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余宙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閃閃發光的,而且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夠確信彼此的存在。
1
穆淮回頭,滿臉的懊惱:「我做了一件錯事。」
「讓她們待會兒吧,跟上去也解決不了問題。就你這樣,想也知道,越說越錯。」余宙望一眼林清頌離開的方向,「現在,要麼一起去吃個飯,要麼各回各家?」
「你難受歸難受,別糟蹋肉呀。」林清頌說完就看見對面的人在瞪她,於是立馬改口,「多糟蹋幾片,肉不重要,你最重要,不夠我再給你涮。」她說著,立馬拿起漏勺給秦北梔涮羊肉,同時擺出營業微笑,對秦北梔比心,「愛你呀。」
這樣的日子,哪天不值得期待呢?
穆淮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也行。」
玻璃窗外,穆淮藉著幾分酒意抱住秦北梔,說出許多反省的話。
秦北梔見狀急忙跑了出去,而林清頌就這麼隔著玻璃看著他們。余宙見秦北梔出來,也就放開了手,他對著裏面的人笑笑,自顧走了進去。
填志願的那天,學校機房,他湊在她身邊,鄭重地敲下自己的未來。電風扇在頭上發出吱呀的響聲,機房裡也開了空調,但他們填完志願,手心仍被汗濕。
穆淮是個傻子,他只認她說的話,認不清她的態度,因為這一遭,提心弔膽了許久。和秦北梔不一樣,同樣是面對喜歡的人,他在她的面前,總是沒有底氣。
「這句話說出來和借口似的,還是個不誠心的借口。但我真的為這件事情努力想過了,我想了很久,左右都想過,可在這個選擇里,我怎麼選都不對。」
余宙捶了他一下:「行了,不想說就別說。」
林清頌掩不住的興奮:「接下來的四年又要在一起了。」
雖然這麼說很不像個男人,但穆淮沒有辦法,他因為志願的問題和爸媽吵了三天,能想到的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妥協。可他妥協了,就是對不起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十幾歲的少年,要親口承認自己許下的諾言不作數,這太難了。
林清頌剛剛給嘴裏塞了個丸子,此時正燙得齜牙咧嘴,www.hetubook.com.com口齒也不清楚:「這個主意不錯,很酷,我會考慮的,如果我真的做了,你記得來給我打賞呀!」
「行了。」她實在看不下去,乾脆拿漏勺把羊肉搶救了上來,「你們這是怎麼了?」
「你是不是很相信他喜歡你?」秦北梔聲音低落,「而我卻會懷疑。」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緊張的氣氛頃刻間變淡消失。
林清頌送去一個笑臉。
秦北梔發了會兒呆,忽然抬頭:「欸,你和余宙在一起是什麼感覺?」
穆淮重重嘆了口氣:「謝謝。」
「北梔?」
大概是男生和女生的思維方式不同,她在意的很多東西,穆淮都不懂。就像她總和他說「不是這個問題」,但他總是不清楚,她說的不是這個問題到底是什麼問題。
雖然他才剛剛騙過她。
「真的?」林清頌還是不放心。
這一刻,林清頌想,也許北梔說的安全感就是這種東西。她從來不會懷疑余宙是不是真的喜歡她,因為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在告訴她,他心裏有她。
「要是真有那麼一天,我砸鍋賣鐵也得給你送一輛蘭博基尼。」秦北梔拿著紙巾給她擦了擦下巴上的油。
「我不是故意要瞞你,我想和你說來著,但我媽早上就拉我來填志願……我、我沒辦法。我清楚我自己的能力,如果不是你給我補習,我也沒辦法考這麼高的分,對不起。真的,我也想和你上一所學校……」
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狗,穆淮耷拉著肩膀:「你能喝酒嗎?」
「這件事情是他不對,但你不能這麼否定他呀。」林清頌的聲音軟軟的,「我想是他太在乎你了,所以才不知道怎麼開口。他是幼稚不成熟,處理事情的方式也不對,可他那麼喜歡你,這份感情總不是假的吧。」
「和穆淮吃了燒烤喝了啤酒,早就飽了。」余宙坐在她的身側,自覺地擼起袖子,接過她手裡的漏勺,「所以能安心幫你m•hetubook.com.com涮肉,你好好吃就行。」
秦北梔還是生氣,還是難過,還是不能確定未來會不會變。但在與他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她又有些想去相信他。
林清頌覺得奇怪,在她看來,穆淮有多喜歡秦北梔,有眼睛的人都清楚,穆淮的性格外放,他對秦北梔的感情從來都明明白白擺在臉上,這有什麼好懷疑的?
「但你是不是應該告訴我一聲?」
坐了這麼久,她面前的食物已經堆了半碗,林清頌面前卻空空如也,美食當前,林清頌也怪忍得住的。
話是這麼說,但未來怎麼辦呢?他們沒辦法待在一起,大學有四年,那麼長的時間,北京離這裏又遠,他們真的不會變嗎?
也說不清自己是失望還是難過,秦北梔低著頭,纖長的睫毛在眼底垂下一片陰影。
「等等,北梔!」穆淮心底一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原諒……」
她看一眼秦北梔,又看一眼穆淮,想問發生了什麼,卻最終沒有問出口。還是秦北梔先收斂了情緒,挽住林清頌。
陪著就行。
余宙配合地壓低聲音:「那我收斂一點。」
「明明說好了,明明是他答應我的。」秦北梔的眼睛有些濕,怎麼想怎麼委屈,「就算要改,他也可以先告訴我不是嗎?可他瞞著我,一直瞞到今天,好像我這段時間的開心期待和準備都是個笑話。」她哭著賭氣,「他一定是壓根兒就沒喜歡過我,一定是這樣。」
而另一邊,空氣中橫亘著一道無形的牆,隔絕出的那塊地方沉悶得令人窒息。秦北梔和穆淮一前一後走著,在兩人的身邊,風都不流動了。
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所以選擇逃避,卻不知道面對和坦誠才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法。
「鬧矛盾了?」
才從象牙塔里被放出來的小少年,看什麼都覺得好,風雪雷雨都不乏。在他們眼裡,春是鱖魚初上,回味悠長;夏是瓜熟果涼,脆嫩滑爽;秋是蟹美流黃,唇齒和圖書留香;冬是火鍋滾滾,長筷正忙。
林清頌看見秦北梔,先是開心,但很快就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異常。
「你說穆淮喝了酒,那我們要不要送他們回去,不然路上出了什麼事兒怎麼辦?」
林清頌想了想,放下筷子,燈光下,成了一個認真的傾聽者,也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如果沒有心境和運氣,走藝術要出頭實在太難,家人當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安穩一些,這是出於愛。
「不是這樣的。」穆淮心裏慌,嘴卻笨,「我只是沒想好該怎麼和你說,我……」
去同一所大學是他說的,去同一座城市也是他說的,他當初想得簡單,對未來的規劃也不甚清楚,只覺得有她就好,但家長總會想得多,也總有辦法讓孩子接受自己的想法,畢竟他們才是正確的。
「欸……」
正巧這時,余宙和穆淮路過火鍋店門口,秦北梔吸著鼻子別開臉,她往窗外望去,正對上穆淮的眼睛。
余宙聳聳肩:「只是接下來的四年嗎?」他眨眨眼,「不是一輩子?」
「我總覺得,你和他在一起,好像很有安全感。」
秦北梔沒忍住勾了勾嘴角:「行了,一起吃吧。」
穆淮的平時成績很一般,高考卻不知道撞了什麼運氣,過了一本線。他當初是在老師的建議之下學的藝術,並不是多麼熱愛表演,也正因為這樣,分數出來之後,在家裡的勸說之下,他放棄了藝考通過的電影學院,報了臨市一所大學里不錯的專業。
「如果以後找不到工作,你可以去做吃播,一定會紅。」
「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是因為這個。」秦北梔氣到極致,倒是冷靜了,「我理解你的選擇,也理解你家人對你的期望。」
余宙湊近她:「不相信我?」他笑了笑,往那邊一瞥,低聲道,「更何況,比起跟著他們一起走,我想,讓他們兩個人獨處一陣更合適。」
「不能。」余宙拒絕得毫不留情,「不過我能看著你喝。」
和_圖_書「我……」話到嘴邊卻說不出,秦北梔覺得心煩,她拿筷子搗著碗里的肉,「我也不知道。」
「就等你這句話!」
正在兩人僵持的時候,林清頌和余宙從校門裡走出來,說巧不巧,他們就這麼遇上了。
手上一空,秦北梔也懶得再弄,只抬了抬下巴示意林清頌幫她涮肉。她不想說話,林清頌也沒有多問,只是乖巧地給她涮肉,等到碗里堆了涮好的五片,秦北梔才揮手叫停。
火鍋店裡,林清頌望一眼那片早被涮老了的羊肉,又望一眼拿著筷子在鍋里起起伏伏,卻沒有半點兒心思在羊肉上的人。
從學校到街道,穆淮始終低著頭跟在秦北梔身後,他幾度想要開口,聲音卻都堵在了嗓子眼裡,最終呈現出的便是這樣不發一言的沉默模樣。但在拐過一個街口后,穆淮大概是迎來了情緒的觸底反彈,他一咬牙,鼓足勇氣上前牽她的手,秦北梔卻將他一把甩開,半句話都不想和他說。
擦完,秦北梔又想起藝考那陣子,那天她心情不好,身邊只有一個穆淮。當時天晚了,天氣也冷,他假裝沒注意,卻很努力地逗她開心。後來,他們去吃烤肉,在她吃得滿嘴油的時候,他也這麼給她擦過下巴。
這一天,直到穆淮把她送回家,秦北梔也沒有說自己原不原諒。不過她的態度到底是軟下來了,也許因為眼前對著的是太喜歡的人,鬧脾氣也鬧不長久。
余宙挑著眉輕點頭:「知道是錯事你還做?」
「所以索性就不和我說了?怎麼,約好的今天下午來填志願,你自己上午就填完了,要不是我覺得奇怪,多問了幾句,是不是就得等這個暑假過完、開學了我才能知道你要去哪兒?」
秦北梔原本沒什麼食慾,可林清頌吃得開心,她也就跟著吃了幾口。
穆淮欲言又止,末了只是低著頭握拳:「對不起。」
「我覺得他根本就沒有那麼喜歡我,至少沒有他說的那麼喜歡。」這句話說完,她一下子生出了些無力感。https://www•hetubook.com.com
高考的分數出來,余宙和林清頌估分並不十分準確,但也不過小有偏差,只有一件事情真是湊巧,他們還真是同分。
這天下午,林清頌和余宙約好了去買些要用的東西,兩個人把周圍逛了個遍,末了再回學校,手上大包小包提了一堆袋子。當時恰好是下班的點兒,和那些睏倦的上班族不一樣,在換乘的地鐵里,即便腳酸手累,余宙和林清頌依然興奮得不行,身上的活力和元氣滿得幾乎要溢出來。
「余宙?」
「你別太膩歪!」她小聲道,「這還在學校呢。」
漫長的暑假在鬧聲中結束,他們也要投入人生長卷里新的一篇。
從前總是開朗笑著的大男生,現在整個人都垮下來,看上去可憐兮兮的,余宙無奈,只能攬住他的肩膀,帶著人往燒烤攤子走去。這種情況,說什麼都沒用,他索性就什麼都不說了。
看見兩個女生一言不發挽著手離開,穆淮一下子心急起來,他正想追上去,就被余宙拉住了衣袖。
感情有時堅韌,有時又實在脆弱,尤其是在情緒激動的時候,最容易以偏概全,被騙了一次,就覺得從前的所有都是謊言。
「你吃過了嗎?」
穆淮喝了幾瓶啤酒,原還有些暈乎,可他在看見她的那一刻,眼眸忽然就褪去了灰暗,變得亮了起來。他幾步衝上來,卻是「哐」的一聲就撞上了玻璃,頃刻間眼冒金星,要不是余宙扶著,直接就能往後摔下去。
「安全感?」林清頌一愣,她沒想過這些,也沒發現這事兒。
「原諒?」秦北梔終於停下來,她似笑非笑地望他,「原諒你什麼?是瞞我騙我,還是你沒有在意過我?穆淮,你告訴我,你要我原諒你什麼?」
等到家長送他們到學校安頓好了再離開,對於他們而言,新的生活便真正開始了。大學的氛圍和高中截然不同,甭說校園裡的長橋湖面草地了,他們花半天時間轉了一圈,連宿舍樓都是新鮮的。
「那小子沒醉,就算有幾分醉意,剛才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