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次回到博物館

舒相宜僵了一瞬間,果斷搖頭:「自然沒有。」
舒相宜猶豫了幾秒,轉過身問:「館里最近有沒有發生過什麼異常的事情?」
宋時歇、花欲語、郭五、小豆子……
舒相宜往邊上挪了挪,給她騰出個位置來。兩人肩並肩,腳挨腳,親親密密地躺在一塊。
舒相宜點頭:「嗯,從小便學。」
舒相宜一本正經:「我畫畫可是要收費的。」
陽光格外刺眼,舒相宜想睡懶覺都睡不成,只能翻身爬起來,身上的被子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她不適應地用手擋了擋陽光,眯著眼叫花欲語的名字:「阿語,今天我來做早飯吧。」
「哦,」宋時歇改口,「記錯了,不止幾次,而是踩塌過十多次。」
郁都慢慢將「舒相宜」三個字填了上去,然後將合同推到舒相宜跟前,示意她填寫身份證和地址。
「因為……我的的確確就是喜歡舞刀弄槍,要送的話當然是送防身的武器……希望他一生平安。」她把頭在舒相宜脖頸上蹭了蹭,「說這些做什麼,我又沒有情郎。」
花欲語輕哼一聲,嘟囔道:「反正我也不想同她們玩,整天就知道繡花,從白天起床綉到晚上睡覺,也不知道一朵破花有什麼好繡的。」
舒相宜沒由來地心裏一慌,索性不再細看,收拾好東西便往外走。剛下樓梯,便在拐角的地方碰見抱著一沓文件的郁都。
「那倒沒有。」
餘光里,一個男人好奇地打量著阿翠姑娘的雕塑,看著看著,他不顧那警示紅線,徑直上手去摸。
可鬼使神差地,她又來到了這裏。
舒相宜默默聽著,只覺得她所形容的分明就是宋時歇。
「你個死丫頭!嚇死我了!」
舒相宜心平氣和地說:「這裡有警戒線,還有指示牌。」
「舍予舒,淡妝濃抹總相宜的相宜。」
今夜她爹值夜班,還沒回來,所以她才敢肆無忌憚地大聲說話。
一切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場夢。
花欲語一把抱住舒相宜,由衷地感嘆一句:「你好瘦哦。」
她倏地一笑,豁然開朗。
花欲語頓住。
她只是不小心在館里睡著了,因為白天看了太多與綏國相關的故事和古物,所以做了一場關於綏國的夢。
郁都微微愣怔后,笑著搖了搖頭。
花欲語裝模作樣嘆氣:「唉,真羡慕你這樣又白又瘦的人。」
花欲語果然在房內等舒相宜。
花欲語眉眼帶笑,嫌棄道:「不是劉大娘親手釀的桃花酒我可不喝!」
郁都笑看她一眼:「我眼光歷來很好,我自然相信自己的眼光。」
https://m•hetubook.com•com他抬起眼,含笑看著她:「舒相宜,是個好名字。」
她站起身四下張望,身材各異的泥土塑成的雕塑一動不動地待在各自的區域,紅色警戒線彷彿一道隱形的屏障,隔絕著那個朝代和這個世界。
郁都溫柔地注視著舒相宜:「我昨晚說的事,姑娘要不要考慮一下?」
晚上的時候,她和花欲語還有宋時歇一塊喝酒玩樂,在河邊散步,她還跟著郭五學會了騎馬和射箭。
雖然2000年之後的現在,他們早已作古,一切塵埃落定。
她居然在博物館里。
舒相宜尷尬又不好意思地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好像不小心睡著了,給您添麻煩了。」
說完,她很自然地沖他行了個禮,然後離去。
待舒相宜坐穩后,宋時歇問:「你會作畫?」
見舒相宜回來,她期待地望著舒相宜:「怎麼樣?」
除了那家博物館外,沒人知道綏國的存在,沒人知道百里缺以身殉天的故事,沒人知道幾十個普通百姓為他們心目中最崇敬的那個人陪葬了。
「郁館長,那您覺得,綏國的故事是真實存在的嗎?」
「我還羡慕你這樣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呢。」
舒相宜好奇:「為什麼?」
宋時歇掂了掂手裡的酒壺,眯了眯眼:「得償所願,不得慶祝慶祝嗎?」
想著不能白吃白喝,白天,她便幫著不在家的花欲語侍弄院子里的花草;花欲語和花捕快回家后,她便做飯給他們吃。她廚藝很好,簡單的食材也能做出美味的料理來,偶爾隔壁的宋時歇聞到香味,還會過來蹭飯吃。
他起身在柜子里翻找合同,邊找邊說:「這年頭,大家都不願意上班上通宵,想找一個認真負責的人可不容易。」
她忽然覺得,自己誤入綏國或許並不是一個意外。
幾杯桃花酒下肚,花欲語越發興緻高漲,開始口不擇言:「什麼君上,便是他兒子公子缺來求娶,我都不一定嫁呢。」
而現在,夢醒了。
他補充:「就是眼光不太好。」
郁都點頭:「是的。」
「都這麼晚了——」說是這麼說,她滿眼躍躍欲試。
宋時歇微怔,他聽到下頭的動靜,抿唇笑了笑:「想好再說。」
郁都終於將合同翻了出來,他拿起鋼筆填完日期后,溫和地開口詢問:「姑娘叫什麼名字?」
走入雕塑展廳,舒相宜有一瞬的後悔。剛到綏國的時候,她滿心只想回來,現在真的回來了,她就應該把這一切當作從未發生過,繼續她hetubook.com.com的生活才對。
「得了吧,要真這麼珍貴,該把它放在玻璃櫃里吧?」
說到底,他陪葬百里缺的時候只是個孩子,這麼小就要面對死亡,肯定很怕吧。
見花欲語真的被她唬住了,甚至開始胡言亂語,舒相宜綳不住笑出聲來:「放心吧,那畫像我已經改過了,保證君上絕對看不上你。」
她踱來踱去,一顆心焦急如焚。
舒相宜順著工作人員的指引找到了郁都的辦公室。
「這是文物。」
還未到開館的時間,郁都一怔:「姑娘昨夜沒走?」
舒相宜默不作聲,垂頭喪氣地坐在桌邊。
21世紀,似乎只有她一個人知道2000年前的真相。
脫下連衣裙,將其丟入洗衣機里,正要邁進浴室,她忽然頓住,迷惑地看著自己的右手手臂——
舒相宜笑了笑,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當然不算。」
她這問題有些古怪,郁都卻認真思索了一陣:「博物館里的燈年久失修,經常出毛病,算不算?」
舒相宜怔怔地看著阿翠姑娘的雕塑出神,阿翠姑娘似乎也在看著她。
花欲語一個翻身起來,舒相宜也起床穿衣服。花欲語興沖沖跑去廚房取杯子,舒相宜順著梯子往上爬,宋時歇果然在屋頂上等她們。
舒相宜想也不想就拒絕,她示意了一下懷裡的速寫本:「真是不好意思,我的作業已經完成了,以後應該不會再過來了,希望您能找到滿意的人。」
郁都答:「所有故事都是有跡可循的,總會有人一代又一代口耳相傳,傳得多了,便不是故事,而是歷史。這些故事一直在等著有心人將其串聯起來罷了。」
舒相宜驚訝于宋時歇的直接,偷眼打量他,卻見他神情平靜,是打定了主意要說開的。
窗外傳來石子敲擊聲,緊接著是宋時歇懶懶的聲音:「喂,還沒睡吧?」
漸漸地,她開始習慣這裏的生活,沒有人追問她來自哪裡,他們用善意包容著她。雖然這裏沒有手機沒有電腦,科技不發達,但是有朋友。她甚至開始琢磨怎樣才能提前發明造紙術,好讓她可以將所見所聞一一畫下來。
於是她問:「您是怎麼知道綏國的故事的?它的存在沒有任何文獻資料可以佐證。」
她看著桌子上攤開的速寫本,看著那幅百里缺雕塑的速寫陷入沉思。
那男人翻了個白眼:「不就是個破雕塑嗎?」
她回到了現實世界。
街道上車水馬龍,到處遍布著高樓大廈,穿著短袖和西服的各色男女行色匆匆。
她的正前方則佇立著和_圖_書百里缺的雕塑,他是青銅鑄就的,身披作戰鎧甲,笨重的頭盔雖將容貌遮去大半,只露出微微上揚的唇,但還是看得出是位年輕的公子。隨著時間的流逝,周身磨損嚴重,在陽光照拂下,它依然冰冷而孤獨。
走出博物館,陽光灑了滿身。
舒相宜默默看著郁都,想要告訴他自己經歷的種種,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看到舒相宜出現,他怔了一秒便瞭然。
「若是你有情郎,你打算送什麼?」
「小麥色皮膚?我喜歡這個說法。」
轉眼,舒相宜便在破月鎮生活了7日。
花欲語坐到舒相宜身旁,把杯子分給他們,聞言臉紅一陣白一陣:「宋時歇,你找死是不是?」
如果她能見到百里缺,如果她能告訴他關於百里臨淵的陰謀,說不定就能阻止這場災難的發生。
花欲語撲哧一笑:「公子缺再好,我和他也不是同類人,整日文縐縐的,想想就難受。再說了,我眼光可高了,既要長得好看,能配得上我,還要能文能武,最好還要……」
花欲語忽然大笑:「宋時歇,你是不是找打?」
那男人古怪地看著她:「神經病吧,雕塑而已,怎麼會有感覺?」
「說嘛,這麼小氣幹什麼。」
宋時歇輕笑:「巧了,正好是桃花酒。」
郁都的手頓住,呆了一瞬間,他才神色如常地繼續問:「哪個舒相宜?」
舒相宜找了家麥當勞坐下,給手機充上電。開機后,她馬上按了一長串號碼,接通電話的瞬間,她忍不住濕潤了眼眶:「媽……」
「宋時歇!」
而是老天爺覺得他們不該枉死,百里缺不該枉死,宋時歇和花欲語不該枉死,千千萬萬的百姓不該枉死。
宋時歇來了興緻:「什麼時候也替我畫一幅?」
舒相宜奇道:「之前也破過?」
花欲語一愣,難得聽他誇次自己。
宋時歇瞟她一眼:「唔,用東西抵怎麼樣?」
「您是說守夜?」
宋時歇笑了笑,往後一仰,直接躺倒在屋頂上,合上眼:「你別的都挺好。」
「您就是那個串聯所有故事的人?」
等等!
她蒙了一會兒,仔細揉了揉手臂,雖然很淺,但的的確確是一道划痕。她穿的明明是綠色長袖連衣裙,手臂上怎麼會有划痕?
她正色:「若是他們有感覺會思考,肯定不希望自己被人隨便摸。」
郁都笑了笑:「我希望它是真實存在的,我希望所有人都相信它是真實存在的。」
舒相宜忍俊不禁:「說不定人家是要綉給情郎的。」
宋時歇和舒相宜對視一眼,同時大笑https://www.hetubook.com.com
花欲語怔了怔,揚起拳頭不輕不重地捶了舒相宜好幾下,眼眶都要紅了。
宋時歇掃了舒相宜一眼。
洗完澡,換上睡衣,吃完外賣,她打開電腦搜索了許久。除了帶「綏國」二字的某公司涉嫌傳銷組織,騙了幾十萬人外,完全找不到任何相關信息。
這不是夢。
花欲語沒有和她的捕快爹和解,但她學會了隱藏自己的情緒,不再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兩人都絕口不提那日的爭執,花捕快似乎心有愧疚,每日回家都給花欲語帶小禮物。
「小心一點總沒錯。」她可不想把屋頂踩穿。
花欲語更加不屑:「什麼情郎,每個姑娘都繡花,估計情郎都要收膩了。」
「什麼事?」
「那您怎麼確定我就一定是一個認真負責的人?」
她把腳抽出來,自言自語:「看來明天又要修屋頂了,還好今天沒下雨。」
「我只是好奇。」
花式吹捧結束后,花欲語由衷地感慨:「其他人都怕我,他們的爹娘也不許我和她們玩,說我舞刀弄槍的,會帶壞她們。」
「我才不送呢。」
走出幾步遠,舒相宜又停了下來,她忽然開口:「郁館長。」
「為什麼這麼問?」
雕塑復活、穿越時空、茶樓聽曲、夜闖鎮長府……
「舒相宜。」
郁都正在辦公室里讀報紙。
舒相宜大腦還未反應過來,身體便已經上前兩步阻止了他:「麻煩不要觸摸。」
某日。
以為計劃失敗,花欲語難過之餘不忘安慰舒相宜:「我知道你們儘力了,」她勉強一笑,「我知道鎮長府守衛肯定很森嚴……沒關係的,大不了我入宮就是了。以我的身手和脾氣沒人能欺負得了我,說不定日後我還能成為宮中一霸,君上都得聽我的話。」
是了,他們才不是雕塑,他們是活生生的人,他們有血有肉會哭會笑,他們坦然接受了自己的悲慘命運。
宋時歇笑道:「快出來喝酒。」
他換了一身衣裳,淺褐色的眼眸在黑夜的襯托下深邃沉寂。
說要收費本是玩笑話,他這麼一說反倒讓舒相宜猶豫了一下:「你想用什麼抵?」
花欲語只好認真想了想:「若是要送,我就送他一把匕首。」
可她卻說服不了自己接受這個結局,她真真切切地和那個時代的人相處過、生活過,對那個時代的他們來說,後來的一切都還沒發生。
他懶得再跟舒相宜爭執,走遠了。
說著,他們又拌起嘴來。
這一覺下來,她沒有著涼,反倒是身體強健了不少。
這才是她所熟悉的環境。
花欲語揚高聲音回應了一句和_圖_書:「還沒。」然後罵,「大晚上的,你怎麼又來我家!」
博物館里依然人頭攢動。
很快,花欲語便爬了上來。她來得急,一副興沖沖的樣子,只想趕緊喝一口桃花酒,卻一個不慎踩破幾塊瓦片,腳一下子陷了進去。
郁都眼神越發溫柔:「可以這麼說。」
它的存在,彷彿是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她今早醒來后,穿著打扮和昨夜一模一樣,沒有多什麼也沒有少什麼,這隻能證明,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回到家后,她開啟空調,點了最愛吃的那家外賣,打算一邊等外賣一邊洗澡。
舒相宜靠著花欲語的肩膀,閉上眼睛,覺得心底一片安寧。
這一切太過荒謬,他會相信嗎?可他是這裏的館長,按理來說,是研究綏國最多的人,也是最了解綏國的人。
宋時歇看著她的動作忍不住出聲取笑:「放心吧,就你這小身板,不會踩破的。」
「對,我爸爸很喜歡蘇軾,所以特意給我取了這個名字。」
破月鎮的夜晚很美,月光皎潔,星星遍布夜空,日子過得很是愜意。
舒相宜低頭審視自己,她依然穿著自己的綠色連衣裙,裝著速寫本和手機的背包在不遠處的地上,短暫的迷茫過後,她喜上心頭。
郁都低聲重複著:「舍予舒,淡妝濃抹總相宜的相宜,嗯,是蘇軾的詩。」
那男人訕訕收回手:「關你什麼事?」
郁都反問:「那姑娘可曾經歷過什麼異常的事情?」
話音剛落,她便看清了周圍環境,她愣怔了好幾秒,回過神后,她難以置信。
舒相宜有些懂了:「謝謝您。」
花欲語不明就裡,惱道:「有什麼好笑的?」
宋時歇開口:「我倒是認識幾個不錯的男子,家境、學識、氣度都不差。」
她依稀能分辨出嬤嬤、菜苗和阿翠姑娘的那幾具雕塑。嬤嬤笑容慈祥,阿翠姑娘面無表情,菜苗卻是緊閉著眼睛皺緊了眉頭,似乎下一瞬間就要哭出來了。
花欲語瞪著月亮,眨了眨眼睛,然後回過神來剜了他一眼:「算了吧,就你那群朋友,我可不敢恭維。」她撇嘴,「要是靠你,恐怕我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洗漱完畢后,花欲語輕手輕腳摸了過來。
舒相宜怕癢,往旁邊一躲:「你又不胖。」
舒相宜正色:「如果是公子缺的話,還是可以考慮一下的。」
她的右手手臂上有一道划痕。
郁都瞭然,笑著擺擺手:「麻煩倒是沒有,夜裡冷氣很足,只希望姑娘沒有著涼才好。」
舒相宜小心翼翼地踩著瓦片靠近宋時歇。
宋時歇搭話:「她踩塌過好幾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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