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長羽垂眸:「是我喚她來的。」
若說看見他本欣喜不已,笑意還未展現,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打得身子一歪,倒在地上看著聞人長羽,她心裏發涼腦袋發矇。
若說心裏憋著氣,扭頭置若罔聞。
御殿上的三人神情各異,各懷心思。
若說憋紅了眼眶,襯得臉上的清晰紅印越發明顯:「不,我認識的觀仙,他不是這樣的。」
玉帝望了眼顏暗塵,隨即瞧著殿正中的若說與聞人長羽,仍是疑心,卻假意相信:「你我雖無血親關係卻勝似血親,我信你!但是凡離,你總該告訴我,她登基大典之日你喚她來做什麼?」
若說臉上劃過一絲欣喜,她就知觀仙不會任由放之。
若說挺直腰桿打斷:「聽信謠言、胡亂猜度,難道是天界尊主的風範嗎?」
「此番是我喚她來,她若有何不當之處,責任在我,我自當擔下,絕無二話。」頓了頓,聞人長羽斂目嘆息,「倘若她下回再犯,任憑玉帝發落。」
她與他相伴七年,他對她的好,都出自真心,她能感覺到,能感覺到的。
「六界皆知我八百年才收一回弟子,且只收男弟子,可唯獨對她破了例,」聞人長羽微微抬眸,眸中平靜無波,語氣疏離,「六界流言蜚語,對我與她之間的關係妄自揣度,實屬無益。」
御殿內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當年我因一時心軟,將她流放凡間,和圖書可不曾想到,她卻入觀拜我為師,我收她為徒,為的就是能讓她以凡人之軀苟活,與仙、妖兩界脫離關係,也是怕擾了玉帝,才擅自做主,掩了她女子身份。」
血珠緩慢有序地鑽入若說被劃開的掌心疤痕里,刺痛著她的經絡。
聞人長羽神情冷漠,置若罔聞,轉身向玉帝揖禮:「還望玉帝莫治她無知之罪。」
「是。」
玉帝面色一冷,卻並沒打斷她的話,他倒要聽一聽,她還能說出什麼。
玉帝定定地瞧著他,轉而將視線輕掃過一語未發的若說,黑眸里的算計之味漸褪,暗嗟一聲,既然他將話都說得這麼滿了,他還有何話可說?
玉帝抬眸,眸中閃過的神情耐人尋味:「果真如傳聞那樣,你與凡離……」
顏暗塵瞧見玉帝眼裡掩藏的怒意,不動聲色,任由若說繼續。
「觀仙。」若說紅了眼,她想過千百種再相逢的畫面,卻從未想過是以這種方式再會。
「她既飛升妖君,那便與我再無瓜葛,」聞人長羽面無表情,「我小小宮觀容不下她,是以,當面與她解除師徒之名。」
「任由心黑毒辣的人將自己身邊真正忠心的人一一剷除,玉帝當真是英明至極。」
將顏暗塵得意的嘴臉收入眼底,若說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話來:「我的確是來見觀仙的。」
玉帝也在細細打量若說,她的面容與瑤翎上仙的和_圖_書確十分相似,倒真是那孽緣的產物。他雙手扣住御座邊角的渾珠,裝得大度:「無妨。」
「為了你一己之私,將他們逼至絕路,他們相愛何錯之有?六界定下契約,天下蒼生皆可相愛通婚,唯獨天界不同,若不是玉帝你頑固不化,他們也不會死……」
若說無懼,今日正好碰上了,她便把憋著的話都說出來。
她爬過去,扯住他的衣袖,不論別人怎麼說,也不論他如何將罪名攬在自己身上,她都不信,如今,他說的這番話也是為了保她吧。
若說定定地瞧著端坐于御座上的玉帝,他頭戴玉冠,垂掛琉珠輕曳,一襲銀紋金絲衣袍襯得他十分威嚴。
她臉上清晰的紅指印讓人瞧著都心驚,顏暗塵眉頭一蹙,師兄還真是下了狠手啊。
顏暗塵眉眼裡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她還總是能給他驚喜啊,本以為她會任由人擺弄,卻未料到她還擊。
顏暗塵嘴角一勾,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偌大清冷的御殿頓時只剩下他們三人,相對無言。
若說如遭重擊,怔怔地望著他,聲音喑啞:「觀仙?」
聞人長羽清冽的聲音如冰錐刺穿了她熱烈的心:「自此,你我再無師徒情分。」
若說定定地瞧著鋒利刃刃順著疤痕的紋路而下,皮肉一綻,鮮血而溢。
「你知道你掌心的疤痕怎麼來的嗎?」聞人長羽緩緩執起她的右手,盯著她掌心結痂的和*圖*書疤痕瞧了半晌,「是我為了阻你回妖界認祖歸宗,阻你為了報仇挑起兩界紛爭毀了六界安寧而親手割的。」
她明白,她都明白的。
若說瞧著他,一臉憤憤,真想撕下他令人作嘔的假面。
若說不顧顏暗塵的阻攔,往前一步,眼裡未有一絲怯意:「從前,我還是一介凡人時,常聽世人道天界的好,玉帝何其英明,可如今,我倒一點都不覺得。」
他低頭垂眸,不忍去瞧她眸中瀲瀲,握著利刃的手緊了緊。
玉帝仔細打量聞人長羽,眼底內容萬千:「那你喚她來做什麼?」
他的用心,玉帝豈會不知?心領神會的玉帝稍斂了怒意:「我自然不會怪她。不過……」玉帝身子往前傾了傾,「你這徒兒升任妖君之日,也沒忘了你這個師父啊。」
「妖君還未成為妖界第一女宮時,是師兄收的唯一女弟子,常年居於宮觀。師兄明知妖君是女兒身卻佯裝不知,執意將她留下,日久暗生情愫也是情有可原。今日妖君大喜,就算不顧師徒之情,也念及思慕之意,來見師兄,也是情難自控,還望陛下寬厚。」
為免讓人瞧見心裏生疑,他眉心一擰,下手乾脆利落。
玉帝甩了甩銀紋金絲的袍袖,下令:「將文昌帝君帶下去好好醫治,若有半分怠慢,唯你們是問。」
執弩神君適時插上一腳:「啟稟玉帝,文昌帝君身為仙人,偷會妖界妖君,欲https://www.hetubook.com.com以仙品頭銜與妖界合流,恐對天界不利,以護天界之名,我不得已傷及文昌帝君。」
聞人長羽說這話時,面色冷漠、語氣冷淡、態度疏離,哪怕若說心裏深知觀仙定不會如此待她,可此情此景,仍讓若說覺得心慌。
執弩神君偷瞥了眼顏暗塵,得到顏暗塵的點頭示意后,與另一天兵將文昌帝君帶離御殿。
循聲而望,著一襲白衫的聞人長羽掩于白霧中疾步而來。
可她一點都不覺得疼。
顏暗塵察言觀色,開始挑撥:「妖君為何不行禮?」
顏暗塵反問道:「難道你不是來見我師兄的嗎?」
玉帝興緻盎然:「哦?你喚她來的?」
在憶魂珠里看到的畫面揮之不去,若說雙手緊攥:「玉帝今日此舉讓我不由得去想,當年我父君與娘親的事,莫不是也因謠言而讓玉帝被蒙上了眼,只瞧見他們忤逆六界契約,挑戰玉帝底線,卻看不見他們真情相待,於是借天界道義懲戒他們,而實際卻是為了自己的面子。」
聞人長羽扯回衣袖,轉過身,面如冠玉,雙眸炯炯,一如她初見時的樣子。
自從她回了妖界,日日為父君與娘親行禮祈福,卻夜夜做噩夢,憶魂珠里的畫面如夢魘似的纏著她。
耳畔清鈴脆響,成片結群的血珠如紅色飄絮緩緩飄來,似乎蔓延至整座御殿。
玉帝但笑不語,這小姑娘雖瞧著怯弱卻牙尖嘴利,不僅面容和她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娘親相似,連脾性都相似。
若說心裏警鈴大作,側頭盯著顏暗塵,這不安好心的人一定話裡有話,果然——
自上回匆匆一別,她與他都未曾好好說過話。
「住口!」熟悉的聲音帶著怒意自遠處響起。
顏暗塵搶先一步,打破沉寂:「稟玉帝,妖君此番來,是來求見我的師兄。」
這是她第一次面見玉帝,瞧著他,她腦海中便是憶魂珠里的前塵往事,是他生生逼死了她的父君與娘親。
堂堂妖君竟隻身闖天界,在御殿上對玉帝放肆斥責,這說出去怕是又會被有心之人挑唆,成為戰禍的開端。為阻止她繼續口無遮攔,也為平息玉帝鬱結心火,才行至若說跟前,聞人長羽便咬牙揚袖,劈掌揮了下去。
顏暗塵眸子半眯,靜靜候在一旁,瞧著聞人長羽怎麼演完這場戲。
聞人長羽淡淡地抽出髮髻里的青竹發簪,眼神倏地一冷,手中的青竹發簪忽地幻化為一柄鍍銀青石利刃,利刃光影一晃而過。
文昌帝君受了重傷,欲辯解卻有氣無力。
他分明是在逼她,她若袒露心意,那他定會用她父君與娘親的事大做文章;若她違背心意,那他便會使手段看她的笑話。
玉帝遭此一質問,登時面上掛著的和善有些搖搖欲墜,顏暗塵趕緊火上澆油:「妖君如此出言不遜,可是未把天界放在眼裡?」
你這麼厲害怎麼不去說書!若說一臉難以置信,啐道:「滿嘴瘋言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