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見曙光

「他喜歡你,對嗎?」周宴北含笑道,「你不必急著否認,種種跡象表明,他很喜歡你,並且十分想要得到你,但是他的身份和驕傲不允許他使用任何自己認為不恰當的方式得到你,所以他一直隱忍著。可是倪晨,任何一個男人的隱忍都是有底線的,當越過了這個底線,要麼他就放棄,要麼他就會用另外一種方式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當然了,在這裏住了幾十年了,我們都是鄰居啊。以前沈太太還沒生病的時候我們還會走動走動,自從沈家出事之後就沒往來了。」吳阿姨說著說著,突然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忙捂住了嘴,開始仔細地打量起祝興來。
倪晨渾身發抖,臉色慘白地盯著地上的相片。
王懷南……真的會是他嗎?
周宴北無辜地聳了聳肩:「早晨的時候不是你自己問我是怎麼拿到那些照片的嗎?當時你整個人都處於隨時準備戰鬥的狀態,一定是有人給你寄了些你並不想收到的東西。這並不難猜。」
她從前之所以可以坦然地面對王懷南,是因為她內心坦然,沒想到今天會這樣害怕。
「你是說沈沖和沈太太幾乎都不出門?」周宴北確認了一遍。
「如果不是他呢?」說著,她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裡的包包。
「你要走了嗎?」祝興問。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倪晨蹙起眉心,滿臉不悅。她突然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像是一張透明的紙似的。
其實這個答案早在倪晨的意料之中,只是她還想確認一遍。
誰不知道王懷南喜歡倪晨,不說前幾日鬧得滿城風雨的緋聞,光是那之前,但凡有眼力見兒的都能看得出來。於是,他戰戰兢兢地跟在王懷南後頭朝倪晨那邊走去。
周宴北仍是那副輕鬆的樣子,像是等著她進入他設下的套。
「去接那位和我有著不一般關係的沈昕。」周宴北倒是一點兒也不避諱。
倪晨別過臉不看他,低聲道:「我剛才說過了,除了你之外,還有人在調查我。」
就在這一瞬,倪晨心動了。
王懷南的視線在他們兩人之間來迴轉動,末了慢慢地點點頭,笑著:「好,很好,如果是真的,那我就祝福二位了。」
「晚上八點他還要回公司開會,這裏距離他公司大約需要二十分鐘車程,也就是說最多再有二十分鐘他就該下來了。」
周宴北懶洋洋地扭頭看她:「什麼照片?」
「那隻能說明,暗地裡想看你笑話的人不少。」周宴北輕輕舒了口氣,好整以暇地調整椅背,雙手枕著後腦勺,半闔著眼,似在思考什麼。
「倪晨,你知道你面對他的時候有多諂媚嗎?」
倪晨忙用笑容掩飾自己的尷尬:「沒有,我只是想知道是誰送過來的罷了,沒什麼要緊事。」
倪晨聽得頭皮發麻,她現在確定了,周宴北根本不怕王懷南,他對王懷南的威脅簡直視若無睹。可這樣除了激發王懷南的怒意之外沒有任何好處,他究竟在盤算什麼?
他的到來就像是某種命中注定的X因素(不確定因素),令她猜不透看不清,卻揭開了她裹著的一層又一層的面紗。
祝興和吳阿姨分別後,把周宴北約到了自己家,將打聽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周宴北。
倪晨無法忽視這雙停在自己身上的眼睛。
可這一眼看在王懷南眼裡,卻像是情侶之間的打情罵俏。
吳阿姨回想起過去的事情,剛才的八卦表情也不見了,語氣也柔和了不少:「說起來這孩子也是可憐,家裡生變故的時候她也才十歲吧。時間過得真快啊,明明都已經過了十年了,卻感覺像是昨天才發生似的。」
來到公司,倪晨才踏進公司大門,前台姑娘就急忙喊住了她,然後遞給她一個包裹,說是十分鐘前送來的,並且對方再三強調要她親手交給倪晨。
他笑眯眯地盯著她的眼睛,兩人的距離近到倪晨能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身影。
祝興見這吳阿姨雖然有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心,但話里仍留有幾分餘地,忙嘴甜地討好:「阿姨,您認識沈家的人?」
而周宴北根本無須任何語言,只是一個動作就將自己與倪晨之間的曖昧關係盡情展現在了王懷南面前。
倪晨坐定后,周宴北並沒有離開,而是雙手撐在車門兩側認真地打量著她。
倪晨心裏對周宴北多少是有些埋怨的,這一點兒她明顯地表現在了臉上。
車內突然安靜下來,倪晨方才的緊張也緩和_圖_書解了不少。不知為何,見到周宴北之後,她一開始的那種方寸大亂頓時少了一半,尤其是在確認並非他所為之後,她頓時鬆了一口氣。
「沈昕,好巧,我以為你並不喜歡在這種環境用餐,原來並不是環境問題,而是一同用餐的人的問題啊。」王懷南一身西裝革履,走過來側身坐到了倪晨身邊,眯著眼打量她。
昨夜他說的那句「我是為你而來」,一直深深回蕩打在了倪晨腦海里。
好在這種沉默並沒有維持太久。
「阿爾茨海默病。」
倪晨的手不禁握成了拳頭,垂眸不再看他,道:「你口口聲聲說要替沈昕討回公道,不用把這些原因強加到我身上來。」
「吳阿姨,您知道沈昕的父親當初為什麼出軌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總覺得自己一個人就能解決所有的麻煩和問題,可偏偏遇到了周宴北。
「她真是被人謀殺的?你知道是嗎?」他面色已經平靜下來,再度問道。
「我不知道,但我跟你一樣也想過這件事。難道她突然消失不奇怪嗎?消失了這麼多年一點兒音訊都沒有,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我也都心知肚明了。除了死亡,我想不出任何她不出現的理由,你心裏不也是這麼想的嗎?」她胡亂替自己找著借口,生怕這些聽上去毫無邏輯的話周宴北壓根兒不會放進心裏。
祝興推脫再三,但終究拗不過吳阿姨的熱情,於是他指了指正對大門處沈家的那處房子說:「是那家的女兒,叫沈昕。」
這下倪晨想當作事不關己也不可能了,她匆匆看了王懷南一眼,聲音極小:「是的王總,他是我男朋友,抱歉,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倪晨有些緊張,正想著同王懷南打個招呼,不料卻被周宴北搶了先。
「倪晨,說話要注意前因後果。首先,我並不知道你口中的照片指的是什麼;再者,你這麼急匆匆地打電話說要見我,我也第一時間趕來了,你是不是應該對我客氣一些?」他語氣溫和,與倪晨相比,反倒倪晨才是不懂事的那個人。
「他此刻就在二樓,算一算時間應該快結束了。」周宴北看了眼腕表,似乎對一切都瞭然於心。
日暮西沉,倪晨再次在公司附近見到周宴北時,感覺彷彿已經過了很久,可是明明上午他們才在這裏分別。
「我還是喜歡任性的那個你,現在的你一點兒都不像你。」
「是什麼事啊?」祝興也學著她放低聲音,感覺像在傳遞秘密情報似的。
她緊跟在周宴北身側離開了餐廳,此時天色已經暗了,路燈打在他們身上,拉長的影子一前一後。兩人明明離得很近,卻彷彿隔著千山萬水。
倪晨的手指僵得不敢動,她早知道王懷南絕不是自己表面看到的那樣紳士有禮,可親耳聽到他用這種語氣對周宴北說話時,著實倒吸了一口涼氣。只不過聽這語氣,好像周宴北從前就得罪過他。
「我知道的還有很多,只是不知道從何講起,又怕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惹你生氣。」說完,他牽起她的手,將她送上車,又溫柔地替她繫上了安全帶。
這是周宴北第一次對她如此坦率,可她卻不由地想哭。
像王懷南這樣為人謹慎、處事小心的人,又怎麼可能在沒有調查過一個人的身家背景的情況下與之深交?一旦想查她,順藤摸瓜總是能查到些什麼的,何況王懷南並不是一般的人。
王懷南目光倏然轉冷,他從前想碰一碰她的時候,她總是第一時間躲開,如今卻與周宴北這樣親昵。
想起昨夜周宴北的反常,倪晨心裏倏然一緊。她給周宴北打完電話后,便轉身離開了公司大樓。
沒錯,包裹裏面的東西就是這些照片。這些照片是倪晨兒時的舊照,而且這些照片上還有她的母親。
周宴北沒想到祝興雖然跟在自己身邊的時間不長,卻對他有了足夠了解。
倪晨的眼睛一刻不離地盯著周宴北,想從他臉上看出點兒什麼來,但她什麼都沒看出來。
周宴北一路將車開到了王懷南常去的那家餐廳,這家餐廳倪晨再熟悉不過了。
照理說三年前他敗興離去,心裏大約對這行還是心存怨氣的,可一回來卻又開始重操舊業,而且還是私人所為,這裏面一定大有文章。
前台姑娘臉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小心試探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靠著門慢慢蹲了下來,獃滯地望著周宴北睡過的沙發。
「你怎m.hetubook•com.com麼知道的?」
為什麼會有人給她寄這些東西?是想要暗示她什麼嗎?這些相片又怎麼會落到其他人手裡?
「啊?所以沈昕才跟家裡人的關係這麼差嗎?」祝興做出一副十分吃驚的樣子,詫異地緊蹙眉頭。
畢竟她藏了這麼多年的秘密,怎麼可能說放就放?
周宴北眼裡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失望,握住她手臂的手也漸漸鬆開了。
他一直以為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至少是不一樣的,可事實卻是無論他怎麼努力,也始終無法翻越她心裏豎起的那堵高高的牆。
這個人,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總喜歡按著自己的節奏來。
這些年,從來沒有人問過她累不累,想不想做回倪晨,漸漸地她也就麻木了,同時也早就做好了一輩子都活成沈昕的打算。
「我道是誰,原來是王總,這可真是巧。」
恍惚之間,她總覺得周宴北除了幫她這個借口外,一定還有其他什麼緣由。可她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究竟當年沈家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沈昕會一夕之間性情大變?不過是一個中年男人出軌而已,可聽吳阿姨的說法,當年應該鬧得很大。
前台姑娘聽到否定的答案才鬆了口氣,接著說:「這個送東西來的人很眼生,沒見過,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掩下內心波動的情緒,周宴北道:「那你就沒有想過,或許王懷南對你從來就不懷好意?」
客廳的燈是滅的,清晨的光線灑在光潔的地板上,那些酒瓶子也不翼而飛。客廳乾淨整潔,完全沒有周宴北來過的痕迹,所有的一切彷彿都只是她的幻覺。
周宴北走到門口時,祝興的聲音才慢悠悠地傳來耳到邊。
周宴北找了一樓大廳里最敞亮,也是最靠近上二樓樓梯的位置,而且任何從二樓下來的人,一眼就能看到這裏。
倪晨知道王懷南在二樓有長包包廂,用餐從來不在一樓大廳。
他來時說要演一場戲給王懷南看,就是這樣一場戲嗎?
「難道我做得還不夠明顯嗎?」
祝興開始胡扯:「談過一段時間,我脾氣不好,跟她鬧了彆扭,她好一陣沒理我了,我想向她負荊請罪來著。這不,一直找不到她,心裏怪慌的。」
「不知道,就是直覺。你這次回來這麼大動干戈地要調查沈家,又盯著沈昕,你們之間應該不是一般的關係。」
「可是為什麼?你不是在調查我嗎?」
二十分鐘后,周宴北按倪晨的指示把車子停在了倪晨公司附近的停車場,倪晨不客氣地坐了進來,定定地盯著他,道:「周宴北,你是怎麼拿到那些照片的?」
「……」倪晨頓時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前台姑娘搖了搖頭:「不是,就是一個普通人。」
「女朋友?」王懷南將目光轉到倪晨身上,將信將疑道。
「你這個問題還真是把我問倒了。我怎麼知道還有誰在調查你?」話說完,周宴北忽然俯身朝她靠近。
吳阿姨附到祝興耳邊,聲音更低了:「聽說沈沖,就是沈昕的爸爸出軌了,還把出軌對象給害死了。」
周宴北看了他一眼,莞爾一笑:「為什麼這麼問?」
她和周宴北之間的這條路,她忽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走了。
這會兒王懷南連表面上的客套都直接省去了,當著倪晨的面,話里全是威脅。
吳阿姨小心翼翼地掃視了周圍一圈,又回過頭放低了聲音說:「沈昕是個好姑娘,不過當時有一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差點兒把整個沈家都鬧散了。」
她抿嘴輕笑,搖了搖頭:「周宴北,我不會信任何人,除了我自己。」
高樓參差,身後的反光玻璃將兩人印在了同一個畫面里。
「你說呢?」周宴北背對著他反問。
換言之,給她照片的人就像是一個獵人,正等著獵物主動上鉤。而她,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對方的「盤中餐」。
倪晨放鬆了警惕,抿唇一笑:「你打算怎麼個探法?」
倪晨從來沒有想過王懷南會在背後調查自己,周宴北這些話倒是提醒了她。
她沉默地低著頭,他也沒再追問。
他走了,在她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就走了。倪晨心裏繃著的一根弦像是突然斷了一般,疼得心臟驀然收縮。
此時,他們之間又恢復到了那種倪晨無法忍受的低氣壓。倪晨害怕看他的眼睛,故而一直低著頭。
這話聽得倪晨心驚膽戰,她還未來得及反應,王懷南已從座位起身m.hetubook.com.com離開。王懷南離開后,倪晨鬆了口氣,整個人瞬間垮了下來。
「你現在是敢做不敢當了嗎?」
「你難道希望醒來之後看見我?」周宴北自嘲道。
「原來你知道她跟家裡關係不好啊?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她的確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變得孤僻了很多。以前見面的時候我們還會經常打招呼,不過後來見到我,她都像是不認識我了一樣,跟其他鄰居也是這樣,我們想應該是家裡出了事才使她性情大變的。」
這傢伙為什麼事先不告訴她是這樣一齣戲?發生得這麼突然,他怎麼就這麼相信她能隨機應變跟上他的步伐?
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說過這種話,溫柔繾綣,像是刻在了心尖上一般,她只要一想起來便覺得心也跟著顫抖了。
周宴北的目光溫柔繾綣,這樣的眼神出現在他身上,似真似假,倪晨一下子不知道究竟是真的還是在演戲。
周宴北嘴角仍噙著笑,看起來絲毫沒有被王懷南影響。他佯裝無辜地挑著眉:「王總,我只不過是跟女朋友一道來吃個飯,你說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我又多管了什麼閑事?我怎麼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分明是與自己相仿的年紀,可夕陽下,遠處的周宴北卻像一個正在等待戀人的青澀少年。她從未見他笑得這樣純粹,在紐西蘭時他的笑里還帶著避諱和疏離,而此時此刻,她在他的笑容里卻看不到任何雜質。
她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自己此刻就好像是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向左走或向右走都不是最好的結果。
「老師,如果沈先生出軌那位對象的死有蹊蹺,你會移交給警方處理嗎?」
「倪晨,你信我嗎?」他忽然問。
「這跟認識的時間長短無關,跟個人的感受有關。你背著沈昕這個名字活得太壓抑、太沒有自我了,有沒有想過什麼時候摘掉這個名字?」他眼裡似有流水波動,連語氣里也不再有以前的強硬和質疑。
「沒有這個萬一。」周宴北自信地搖頭,握住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其實你心裏應該很清楚,王懷南的確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他在你面前已經放低過姿態了,因此不會再有第二次。如果你不主動走向他,他只會想方設法逼你就範。」
倪晨聽到「照片」兩個字,立刻緊張起來,警惕地往後退了一步:「你還說你不知道?」
倪晨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問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如他這樣經歷頗多的人,又怎麼會是個毫無城府的人?
她心亂如麻,小心地往後退,拉開了與他之間的距離。
沒錯,他完完全全猜中了她的心思,甚至分析出了她的心理波動。或許他知道的遠比她以為的多,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等著她主動走向他。
祝興思忖片刻,心裏立刻有了主意:「等一位女性朋友。」
倪晨張了張嘴,她差點兒都忘了他是那麼心思細膩以及敏銳。
假如沒有遇見周宴北,她肯定不會再動這個心思。
「嗯?莫非王總也喜歡我女朋友?對了,我還沒來得及感謝王總這幾年對她在工作上的照拂。能得到王總您的青睞,她可真是受寵若驚呢。」
可她該告訴他嗎?想到這點,倪晨忽然悲哀地發現,除了周宴北,她身邊居然連一個能商量的人都沒有。
「老師,你跟那位沈昕是戀人關係嗎?」祝興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周宴北,心裏憋了很久的問題還是問了出來。
這態度,與剛才面對王懷南時的態度可謂天壤之別。
「你說的戲演完了?」她問。
周宴北忽然提到王懷南,令倪晨微微一怔。她木訥地看著他,一時間有些沒有明白周宴北的意思。
吳阿姨登時瞪大了眼睛,疑惑道:「啊?你不知道嗎?沈昕她不住這裏的,她很少回來的,他們家的房子都空了很多年了,也是最近偶爾才回來住。」
在祝興眼裡,周宴北從前雖然是位出色的調查記者,但他絕不是那種會多管閑事的人。
同時,周宴北忽然伸過手摸了摸倪晨的臉頰,她也下意識驚愕地看向他。
餐廳經理順著王懷南的視線看過去,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聞言,倪晨心裏有些波動。這些年,已經很少有人再跟她說這個「信」字了。一直以來,她害怕自己的秘密被曝光,擔心自己隨時可能爆發信任危機,所以早已習慣與人保持距離。
不知道為什麼,就這短和圖書短的一句話,倪晨居然聽出了他對她的心疼。
時至傍晚,沈家附近。
吳阿姨很愛八卦,一聽他這回答,立刻就來了興緻:「等的誰?怎麼這麼長時間都沒見你等到過?不如你就告訴我,我去替你找找?」
「你認為我會相信你這些鬼話?周宴北才回來多久,你們今天就成了男女朋友?怕不是有什麼其他原因吧?」王懷南突然靠近倪晨,近在咫尺,他的呼吸噴洒在了倪晨的頸肩。
祝興詫異,阿爾茨海默病?就是那種會慢慢地失憶,最嚴重的時候甚至連身邊人都不記得的慢性病?
那種感覺很奇妙,既想看見他,又不敢看見他。
「王總,您這麼快就要走了嗎?」他們身後響起餐廳經理恭維的聲音。
正如周宴北所想,王懷南下樓時一眼就瞧見了在明晃晃燈光之下的倪晨和周宴北。
好在祝興天生長了一張好皮囊,看上去就像個正兒八經的乖孩子。以前他就聽人說自己有長輩緣,可那時他還沒覺得這是多佔便宜的事情,這會兒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所謂「長輩緣」的好處。
她把相片重新收好,然後回到前台:「你剛才說,這個包裹是十分鐘前有人送過來的?是快遞員嗎?」
如若只是如他母親所說,沈昕只是死於簡單的車禍,還需要討回什麼公道?倪晨的眼神在這一瞬間的閃躲,讓他的內心隱隱閃過一些不安。
倪晨記得她幼年時與母親的合影並不多,而且全部都夾在了一個小相冊里,但相冊在她搬到沈家那年便不翼而飛。她當時還以為是自己不小心弄丟了。
她意識模糊前記得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和周宴北一起喝酒,難道後來是周宴北把她抱到了床上?
周宴北雙手抄在兜里,站在距離自己十步開外的地方,笑著看著倪晨。
只是按照周宴北的性格,不到真正解開謎團之前他是不會主動說破的。
難道真的不是他?是她想多了嗎?
周宴北愣了愣,隨手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隨後低聲道:「誰說不是呢?」
他不由冷笑一聲,感嘆自己的自作多情和不自量力,不過他並不怪倪晨。
「倪晨,你是個聰明的姑娘,該懂得明哲保身這個道理。如果沈昕的事情真的牽涉謀殺案,而你知情不報,等同於同謀,我不希望你因為一時意氣用事做出錯誤的決定。」他盯著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苦口婆心沒有作用,卻還想著要勸一勸她。
「接你去探一探虛實,不是有人給你寄了些照片嗎?」
半夢半醒間,倪晨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她獃獃地望著花白的天花板,床頭燈是亮著的,而她躺在床上。
「周宴北,你是在幫我嗎?」
倪晨有些鬱悶地轉過頭,發現周宴北正若有所思地瞧著自己。
周宴北的笑容里透著一些無奈和傷感。他表現得有這樣明顯嗎?連祝興都看出了?他拍了拍祝興的肩膀,從藤椅上站起來。
吳阿姨與沈家做了二十幾年的鄰居,雖說平日里關係並不大好,但是畢竟都是一個小區的,他猜這位吳阿姨應該沒少說沈家的閑話。
她壓抑著急促的呼吸不敢多想,卻又不得不多想。
初認識他時,她以為他只是個聰明的導遊罷了,現在想想,她竟然忘了他從前還有另一個身份。
倪晨下了車,腦海里全是周宴北剛才說的那些話。走到路口處,恍然之間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倪晨扭頭看了眼床頭的時鐘,時間顯示是清晨五點半,可她已經完全沒了睡意。她不知道周宴北是否還在,於是光著腳輕聲開了門,探出頭去。
她腦中亂成一片,突然之間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斷片了,她眼裡只剩下眼前這些照片,直到五分鐘后才冷靜下來。
王懷南看向周宴北,眼底冷意森森:「周宴北,記得上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你可不要多管閑事,否則沒有好果子吃的。你怎麼就聽不進去呢?」
「不可能吧,哪兒有這麼快?」
倪晨挑著眉提醒他:「說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我們認識的時間並不長。」
倪晨狐疑地打量著手裡的包裹,上面除了寫有她的名字外,沒有任何其他信息。
他低頭自嘲地笑了,祝興還是那麼敏銳,他對這方面的嗅覺完全稱得上是一位優秀的調查記者,他離開這一行真是有些可惜。
「你怎麼又來了?」等周宴北走近了,倪晨有點兒不好意思,她垂下眼瞼輕聲問道。
「公道?」周宴北的語調倏然一重,緊跟著臉色也微微https://www.hetubook.com.com地變了,「難道她是被人謀殺的不成?」
「你就沒有想過,我調查你是因為對你感興趣嗎?」
周宴北身體往前一傾,微微彎腰與她平視:「你現在心裏一定很掙扎,在想著要不要相信我?也許我也跟那些人一樣,也是故意坑你的。而且你覺得就算沒有別人幫助,興許你一個人也能解決問題,是吧?倪晨,相信我比相信其他人的風險要小一些,我不會害你的。」
「阿姨,我是真的很喜歡沈昕,您能不能幫幫我,多講一點兒她的事情給我聽?」
「知道他是誰嗎?」
祝興很肯定地點了點頭,道:「沈沖每天早晨在固定的時間都會出去採購食材,但是沈太太從沒露過面。對了,他太太得了什麼病嗎?」
吳阿姨跳完廣場舞,忽然湊上來坐在他身邊問:「小夥子,我看你每天這個時間都在這裏,是在等什麼人?」
「去王懷南面前演一齣戲,激一激。他急了,自然就露出尾巴來了。」周宴北說這話的時候,身上散發著一股陽光大男孩的氣息,看不出一點兒算計的痕迹。
他看著她白皙的臉上漸漸泛起緋紅,明明是同一個人,卻和紐西蘭的那個倪晨又不太一樣。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倪晨總給他一種唯唯諾諾的感覺。
「女朋友」三個字落入了倪晨的耳中,嚇得倪晨心裏一個哆嗦。她不由埋怨地瞪了周宴北一眼。
「我猜連你自己都還沒有答案。」
「有人給我送了些以前的東西,不過跟你沒有關係。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我自己再想辦法就是了。不好意思誤會你了,我先走了。」她說著便想開門下車,誰知卻被他攔了下來。
在她的潛意識裡,並不想和他完完全全地站在對立面。
倪晨被他這一系列動作擾得面紅耳赤,心煩意亂,甚至都不敢抬頭看他一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淪陷在他的眼眸里。
「沈家的女兒?長得倒是很漂亮,你們是什麼關係?」
「你昨天……怎麼一聲不吭就走了?」倪晨覺得有些尷尬,說完便看向了窗外。
祝興在沈家附近蹲點蹲了將近一周多的時間,他每天都坐在廣場邊上的其中一個長凳上,從沒等來過沈家夫婦,今天晚上卻等來了一位熱心腸的阿姨。
「這也很奇怪,好像突然之間就出軌了。對了,出軌的還不是什麼年輕小姑娘,我見過那個女人一次,看著年紀大約跟他太太差不多大,你說稀奇不稀奇?最後沈太太知道了,鬧了鬧,結果那個女人不知道怎麼的就死了,後來聽說沈太太生了什麼病,夫妻倆就一起移民去國外了,留沈昕一個人在這裏。」
「那萬一不是他呢?」
倪晨沉了沉氣,狐疑地打量著他,心想:難道真的不是他?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在說謊,難道她真的錯怪他了?可除了周宴北還會有誰調查自己?
「你這是關心我?」她撲嗤一聲笑出來,彎了眉眼。
他臉上哪裡還有剛才的冷漠和質疑,和煦溫柔得像是忽然之間戴上了一副面具。
這種感覺,是她這二十多年來從未有過的。她也一度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這種感覺了。
不管周宴北有什麼計劃,本該事先與她詳細商量確認后才應該再做打算。可今晚他除了告訴她演一齣戲之外什麼都沒說,甚至還讓她在王懷南面前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女朋友。
他怎麼會懷疑到王懷南身上?
她不由得壓低聲音,問:「你確定他今天會來這裏?」
她太清楚如果真相被戳破后自己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她也早已做好了孑然一身的準備。
送這些東西來的人,無疑是知道她身份的人。既然知道她的身份,而且還托別人送給她,那肯定不會輕易暴露自己。
「你先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周宴北道。
倪晨愣了愣,沒想到周宴北居然算計得如此精準,連王懷南的行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遑論是她的了。
「不然呢?像你一樣不計後果地激怒他?我可沒有你這樣大的本事,我們這種工薪階級不就是註定了要看人的臉色?」
從吳阿姨的語氣里,祝興聽到了惋惜與同情。
他為了找沈昕耗費了多少力氣,即使他不說她也能猜得到。若是被他發現沈昕的死因真是人為,以他的性格絕不會善罷甘休。
倪晨警惕地看他:「除了你,還有誰在調查我?」
走到樓梯口,她撕開包裹,看到裏面的東西后臉色驀地煞白,同時被她拿在手裡的照片也悉數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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