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生短暫，大部分人在平凡世界里碌碌無為，試問誰沒有在累極的某個時刻，產生過英雄夢想呢？
「我要親眼見到他！」
宋時歇安撫她：「照你剛才那麼說，公子缺沒有死，對於百姓們來說是好事才對。」
舒相宜點點頭，宋時歇果然做好了萬全之策。
「我說不可能，他沒有偷玉佩！」
這個夜晚，舒相宜把自己知曉的通通告訴宋時歇，關於博物館的所見所聞、關於那座百里缺的青銅雕塑、關於那些陪葬的百姓，以及她知曉的綏國的結局。
好不容易找到個掃地的婆婆打聽，她才知道，百里缺遣散了府內的幕僚和大半隨從，帶著極小部分親信離開了這裏，宋時歇也不知所終。
「不，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我不是這裏的人，不是綏國，也不是皇朝，哪裡都不是，我不屬於這個時代。」
舒相宜僵在原地，反覆確認那是血跡后，渾身上下猶如被一盆涼水澆透。宋時歇說剩下的由他來處理，他究竟是怎麼處理的？難道在自己不在的這十天里，他出什麼意外了？
阿雲聞言果然目光躲閃：「姑娘還是快隨我去見公子和宋先生吧，多日不見，想必宋先生很是想念。」
舒相宜默默扶額，她說出來自己倒是爽快了，但聽到這話的人應該會覺得她是個瘋子吧？
阿雲點頭，並不瞞她：「宋先生自然和公子在一塊。」
舒相宜扯住他的衣袖：「帶我去見他！」
他剛才肯定看到那一幕了，他是在氣自己擅作主張，還是氣百里缺差點輕薄她？
她想起自己在第二次穿越前曾問過郁都館長，有沒有看過《X戰警·逆轉未來》，那是她最愛的一部電影。
舒相宜鬆了口氣：「那就好。」
他的反應令她怔然，他輕而易舉就相信了她，還有心思開玩笑。
她開始懷念每一個在破月鎮的夜晚，安逸又溫暖。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他：「哎？你剛才是特意來找我的？」
第五次穿越后。
「舒姑娘？」
她跑進屋子裡，到處找了一番，什麼都沒有發現，她的推測不可控制地朝最糟糕的方向發展，這時，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宋時歇問：「你本來想如何勸他？」
舒相宜張了張口，幾乎反應不過來：「他拒絕了？怎麼可能？為什麼？他可是百里缺！」
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顧不得細想：「麻煩雲侍衛帶我過去。」
見瞞不過，阿雲嚴肅道：「他已經承認了，是他偷走了公子的玉佩。」
舒相宜手指開始發顫：「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宋時歇微微愣神，然後彎了彎唇，回復了一模一樣的話：「晚安。」
宋時歇目光下滑，落到她手腕上，她真的太纖細瘦弱，百里缺稍微一用力，就在她手腕留下了泛紅的印記。
直到她床頭的油燈熄滅很久后，他才緩緩踱著步子往外走。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綏國覆滅，看著百姓們流離失所嗎？」
「你想想看，2000年後的所有人，都不知曉綏國的這段歷史，是不是恰恰證明了，它是錯誤的，是需要被糾正的呢？」
她就這樣赤|裸裸地告訴他，他一直為之努力的事情，早已成為定局，對他太殘忍了。
阿雲應道：「宋先生早就叮囑過，若是見到姑娘，便帶姑娘過去。」
舒相宜搖頭：「我之所以來到這裏，就是為了救他。」
舒相宜想也不想就否認：「不可能。」
「但我找他，真的是有正經的——」
她現在想要做的事情，與這部電影有些類似。
他偏頭含笑看著她，玩笑道：「你說，他們會不會就是你的先人呢？」
她深吸一口氣：「我不是這裏的人。」
明明她的話那麼瘋狂。
舒相宜不明就裡。
「是，公子暫時入住了城北的別院，公子府即將被拆除。」
宋時歇沒反應。
舒相宜找到宋時歇住的院子，試圖找一找宋時歇有沒有留下什麼線索給她。她這次離去前特意跟宋時歇打過招呼，想來他不會過多擔憂。
宋時歇漫不經心地望著遠處，低而輕的嗓音因為夜色的襯托顯得格外清晰：「說不定，只是為了遇見我呢？」
「想什麼？」
宋時歇驀地輕笑：「我知道你不是。」
只是……
與百里缺越是接觸，越是覺得他與傳言相去甚遠。百里缺其人，太浮於表面了，他與百里缺不是一路人。
宋時歇睨她一眼，點頭認同：「這倒是，不是誰都跟我一樣接受能力強。」
果然是在生氣啊……
他摟住她躍下屋頂，玩笑道：「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剩下的讓我來處理。」
他不答。
舒相宜堅持：「我問小豆子人呢ｗwｗ•ｈｅtuｂｏok•cｏｍ.com？」
聽完后，宋時歇表情很嚴肅，他思索了很久，道：「如果一切早已成為定局，那麼擅自改變歷史進程，未必是好事。」
舒相宜還想說，宋時歇卻將她往屋內一推：「你能選擇信任我，告訴我這些，不獨自一個人承受，我真的很高興。」
哦……不是生氣，是吃醋啊。
舒相宜一噎。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舒相宜定了定神：「我想過了，既然百里臨淵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主意，而且他對百里缺有了殺心，那麼，百里缺完全可以取他而代之，以一國之君的身份向皇朝投降，這是保全所有人的最好的辦法。」
從此以後，她在他面前，再也不用掩飾不用顧忌。
可不料，她剛一踏進院子，便一眼看到地上多了一小攤早已乾涸的暗紅血跡。
一頓，他道：「剛才我去尋他，本是想請辭。」
她或許永遠不會知道，她與生俱來的神秘吸引力，多麼令人著迷。
她一下子腦子卡殼，轉不過彎來：「不是生氣是什麼？」
「他拒絕了。」
「我勸姑娘還是不要再固執了，他盜走了公子的珍貴之物，自然要受懲罰的。」
「可是……」
阿雲搖頭，不知她何出此問：「宋先生當然沒有受傷。」
貿然接近百里缺那樣的上位者，太危險。
舒相宜驚喜地回過頭：「宋時歇！」
宋時歇驀地低笑一聲，目光落至她臉上：「我需要你好好活著，不論是在這裏，還是在2000年後，你能答應我嗎？」
她心中情難自禁，忍不住探出頭去喊他的名字：「宋時歇！」
宋時歇沒說話，只是沉默地注視著她，她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這話聽得某人身心舒暢。
舒相宜愣住。
「你生我的氣了？」
在他面前將她最大的秘密毫無保留地攤開，她終於釋然。
現實世界遭遇危機，金剛狼在X教授的託付下回到過去，試圖扭轉錯誤，拯救所有人的命運。他做到了，未來發生了改變，無數離去的生命被重啟，雖然他們不曾記得，但結局溫馨美好，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宋時歇微愣，而後一笑：「你想讓公子缺弒君？他可是君上的兒子，弒君弒父都是大逆不道的。」
阿雲僵著臉一動不動：「姑娘……」
舒相宜與宋時歇肩並肩坐在王都公子府的屋頂和*圖*書。
阿雲頷首道：「這裏已經不再居住了，姑娘以後不必再來了。」
舒相宜怔怔看著他。
宋時歇挑唇譏嘲地笑了笑，說不出是失望還是什麼：「或許，在自己的性命面前，百姓們的愛戴不值一提。」
「謝謝你。」
宋時歇表情平靜，一字一頓恍若千斤重：「你剛才說得不錯，君上的確提出只要公子缺以身殉天，那麼君上便願意投降。」
他忽然頓住了口，不再繼續說。
明明是很平淡的一句話，舒相宜卻心頭一跳。
「也不用做到這個程度吧……」舒相宜說，「總之，我們一定要阻止百里缺以身殉天，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百里臨淵的陰謀，百里臨淵只是想除去絆腳石而已，他根本不可能投降，你想辦法——」
宋時歇側頭看著她，抿緊嘴唇，眸光晦暗不明。
舒相宜神情惶惶，恍惚中，她覺得自己已經深陷歷史長河之中，成為這個故事的一部分。
她望著他脫口而出：「至少你們都活著。」
宋時歇回頭，他眼底同樣情緒翻湧。
宋時歇不答。
舒相宜搖搖頭：「我跟公子缺沒那麼熟，當然不可能告訴他我來自未來，他要麼覺得我腦子不正常，要麼覺得……不，他肯定覺得我腦子不正常。」
舒相宜繼續說：「幫我勸勸他。」
他轉眼望著她，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一身綠色裙子，鎖骨和半截小腿裸|露在空氣中，臉色微微發白。他有懷疑過，她到底是怎麼出現的，除了絕頂的輕功外，不可能悄無聲息地就出現在他的視野里，可她並不會武功。
舒相宜一愣，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等等……你剛才說什麼？」
宋時歇反問：「為什麼不信？你身上有那麼多與我們不同的地方。我初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是和我們不一樣的人，而且，」他嘴角勾起，玩笑道，「誰能編出這樣的謊話來？嗯？2000年後？」
就像她突然出現那樣，突然消失。
安靜了一會兒，舒相宜下定決心，開口道：「你還記得，我之前告訴過你，我之所以來這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百里缺說嗎？」
「他受傷了？」
注視著他溫柔笑看著她的眼，她情不自禁輕輕點頭。
舒相宜偷眼打量宋時歇的表情，他卻倏地笑了，說的卻是另一番無關緊要的話：「破月鎮里也有一戶姓m.hetubook.com.com舒的人家，那家人很是溫柔和善，家中的大兒子爽朗直率，在前年的時候，開了一家兵器鍛造鋪；小兒子一身書卷氣，整日刻苦念書，想要出人頭地。」
洗漱完畢，臨上床前，舒相宜透過窗戶往外看，宋時歇並未離開，而是靜坐在院子里。
她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宋時歇不是說過要請辭嗎，怎麼會還和百里缺待在一塊？
「對不起。」她主動開口。
宋時歇微怔。
舒相宜腦子裡一時間亂成一團。
宋時歇開口：「在摘星城那次，你消失了整整三天，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舒相宜的嗓音猶如夏夜裡的一股清風：「如果我說，我來自兩千年後，我生長生活的地方和你生長生活的地方是同一片大陸，不過是兩千年後的大陸，你信嗎？」
宋時歇說：「嗯，當然記得。」
但她做不到袖手旁觀。
她何嘗不知道自己擅自插手，可能引發蝴蝶效應。
阿雲沉默了。
懲罰，舒相宜被這兩個字震懾。
她每次道歉都又快又誠懇，這是她的優點。
當契機來臨，當她成為唯一的那個知曉命運的最特殊的人時，她怎麼能不心潮澎湃？
他淺褐色的眼眸微微彎起弧度：「相宜，靠一靠我。」
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她的一顰一笑，他都記得。
她沒有超能力，但她依然妄想著拯救一切。
來人並不是宋時歇，而是在百里缺身旁伺候的阿雲侍衛。
她揮揮手，萬般言語化為一句：「晚安！」
正要離開這裏，她目光再度落在那攤血跡上，如果說宋時歇安然無恙，那麼這攤血……
宋時歇思忖一陣，問她：「你想把這些都告訴公子缺？」
看著他的背影，舒相宜不禁想，最難過的人，其實就是他吧。
除了她的的確確是來自未來，沒有別的解釋。
她心頭震蕩，她這次竟然消失了整整十天。
宋時歇目光沉了沉：「不必了。」
「我知道。」宋時歇側頭看她，「你若有話想說，我可以陪你一塊。」
「小豆子呢？」
雖然他一直在對她笑，讓她不要擔心，但比起她這個異鄉人，他才是真真切切的綏國人，他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多年，破月鎮的每一張面孔他幾乎都認識。
舒相宜一呆。
他半垂著眼睫，淡道：「不是生氣，我沒生氣。」
宋時歇還是沉默，他在消化這些內容。
她m.hetubook.com.com偷偷瞥一眼身旁的宋時歇。自從作別百里缺后，他一直沒有說話，他不會……是在生氣吧？
舒相宜並不關心這些，百里缺願意住哪裡是他的事。她站起身徑直問：「你可知道宋時歇在哪裡？」
「但是，公子缺拒絕了君上的提議，他拒絕以身殉天。」
舒相宜順著他的話頭道：「可能是吧，說不定我是舒家小兒子的後代。」
宋時歇的話大大出乎她的預料，百里缺拒絕了百里臨淵的提議，怎麼可能？他可是百里缺，愛國愛民、心懷天下、完美無缺的百里缺，如果是這樣，那嬤嬤、阿翠還有郁都館長告訴她的一切該怎麼解釋？
舒相宜一時無法解釋：「我……我就是來看看。」
她曾無意中提過一句，這裏的夜晚很暗，到處黑漆漆的。於是他從那天起，每天等她睡著了，才會離開。
「不再居住了？」
問完，她就反應過來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們的未來，也就是你們的過去，真的發生了改變，說不定未來就沒有你了。」
於是，她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用她的微薄之力，逆轉過去。
阿雲驚訝：「你怎麼會在這裏？」
她猛然想起他們懷疑小豆子偷竊玉佩一事，臉色盡失。
她說：「前幾次我之所以消失不見也是這樣的原因，我回到了自己的時代。其實我沒有離開多久，可在這裏的時間卻過去了很長，其中的過程很複雜，不是我可以控制的，我很難解釋清楚……所以你們才找不著我。」
舒相宜也跟著笑了，他除了相信她，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她其實不是一個主動的人，別人不理她，她也不理別人就是。但在他面前，主動一下好像也無妨。
她眨眨眼睛：「我不該這麼衝動去找百里缺，我沒想那麼多。」
阿雲臉色冷了冷：「他親口承認的，還能有假？」
舒相宜一愣，然後點頭：「好。」
他問：「你怎麼知道你一定是為他而來？」
半晌，舒相宜小心翼翼地問：「你為什麼相信我？」
宋時歇輕嘆：「早知道，我應該去和他們打好關係的，告訴他們——」
她明白宋時歇的憂慮，可能在有些人眼裡，會覺得她這樣的行為很「聖母」，管好自己就行了，幹嗎要去插手別人的事。
舒相宜推開房間的門，外面一個人都沒有，花園裡的花草也彷彿在一夜間枯萎，無人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