 夕陽的酸度

「我其實一直跟在你後面。」安百璃抱住了他,動作溫柔至極,不像平時那種索愛的、貪婪的擁抱,而是平靜如夏日流水的擁抱,「其實我也想念靜怡的。如果不是她,我或許沒有那麼快從自己的執念中走出來。」
她說,第一世和第二世,她和陸離都沒有衝刺過木蘭大學這個檔次的高校,以前只要考前隨便背背考綱,總能考個不錯的成績。
這場劍客拔劍的戰爭散盡了硝煙,也宣示著陸離的人生進入了新的階段。在考後複課的第一堂課,班主任說將在月底舉行畢業晚會,屆時大家將會合影。之後會怎麼樣他沒有說,但陸離知道之後便是飛鳥散盡,萬徑滅蹤。
陸離心中也浮現了美好的願景:「那我要帶她去桂花樹下。」
「一定要讓她感動得稀里嘩啦的。」
「你說她會參加畢業典禮嗎?」陸離忽然問。
「還要拉勾。那笨丫頭最喜歡拉勾了。」
陸離想聊些開心的事情,他佯裝微笑:「對了,和圖書你當初到底是怎麼說服靜怡飛到木蘭市表白的?要知道,那時候可把我嚇了一跳。」
安百璃被他逗笑了:「笨蛋。」
「就是和她說了些陳嘉寧的事。對了,靜怡還獃獃地問我會不會吃醋。」安百璃想起楚靜怡那時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靜怡有時候真是太直了,如果換個人,估計要被她氣死。」
那個下午陽光強烈得彷彿要烙進肌膚,整個川海的夏蟬都在一齊鳴叫,成百上千的考生走出川海一中的考場。他看到安百璃在向他招手,他看到溫琥珀撩了撩耳邊的亂髮,他的手機里還有陳嘉寧和雅夢姐的問候簡訊——一切都如此美滿。
一周的畢業典禮上,高三文科一班的學生久違地再聚一堂。陸離穿著尋常的校服,緊張地坐在座位上,他不時地抬頭張望,連自己之前那位不知名女同桌在向他打招呼他都沒注意。
陸離不知道楚靜怡會不會參加畢業典禮,或許會和*圖*書,或許不會。就像當初他猜測她會不會去冬令營一樣。
畢業典禮前一周,高三的教室已經空了,沒有學生會來上課,也沒有老師會再查考勤。但陸離依然如過去三年一樣在準時抵達學校,他並未去教室,而是來到了川海一中的植物園。
「你當時對她什麼印象?」
「好啊,老牛吃嫩草我也賺了。」
總之,在一批考試結束后一個月,二批考試也開始了。在經歷了最後一個月的陸離式強化訓練后,安百璃忐忑不安地踏上了考場。升學考試對陸離而言乏善可陳,並無太多值得在意的地方,他的高中就像一篇粗糙的文章,開篇異軍突起,中篇窮極工巧,結局卻狗尾續貂。
「我說……好朋友就應該要有福同享啊。」安百璃笑著說,「不然你以為後面靜怡為什麼那麼輕易地就接受我了啊。這叫鋪墊。」
他還記得,他當初胡謅夕陽也是有味道的。
「當然會。」安百璃斬釘截鐵地說,和-圖-書她學著某個漫畫角色舉起拳頭,「對她使用真情告白吧!不要讓她帶著遺憾離開。」
植物園門口的考勤表往前翻幾十頁,能看到少女娟秀的字跡:「楚靜怡√、陸離√。」那是去年還是前年的字跡呢?
那顆高大、沉默、蒼老的桂花樹依然矗立不動,穩若泰山,陸離記得他和楚靜怡的關係就是在此地突破的。當時他剛和安百璃和好,被尚且懵懂的楚靜怡撞見,純潔的少女並不懂什麼叫喜歡與愛,只知道肝腸寸斷,淚流不止。
「離,還在想靜怡的事嗎?」安百璃的聲音突然從身後響起。陸離連忙擦了擦眼角的淚滴,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輕易落淚:「你怎麼來了?」
如果能再見面的話。
兩口子一邊說這話,一邊往廉租區走。陸離忽然住了嘴,他發現他和安百璃不知不覺間經過了當初他和楚靜怡相遇的那家書店。陸離走進書店,來到英文讀物櫃檯。
「第一印象就是好漂亮。她有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和_圖_書嘴巴。」
「阿姨你還算計比你小几十歲的小姑娘啊?」陸離也笑了。
安百璃接龍說:「你還得穿上當時你穿的衣服。」
「怎麼不行,你還記得那誰……」
「如果我是阿姨,那你就是爺爺。」
事實也確實如此,那姑娘總是會出人意料。
「你怎麼回答的?」
如果能再見到楚靜怡一面,他一定會糾正自己的錯誤,夕陽其實不是甜味的,而是酸味的。在短暫的甜味后,夕陽不得不面對它將隕落的事實,那味道是酸澀而無奈的,那之後,是漫長的黑夜,它的位置將被月亮取代。
「哼,等你以後真的老了,我看你還吃不吃的動。」
神州升學考試一共分為三批,一批是針對特優生和政策優惠考生的提前批,這一批次的考試難度最低,上線率也高,是名副其實的「保送批」;然後便是陸離參加的第一批考試,面向大部分優等生,考試難度極高,是純粹的選拔性考試;再然後就是安百璃和溫琥珀參加的第二批考試,和*圖*書考試難度適中,分數線也適中。對溫琥珀來說,二批考試或許跟畫雞蛋一般簡單,但對百璃來說,這卻是一場前所未有的艱苦戰鬥。
教室外傳來腳步聲……有人在往教室走來。陸離看向僅有的那張空座。獃頭鵝,是你嗎?
他在高中三年,收穫女孩們的青春,找回自己的寶藏,也多背負了一些什麼,更失去了一些什麼。
「當時就是在這,我見到了楚靜怡。雅夢姐還和她有些小衝突,不過她們兩個或許都不記得了吧。」陸離感嘆。
二人一句接著一句,將那二人最後的相逢描述得宛若夢中童話。陸離也漸漸對她一定會參加畢業典禮深信不疑,那姑娘總是帶給他驚喜,木蘭封城時是這樣,冬令營時也是這樣。
畢業典禮就像這片粗糙文章的最後一個句號,或許是署名,也或許是別的什麼。陸離在二批考試結束后就開始思考,如果在畢業典禮那天他見到了楚靜怡,他會對她說什麼?假使那是他們人生中最後一次見面,他會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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