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陌生的觀仙,讓她打心眼裡覺得害怕。
此刻,鎮妖柱在搖晃,天宮也隨之一抖,妖鑼大震,刺得眾仙鼓膜破裂,耳朵生血。
「你在仙台幹什麼!」
「觀仙,你是不是生氣了?」若說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一邊說一邊注視著聞人長羽臉色的變化,想從聞人長羽的神情里找到一絲快|感,可惜,聞人長羽那冰冷如霜的臉讓人找不到一絲樂趣。
「觀仙,你別生若說的氣。」若說眼眶泛紅,只要觀仙不生她的氣,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天旋地轉間,若說聞到了熟悉的氣味,那是屬於觀仙的味道。
若說乍然回神,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她的身後猶如深不見底的崖底,她方才差點便栽了下去。
視線落到染上冰霜的朱雀身上,再望了望不知幽深的仙台淵底,雖難以置信,但文昌帝君心中有了不祥之感……
「繼任妖君之位,是她的命數,」顏暗塵眸底似海,深不可測,「師兄何必執念呢。」
聞人長羽眼疾手快,高抬起手生生截住一陣突襲。
他深知,對她最不該做的事,就是心軟。
「你附魂朱雀,以火為身,想救她?」顏暗塵誓要摧毀聞人長羽心中的最後防線,步步緊逼。
觀仙這突如其來的一吼,嚇得她未綻放的笑容就這麼僵在臉上。她從未見過觀仙如此盛怒的樣子,而且,被觀仙抓住的手腕好疼!
好啊,他這師兄,對自己也是夠狠,哪怕散去萬年神力hetubook.com.com
,也要救一被六界唾棄之人!
六界皆知朱雀乃神鳥化身,雖能乘火踏,救人于往生,可是,涅槃重生卻需萬年。
顏暗塵得意地勾起嘴角:「聽見了嗎?師兄,妖鑼已響,誰也無法逆轉,她骨子裡可是一點凡人的血都沒有,就算你救了她讓她免於人身被噬,可她體內的妖性誰也抹去不了,從她出生那一刻起,她便註定是繼任妖君了。」
她喚他一聲觀仙,他卻還是沒能保護好她。
「是是是,布星君教訓得是!」執弩神君欲出掌打散自身元神,被聞人長羽攔下。
天界傳言四起,鬧得人心不穩。
話音未落,聞人長羽已直挺挺地倒下,文昌帝君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堂堂上任戰神何時倒下來過,如此虛弱無力的戰神,他可是頭一回見!
聞人長羽眼眸一眯,身子利落地向前一傾,赤手握住如刺芒的綢扇,令它轉了向,直接朝顏暗塵飛去。
「要是你在凡間謙虛度日,也不會鬧成今日這般境地。」
天界烏雲翻湧,若說緊盯著他的臉,生怕錯過他臉上一點細微的表情。
顏暗塵噙著冷笑,話是對執弩神君說的,眼神卻直直落在聞人長羽身上:「聽見了嗎?我師兄大發慈悲放你一馬,還不快滾!」
「是你,不,是我們……將她推向那個位置。」聞人長羽臉上血色漸褪。
聞人長羽感知到,手驀地一松,心底餘悸未平,語氣冷淡:「你怎麼在這裏和_圖_書?」
「他是你布星君門下的守門弟子,該剮該誅都是你的事,但用不著在我面前惺惺作態。」
若說站在崖尖上,眼睜睜地瞧著纏繞白霧的一抹血紅筆直地映入她的眸中,隨即身軀一震,輕飄飄仰墜,像一抹雲彩輕輕而落。
她之所以一股腦撲入卷宗道法上,想著得道升仙,不過是為了長長久久陪在觀仙身邊。
「若說……」
「觀仙……」她想回宮觀,那座掩于雪山林中的宮觀,前涉凡間、左通魔界、右望天界、后隔冥界,唯獨沒有妖界……
他一路趕來,聽天界宮娥與小仙你一言我一語,各種各樣的八卦消息他扯都沒扯清。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風似利刃,割過她的肌膚,擦過她隨風而舞的青絲,望著上方白色如崖的天界仙台,她眸中蓄淚。
聞人長羽心裏一涼,聲東擊西!
「聞人長羽!」文昌帝君慌亂地搭上聞人長羽的脈,氣血倒涌,心脈震毀,這乃是以命相搏才會如此啊!到底是誰,竟會傷到他!
仙閣清冷,她想日日為觀仙生火。
天界的風真冷呀,站在這雲霧繚繞的崖邊,更覺得如墜冰窖。
褪去一身凡人衣,披上一襲妖皮……
空靈縹緲的呼喚聲聲入耳,時而如冥界開道的黑蠱銅鈴,時而如觀仙輕彈撥弦的悠揚琴聲。
「若說!」聞人長羽自天界銀匾上踏雲而來,一瞬衝到她的身後,緊緊扼住她的手腕,將她往懷裡一帶。
這場局,是他們的和_圖_書主場,卻以她為賭注。
她不知如何接話,也不敢問,只得悶著頭訥訥地等著下文。
狠心,是保她命的法子。
聞人長羽還未從若說的跌落中回過神,顏暗塵卻先下手為強給了執弩神君重重一擊,斥道:「竟連我師兄的朱雀都不識,取你三魂七魄謝罪都不為過!」
若說只覺自己如一顆被丟進火爐的冰粒,渾身裹著火星子撲哧亂炸,心臟如灼燒般疼痛難忍。
待他回身出手去救,為時已晚……
見聞人長羽不語,文昌帝君壯著膽子抻了抻脖子,這不瞧還好,一瞧他心肝都顫了顫,若說跳下去雖褪去凡身一躍為妖君,可這仙台淵底的歷練可一點都不含糊,不折磨到身死心滅,是無法逃離這片苦海的。
文昌帝君姍姍來遲,一靠近這仙身道骨盡數能毀滅的天界仙台,他腿腳便不由自主發軟。
幸而得觀仙出手,她才能免遭此難。
瞧著觀仙冷漠的側臉,若說手緩緩垂下。
天宮碑石傳來守星公痛徹心扉的一聲嘶喊。
若說腦子裡嗡嗡作響,身子虛飄,雙手一松,手臂垂貼在衣衫兩側,被凍成冰塊的香香驀地墜落雲霧中。
「若說……」
「布星君!」執弩神君匆忙趕來,雙手奉上奄奄一息的朱雀,接收到顏暗塵的眼神示意,遂將謊話脫口而出,「都是我的錯!我見天界神台盤旋一隻飛獸,怕擾了天界安寧,才用弩擊殺……是我眼拙,竟不知這飛獸是道中仙的坐騎!執弩甘願受罰m.hetubook.com.com!」
凡人都說天界好,一門心思想著修道成仙,可以長生不老、永生不滅。
「我奉命追捕他們,本想讓他們伏罪,昭示六界。仙妖苟合不會有好下場,誰知,他們寧願以死殉情來證明他們那渺小如塵埃的情意。」聞人長羽聲音很輕,卻讓若說每個字都聽得很清楚,「而你,是我一時心軟才救下的禍害,你本該在凡間以凡人之軀苟活……」
天界遙端的風吹得若說眼睛發澀,遠處的光芒似在指引。
鎮妖柱有異,他未盡看守之責,理當以肉身殞獻祭,鎮妖柱。
化作風掩飾真身的顏暗塵在聞人長羽的防守下露出真容,一襲玄色衣衫似與天界格格不入,他將將站定,便甩出一把利爪綢扇朝若說飛去。
「觀仙。」若說內心大驚。
顏暗塵故意嘖嘖兩聲火上澆油:「哎呀,師兄,朱雀雖是神鳥,可也禁不住仙台淵底的冰涼砭骨,錐刺之刑,剝魂去魄……」
原來,她真的是仙妖結合所生的孩子、天界口中的餘孽……
顏暗塵早有準備,下腰一避,便躲過了聞人長羽的回擊,以骨血煉成的血紅冰箭在他下腰的一瞬間被射出,精準地朝若說飛去。
他瞧見了聞人長羽,趕緊靠過去:「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小若說怎麼是下一任妖君呢?」他著實想不明白了,前塵往事好似洪流要將他的腦袋擠破。
可她倒覺得,冰冷天宮遠不如凡間俗世溫情舒適。
這萬年,它已經為救仙妖餘孽而失去和-圖-書了這寶貴機會,如今,還想再以這法子救第二回怕是不能。要是不以御駕之人的性命為注,區區一隻神鳥哪怕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飛躍于天界最高刑罰之地!
聞人長羽狠下心不去瞧髮絲凌亂、臉色蒼白、嘴唇泛烏的若說,他怕對她心軟。
「觀……仙。」
「……」若說不明白為什麼今天一個兩個都要同她說瑤池仙子,難道今天是瑤池仙子的忌日?
顏暗塵以身攔截聞人長羽,用一種洞察一切的眼神晲了聞人長羽一眼:「這是她的命數。」
「聞人長羽,你真忍心……」文昌帝君一回頭就瞧見聞人長羽虛脫地半跪下,臉色蒼白如抹了白面似的,他心中一緊,「聞人長羽,你……你怎麼了?」
冰冷仙台墩沿上,渾身似火的朱雀弱如拂柳,瞧著都讓人心生不忍。
聞人長羽咬緊牙關,眼底透出隱隱的猩紅,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我……我來找觀仙,但不知怎麼了,腦袋裡突然有一種聲音帶我來了這兒……」若說越說越沒底氣。
耳畔的風呼嘯著卷沙揚塵,吹散一簇簇抱團看戲的雲,轟走一眾掩身而觀的逍遙散仙。
顏暗塵輕哼一聲,越發覺得這場戲有看頭了。
須臾,聞人長羽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微微嘆氣:「這裏,是瑤翎與丘凌域雙雙而殞的地方。」
觀仙的語調冰冷似利刃,一字一句似能將她的心剖成一瓣一瓣。
泛著縷縷金光的階石築台盡頭處卻如被生生掰斷的脆木,足尖一晃,便能輕易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