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你這是對主人說話的態度嗎？」自上回萬羽清穹夜闖雪山林，紐蝠得此機緣再度幻化成人，觀仙便發善心，斷了他以真身修鍊的懲戒。
若說仍未回神，望著身旁空無一人，攥著油紙的手指不禁蜷曲，那老嫗先前分明還在這兒，而且行動不便的樣子，怎麼一晃眼便不見人影了呢？
「瞧你這模樣，也是在雪山林長居吧？」
若說自然地收回手，攏了攏耳畔的碎發：「背上背簍，好好乾活。」
紐蝠撓頭：「那不喚你名字，喚你什麼？我喚觀仙為觀仙，你此時還未飛升為仙，修道尚淺，還是個凡人之軀。我雖說道行不深，可好歹是個會變身的蝙蝠……」
「若說！」紐蝠單手扛著背簍在尖石涼竹上來回飛竄，轉眼間便奔到若說面前，邀功似的將背簍遞到她面前，「怎麼樣，我厲害吧？」
老嫗將酥糖塞到若說手中：「姑娘，給你了你便拿著。」
「死紐蝠，你要是再亂說話，我就把你蝙蝠皮剝……」若說邊後退邊大喊和*圖*書，全然沒有注意腳下的一塊凹石。
若說抬頭望著天，待她破了封印之魄，登上修道，她定要去天界，去見女冠。
身邊總有颯颯作響的輕微聲響，若說坐在這兒不禁有點兒脊背發涼。
哦嗬，腳崴了。
「我這就去找，」紐蝠乾笑兩聲，「你在這兒等我啊，不許亂跑……」
「觀仙解除了對我的懲戒，就是讓我以此貌時刻盯著你，」瞥見若說就要揚起的手，紐蝠突然轉了話口，「讓我保護你。」
若說蒙了：「紐蝠，你瞧見我身旁的一位老嫗了嗎？」
被人這麼一誇獎，若說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不是鐵傘與他說起若說的來歷，他還不知道如此有趣的事呢。
紐蝠還欲爭個高低，奈何若說壓根不理他。
風吹起青竹葉，飄雪落滿身。
緩慢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一道道時重時輕的碰撞聲。
「噢？」老嫗語調忽變，緩緩轉過身，細細打量起若說，「想不到姑娘年紀輕輕，便已是人中龍鳳。」
和-圖-書許久之後，紐蝠還沒見回來，她不禁開始瞎猜，難不成他真將她丟在這兒了？
若說謝過老嫗，便拆開油紙，迫不及待地一口將酥糖放置嘴中。
老嫗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帕里是一塊用油紙包著的酥糖。
「罷了罷了，允你喚我名字了。」若說憤憤，真是道行矮一頭，就被人踩在腳下，世道不公！
若說捂耳，佯裝聽不見。氣死了！雪山林隨便一個拎出來都比她強！
「酥糖！」若說眼冒光芒，從前她在終南道觀時，女冠疼她，每回去凡間歷道便會帶酥糖給她，那味道香香甜甜的她至今都記得。
「不如以後我便喚你小道姑吧。」
「哦。」她咳了一聲，看似隨意地一揮拐杖，實則是揮去一眾伏在草堆里吸取山中靈氣的小妖，而後動作艱難地靠在草垛上休憩。
若說不好意思地推拒：「那這酥糖我更不能要了，您還是留給您的小侄女吧。」
紐蝠無辜：「我就想幫你看看傷勢。」
他哪知自己那一扔，力道會和圖書那麼重。
「你快去！」若說心裏急死了，卻只能坐這兒乾等著。
有聲響了，若說斂眉欲斥責久久才回的紐蝠，卻發現這聲響不大對勁——
若說急了，手沒輕重地在紐蝠肩上拍了一掌：「不在那兒，紐蝠，你快將背簍找回來，背簍里可是珍貴的野生藥材呢，去凡間還能換好幾塊碎銀呢。」
「我是你的主人，你怎可直呼我的名字？」
待腳踝的痛感減輕了些，若說忽而想起什麼，直腰環顧四周：「背簍呢？」
若說背著背簍走兩步，停兩步。
老嫗坐下沖她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更深了，拇指指腹來回在拐杖上揉搓：「姑娘，前方便是道中仙所居的宮觀？」
「是。」一說起觀仙，若說心中的戒備都鬆懈下來，眉眼透出藏不住的笑意。
「老嫗？」紐蝠打趣她，「老嫗我倒是沒瞧見，小道姑倒是瞧見一個。」
他真當她一點戒備心都沒有嗎？步子踢踏如鑼鼓，動靜著實大。
「嗯，厲害。」若說敷衍一回，扭頭卻不見老嫗和-圖-書的身影。
見若說癱坐在地，老嫗拄著拐杖緩緩靠近：「姑娘，你怎坐在這兒？」
若說忍痛挪了挪，給老嫗騰出一處擱竹籃的位置。
沒錯，她就是資質平平，就不是塊修道的料，可這能怎麼辦？她心裏也是很著急的好嗎！
「你耳朵挺尖呀。」紐蝠嘴裏叼著一根枯枝，真像極了凡間遊手好閒的公子哥。
「你發什麼愣呢？」紐蝠在她面前蹲下，「上來，我背你回宮觀。」
紐蝠現在可沒心思，隨手一指。
宮觀可不養閑散人。
「好吃嗎？」
「啊——」
撲通！
不會不會！他要是真這麼做了，她回去定要觀仙好生懲戒他。
「我是觀仙的弟子。」
若說循聲而望，一位身著素衫、拄著拐杖、挎著竹籃的老嫗出現在山路上。
「活該。」紐蝠一邊嘴上不饒人，一邊還是湊過去托起她已紅腫的腳踝，手上的力度不由得輕下來。
「好吃好吃。」若說連連讚歎，這口感和女冠帶給她的酥糖一模一樣，已經好久沒見過女冠了。
若說和_圖_書抿著唇，將背簍擱在雪地上：「紐蝠，還不出來替我背背簍？」
半晌，紐蝠著一襲乾淨素衣衫自竹林后閃現，整齊髮髻顯得精神氣十足，就是額前一縷青絲搭在白凈小臉上，多了分痞氣。
若說皺眉拚命忍住不喊疼，心裏卻後悔不迭，早知這路如此難走，她就不來這山腳下采野生藥材了。
他單手扛起背簍，一個箭步衝上前與她并行，偏著頭打量若說：「哎，你說你資質平平，觀仙到底是看上你哪兒了？」
「好的，若說。」
好個臭紐蝠，還真是會在人的傷口上撒鹽！
「姑娘，給你吃。」
紐蝠露牙笑，伸手輕拍了拍她隨意綰的髮髻：「還是小道姑這名有趣。」
「我有一小侄女，也愛吃酥糖。」老嫗眸中露出一絲溫柔。
「老人家，我等人。」
紐蝠立刻丟開背簍，一個飛躍跳至若說面前，手剛碰到她的腳踝，便被她一把推開。
「我們吃喝不愁，不差銀兩。」紐蝠說得輕鬆，一抬眸便瞧見若說瞳孔里躥著兩團小火焰，不禁吞了吞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