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著!趙知著!」
全校的學生蜂擁而出,每個人都裹著蓬鬆寬大的棉襖羽絨服,臉都快埋進圍巾里了。家長覺得坐公交車或者騎車回家不安全,全部一股腦地開車來接孩子們,簇擁在校門口蹲守著自家孩子,翹首張望。
游桃桃突然問:「對了,我們為什麼不和秦天他倆一塊兒吃飯啊?」
趙知著僵硬地走到沙發邊,王桂英膝頭倒扣著一個小嬰兒,包裹得嚴嚴實實,正發出魔音穿耳的哭叫。
學生的家庭條件好不好,其實上課的時候多看看就能看出來。
「滿分兩個,程燃和趙知著。唉,我們課代表可惜了,填空題寫錯了一個字,不然也是滿分。」蒼鍾晚嘆了口氣,「有些同學可能知道,我們學校呢,每屆高一都要搞一個語文基礎知識競賽。鑒於總是有同學對語文不夠重視,這次學校增加了獎勵機制,比賽第一名的,發800塊獎金,免一年語文類教輔書費。」
霎時,教室里沸反盈天。
程燃揣著褲兜懶散地跟著趙知著走去了辦公室角落,那邊堆了幾張廢棄不用的辦公桌,上面養著好幾盆綠植,吊蘭茂盛的長葉正好把他們擋住了大半。
大家手忙腳亂地搬座位,校服、作業和書本掉得到處都是,桌子凳子歪七扭八,鬧哄哄一堂。
雪斷斷續續下了一下午,但終究還是沒積起來。連屋檐上都看不到白色,打雪仗什麼的就更別想了。
「你確定,要和他們一起吃飯?」趙知著一挑眉,往男生聚集的那邊指了指。
趙知著怒瞪程燃一眼。
「蒼老師,剛剛我倆演戲呢。」趙知著說。
白色絮狀物在試管里逐漸成形,游桃桃驚奇地靠近觀看,和李向陽幾乎是頭靠著頭。
「小張,小張,就放在這裏吧!」
程燃立馬舉起手投降,說:「好,知道了,我們關係不好。」心裏卻緊接著死亡發言——那也沒見你朋友圈把我屏蔽啊。
王桂英解下他的紙尿褲,裡頭兜著一包排泄物。
趙知著一愣:「你怎麼知道?」
趙知著挑著要看的教輔書塞進書包里,轉頭卻發現程燃已經挎著包倚在門口等她。
李向陽僵硬著脖頸,心跳如雷擊夔鼓,整個人一激靈,手肘不小心撞落了什麼東西。
趙知著還以為自己幻聽了,狐疑地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一個女人站在門衛室屋檐下朝她招手。
「不知道啊……感覺他心不在焉的。」游桃桃彎腰喝了一口熱湯,滿足地眯起眼睛,「可能是擔心他媽媽吧。」
估計再過不久她就能泡奶粉、換尿布十項全能了。
程燃:「全校的。」
「那就要你配合我了。」趙知著嫣然一笑。
趙知著:「全國的?」
回到教室,雖然燈還亮著,門也掩著,但已是人去樓空。
程燃瞪大雙眼:「???」
蒼鍾晚正頭疼怎麼勸架呢,兩小孩倒是和和睦睦地並肩走了出來,一個揣褲子口袋,一個揣衣服口袋。校服拉鏈拉到最頂上,蓋住一半下巴,端的是一樣的面無表情死魚眼。
「哐啷」一聲響——在化學實驗室里,任何一點異常的動靜都會讓人提心弔膽。所有人呼吸一滯,朝聲源處看去。
程燃順著趙知著的目光看去,只見王可嫻正纏著蒼老師看錯題,其他人三三兩兩地聊天。
蒼鍾晚看了看,笑了:「還真都做對了。」他忽然又有些欣慰,「舉手的同學在最後一節晚自習到我辦公室來。」
晚自習下課的鈴聲在此刻打響,悠揚的鋼琴聲也阻止不了大和-圖-書家看戲的熱情,沒一個人要著急回家,包括端著保溫杯的蒼鍾晚。
李向陽低著頭沉默,他忽然有些厭棄這樣的自己,不善言辭又怯懦,像穿梭于陰暗角落裡的鼠類。
趙知著翻了個白眼:「我是說李向陽,他家的情況你也知道。」
但其實大家都懶懶散散的,除了王可嫻鉚足了勁一定要做到最好,探頭探腦地看蒼鍾晚批改。
於是新的一次排座位又將開始。李向陽還是老位置,秉承著三好學生的優良傳統,筆筆直直地坐在正中間。程燃一般愛往後坐兩排,在講台左右兩組裡頭挑。
趙知著看著客廳里堆成小山的奶粉尿褲還是沒反應過來,直到張叔搬著東西上來看到她打招呼:「知著還在啊,快來看看你弟弟。」
也不是第一次上實驗課了,張大軍沒多說什麼,直接讓他們開始,自己就在周圍走來走去。
「但每個班只能推一個人去比賽。」蒼鍾晚為難地撓撓稀疏的頭髮,對趙知著和程燃說,「你看看你們倆,誰比較感興趣?」
「我懂了,我懂了。」蒼鍾晚拍拍程燃的肩,顯然比較欣慰,「那到時候我就說你們爭論不下,這個機會就順延給課代表了好吧。」
程燃沒臉沒皮地聳聳肩,用口型說:「要黑一起黑。」
「什麼什麼?」
但轉念一想,還是不對啊!蒼鍾晚又問了:「那為什麼剛剛其他人都說你們關係不好?」
程燃這才了悟地點點頭:「那你怎麼說,直接讓給李向陽的話,他反而不會去吧。」
程燃摸摸鼻子,無奈一笑,也和蒼老師道了聲再見,然後跟著走了。
「那應該不可能,你沒看舉手的人裡頭還有李向陽、王可嫻他們嗎?」
趙子軒——哦,是趙知著那便宜弟弟的名字——繼撒尿、喝奶、數次無理由驚醒之後,終於又折騰起來了,這次是吐奶。
他媽媽病了這麼久,家裡頭肯定兵荒馬亂的,游桃桃表示理解,把自己的書和本子推了過去,說:「那你用我的吧,反正我也搞不懂。」
當真是在下雪,肉眼可見的細小雪花緩慢地從天空飄下來,只是落到地上就化了,不注意還以為只是在下雨。
外頭像是有一堆人擁進門一樣,乒乒乓乓一陣響,趙知著費勁地皺眉將眼皮微微撐開,窗帘縫外還是黑漆漆一片,怕是還不到早上六點。
趙知著:「……」
張叔是趙保剛多年的司機,以前也經常接送趙知著,算是熟悉。
趙知著忽然就懂了網紅拍照為什麼都要擋臉,因為,是真帥啊!
「喔——」眾人驚嘆學校這次竟然這麼「壕」。
蒼鍾晚揮揮手示意他們自便,反而是程燃有些驚愕地笑了下。
「忘家裡了……」
站了起碼有五分鐘,終於有學生看不下去了,催道:「快點快點!蒼老師已經來了!」
教室里的暖氣開得足足的,但每個人的椅背上還是掛著一件厚厚的大外套,即便是去走廊盡頭的衛生間也得披著。
喜歡聽他課的人很喜歡,不喜歡的人也就支著耳朵隨便聽一聽。趙知著倒也說不上什麼喜不喜歡,她只覺得這大好的時間用來聽文史八卦有點太浪費,於是邊聽課邊暗自做其他科的作業。
「呼呼呼……好冷好冷!」秦天揣著手狂奔進教室來,臉和耳朵都被凍得通紅。
其餘人像草叢裡聞風而動的短尾矮袋鼠,迅速地支起耳朵轉過頭去,小小的眼睛,藏著大大的興奮。
這東西改起來快,蒼鍾晚就沒讓他們回www•hetubook.com.com去,打算當場出結果。
他一把撞開的教室門讓冰冷的空氣頓時湧入,坐在門邊的女生暗自瞪了他一眼。
風就在這時從天空席捲而來,穿過稀疏的樹葉和樓房的間隙。還是很冷,雖然沒有呼號大作,但趙知著還是起了一胳膊雞皮疙瘩。
「我猜到了。」蒼鍾晚嘆了口氣,「這題目你倆也沒必要去抄答案。」
「是嗎?」蒼鍾晚回過頭問其他人。
其他幾人只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他竟然就沒有再動作。
「今天我們來做氫氧化亞鐵的製備實驗,把書翻到139面。」張大軍站在實驗室里指點江山,「這個實驗考查的主要是置換反應和複分解反應,所以不會給你們提供硫酸亞鐵溶液,自己生成啊。」
「班上選擇題全對的舉個手。」蒼鍾晚把手臂支在保溫杯蓋上發問。
接著李向陽用這九百塊錢給他媽媽請了個針灸師,兩套流程下來人總算能下地了。
李向陽從小品學兼優,什麼時候領會過老師如此嚴肅的一面,當場愣了。游桃桃就不一樣,她已經習慣了。
似乎是猜到底下一定會有人嘰嘰歪歪,張大軍話音剛落就溜之大吉了。
這得有多困啊?
「哦——」遠處同學傳來統一的驚嘆聲——你看這個瓜,它又大又圓。
她還是趴在桌子上睡覺,胳膊下還壓著沒來得及合上的課本。
十一月底的空氣里已經隱隱有了寒冷的味道,程燃突然停下腳步,扯住趙知著的手腕,把她牽到了自己的左邊。他看著深深的夜空輕聲開口:「要起風了。」
「蒼蒼竹林寺,杳杳鐘聲晚」,只可惜蒼鍾晚的名字起得再好也抵不過他姓一個「蒼」。為什麼大家從頭到尾都老老實實地喊「蒼老師」呢——答案你知我知大家知。
蒼鍾晚將卷子一張一張發下去:「先做套題再說。」
等到周一早上,李向陽也準時出現在教室。他們五個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然後低眉垂眼,假咳忍笑。
游桃桃順著趙知著的筷子看過去,只見一群男生圍在一起,你夾我的、我喝你的,狼吞虎咽,往往一抬頭,自己盤子里的菜就空了。
只是放學的人太多,程燃擠到現在也沒擠到趙知著身邊去,可又不好意思出聲叫住她。
對於化學老師這種組隊方式,游桃桃表示很滿意,她的成績通常在倒數五名以內沒跑,而前五名,基本上就是趙知著、程燃和李向陽輪流上下,怎麼排她都不虧。
只是心跳得有多快,語氣就有多平淡。趙知著面無表情的人設牢不可破:「走了,再晚沒車了。」
好在程燃立馬反應過來了,先是低頭笑了一下,肩膀聳動。接著,他瞬間變臉,一把捏著趙知著拿著手機的左手揚了起來。
於是她滿腦袋對這個所謂的弟弟的第一印象,只有可以震翻屋頂的哭聲和粘著屎的兩片屁股蛋子。
她看了看自己愛桶里的可樂雞翅、紅燒小排、清炒蝦仁,不由得打了個戰,連忙搖頭,然後得到了趙知著賞識的注目。
眾人吐槽歸吐槽,卷子還是乖乖地做。蒼老師收集的題不多,十道選擇,五道填空,雖然都不是課本上的知識,但在座各位都是拔尖的選手,二十來分鐘后陸陸續續都交了卷。
下課後,班上立馬就嘮開了。
「我看看,讓我看看!」
鬧鐘的指針已經緩緩轉向十二點整,趙知著看看作業又看看床鋪,苦笑了一下。
雖然沒有積雪,但道路被雪水浸染得濕hetubook.com.com滑難行。好在這是周五,高一高二本就是上完下午的課就回家,學校也擔心學生們回家路上的安全問題,於是將高三的晚自習一併取消。
趙知著看了一眼程燃,示意他來說。
蒼鍾晚笑呵呵地抱著卷子站在門口等大家。大概所有班級的主科老師里都是語文老師的脾氣最好,前提是不當班主任。
程燃大概是聽到了游桃桃的自言自語,停下手裡算題的筆,抬頭看了看趙知著。
無法物化,又無法分割。
蒼鍾晚看人來了趕緊把手機一摁,把早就準備好的卷子抽出來,笑眯眯道:「來了?坐坐坐,隨便坐啊。」
一而再再而三,趙知著敗下陣來。她認命地穿上衣服梳好頭走出去,剛推開門,一陣嬰兒尖銳的哭聲便響了起來,她整個愣住了——早起使人遲鈍。
托那剛出生小孩的福,趙知著過了一整月獨居的日子,學習效率突飛猛進。等到十一月底的二次月考成績出來后,她已經緊緊咬著李向陽的分數排在全班第三,年級第六了。
「你覺得我缺這800塊嗎?」趙知著環著手臂回嘴,「不過我們不缺不代表別人也不缺。」說著她往另外那堆人那兒指了指。
比奇堡嘮嗑大賽——
程燃轉過頭來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也對也對。」女孩拍拍胸脯,安慰自己,「這兩人要是上課都不聽了那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怎麼回事,做事情粗手粗腳的,如果把溶液碰倒了怎麼辦!」張大軍快步走過去批評。
所以今天放學后校門口尤其擁擠。
一股少女的甜香衝破各類化學試劑的生澀氣味,縈繞在李向陽鼻尖,彷彿真的是一顆清甜多汁的水蜜桃。
八九個擼著衣袖叼著煙的混子擠在南樓街183號前,但李向陽視若無睹,手指翻飛地數著鈔票一臉淡定地划賬,還十分大氣地把那一塊八的零頭給抹了。
這樣的情緒一直延續了一整天,中午秦天和程燃叫李向陽一起去食堂吃飯,他也恍若未聞,啃著早上剩下的大餅奮筆疾書,好像要把上周落下的功課百倍千倍地補回來。
「你的書呢?」游桃桃看李向陽就帶著一支筆,課本和實驗記錄本都沒有,偷偷歪過身子去問他。
「……」趙知著都懶得吱聲了,麻木地起身去衛生間倒熱水。
得到的是齊齊整整點頭的小腦袋。
好在程燃及時幫趙知著擋住了大半。
「你管我。」趙知著瞥了他一眼。
李向陽:「可能是語文基礎知識競賽。」
程燃咧嘴一笑,巴巴地跟上,誰不知道去濱江花園的中心6路是半夜三點才停運,只有去地質隊宿舍大院的3路車,才最晚只到十點呢。
但秦天顯然顧不上這些,著急忙慌地向自己弟兄們報告:「外面好像下雪了!」
「把這機會讓給李向陽吧,學校今年的獎勵機制對他幫助很大。」雖然程燃沒有明說,但蒼鍾晚還是聽懂了。
那女人穿著一件玫紅色的大衣,帽子、圍巾什麼都沒戴,嘴唇凍得青紫,憔悴得趙知著差點沒認出來——錢曉麗,趙子軒的親媽,她來幹什麼?
「撲哧——」班上一定有人會在這時候小聲笑出來。
李向陽終於回過神來,想起身辯解,但游桃桃眼疾腳快地踢了他一下,無聲地阻止。
程燃皺皺眉,又重新低頭寫自己的作業去了。
這回是她和李向陽組隊。
於是靜默三秒后,她站了起來,打算救李向陽一次。她說:「是我沒帶書。」
等趙知著把小毛巾重和_圖_書新掛好回到房間拿起筆的時候,發現手機二十分鐘的閱讀理解倒計時早已結束,題卻還空著大半。
「你又敢說你是自己做對的,手機里的搜索記錄還沒來得及刪吧?」
但不論如何,當第二節晚自習的上課鈴打響后,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停下筆走出教室的身影,留下來的學渣們還是在心裏默默地酸。
但程燃沒想到,他不叫趙知著,反而有人叫住了她。
「沒說錯,本來就不好。」趙知著毫無感情地應道,向蒼鍾晚揮揮手轉身就走。
最後朱浩逼迫瘦黃毛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加上手機里的餘額,七湊八湊把欠李向陽家的九百四十一塊八毛一起還了。
五人組誰也沒離開座位,游桃桃坐在角落裡低頭髮消息。那天吃飯的時候,他們拉了個群,至於為什麼取了「比奇堡嘮嗑大賽」這樣一個群名,可能只是因為那天麥當勞送的小禮物是海綿寶寶吧。
「李向陽今天怎麼了?」趙知著坐在食堂的長椅上問游桃桃。
她昨天看書看得有點晚,攏共沒睡夠五個小時,於是嘟囔一聲翻身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懶得搭理。
這一看,氣更加不打一處來,張大軍卷著書磕在桌子上問責:「連書都沒帶全,啊?是誰沒帶,站起來。」
趙知著尷尬地停下算題的筆,班上也傳來窸窸窣窣掩蓋「罪證」的動靜。
游桃桃早早就被她爸接走了,只剩趙知著一個人慢吞吞地走著。程燃早就下定決心問問趙知著最近怎麼了,於是也把秦天給打發走。
大概是沒吃早餐又沒睡夠,趙知著一天下來臉色冷得嚇人,連游桃桃都沒敢和她多說話。晚自習下課鈴一響,眾人歸心似箭,只有趙知著不緊不慢地翻著書,能多待在教室一會兒是一會兒,直到她把這張物理期末卷做完才走。
「啊……」底下一瞬間有喜有愁。
趙知著一行五個人里,游桃桃是成績最差的那個,數理化生成績通常以個位數計。班上的人也心知肚明,她本來就考不上一中,能進一班全靠她爸砸錢。
「哇——龍溪好幾年沒下過雪了吧!」游桃桃激動死了,跑到趙知著座位前去把她搖醒,「別睡了別睡了,外面下雪了,出去看看?」
「蒼老師什麼意思啊?不會要找我們麻煩吧,我剛剛確實在開小差來著……」
趙知著差點被他拽得踉蹌起來。
「有些同學啊,上語文課盡干別的去了,你們選擇題都做對了?」蒼鍾晚突然話音一轉,微笑著站在講台上不動了。
游桃桃:「出現jpg.@李向陽 語文課代表知不知道什麼內幕消息?」
……
「哎喲哎喲,寶貝孫子不哭哦——」那孩子不知怎的又哭了起來,王桂英趕忙一邊抱起來哄,一邊又開始吩咐趙知著跑腿,「那誰!快出來給你弟弟打熱水洗個臉!」
趙知著想了想,發言:「老師,我能和程燃單獨說幾句嗎?」
接著沒等程燃問怎麼配合,趙知著突然就提高了音調,一招斃命:「能不能全做對你心裏沒點數嗎?不要以為你剛剛看我卷子我不知道。」
「哎呀,那看來是我不好。」蒼老師無比自責,伸手趕這群看熱鬧的孩子走,「你們先回家吧啊,再晚沒車了。」
看來這幾本書都還帶多了啊。
趙知著一臉茫然地從臂彎里把頭抬起來,眼睛還半眯著呢,無精打采道:「我不去了,你找秦天他們去吧,我再睡會兒。」
李向陽習慣性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第一次有了傳說中的歸屬感。他嘗試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去形容這種感覺,卻滿腦子的物化生,一會兒想到了「以太」,一會兒又想到了「胚胎」。
其他不知情的人一臉蒙——什麼鬼,我們是過來罰做卷子的嗎?
大家一頭霧水,但還是陸陸續續舉起手來。
「先別吵了,過來再說。」
後來事實證明她這個舉動確實是對的。
「哎呀!沖沖能幹凈嗎,你得用開水燙啊!」王桂英的嗓門大得嚇人,穿破客廳、房門和棉被直達趙知著耳里。
「你說王可嫻?」程燃問。
張大軍此人,好的時候非常好,笑眯眯地和學生一塊起鬨;但凶起來的時候,反而比一直嚴詞厲色的那類老師更讓人畏懼。
「這不正常嗎?他們倆本來關係就不好啊!」王可嫻翻著白眼出來說話了。
「這怎麼還吵起來了?」蒼鍾晚糾結地撓撓頭,手裡的杯子拿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蒼鍾晚踩著他的老北京布鞋上講台講月考卷子,大半節課過去了還沒講完選擇題。這也不怪他,他是那種能從字音字形講到字的起源再講到測字算命的人。
趙知著的今天,從吃不下早飯開始。
「游桃桃啊游桃桃!」張大軍氣得在原地轉了幾圈,「中考化學不及格,第一次月考28分,期中考14分,我沒說錯吧?看來你還嫌這分太高了是吧?」
門窗和頂燈都關上,他們離開寂靜無聲的走廊。高三年級朦朧的燈光穿過書堆和窗格照射下來,趙知著小心翼翼地踩過一地光影斑駁又凹凸不平的圓形石磚。
大家面面相覷。
好在虛驚一場,不過是李向陽那一桌不小心把空的試管架碰到了地上,塑料製品沒破沒碎,李向陽趕緊彎腰將它撿起來。
「這節課帶上書,全部去實驗室上課!」化學老師張大軍一提褲腰帶,滿串的鑰匙噹啷作響。
蒼老師問:「但我沒懂你們幹嗎這樣?」
趙知著、程燃、李向陽、王可嫻、黃一禕、宋奕,他們六人到了語文組辦公室之後發現只有蒼鍾晚一個人在,啜著熱茶竟然在看某宮斗大戲?
「兩人一組,自己把排名表掏出來看看自己的化學成績,第一名和最後一名組隊,以此類推哈!」
一個人去還是沒什麼意思,游桃桃只好百無聊賴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嘴裏嘟囔著:「趙知著怎麼回事啊,這段時間每天逮著空就睡覺……」
至於趙知著嘛,高一一班眾人已經懶得看了——肯定是離程燃要多遠有多遠。
他大概一學期只剪一次頭,開學時的寸發如今已經拂過耳尖,風卷著他的頭髮蓋住了小半張臉。
隨著高一第一學期期末的臨近,天越來越冷,在南方,一月份才算是真正的冬天。
大早上猛不丁視覺嗅覺雙重刺|激,趙知著有點反胃。她趕緊打完招呼就拎著書包出門上學去了。
一堆人往窗戶處擠,也有人直接就出門跑到走廊上探出手感受。
黃色的毛巾洗臉、藍色的毛巾擦身、泰迪熊的盆子洗衣服、小豬佩奇的盆子洗澡——短短一個晚上,趙知著已經門兒清。
「怎麼了?你要是想去直接說就好了,我沒什麼意見。」程燃說。
「帶這麼多書回去,你不打算睡覺了?」看著趙知著把資料一本一本往裡塞,程燃沒忍住還是問了。
兩個姑娘死死地護著這桶菜,肉比天大。
化學導學訓練、地理試卷兩張、語文古詩文閱讀專輯……趙知著將資料一本一本往包里放,突然,她好像想到了什麼,煩躁地「嘖」了一聲,把包里的英語閱讀精讀和其中的一張地理試卷又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