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才淡淡笑了一下,坐在玄關上,怎麼,現在開始討好我了,你早幹什麼去了?
我睜開眼睛的時候,蕭楠已經不再鋼琴前面了,他拉開窗帘正立在窗前,背影纖長,像希臘衛城的殘柱,有一種斑駁的厚重感。我覺得不好意思,起身走到他的身邊,小聲地說,對不起,竟然睡著了。
我奇怪地問。
己容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打開來,是一枚好看的鉑金指環,這是給我們小雨的生日禮物,來,我給你戴上。
跟我去了就明白。他的眼神如此明澈,像一泓碧水沒進我的心底。我說好,但是你要等我一會。他點點頭。
一張面紙有些不合時宜地在我眼角移動,我聽見庄桐說,你這個小女生也真是的,至於哭的像死了爹娘一樣嗎?
只是什麼?我看了看母親欲言又止地樣子問道。只是裏面那傢伙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啊,聽說你放了他一個大鴿子?
我在廚房裡煮著面,加了一個雞蛋和火腿,自己聞著都特別香,於是端了過去。他像狗一樣早就嗅過來了,就倚在廚房門口,嚇了我一跳,差點要灑掉。
我眯縫起眼睛笑,不住地點頭,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他的腦袋按在沙發上。他不服,過來也按我的腦袋,我們兩個人笑鬧著久久才罷手。
你下來,你不下來我就一直站在這裏。
天知道,我的眼淚又一次不爭氣地掉下來。為著我們的友情,為著這一分難得的單純的快樂。我哽咽著說,庄桐你幸好沒說別的,要不然就是你哭了。
那天下午,蕭楠帶我去他的卧房。一架一架滿滿的唱片,有印度民聲的,有歐美流行,還有原聲大碟,當然少不了日韓經典。他一個一個講解給我聽,從歷史發展到如今的變化,他說最喜歡的就是NewAge新世紀音樂。他微微低著頭,視線專註的凝視著手中的唱片,偶爾抬頭看我一眼,語聲輕喃,像是雨後漫步在森林之中一般,有說不出的舒坦和陶醉。
蕭楠淡淡的說,從托盤裡端起茶淺淺喝了一口。靜子這時候站起身來,對我笑,好了,你們聊吧,我得出去約會了,不做電燈泡了。
哎。
我撲哧笑了一下。他愣愣地看我一眼,末了,說,小雨,你梨花帶雨的樣子可真漂亮。
我接過來,你啊,說話都是不帶打草稿的,明明沒有扔……
他說著,下車繞到我這邊給我開門,做了一個很優雅地紳士鞠躬,洛小姐,請下車。我嫣然一笑,點點頭,下了車來。他拉我的手走進去,木製的建築,冷白色的牆壁上掛著許多抽象畫,地板光滑如新,有傭人正在擦著著杯盞。他徑直拉我上樓,去天台。
我有些懊惱,多好看的吉它啊,你卻砸了……
他說不用的,你喜歡嗎?
蕭楠,謝謝你。
她抬眼看著我,嘴角彎出一個淺淺的弧度。我終於想起來,開學的第一天在校門口看到的那輛保時捷,你是蕭楠的姐姐?
我嚇壞了,一邊護著吉它,一邊喊,你瘋了啊,你憑什麼!
我這才反身上樓,換了衣服,把飯菜端到母親身邊,囑咐她慢點吃,吃完了丟在一邊就好了。母親本來想要和我說什麼,我說有人等我,回來再說。一溜煙的下樓,剛剛走過去,他就拉起了我的手,我獃獃地,任由他拉著我在狹長的小巷裡奔跑起來。光影斑駁里,少年的身影像是彼岸花,絢爛著,迷濛著。我懷著忐忑的心情亦步亦趨,跑到巷口的時候,他停下來,打開黑色尼桑的保險,讓我上車。
胖子愣了愣,然後搖頭,當然不姓路,你問這個幹嘛?
車子緩緩開動,他按了下音響開關,有流暢的音樂瀰漫出來,窗外景色開始加速倒退。隨著汽車平穩駛進,我也變漸漸放鬆下來,裝作不在意地扭頭看他。目光靜靜地注視著前方,右手握著方向盤,左手豎起來支著下頷,似乎在想什麼。他的側臉是如刀削般的美麗。
我給他一個爆栗,去你的吧!
20咖啡屋裡依舊是那樣的溫馨浪漫。胖子師傅在後台做著精美的食物,老闆娘喝著曼巴看著窗外的夜色,我抱著吉它,輕輕彈唱。牆上的日曆迅速地翻過了一頁又一頁,不經意抬頭看去,二月二十七。
我從未覺得小巷如此漫長,燈火搖曳里,彷彿像是迷宮,永遠走不到盡頭。回身看,蕭楠雙手插在褲兜里,已經是一個陰影,看不見任何表情,更遠處的己容又開始抽煙了。我沖他們揮了揮手,反身跑上了樓。
家裡所有的燈都亮著。父親在一邊磕瓜子一邊興高采烈地看著春晚,母親不知何時已經睡去。我進去自己的房間,關了燈,關了門,打開窗戶,小巷裡一片寂靜,天幕里有耀眼的煙花開了又謝,是如此美麗。
他抬眼看我,眼裡有我熟悉的溫柔,這一次,終於成功。淡金色的燭火在春風裡搖曳起來,像所有逝去的流年。
爸,下學期的書本費不用你出了,你拿去給媽媽買葯。
我想要推辭,卻松不開手,只能看著己容將那枚戒指套在我的手上。
他又一次問我。我抱著我的顫抖的心,看著他的眼睛,我說,好的,蕭楠,我們一起去上野。
己容問。我搖搖頭,沒,我把庄桐給忘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殺了我……
胖子坐下來,望著窗外的燈火,此刻他是如此的寂寥,他只是說,她在等人,她在等一個莫須有的承諾而已,耗盡了年華。
我白了他一眼,你今天怎麼沒去上課?
我搖搖頭,有些窘,我不會。
我怔了怔,開口對胖子師傅說,你還不是一樣,在等老闆娘?你有這麼好的技術又是從義大利學成歸來,卻甘心留在這個小店,圖謀不軌哦……
你掉廁所里拉?我沒氣地問他。他搔了搔頭,人太多了,我正好晚上吃多了,要大……搞的。他笑得和孩子似的,伸手給我,走吧。
我頂著亂亂地頭髮又偷偷問,胖子,等一個人是怎樣的感受?
蕭楠抿了抿嘴唇,將蠟燭點上,可是因為是在室外,有風,點了好多次都點不著,我便起身雙手遮住風的方向,再試試看。
我愣愣地,又有些心驚肉跳,怎麼她……
他想要繼續和我抬杠,這時人群異口同聲地喊著,十,九,八,七……
但我沒有想到,他居然曉得。我捂住嘴,眼眶裡噙滿了淚水,他不知道吧,很多時候我參加別人的生日派對時,對別人說「生日快樂」時,都是那樣的寂寞,因為沒有人對我說,生日快樂。
禮物?
他一如既往地老謀深算,搖頭晃腦,總之你等我就是了,到時候就明白了……
底下的具體行動不便詳細描寫,只能用四個字來概括——太暴力了!
嗯。他輕輕應了聲,反省昨天那樣對待我的小雨,她一定嚇壞了,一定以為我是個變態,所以我在想,該怎麼對她解釋,該如何道歉呢……你說,萬一她不原諒我,以後我豈不是光棍了啊?
第二天三十,和圖書庄桐下午就跑過來,穿了一身紅艷艷的新衣服,顯擺來了。好看嗎,好看嗎?他指著自己的衣服問我。我故意用才洗過魚的手去摸,哇,手感真好唉,就是有魚腥味兒……
這一夜,我輾轉難眠。
好不好?
聖誕夜的天空,格外的深情,人們熙攘而過,臉上洋溢著滿足的表情,有情侶依偎著訴說著甜言蜜語,是這樣幸福。我覺得冷,縮在角落裡等庄桐,視線里忽然看見己容明媚美麗的臉,她摟住蕭楠的脖子親吻了幾下,然後嬌笑著拉著他的手往前跑。我忽然便覺著身形僵住了,滿心的空空蕩蕩,這時,一個手掌輕輕按住了我的肩膀。
他頓了頓,忽然俯下身來,雙手捧起我的臉,以後陪我去上野好不好?
他淺淺的眉眼,深邃溫柔地目光,溫暖厚實的胸膛,以及無比動情地吻,這一刻彷彿蝴蝶一般在我腦海里縈繞。我想起我們一起抬著病重的母親穿過狹長的小巷,想起他豁然轉身的瞬間,低垂下來好看的眉眼;想起他充滿鼓勵的眼神,透過玻璃微笑燦爛的模樣,想起他不容抗拒地俯身為我處理傷口,認真而令人著迷;想起那一個昏暗的酒店走廊,他雙手合十輕閉眼眸,然後我的吻控制不住地吻了上去;想起橋邊路燈下他霸道的吻,想起深夜他在樓下無聲地注視,想起他在我耳畔說,是你啊……
屋子是半日式的設計,榻榻米在這樣的季節里席地而坐也是溫暖的,落地窗虛掩著,有冷藍色的巨幅窗帘輕輕揮灑下來,隨著微風輕輕搖曳,琴房裡有種讓人迷離沉醉的感覺。這時,蕭楠也換了一身黑色的和服走過來,寬大的袖擺在行走間瀟洒地掠動,讓我禁不住想起古時候的大俠。他的身材修長,長發濕漉漉的凌亂在脖頸間,眉眼間是驚人的英氣,我看著他,忘記了呼吸和心跳。原來有人可以將和服穿的如此令人心動的啊。
嗯,小雨的手也夠纖長,真漂亮,是不是啊,蕭楠?
他淡淡笑,一點也不局促,會啊,這些女孩子在當時來說就是傳奇和另類,對於「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社會,她們的琴棋書畫侃侃而談怎能不叫男子心折?即便是上床也是自然的……
我被這樣的聲勢感染了,忘記了點信子,庄桐只好搶過我的香煙開始點。當所有的煙花在那一刻飛入天幕綻放出最美麗的身姿的時候,我的眼前一片異彩斑斕,我的心在飛翔,我的靈魂在歌唱。我在潮水般的歡呼聲里,輕輕地說,新年快樂,蕭楠。
眼淚不知不覺地掉了下來。她拿出紙巾擦擦我的眼淚,無限愛憐的說,喜歡是沒有錯的,我看得出來你很喜歡他,作為姐姐我也認為我的弟弟是個很優秀的男生,但是這個世上就是有太多的東西於我們的願望背道而馳。像我的父親,他此生最愛的女子是那個姓路的,卻還是和我的母親結了婚。但是我要說的並不是這些。
可是那漣漪終究會慢慢平復下來的,小鹿也終究不是你生命里的唯一,不是嗎?
這世上沒什麼會不會的,是看你想不想而已。她說著,自顧自地點上一支煙,深藍的煙霧掠過我的臉,不很辛辣,卻有一種迷離的沉醉感,我彷彿開始懂了為什麼女人會要抽煙。
早上醒來已經是十點了,好在是休息日。母親躺在床上眉目安穩,嘴角難得的掛著淺淺的笑,或許她夢見了什麼高興的是吧。我俯身在她的額頭親吻了一下,謝謝你,媽媽。
我打開來看,是一隻耳釘,925銀的,是如雨滴一般的形狀,極好看,我一下子就喜歡了。末了,我問,怎麼只有一隻?
我臉紅了一下,將面遞給他,吃你的面吧!他喜滋滋地接過,呼啦呼啦地吃著,我看著他,坐過去,醞釀了很久,終於輕輕地說,庄桐,對不起。
這一瞬間,我的腦海里完全是未來的美輪美奐的景象。大片連綿的櫻花林,粉色的花瓣如雨一般飄落,那個英俊少年彈著風一般醉人的琴曲。這是光想一想就要笑,想一想就要忍不住幸福的淚流啊。
我紅著臉低下頭去,不知道說什麼。她緊接著又道,可惜你太平凡也太貧窮,你不能給予蕭楠他想要的。
門虛掩著的,母親坐在輪椅上看著報紙,見我回來,指了指一桌的菜肴和一個巨大的三層生日蛋糕。我這才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蹲下身來,媽,對不起……
他在說前半句的時候還是很認真的,說到後面就開始習慣性地賊笑起來,對我眨眼睛,我也忍不住笑,你這個傢伙就是死性不改,我看反省是沒用的拉!
許一個願吧,小雨。
我能聽得到內心的顫抖,頭垂的更低。他忽然捧起我的臉來,雙眸像是夏夜星子般耀眼,他想要吻我,我立刻避了開來。他怔了一下,這才鬆開手,小雨呢,你就像一抹風,初時拂過我的心湖,不覺什麼,可是那漣漪竟然久久不散……和你在一起是這樣舒服而自然,你像是一隻小鹿,讓我忍不住要疼愛你,忍不住要親吻你。
我火大,狠狠擰了他一把,不許瞎說,你才死了爹娘呢!
扔了啊……反正都壞了。
我抬眼看他,淡淡笑,將蛋糕放在最中間,不知道好不好吃就是……
春日的正午,空闊的天台,美味的佳肴,十八歲的生日,喜歡的人……我想,再沒有比這更令人留戀的畫面了吧。吃完飯後,靜子帶我去浴室泡澡,還給我穿上從日本帶來的繡花浴巾,很是漂亮,我在鏡子前轉了好幾轉,都快認不出自己了。
靜子過來拉了我的胳膊坐下來,開了香檳,蕭楠為了準備你的生日,特地化了很多時間去學習廚藝,那,這一桌的菜都是他的手藝。
你這樣還真賢妻良母啊……
我有些吃驚地看了看靜子,她微微側頭,表示讓我接受,我看了看蕭楠,猶豫著伸手接過來。
我這才罷手,大刺刺地躺在沙發上,肯一個蘋果,這還差不多。一抬眼,發現他正吃我早上買的蒸飯,我說,不能吃了。他搖搖頭,我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餓!
靜子捂嘴笑,更加迷人。我紅著臉,才不是,我已經是大人了!她笑得更加猛烈,像一朵盛放的玫瑰。靜子拉住我的手,我們穿白色的及踝襪走在地板上,穿過走廊去到最南邊的房間。推開門的剎那,我看見一架純白色的高腳鋼琴,奪走了屋內所有裝飾的風采。
反省?
我說,我似乎只能說這些。
我說著,哼著小曲,抱著吉它走進房間。燈沒有開,暗暗的,也聽不見任何聲響,我打開燈,看見庄桐靠在床上似乎睡著了。於是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捏住他的鼻孔。
為什麼?我問她。他沉默一下,說,因為想要多看看你。
去哪?我好奇地問。
我凝目望去,小小的一株櫻花樹,枝頭已經冒出了細小的花骨朵,粉粉的,煞是好看。我不由嘆一句,好美的櫻花,如果一起盛放了,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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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頭來看他,眼裡有一些模糊。他不再說話,視線凝望著幽暗的河水發出嘩嘩的聲響,表情凝固彷彿雕塑一般。我覺得心是如此的痛起來,細密地,彷彿有一根無形地刺不停地扎,不停地扎。
她不停地拍我的背,傻瓜,都已經四年沒有給你過生日了,你忘了我可忘不了……本來是想喊桐帥我們一起的,可是那傢伙不知為何電話打不通,人也找不到,我想想還是讓蕭楠陪你比較好……
他淡淡笑,怎麼捨得呢,花了我大幾百兩銀子呢。對了,這個你看看,喜不喜歡。
你……
己容什麼時候回來的,我不曉得。冬天什麼時候悄然逝去的,我也不曉得。好像一切迷迷糊糊地,就到了春天,迷迷糊糊的,又開始了學習和生活。
刪掉簡訊,關上手機的那一刻,閉上眼睛,我說,是的,我也想念你。
我故意躲開徑自往前走,我才不要,你的手大……搞過的。他看了看手,露出邪惡的笑,好啊,看我臭死你!
因為全世界櫻花開的最好的地方在上野……
我異常感動,我是知道的,在這張看似慵懶隨意的麵皮下面,是一顆敏感而溫柔的靈魂,他在用他的方式時時刻刻地保護著我,讓我快樂。我下定決心,以後不再動不動就給他臉色了,要對他稍微那麼好一點。這個決心才下完沒幾秒,這丫的忽然笑得五官皺在一起,指著我,故意來一段深情的,你還真當回事了……
打開來,看看喜不喜歡。
傍晚的時候,他開車帶我去了秦淮。我們在狀元樓吃正宗的秦淮船菜,他可以對每一道菜如數家珍,這些創自民國年間的美味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別有一翻韻味。飯後,他牽起我的手,我們很自然地在夫子廟裡穿行,人群熙攘,華燈閃爍,但是我卻覺得,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們包了一個畫舫,四周掛著舊時的紙燈籠,船在纖長的秦淮河中慢慢盪開水紋。駛過媚香樓看見香君像的時候,我忍不住問,如果你在古時候,你會去拜訪這些青樓女子嗎?
我在你家樓下,下來。
我心下一恍,奧,原來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啊。也沒有去想太多。第二天傍晚放學,庄桐要我明天在家等他,說重要的事情。我逗他,你神秘兮兮地搞什麼?難道……有女朋友了?
庄桐胸膛起伏著,甩手要走,我喊住他,把東西帶走。他僵住,回身狠狠地從地上撿起壞了的吉它,誰也不理地沖了出去。
他起身搔了搔我的頭髮,你個小丫頭片子,從哪聽來這麼多的?彈你的吉它吧!
你知道的,我其實很溫柔很和藹的。這一點,佛祖可以證明。但是此刻,你和我一樣,一定也是恨的咬牙切齒,握緊拳頭……
我們躺在沙發上,聽著客廳牆壁上的掛鐘發出規律的細小的聲音,緩緩的呼吸,連呼吸都是一齊的。我輕聲問,那把藍吉它呢?
再醒來的時候,窗外好一片山水風景,抽出綠芽的林木遍地。蕭楠將車直接開進了一幢白色的別墅里。上下兩層,有庭院和花園。我瞪著大眼睛看著這一切的時候,他息了火,俯身過來在我耳畔道,到了,下車吧。
他的眼睛幾乎是一瞬間就睜了開來,看見我,沒有任何表情,動了動腰就要起來。我搶先認罪,對不起,對不起,今天臨時意外,把你給忘了,你懲罰我吧,怎樣都好!
電梯上升的時候,我沒來由地想起那個傢伙手舞足蹈扮超人的樣子,忍不住微笑起來。我在他家門口猶豫了一分鐘,終於按響了門鈴,一直按,直到門被打開。
她停下來,烏黑的眼睛看著我,指尖的煙捲已經快要燒到盡頭,殘留的一點猩紅在夜色里孤獨無依。洛小雨,如果你喜歡蕭楠,就要堅持下去。並非沒有機會的。也許不是現在,也許會在將來……
怎麼了?
我站了很久,不知道想了什麼,拿出吉它來,彈了阿桑的「葉子」,彈著彈著,不知道為何竟然彈出了「風」的曲調,柔柔地琴弦在指尖調控,在這樣的夜晚,是如此悅耳動人。但我不能記得清全部的曲調,彈彈停停,終是倦了,躺倒床上。手機有兩條簡訊,一條是己容的,一條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號碼。
我這才覺得詫異起來,可是又不好詢問,只得嗯了一聲。她嘆了口氣,開門見山,不跟你繞彎子了,我找你是因為我弟弟的女朋友……你應該認識的,她讓我來做你的思想工作,不必再亂想什麼了,好男孩多的是。
那首熟悉的曲子在他的指尖再一次流淌而出,帶著細小的律動,在我生日的這一天,異常的動聽。我覺著跪坐好累,起身靠著牆坐下來,雙腿平伸,慢慢閉上眼睛。動聽的音樂總是會讓人禁不住地想要睡去吧,像是夢一般。
我奧了一聲,搖搖頭,然後說,老闆娘一個人嗎,怎麼沒看到過她的老公?
我的悲傷,很快就被即將開始的演唱會所壓抑下去。周圍黑壓壓的一片,大家手裡舉著熒光棒,還未開始,便已非常無組織有紀律的齊聲高喊起來。人是極容易被外部情況所感染的,漸漸地,我也覺得開始熱血沸騰,我告訴自己,就把那些不快統統拋到腦後吧!
我一把推開他,看你死了沒有!
我想了想,倒要看你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於是要坐到後座上去,他忽然回頭,坐這裏。他指了指副駕駛的位置。
他驀然回頭看我,眼神咄咄,小雨喜歡櫻花嗎?
我的吉它已經能很熟練地彈出曲子了。但是胖子師傅每次都敲我的腦袋,說我才學會走路就要上跑道。我笑,笨鳥先飛嘛。有時候胖子師傅問我,那次來的那個姓蕭的男孩來過這裏幾次,都是在白天,也不說話,只是喝一杯咖啡,然後就離開了。
我給他一個輕輕地耳廓子,去你的明白,卻自己先笑起來。忍不住,我抬手吸了一口,一股嗆人的煙霧直衝我的咽喉,又往鼻孔里跑,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快要被辣死,眼淚瞬間就被逼了出來,不停地咳嗽。
我想要還給他,因為這是情侶耳釘。但是看著他那樣明媚的笑容,忽然又覺得沒什麼了,飾品始終只是飾品,何況我們本來就是一對……很鐵很鐵的一對。
他彷彿不知道該說什麼,臉色白一陣紅一陣,眼裡的傷讓我覺得是如此後悔。他忽然打開我的書櫃,從裏面拿出一把嶄新的藍色吉它,掄起胳膊狠狠砸在了地上。
斷裂開來,驚動了母親過來,唉,小桐,幹什麼呢?
送我回去的路上,他幾次想要說話,看見我冷漠的臉色也便忍住,遠遠地,我看見那輛熟悉的甲殼蟲停在了巷口。己容靠著車身,雙臂環抱,淡淡的煙霧裊娜而散。我感覺到心在下沉。蕭楠沉默著坐在車裡看著她,緩緩停下車來,然後扭頭看我,小雨,到家了。
我有些尷尬,以前看日劇時喜歡的,不過很少親眼看https://m.hetubook•com•com到過的……
沒法,我只得和老闆娘請假。
覺得難過嗎?
靜子說。我點點頭,閉上眼睛,雙手合十,我在心裏說,希望這一天永遠不要翻過去。片刻之後,睜開眼,我們三人一起吹滅了蠟燭。
我的心頓時就狂跳不已。雖然說好了要忘記,說好了不會再動情,可還是無法抑制的羞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意願,我竟真的坐在了他的身邊。雙眼直視前方,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她沖我搖了搖手,慢慢轉身離開。我縮在角落,一臉的茫然。這個時候庄桐才氣喘吁吁的跑過來。
很快的,寒假到來,新年也隨之而來,我在咖啡館的工作也暫時告一段落,可以有很多時間看書,唱歌,彈吉它。是的,吉它,紅色的吉它,我問老闆娘借的。我在安靜地午後輕輕彈唱,安撫母親疲憊疼痛的神經。她的病一到了寒天便加劇,整夜整夜地劇烈咳嗽,那連綿的咳嗽聲每一聲都彷彿驚雷打在我的心裏,彷彿耗盡了氣力,隨時可能喘不過氣來。父親在外面找了一份家政工作,每天起早貪黑的,足夠幸苦。
我迅速擦乾眼淚,精神重又回到舞台上。很快,演唱會便告結束,庄桐拉著我在洶湧的人流中往外跑,說內急要上廁所,我便甩開他的手說在外面等他。
後來,庄桐摟住我,把我抱起來,輕易地拋上了半空,新年快樂,新年快樂。我被拋的上來下去,嚇得半死,連連罵人。那一夜,因為這個狗日的搗亂,我寒毛直豎,回家的路上都沒理他。在巷子口,他拉住我,挨得那麼近,他低下頭來,口中淡淡煙草的氣息撲面而來,我看見他的眼眸一樣的明亮而溫柔,我以為他要做什麼,正積蓄力量給他一個巴掌的時候,聽到他說,小雨,我們會永遠這樣快樂下去吧。
落下最後一個琴音的瞬間,我的眼淚忽然便絕了堤,無聲地,但洶湧地流淌下來,在這樣的場合里盛大的嗚咽著。
是吧,她吸一口煙,過了一會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彷彿是用圓規劃出來的一樣,爸爸姓蕭,母親是日本人,所以組合起來。
演唱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蔡健雅忽然起身對著我們說,下面呢,是我請來的一位鋼琴天才,很帥的哦,而且他的鋼琴彈得真的很棒很棒,不如我們一起靜下心來,閉上眼睛,休息,休息一下……
第二天我早早去了學校。買好了早飯放在庄桐的抽屜里。然而我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他,一直到上午的課結束也沒來。我想,也許下午他回來吧,於是我又跑去小賣部買了可樂放在他的抽屜里,結果,他還是沒來。
他不說話,起身推開房門,說小雨,你來。我起身跟著他走進去,視線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牆上掛著的那把藍色吉他,用膠布將斷裂的地方黏合了起來。他從桌子上拿了一個精美的盒子遞給我,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小雨,生日快樂!
柔美的燈光下,他穿一件極乾淨地白色襯衣,面色溫和,頭髮遮住了眼睛。他說,我要彈的兩首曲子,一首是sens的「風」,另一首是中村由利的「戀人」,戀人送給到場的所有人,祝福你們戀戀幸福,而風則是專門為一個女孩子而彈,看見她的第一眼,我忽然就明白了sens在創作這首曲子時的心境,是柔美的,恬淡的,可以一生愛慕的,儘管那樣平凡……
我搖搖頭,不讓自己繼續這樣胡思亂想。但我才發現,我其實根本無法忘記的。庄桐跑過來把所有煙花都放好,給我一支點燃的香煙,那,等到倒計時數到五的時候就開始點信子,你地,明白?
我死了你會關心嗎?他立時丟下一句讓我咬牙切齒地話來,我看了看他三秒鐘,然後從包里拿出來給他買的早飯和可樂狠狠砸他,你這個傢伙,害我白白浪費感情了!
她站起身來,丟掉煙頭,踩滅,不是的,等待並非毫無意義的,也許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我忽然停下,定定地看著他的眼,我說,蕭楠,再彈一遍,我不能記得完全。他看了看我,說好,然後雙手撐地,起身,坐到白色的鋼琴前。我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冷藍色窗帘搖曳,有一種醉生夢死的錯覺,我彷彿能明白李滄海和無涯子那時的心境了,再無比這更令人迷戀的時刻了。
他淡淡笑,揉了揉我的發,我知道你想找機會抽我,你知道的,其實我純粹是為了逗你開心,能讓你忘記很多不快樂的,你知道。
他愣住,呼吸局促,面色是從未有過的赤紅,是啊,我是瘋了,我在這裏等了你一整個下午,到現在,想著給你過生日,想著能帶給你快樂,但你呢?隨隨便便就把我給忘了,我在你心裏是什麼?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狗嗎?你就只有蕭楠才是最重要的嗎?
我頹然躺倒在床上,眼淚模糊了我的眼睛。幹什麼呢,有什麼了不起啊,不就是放了你一個鴿子嗎,至於跟老娘這樣發脾氣?
我笑了笑,沒事,那傢伙交給我來搞定好了!
頭髮亂糟糟的,穿了一件睡衣,不知怎麼睡的,眼睛一個大一個小,看見我,沒好氣地說,你來幹嘛?
哎,小雨,要是那個蔡健雅會像邁克爾一樣跳太空步就好啦!
我的出生時間有些尷尬,是閏年的二月二十九。可是每四年才會有一次二十九,所以我很少過過生日。久而久之,連自己都會淡忘掉。以前母親說,可以提前到二十八號啊,我搖搖頭說不要,是哪天就是哪天,提前多沒意思。於是便一直如此。
新年的前一天晚上,我和爸爸在樓下燒冥火的時候,我開口說。那你哪來的錢呢?他問。我小聲地告訴了他我在打工的事情,讓他不要告訴媽媽,他皺了皺眉,也便不再說話,只是嘟囔一句,學習可別落下了啊。
逝去的煙花
他淡淡笑,後退至純黑的鋼琴前,坐下,十指在半空做了一個飄逸柔緩的動作,然後第一個音符像風一樣氤氳而來。所有人忽然都沉靜下來了,連一直鬧騰不停地庄桐也默默靠在椅子上,目光專註。這個時候,我忽然有了一股 小小的自豪和幸福,因為我就是那個,平凡的像風一樣的女孩子。我想起初見他的那天下午,陽光烈烈,空氣里是惱人的悶,我在空曠的走廊上狂奔,忽然看到他,那一刻,彷彿一股無比清涼的風拂過來……
我們一起坐在來聽sens創作的愛情白皮書的原聲大碟,聽最當初的「Like The Wind」,以及數十首經典好聽的音樂,這些純音樂一樣具有震撼人心的魔力,而最重要的是,在我生日的這天,有我愛的男孩陪伴我。此刻,無論將發生什麼,至少我們是在同一個世界里的。吶,對不對呢,蕭楠?
我豁然抬頭,看見己容明媚溫暖的笑,忽然便知道為何蕭楠會如此迷戀這個女生,她總是讓我覺得溫暖,想要流淚。我緊緊擁抱和_圖_書住己容,緊緊地,在這個寒冷的春日夜晚,我說,謝謝你己容……
這是我託人在日本請人專門手工訂做的,知道你在學吉它,可能會用得著吧。
他手裡捧著一個大物件,用精美的紙包裝好,在我們面前半米,跪坐下來,小雨,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你沖我們家小雨吼什麼啊?
母親看了看我,什麼話也不說,只是嘆了口氣,慢慢帶上了房門。我一個人聽得到心跳加速的聲音,是恐懼的,恐懼庄桐從此以後再也不理我了。這種恐懼是連蕭楠也不曾帶給我的。我想著,拿起電話,覺得該和他說什麼,可是撥了號碼去總是下不定決心按下最後一個鍵,如此反覆。
我覺得我似乎是在做夢,也似乎是耳朵失聰了一般,渾渾噩噩的。但是,那股感動還是從心底升騰而起,瀰漫進每一根血管里。我說,謝謝,謝謝你蕭楠,謝謝你靜子。
這或許,是我聽過的最好的解釋了。
我點點頭,忍住高興的淚水,我說喜歡,很喜歡。我的指尖撫摸著吉它光滑的表面,輕輕撥弄了琴弦,純正的音色倏然而出,在屋子裡瀰漫開來。我輕輕彈,越彈越舒服,彷彿是英雄得到了寶馬良駒一般愛不釋手,彈著彈著,彈出了那首「Like The Wind」。
意想不到的情節
正在這時,燈光齊名,火焰飛升,舞台上一片光芒閃爍,一陣令人沉醉的吉它聲撲面而來,我聽見高分貝的尖叫瞬間爆發了開來。我曾經是討厭太過吵鬧的地方,覺得那根本就是世俗而紛擾的,但是現在卻忽然覺得,原來就和大人喝酒抽煙一般,只是一種宣洩而已。吵鬧到了極致,也便不覺得鬧了,反而覺得心靈從未有過的明澈,像一團熊熊的小火苗,一直跳躍著,跳躍著。
小雨,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忽然開口。
她點點頭。我好奇地問,怎麼你的名字好像日……
那個女子
聲音甜膩適中,帶著一絲薄荷的清涼,在這樣的夜裡竟是如此悅耳。視線里,一身白色皮草大衣黑色長靴的女子立在我的身畔,短髮,眼睛異常的明亮,雖然五官冷漠,卻並沒給人距離感,我好象在哪裡見過她。
聲音不尖不沉,卻透著一股令人怦然心動地味道,我握住手機,有些呆住了,多久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了?我輕步走到窗口,果然,他一身白衣黑褲立在樓下,頭髮長了不少,及肩漾著,但是那五官輪廓還是好看到無可救藥。甚至,更加憂鬱唯美了。
我覺得有些心疼,過去拿掉早飯扔進垃圾桶,你坐著,我給你弄點吃的。他像個小孩子一樣眨巴著眼睛看我,然後很認真地點點頭,我忍不住親了親他的額頭,這樣才乖。他呆住了,伸手摸了摸額頭,我問怎麼了?他的手指瞬時滑到了嘴唇上,然後一臉無辜地說,你應該親這裏的。
我有些愕然,一時想不起來,她坐下來,打開包從漂亮的金色煙夾里抽出一支煙,要抽嗎?
你本來就是小孩子啊!
我懵懵懂懂地跟著他上了樓,視線剛剛觸及到了寬敞華麗的天台時,一桌豐盛誘人的佳肴擺在我的眼前。一身黑色短裙的蕭陸靜子立在一邊沖我微笑。我還沒有搞清楚怎麼回事,正要回頭去問蕭楠的時候,卻忽然看到他像變魔術一般捧著一個精美的生日蛋糕走來,插著蠟燭,然後他的笑這樣溫暖,開在我都心底。他說,生日快樂,洛小雨。
她說道庄桐的時候,我忽然便跳了起來。今天請假休息完全是因為那個傢伙和我說有事找我,但我卻把他忘了個乾淨!
我忽然昂著頭,我知道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的,我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是,可是喜歡也有錯嗎?喜歡也可以拿來反覆的嗎?
他笑,沒關係的……你看,院子里的那株櫻花樹竟然開了。
他忽然懶洋洋地叫我,我瞪著他,幹嘛?
有事嗎?
拜託,我給你煙不是給你抽的,小孩子怎麼能抽煙呢,真是叫人頭痛啊……
靜子穿著性感地浴巾靜靜地看我,語氣有一絲調侃,我的臉紅了起來,其實,我想自己能夠像靜子一樣成熟嫵媚,有女人味,而不是……不是老是給人長不大的感覺,像小孩子。
真好看,像個卡哇伊的小姑娘,笑容恬淡,真讓人恨不得咬一口。
吃完飯的時候,四周已經有人家開始放起了鞭炮,噼啪聲不絕於耳,我們一家三口圍著一桌菜,舉起杯中的紅酒,乾杯,雖然簡單,卻也是溫暖的一家人啊。吃完晚飯,我換上新的鞋子去找庄桐,問他己容的電話怎麼打不通,他說,她啊,可牛了,一家人直奔澳洲去了,今年只有我們倆了。
你的生日,怎麼過是你自己的選擇,只要開心就好……只是……
我覺得鼻子酸酸的,想笑,卻只是感動。我說謝謝你們了,我要回去了,你們一定要幸福,一定要幸福啊!
我奧了一聲,想是知道了,卻聽她又說,但你不曾想到,中間的那個「路」字卻和母親一點關係也沒有,那是爸爸最愛的女人的姓……
他淡淡的說,眼裡透著決絕的意味,你坐在櫻花樹下,我擺一架鋼琴彈給你聽,好不好?
她對我笑,完全沒有來說教的意味,摸了摸我的臉,可是我一看見你就忍不住喜歡了你,獃獃的,純純的,像一隻不曾涉世的小鹿,如果我是蕭楠,我也會喜歡你的。
好好,我說錯話,我賤,我應該讓你一直哭到太陽從南邊升起……
還沒說完,台下他的粉絲團已經小聲小勢地叫道,蘇己容,蘇己容!
我啊了一聲,不知道他說什麼。
我淡淡地應著,低頭繼續彈我的吉它,忽然抬頭問,老闆娘姓路嗎?
他笑得好生狡黠,伸手抹了下擋住耳朵的長發,他的左耳上赫然有一枚黑色的雨滴型的耳釘,還有一隻在我這裏。
他搖搖頭,再搖搖頭,指了指咖啡,滿嘴的苦澀,卻偶爾透出一點甘甜,令人慾罷不能。
母親做著輪椅從房間里出來,臉色蒼白,卻也帶著久違的笑。庄桐這傢伙立馬裝孫子,像太監一樣端茶倒水遞給我的母親,老太太好,小莊子這裏給您請安了……
我靜靜注視著舞台上瀟洒的她,忽而低吟淺唱,忽而縱情高歌,那一段段熟悉的歌詞和旋律像咖啡一般帶我墜入夢境。我是真的真的感動了。
晚上回到家裡很是疲憊,躺上床卻又睡不著,如此一直睜著眼到了零點。我看見手機屏上的日期是,二月二十九。心下一陣感動,多久沒有遇見二月有這麼一天了?我閉上眼對自己說,小雨,你要快樂哦。
他為了我……特地……學習廚藝……
我伸出五指,哦,這樣啊,要我來幫你治療一下嗎?說著,過去撓他,他被我弄得左閃右躲,連連說,好了好了,看到你就不治痊癒了,好吧!
我從未看到過他發火,心下也是一火,起身冷著臉,沒錯,今天是和蕭楠一起過的,這把吉它也是他hetubook.com.com送的,怎麼樣,我愛和誰過就和誰過,你又是我的誰誰誰?
愧疚
我的頭還在如機器人一般緩緩轉過去的時候,聽到那雙手的主人開口說話了。
我裝作不在意,淡淡的問。
我嘟囔著問,這裡是……
我聽到上床這兩個字的時候滿臉通紅,低了低頭,也許是夜晚光線黯淡,他不能發覺。但我還是忍不住繼續問道,那我呢,我什麼也不是,沒有任何光鮮亮麗的東西,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庄桐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沖我吼道,我立刻一個巴掌扇過去,去死吧你,沒的褻瀆我的偶像。
我依言而行,打開包裝紙,一個葫蘆形的磨砂外殼,隱約能猜到是什麼,打開來,是一把白色的吉它。很漂亮很漂亮的那種,是我此生見過的,最漂亮的一把吉它。
我下樓去菜場買菜,回來換了圍裙在廚房裡忙活著午飯,等到一切都安排妥當,手機鈴聲適時地想起來。我想著庄桐這小子也該找來了,於是拿過電話。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嘴角一歪便嘿嘿奸笑起來,但是此刻他的神情告訴我,他是真的生氣了。他回身看了看我懷裡的吉它,彷彿被刺痛了一般,過來就要搶,這是誰送給你的,我把它砸了!
蕭楠臉色平靜,是己容告訴我你是二十九號生日,然後特意讓我好好陪陪你。
她的話音剛落,舞台上的燈光齊齊暗了下來,這時,一個身影從最前排走了上去,瘦削而挺拔,我的心極速提升的時候,他轉過身來,握住話筒。滿場的觀眾不約而同地發出低低的嘆息聲,好帥啊。
我紅著臉,想要讓她留下,可是又不知怎麼開口,直到木門被拉了起來。
我家。
我有些不明白她說的話,都只是也許而已,也許只是白白等待而已,毫無意義。
十二月就這麼過去了。天氣也變得越來越加寒冷,隨著學期結束的鄰近,空閑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每天上完課還要趕去520。彷彿冬眠一般,很多的事情,情感,在這個時段都進入了蟄伏期,偶爾和己容在一起也當作沒事人一般調侃喝茶,絕口不提蕭楠。而他,我也很少再見到他,聽說很多時候他都要去其他地方和一個很厲害的老師練習鋼琴,偶爾來學校上課在走廊上遇見,彼此點點頭,然後擦身而過。彷彿我們,只是陌生人而已。
他彷彿嘴裏被塞了一個鹹鴨蛋,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鹹鴨蛋生生咽了下去之後,才長長吁一口氣,望著我,有模有樣的說,你不知道嗎,我的稚嫩的心兒受到了某人嚴重的傷害……
釋然
我點點頭,開門下車,彷彿是做了虧心事一般地走過去。己容沒有看我,視線一直凝望著蕭楠,指尖的煙捲燃了一半。我深吸口氣,開口想要說什麼,才說了一個己容,她便拉住我的胳膊,嫣然一笑,你們回來啦,小雨玩的開心嗎?
新年快樂。想念你。
他停了下來,看看我,然後繼續吃面,直到碗里乾乾淨淨,這才長出口氣,好香啊!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然後小媳婦一樣扭捏起來,其實吧,我今天一天是在家裡反省來著的……
他忽然湊過來,指了指臉頰,那,你再親一親這裏好不好?你再親一下我便會完全復活!
於是,我也微笑著戴了起來。
我立時趴倒在地上笑到爆了,母親也被他逗樂了,一口氣喘上來劇烈的咳嗽了幾聲,蒼白的臉上泛出宛如地獄鬼火一般殷紅的血色。我心下顫抖,連忙安撫。
蕭楠點點頭,微笑起來,己容這時挽過他的手臂,依偎在他的身畔,小雨,生日快樂。
他笑得這樣明媚,比櫻花還要美,然後放開我,依著落地窗,不再說話。我們就這樣在寂靜的午後凝望著彼此,彷彿已經地老天荒。
哈哈,那傢伙就是再借幾個膽給他也不敢!
他只是不說話,緊緊握住我的手,然後將頭重又扭過去,關注前面的路況。被他握住手掌的這一刻,我想,就這樣吧,就像這樣一直開下去,一直開下去,永遠也不要停下來。我不知道,我竟慢慢閉上眼睛睡去。
己容拉著蕭楠的手對我搖了搖,笑得那樣甜膩,我轉身要走,蕭楠忽然叫住我,他折身去車廂將那把吉它拿來給我,你忘了這個。我接過吉它,指尖不經意觸摸到他的手指,是冰冷的,他的眸卻是炙熱的,彷彿可以把我融化。我有些慌張地轉身就走,不敢看他,我知道的,他是屬於己容的,我不能再執迷不悟了。
我叫蕭路靜子,這是我們第二次見面了。
約定
我點點頭,看見父親的臉在火光里越見蒼老,我忽然覺得一陣辛酸,我已經是一個大女孩了,卻不能為家裡做太多,每天只想著自己的兒女情長,實在是有些慚愧的。念及此,我暗暗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要讓他們過上好的生活。
說到這裏,庄桐打了個冷戰,應景地嘆一句,好冷清啊。我拎著一袋子煙火和他沿著馬路走,人跡罕至,只是能看到深藍天幕里五彩斑斕的圖像。我們走到放煙花的廣場,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大家熱鬧著,笑鬧著,鞭炮聲轟隆隆地從耳邊渲染開來。我坐下來,眯縫起眼睛,沒來由地,不爭氣地,想到了蕭楠。我想,這個時候他在做什麼呢?是和己容一起在澳洲享受陽光海灘?還是在琴房裡彈奏孤單而又美麗的琴曲?抑或是……在思念誰?
汽車經過長長的地下隧道,兩排壁燈昏黃的光影交織鋪灑下來,我們的視線忽明忽暗,如同置身於夢裡一般。忽然地,我的手背一暖,一個溫軟的掌心覆蓋上來,我霍然抬頭,就看見玻璃里他凝望過來的安靜深邃的眸,像是有一團火焰在燃燒起來。
晚上在520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老闆娘過來摸摸我的額頭,問我怎麼了。我說沒有沒有,就是有些疲倦。回家的路上,少有的只我一個人,形單影隻,覺得很是寂寞,走到巷口的時候我停了下來,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天國大廈看看那傢伙,究竟搞什麼。
母親的咳嗽不再劇烈,但是眼神一點點黯淡下去。學校里的梧桐樹都冒出了細小的綠芽,預示著一個新的輪迴。一直沒有看到蕭楠的身影,不知道他是去參加比賽了,還是其他什麼的,一想到他的名字,我的腦海立刻自動啟動屏蔽系統,壓抑著不去想他。
我嚇了一跳。因為廁所在前面,如果是庄桐我能看得到,那麼現在這雙手是……
啪。
我忽然覺得,這話的口氣好像庄桐。嘆一口氣,下了圍裙就蹬蹬下了樓。春日的上午陽光脈脈,連風都透著微微的暖意,我平著心緒走過去,停在他身前一米。
他一臉怒色,指著我吼道,洛小雨,你太過分了,我的新衣服啊!
庄桐一邊拍我的後背一邊老氣橫秋的指責我,我一邊流眼淚一邊不平,你少來,明明比我小,自己還不是抽,居然……居然教訓我!
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