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芬還在琢磨著等會兒下班后再去哪兒買兩袋年貨的,門口卻進來了一個人。
新都大酒店是龍溪排得上前幾名的大酒店了,只是隨著城市化的發展,它逐漸遠離了商圈,門庭又是在一條小路的後面,漸漸沒了什麼生意。
此時天才剛剛亮堂,但街上已經熱鬧開了。走親訪友的人絡繹不絕,車聲人聲到處喜氣洋洋。就連他們這平常無比冷清的地質勘查大院里都是花天錦地,一路走來程燃已經和七八個街坊鄰居互道了「新年好」。
兒子遠在國外有時差,只有明天一早才會打視頻電話過來。這樣兩個人的年也過成習慣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趙知著快步走去辦公室。
趙知著對郭芬說:「阿姨,麻煩再給我續明天一晚的房間就好了。」
不知怎的,這眼神讓趙保剛想起自己那個已經過世的首任岳父來。海軍出身的男人,不怒自威,還有他身後那整整齊齊的下士們。
他們一個穿著跨欄背心,手上拿著正要晾的黑色褲衩,沒擰乾的水珠順著蠟筆小新露屁屁的印花圖案往下滴;另一個套著土味滿分的紅色睡衣,腦袋上堆了四個亂七八糟的哪吒同款鬏鬏。
「呵。」趙知著真的是被氣笑了。她現在終於懂了,這果然是能理直氣壯地靠家暴來離婚的一家人啊。
「幹嗎?」郭芬笑問。
接著程燃轉身抬頭,一剎那,時間彷彿靜止——他和趙知著隔著玻璃獃獃地對視,仿若兩根定海神針。
但這之後,趙知著在濱江花園的生活也更加難受起來,她好像忽然就理解了游桃桃畫日曆的道理。
「嘩——」的一聲,此時趙知著正給小孩泡奶粉,加一點熱水,又兌一點涼水,還得關注毫升量。
一月二十號,大年三十的前三天,期末考試的成績下來了,學校直接通過簡訊發送到學生和家長的手機上。
但總是會被人找出蛛絲馬跡——
當我一歲時,黃昏是我一天中最焦慮的時刻;當我十歲時,黃昏是我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刻;而當我站在此時此地,黃昏是我一天中最寂靜的時刻——靜到彷彿在你的眼裡看完了十六場日落。
「哎——」郭芬應道。
來的時候只有一個箱子,半年過去了,依然還是一個箱子,只是外加了一書包的書而已。她把濱江花園的門鑰匙當著他們的面放在了客廳餐桌上,然後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陽台上的玻璃窗關得密不透風,但日暮時的天空還是大片大片地鋪滿視線,深深淺淺的粉紫色逐漸蠶食著餘暉。
趙知著把保溫桶放在小几上,打開蓋子,滿滿的熱氣蒸騰上來,酒店的小頂燈昏黃不已,卻把菜色照得流光溢彩。
「新年好啊。你還沒吃飯吧?今天大年三十,我們家人少,做多了吃不完,給你送一點來,不要嫌棄呀。」五十來歲的女人笑得溫和又緩慢。
這麼一說,程燃好像也是坐3路公交車?
「你呀……」老伴兒搖頭嘆嘆氣,把剛要喝的酒放下,站起身來。
「全省發布寒潮|紅色預警:預計未來24小時,受冷空氣東移影響,龍溪、寧州、瞿水等地最低氣溫可達-8~-10℃……」
王桂英被驚到了,接著臉上就浮現起權威被挑戰後m•hetubook.com•com的惱羞成怒。她隨手抄起茶几上的塑料紙抽盒朝趙知著扔過去,尖叫道:「要死啊你!」
話一說出口,趙保剛立馬就反應過來了,臉色一變問道:「錢曉麗告訴你的?我就知道她沒這麼安分!你告訴她你弟弟住哪兒了?」
遠處高矮層疊的樓房和劃過天際的電線也慢慢變成剪影。
老人鷹隼般的目光遺傳給了自己的親外孫女,就這麼一眼,竟然讓趙保剛滲出了冷汗。
眾人:「……」
累得很。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算是吧,吃完早點我又回宿舍睡了個回籠覺。」
「為了我們?」趙知著笑了,「我小時候好歹還有媽媽,現在趙子軒連媽都看不到了,你是不是覺得錢可以代替一切?」
今天不是英語早讀,趙知著就沒那麼趕時間,踩著上課鈴響才抱著作業去韓娜辦公室,在教室門口差點和人撞了滿懷。
而趙知著面對這一切只覺得羞愧,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所謂的這幾個親人,能醜惡到如此地步。
但總算好過了點。
直到冬日暖陽逐漸西沉,溫度隨著光亮消逝而降低,程燃才意興闌珊地退出遊戲,摘下耳機一聽,隔壁也已經回歸沉寂。
大年三十,不論誰家都是燈火通明。即使郭芬家只有他們老兩口,還是要把年夜飯做得活色生香。
等會兒把衣服曬了,再煮個米飯拌上中午剩的土豆牛腩,加點咖喱也不錯……
因此,這說到底就變成了套一室一廳的房子。
秦天:「那倒沒有,他一來就喊姐,喊得比我還親。」
農曆新年的第一天,趙知著決定要萬象更新。她早早地退了酒店房間,拿著昨天就交接好的房子鑰匙,先把箱子什麼的一併放好。
趙知著對著落地窗上自己的影子笑了笑,說:「祝我新年快樂。」
這姑娘竟然還沒成年,郭芬好奇地又往她等電梯的背影處看了看。而且她摘下口罩人臉識別的時候,臉上那個紅腫,分明是被人打的吧?
韓娜一怔,問:「你想住校啊?你家住哪兒來著?哦,濱江花園,是有點遠……」她一邊說著,一邊翻著班級花名冊,「不過住校名額肯定是沒有了。我們學校的宿舍樓本來也就只有這麼兩棟,都騰挪給縣鎮一級的同學住了。」
這時,即將早讀遲到的秦天背著書包衝進了教室,從第一組躥到最後一組,途中走位妖嬈地經過趙知著、游桃桃、李向陽和程燃的面前,擠眉弄眼,示意他們趕緊看手機。
趙知著反倒是越來越平靜,她面無表情,不緊不慢地回到自己房間開始收拾東西。
手心全是捏著遊戲手柄浸出的汗,一陣煩膩湧上心頭,程燃決定去浴室洗個澡松泛一下。
趙知著這話扎了趙保剛的心窩子,中年男人勃然大怒,頓時不管三七二十一給了自己女兒一巴掌。
趙知著連呼吸都停頓了。
趙知著把瓶子重重地放下——誰愛泡誰泡吧!又不是我兒子!
她來到前台,掏出身份證對郭芬說:「開一間有窗的大床房。」
「沒有。」
趙知著坐在酒店的床上,一邊感受久違的安靜,一邊在各類本地論壇上尋找租房信息。
「拿著拿著。」郭芬把保溫桶遞到和*圖*書
趙知著手裡,「吃完了直接放在前台就好了。」
韓娜正忙裡偷閒,一邊玩手機一邊吃早點,在自家課代表面前也沒什麼好遮掩的,隨口吩咐道:「你先放在王老師辦公桌上吧。」
然後趕著人家開店的人做新年第一單生意開門紅,討個最大的折扣,把床單被褥、鍋碗瓢盆、掃灑拖抹的日常家居品統統買好。
後來的後來,當程燃絞盡腦汁給趙知著寫每年例行的卡片時,他忽然回憶起了這天,於是再一低頭,墨色緩緩沁入紙間:
趙保剛剛想鬆一口氣,趙知著緊接著就說:「但我把梁凱叔叔的名片給了她,估計過完年你就會收到法院的傳票了。」
但現在,她不得不用了。
「找我有事?」趙知著攪著杯子里熱氣騰騰的阿華田問。
到了要做勞動的時候趙知著才終於明白長頭髮是多大的累贅。從小到大隻會梳馬尾的趙知著甩甩自己舉到酸澀的胳膊,終於決定放棄編髮教程,破罐子破摔地把頭髮團到腦袋上就算完事。
「你簡直……你簡直就是吃裡爬外!」趙保剛暴跳如雷。
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全部了。
「……」
新都大酒店的住房樓層很高,往外看出去是萬家燈火絢爛,與S市相比也毫不遜色。
過年是不是還是得買幾根煙花啊,郭芬突然沒來由地想到。
趙知著一噎,保持微笑:「新款洗衣液的味道,有什麼問題?」說著她扯過王可嫻手裡自己的英語筆記,「下次再廢話就別想借了。」
接近年關,天是越來越冷。郭芬的老寒腿又開始隱隱作痛,她彎下腰來把腳下的小太陽取暖器開到最大檔,暖黃的光照得她手裡五顏六色的毛線團都成了一種顏色。
王可嫻過來還英語筆記的時候說:「趙知著,你身上怎麼一股奶孩子味啊?」
韓娜很熱情地給趙知著提建議:「你要是覺得住得遠不方便的話,可以考慮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光是咱們班就有好幾個在旁邊的學府佳苑租住的。可以和家長提提看。」
環顧著滿屋子狼藉的嬰幼兒用品,她突然委屈得想哭。
「你爸逼我離婚。」錢曉麗繼續說,「我本來不想離的,但他聽了你奶奶的話,說——不離就打到我離。」她凄然一笑,把袖子挽上去,露出的手臂上青紫一片。
趙知著一直都沒用過。
她只能經常拍拍那孩子的視頻發給錢曉麗看,還給了錢曉麗一張名片。那是她外婆當年的學生,如今是一家律所的老闆,她讓錢曉麗去爭取自己合法的探視權。
「我去酒店一趟,住了個小姑娘,一個怪可憐的,給她送頓年夜飯吧。」郭芬說。
「電動車鑰匙給我,我送你去。」
「明天就大年三十了,小姑娘不回家住啊?」郭芬應著,但還是沒忍住問道。
對於家裡這攤子糟心事,趙知著嚴防死守,沒告訴任何人一星半點。
這麼漂亮的小姑娘,誰捨得下這種黑手,造孽哦。
趙知著一愣:「你直接去就行了。你不知道我爺爺奶奶住哪兒,那你打電話問我爸也可以啊。」
看見自己兒子回來了,王桂英忙不迭地告狀:「看看你養的這個冷血沒人性的女兒吧!讓她給子軒泡個奶就這副死樣子!」
錢曉麗看到和圖書趙知著眼裡閃現的複雜神色,彷彿找到了這麼些天以來的宣洩出口一般,都不用趙知著問為什麼,她就倒豆子似的都說了出來。
是個年輕的姑娘,穿著過膝的黑色羽絨服,披著長發。大大的帽子邊圍著一圈毛,襯得她臉極小。不僅如此,箱子、書包、連戴著的口罩都是黑的。只有露出的鼻樑和額頭在一眾深色里白得發光,飽滿又秀挺。
江南這邊少部分地方有的傳統,用堅硬的堅果來代替硬幣,更乾淨些。總歸都是一個祝福的意思。
學府佳苑?學區房一個月租金六七千,趙保剛會同意才有鬼,不過租房倒不是不可行。
「你去哪兒?」老伴問。
大年初一,程燃給自己定了個清早五點的鬧鐘。沒辦法,過年期間外賣不營業,只能自己動手開火。還要在無數趕早市的大媽大叔中殺出一條血路來,不然連根白菜都沒得買。
如果是年後,走親訪友的人還會來擺擺宴席,或者開幾個房打牌,倒是挺熱鬧。但是這年前幾天,的的確確冷清,連大街小巷過年放的音樂聲都聽不到。
「韓老師……」趙知著說,「我想問一下,下學期我們班還有空余的住校名額嗎?」
程燃:「他來幹嗎,挑釁?」
於是,他戴上耳機打了一下午遊戲。
倒是沒人再來打招呼,但是視線不清差點給摔了——他一聲驚呼,長腿跨過家門口的樓梯間突然冒出來的掃把頭。
「好。」郭芬只能依著他。
門一開,是那個前台阿姨,她愣了愣,問:「阿姨,怎麼了?」
早晨七點,他終於打著哈欠帶著一大包的菜回來。
說到這裏,趙知著就已經懂了。趙保剛的公司年初的時候融資失敗,現金流一下斷掉,連支付她出國讀書的錢都沒了。可要是在這個時候來了一大筆錢,所有的燃眉之急都可以解決,公司也不用以破產而告終。
但缺點是距離學校更遠了,而且只能乘最擠的那趟3路公交車。
可笑至極。
「啪——」的一聲,盒子四分五裂。
一天下來怎麼過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終於又挨過了一天。
看著手上的奶瓶,她感覺一陣煩躁湧上心頭。
「你自己去泡吧。」趙知著空著手走到客廳,平靜地對王桂英說,「以後我也不泡了。洗毛巾、拖尿、倒水、烘衣服……和他有關的一切我都不做了。」
「就我們兩個,別做那麼多了。」郭芬的老伴在客廳朝她說道,「少做點放到茶几上,我們邊看《春晚》邊吃啊。」
因為門開著,程燃沒忍住好奇地往裡頭張望了一下。沒看到人,只有一堆清出來的垃圾堆在門口,裏面傳來「唰唰」洗拖把的水聲。
「哎呀,氣歸氣,別砸東西啊。萬一把電視砸壞了,還不是你心疼。」趙保剛把東西放在玄關地上,走過去把碎成幾瓣的紙抽盒撿起來。
在S市那樣的地方一室一廳有多搶手,在龍溪就有多遭人嫌棄。小地方不然就是買房,如果要租,也必然是一大家子住進來。因此這套房子也一直沒有租出去過,保留著原房東住過的痕迹。
原本站在旁邊和趙知著閑聊的游桃桃瑟瑟發抖,她俯下身在趙知著耳邊小聲問:「你前兩周不是剛來姨媽嗎?現在又來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
果真是靠了一個又一個。
程燃一邊盤算著,一邊把剛搓完的衣服拎出去。
郭芬麻利地給她辦手續,專門挑了間設施都沒什麼大問題的房間給她。
接著,她拎著保溫桶,走到玄關把棉大衣裹上準備穿鞋。
「怎麼了這是?」大門被打開,開門的人大概聽到了這場戰事的尾聲,邊進來邊問。
這是趙保剛的軟肋,要是沒有那筆錢,現在他還不知道在哪個鄉下打滾呢。大概越是真相就越想要遮掩,趙保剛生平最恨別人說他是靠女人起家。
趙知著回憶起趙子軒剛出生時趙保剛發的那條朋友圈,那時候她還以為這個小孩會比她幸運,還以為他們對於別人來講會是很好的家人。
郭芬搖了搖頭。
「可不是,哪有什麼比錢更重要。」趙知著破罐子破摔,譏諷道,「新老婆給了你多少錢?比我外公外婆當年給你創業的錢要多得多吧?」
一個月,她從班上第三名掉到第六名,年級前五掉到前二十。
趙保剛當然不會放棄這麼個機會。
遲早被氣死。
然後王桂英又開始了,她遠程攻擊:「牛奶呢?泡個奶那麼久要餓死你弟弟啊!這麼大人什麼都不會做養你有什麼用!」
「謝謝老師,我考慮下,那我先回去早讀了。」趙知著打了個招呼就回教室去。
比奇堡嘮嗑大賽——
門鈴被按響的時候,趙知著剛燒上要泡麵的水。
最後一碗餃子上桌的時候,院子里還是有小孩沒忍住偷偷放了煙花,小小地綻放在窗外。郭芬轉身之際愣住了,她解下圍裙把鍋里剩下的餃子都倒進了保溫桶,又往上層的菜碟里裝了滿滿的一堆菜,緊緊蓋上。
挨著挨著還剩沒幾天就要期末考了,一想到考完試放寒假要每天24小時待在家,趙知著就坐立難安。
趙知著租的這個房子有好有不好,這個房子算是當年的單位分房,質量上很過關,據說是地質有關部門的公房。而且因為地質隊的工作需要常年在外,整個小區住的人不多,非常安靜——至少不會有廣場舞音樂聲。
趙知著什麼都沒說,只是冷冷地看了趙保剛一眼。
秦天:「我去!你們知道今天早上誰來我姐店裡了嗎!是朱浩!就是那個用假鈔的瘦黃毛他老大!」
「沒事。」趙知著把高高的作業簿堆重新攏正,問她,「你剛睡醒?」
沒想到這話一出,錢曉麗也愣了,她試探地說:「你不知道,我和你爸離婚了?」
除了S市的那套房,杜歡顏留給女兒的錢其實並不多,自己和娘家的積蓄多半都用來治病了,即使加上從小給趙知著攢的學習基金也只有十來萬。
男性的力道大得驚人,雖然不至於像影視劇里一樣立馬就嘴角流血,但半張臉也是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
嘖,沒意思。程燃心想著轉頭便回了自己家。
她帶著錢曉麗去了一個離學校有些距離的商場,又選了一家學生不輕易消費的高級西餐廳,這才坐下來好好詢問對方的來意。
「刺啦刺啦……」
隔壁廖姨家租出去了?
趙知著吸了吸鼻子,將那顆栗子撿起來,咬開殼。半生不熟的栗仁咬起來卜卜脆,帶著清甜和餃子的香味。
雖然沒扔中趙知著,但這力道是十成十的。
和_圖_書她低頭扯了扯嘴角,該慶幸紙抽盒旁邊那個玻璃煙灰缸比較貴,王桂英沒捨得扔嗎?
等她如火如荼地開始打掃房子時,才不過七點出頭。
吃過午飯,302號房乒乒乓乓的整理聲又開始不絕於耳,隔壁的程燃想著,還沒掃完?這是搬了多少東西來?
但趙知著顯然是還有事要說,放完作業后沒有要走的跡象,韓娜終於側過頭來,問:「怎麼了?」
程燃嘆了口氣,決定把帽子、圍巾給戴上。
第二天,大年二十九,前台值班的還是郭芬。她看著這小姑娘大早上就背著包出了門,直到晚上天快黑了才回來。
在熱飲和暖氣的幫助下,錢曉麗的臉色好看了許多。她扣著杯柄,垂著眼睛支支吾吾,最終為難地開口:「你可以……你可以讓我見見子軒嗎?」
那人裹著校服外套,頭髮都是亂七八糟的。小姑娘一邊把撞歪的眼鏡扶正,一邊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
老伴難得開心,說:「今晚陪我喝兩杯吧!」
「趙知著,學號201XXXXX。語文:131分;數學:137分;英語:148分;物理:90分;化學:87分;生物:92分……綜合總分936,班級排名第六,年級排名第十八。」
趙知著擦著床頭的手一僵,不會以後上學放學都要遇到他吧?早知道當初就應該讓他騎著他的小摩托到天荒地老……
一道魚,一盆紅燒肉,一盤四喜丸子,一鍋雞湯,兩碟涼拌小菜,兩碗餃子。這就是老兩口的年夜飯了。
趙知著倒是不嫌棄傢具新舊,能用就行。只是她作為一個處女座絲毫不能忍受任何的陳年污漬,每一個角落都要重新洗刷。
他趕緊說軟話:「你小孩子不懂,爸爸要錢都是為了你們姐弟倆。有了這筆錢,我們家公司就能起死回生,你不是想出國讀書嗎?明年……明年就可以出去了,或者你想在國內把高中讀完再出去也可以。」
這是趙保剛唯一怕的人,一直后怕到了今天。
「我還是惜命的,就同意簽字了。但我沒想到他把子軒搶走了,連看都不讓我看一眼!」說到孩子,這位初為母親的女人就變得激動起來。
「沒關係,大年初一就可以回了。」她笑了笑,眼睛里終於有了些許亮光。
趙知著還以為是她在外面喝茶的爺爺回來了,沒想到是提著大包小包年貨的趙保剛。
話說回來,趙知著能租到這個房子也實屬巧合。這套房子比不上濱江花園的房子那麼大,只有兩室一廳,房東還把其中一室給鎖了,說是裏面一屋子書,都是她的寶貝。
「我後來才知道,在我懷子軒的時候,他們就勾搭上了。那女的比你爸年紀還大,也不知道看上了你爸什麼,但你爸是看上了她的錢。她是個有錢的寡婦。」
「砰」的一聲,那個玻璃煙灰缸還是沒有逃過一劫,把地磚砸出絲絲裂縫,自己也分崩離析。
趙保剛指著大門朝趙知著吼道:「這個年你也不要過了!你給我滾出去!」
燒好的開水不知什麼時候慢慢冷卻了,趙知著一口餃子硌了牙,吐出一顆渾圓帶殼的小栗子來。
最終趙知著還是沒有帶錢曉麗到濱江花園去,她無暇卷進這場家庭紛爭,也沒有能力站在哪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