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盛下半個身子已經鑽進了被窩,上半個身子還靠在床頭上。他已經失去了白天那股子精神勁兒,顯得有些疲倦。他的妻子龔小燕拉過一張摺疊椅,靠在床邊,一邊替女兒織毛衣,一邊陪丈夫說話。
找什麼岔兒呢?朱盛略一思索,忽然噗哧一笑,歪著頭,瞇著眼,興致勃勃地說了起來:
「你怎麼還不睡覺?明天又爬不起來!」
「你少說幾句行不行?」
「你要是聽我的,集中精力寫文章,掙它幾筆稿費,買台洗衣機,也省得下班回來當勞動力!」
「諸位,真對不起,我遲到了。責任可不在我。我一大早就出了門,騎上車就跑。誰知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跑半路,這鬼車子就放炮了。沒辦法,送車鋪修吧!咱們這幾的服務行業實在跟不上形勢發展的需要。串了幾條街,愣找不著一個自行車修理鋪。好不容易找見了一個,那老頭說三天才能取。我只好把車擱那兒,轉身去乘公共汽車。」
這天晚上,在本書幾位人物的家裡,是如下幾幅畫面:

「改變人們一時的偏見。」

吳天湘關在自己的小屋裡,手上握著煙斗,呆呆地坐著。
楊昌明低頭勞動,裝沒聽見。
朱盛一想,此話有理。虧hetubook•com.com得他腦子快,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沒過兩分鐘,又嘻嘻哈哈地編出詞兒來:
簾子那邊開著電視。他本想去看上兩眼,又提不起興致。心裡總覺有什麼事放不下。
自幼兒學武藝深通兵法,
「唉!誰願意編瞎話?」朱盛一聲長嘆,脫了衣服,往被窩裡一鑽。
「怕倒不怕,主要是生氣。開這種會,能把人氣死!」
縱有那千萬陣也能斬殺
「我看你,別研究什麼外國文學了。有這份兒能耐,不如說相聲去!」
「什麼?」
「什麼會,把你嚇成這樣,胡說八道的?」
「那,你不會找個岔兒,晚去。等你趕到,會快開完了,還用你說?」
想起十二歲的兒子明早還要上學,他一步跨出簾外,衝著螢光幕上那威武的女將喝了一聲:
「你出去打聽打聽,有幾個說政工幹部好話的。我真奇怪,你怎麼還沒當夠?」
龔小燕先是跟著笑,笑完後又正經地說:
吳天湘出來站了一陣,點頭表示讚許。他接過兒子遞上的一杯加了冰塊的涼水喝了一口,帶著透心的涼氣坐到籐椅上,繼續發呆。
楊昌明擰著濕淋淋的被單,狠狠地說m.hetubook.com.com
「我呀,多年沒坐公共汽車了。那個擠呀,就沒法兒提。眼看過了三輛車,就是上不去。我一想,要遲到了,第四輛車一到,我不顧一切,才死命擠了上去。誰知,這車老不停。到了站我想下吧,售票員直瞪我:『你不知道這是聯運車呀』!糟,可真把我急壞了。好不容易到了站下來,我連東南西北都摸不清了。沒辦法,只好往回坐吧!我又擠上車,哎呀,這麼來回一折騰,可不就遲到了。」

「算了,算了,」妻子溫柔地安慰他說:「明天廠子裡休息,我把副食本上的魚買來,中午做幾樣好菜,給你消消氣,好吧?」
「就聽那司機說,是騎車的撞了他的汽車。那騎車的說,是汽車撞了他的自行車。各說各的理,吵成一鍋粥,圍了一大堆看熱鬧的。也怪我多了一句嘴,說我看見自行車往汽車上撞的。得,交通警逮住我不放,說我是現場見證人,硬要我上交通大隊去作個旁證。我心裡這份著急呀,拿出工作證叫人家看了三回,還直跟人說我有要緊的會,還等著我發言呢,遲到了可不行。可人家說,再要緊的會,這兒人命關天的你能不管嗎?那騎車的人更不幹了,說我誣賴了他,拉著我,非https://m.hetubook.com.com上交通大隊說理去。實在沒辦法,我只好推著車跟他們去了。這一下可好,一去就是兩個鐘頭。這不,遲到了。這可不怪我!」

四、自己疏懶。主要是積累材料。未寫出像樣文章。有愧。

寫完這備忘的發言提綱,他心裡一點也不輕鬆。聽見簾子那邊穆桂英正在大唱:
床頭的小燈還亮著。柔和的燈光,給朱盛夫婦精心佈置的小小臥室投下淡淡的幽靜的光。
「到時候我就說呀:我可不是故意遲到。我昨晚上生怕遲到,早早就上了床。今天一大早就爬起來,啃了塊乾饅頭就推車在外跑。誰知,剛騎到騾馬大街,眼看著一輛公共汽車撞了一輛自行車。還好,人傷得不重,車可給撞壞了。一下子交通警來了好幾個。」
「我勸你把支書給辭了。幹嗎受這份罪?」
「明天上午你請假,在家看著她。」
二、外研室恢復不久。如何搞。應加強研究。
「當然。還都沒發言呢!」

秦童童懶洋洋地斜倚在茶几旁接電話:
「不想去,就請假。」
沈志業坐在簾子後面的三屜桌前。
楊昌明雙手沾滿了肥皂沫,正在洗一床被單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搓兩下,停半晌,搓搓停停。
一、擁護。趙部長。學習重要。
朱盛扮著苦臉,又發出笑聲。
龔小燕一邊笑,一邊推他,嘖噴地說:
「又在想沒人發言,是不是?要是我,我也不發言。本來嘛,文章是好是壞,自有公論。誰愛批評誰批評,幹嗎逼著人家檢查?」
「電影兒?什麼片子?《冷酷的心》?哼,這年頭,人心都夠冷酷的了,還看它?不看!」
「不行,不行!你們那個吉主任要往交通隊掛個電話,人家說根本沒這事,你可就糟了。」
葉菲中年無嗣,從醫院抱了個女孩兒,寶貝似的。可歎孩子天生的弱,三天兩頭鬧病。這時,她剛帶女兒打完針回家,對她愛人說:
明天的會怎麼辦?看來還是得發個言。可是,說真話還是說假話呢?唉,都難。「假批判,真表揚」,這確實很妙,可惜不太容易。他那寬寬的臉上,厚厚的嘴唇緊閉著,兩道寬眉也不知不覺中皺在一起了,誰知他那大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妻子和兒子在門廳裡安放電冰箱,不時傳來發自內心的嘻笑聲和愉快的交談聲。彷彿他們母子平生最大的願望已經得到滿足。
楊昌明使勁把被單搓了幾下。
楊昌明只揉著被單,不答話。
約摸這樣和*圖*書坐了半小時,他拿起一支圓珠筆,在一張紙上刷刷地寫起來:

「天湘,你出來一下,著看擺在這兒好不好?」溫素玉招呼吳天湘來分享這難得的樂趣。
龔小燕手裡的毛衣針也不飛舞了,只瞧著他講。
他不明白,為什麼老許一篇並沒有什麼大錯的文章,竟會引出這一場風波?
「對,你這個主意不錯。」
「你發言謹慎點。」
楊昌明這才停下手來說:

妻子的知情體貼,略減了幾分朱盛心中的不快。他在又酸又甜的糖醋黃花魚的香味兒中入睡了。
「你呢?還開會呀?」
林佩芬覺得一肚子委屈,不說不行。她氣呼呼地說:
說到這兒,朱盛哈哈大笑,活像個淘氣的孩子想出來一個得意的惡作劇。
「那怎麼行?問題是還得發言。」
「真倒霉,明天還得去開會。」朱盛直嘆氣。
「我就是要用自己的行動……」
龔小燕笑笑地望著他,饒有興味地聽著。朱盛越編越來勁兒了:
「我又不會說話。你放心吧!」她揚起眉毛一笑,只管忙著餵孩子吃藥,招呼孩子睡覺。

「你在想什麼呢?」,林佩芬斜坐在桌前,正批改一大疊學生的作文本。
三、老許的錯誤(舉例)。也寫過好文章(舉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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