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她與觀仙相伴七年，若真如此，那這七年便是枉過了。

婦人細眉如絲，眉尾上挑至額角，一雙眸里似盛滿了溫泉般氤氳，朱紅唇瓣輕啟：「阿鈺，我是你姑姑。」

身子浮沉，冰涼砭骨，她覺得自己會死。

「仙妖苟合，不會有好下場……而你，是我一時心軟才救下的禍害，你本該在凡間以凡人之軀苟活……」

她驚訝地望著鏡子中熟悉而又忽覺陌生的臉。

此時，她已適應了光亮，若說定定地瞧著對方。

「是，旭娘立刻為宮主備下厚禮。」旭娘在妖界侍奉多年，洞察主子心思無人能及。

被手指輕撫過的臉殘留一股溫熱，鼻間鑽入一股子夾雜著濃郁花香的血腥之氣，若說胃裡一陣翻湧，猛咳出一攤烏血，浸染了金絲羅綢。

「阿鈺，」她面色https://www.hetubook.com.com微變，命人端來一盆烏黑血水，誓要證明給她看，「你瞧見了嗎？這是你體內的毒血，我用妖界煌蠱為你解毒療傷，煌蠱只救妖君一脈，你是下一任妖君，所以煌蠱才救你。」

「阿鈺，阿鈺……」

偌大殿內，竟燃了上百個形狀各異的燈籠，燭台之上似點了萬根蠟燭。

她真的不是凡人，而是妖界中人……

許是猜到了若說想說什麼，那人一揚寬長絲袖，搖曳燭火排排亮起。

婦人的手輕顫著撫上她的臉，聲音裡帶著無限欣慰：「我終不負你父君與你娘親之願，妖君之位也不用空懸了。」

若說長眉輕擰，喃喃：「姑姑？」

如今，她要是還不信那便是在自欺欺人了。

被喚宮主的人正是之前照顧m.ｈｅｔuｂｏｏk•coｍ•ｃom若說的婦人，她挑眉，眸中微露兇狠之意：「當然，我弟弟的唯一血脈回來，自然要六界皆知，妖界第一女宮，想必天界那老兒也心存幾分忌憚。」

那人溫柔地捉住她不安分的手：「別亂動，傷口要是掙開了就還要縫合，那就得再疼一回。」

「你放心，阿姐不會讓你白白枉死，哪怕豁出全部，阿姐也會為你報仇……」她哭著哭著笑了，嗓音如鈴，「凌域，阿姐不管做什麼，都是為了你，你……不會怪阿姐吧？」

觀仙的話像符咒，總在她的耳邊縈繞，他雖語氣清淡，卻字字誅心。

若說不言，環顧四周，黑紋金絲的羅帳，似人骨的枯藤妝匣，光潔如鏡面的板石，這裏的一切都好陌生。

望著掛滿紅綢相迎的長廊，宮主忽然悲從ｈttｐs://ｗｗｗ•hｅｔubook.com.ｃoｍ心來，走了幾步，卻不由得停下步子，身影隱在長廊燈籠下，眸中蓄淚：「凌域，你瞧見了吧，阿鈺長成大姑娘了，和你長得真像……」

若說張了張嘴，嗓子卻乾澀得厲害，像是塊老舊抹布撕裂的聲音：「你……是誰？」

對方是個雍容華貴的婦人，青絲高高綰起，以一枯藤為冠束髮，耳墜別緻得很，白圈黑珠，好似眼珠子。

婦人突然握住若說的手：「阿鈺，能與你相見，你知道姑姑有多開心嗎？」

若說緩緩抽回手：「我叫若說不叫阿鈺，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婦人好似看穿了若說的心思，長嘆一聲，想著來日方長，她不逼若說：「你剛醒，身子還虛著，先好好歇息，往後還長，我再將事一一告訴你。」

若說驀地艱難下榻，赤腳踱到梳妝和*圖*書鏡前，臉上結痂之處紛紛消褪，面容恢復如初。

殿外，妖界執掌殿闈的旭娘不解：「宮主，既然少君的唯一血脈已歸，是否要昭告天下？」

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若說有些睜不開眼睛，欲抬手遮一遮，頓覺手臂使不上力。

你為什麼要狠心說出那番話？

「阿鈺，你醒了？」

見若說已咳不出什麼，床畔之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將她重新扶至床榻躺好，將軟綢被掖了掖，動作輕柔無比關切。

聲聲鑼鼓刺得耳膜盡裂，身子猶如浸在一汪刺骨冰泉里，錐刺穿身，魂魄剝離。

宮主望了望緊閉的殿門，眼中有複雜的情緒：「好生照顧著，要是阿鈺出什麼問題，我定唯你們是問。」

若說只覺腦袋昏沉，她需要理一理。

旭娘一拱手：「宮主說得是，此番妖界第一女宮涅槃而歸，定擺了那裝模作樣的玉和-圖-書帝一道，本想借悠悠眾口滅了以絕後患，卻未料及助妖君登位。」

宮主雙手交疊，嫵媚由骨而生：「阿鈺能脫身且回歸妖界，他真是功不可沒，看來，我得好好謝謝他。若不是他背後做推手，瞞過玉帝，這件事也沒那麼快促成。」

目送婦人離開殿內，若說強撐著身子半坐起，她只覺渾身虛軟無力，還伴隨著麻木刺痛，身子如燈影戲里的人物剪影般被人以線牽扯。

若說明眸眯了眯，不知是天色已黑，還是屋內未點燈，她瞧不清側坐于床榻上的人的面容。

低頭打量自己，她素衫裹身，裸|露的手臂上滿是細長傷痕，一道道傷痕以白色絲線縫合。她定定地看著那些傷處，只覺不對，那些傷患處排著隊似的一處處灼燒難忍，一處處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愈合。

妖君之位？

「觀仙……」若說喃喃，笑中帶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