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盛已經忘了是在開會，說得眉飛色舞，還捎帶著做怪相，逗得人們捧腹大笑。這會兒要是有人打窗戶底下一過，知道的是開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聽姜昆的相聲呢！
「大家說的我都同意。我沒什麼新的意見。」
有了許明輝的發言，後邊的發言就順當多了。不只順當，而且還相當熱烈。有表示「趙部長的批評確實很重要，對自己震動很大」的，有說「崇洋媚外這股風應該狠狠剎一剎」的，還有「批評青年奇裝異服、痛斥電影胡編亂造」的。當然，也有「給許明輝同志提一點意見」的。總之，會議開得相當的生動活潑。吉子寬臉上時時露出微笑，插一兩句話，掠一掠濃密的白髮，很注意地聽著發言。
「外國文學研究，確實有一個立場問題、方向問題。粉碎『四人幫』以後，我們批判了閉關自守的鎖國政策，特別是開了三中全會，提倡解放思想，這半年多來，各條戰線的變化日新月異。現在，對於外國的先進技術，大家思想和*圖*書上都明確了，要引進。文化呢，當然也要交流。要向國內介紹外國文學，這也是毋庸置疑的。問題是應該怎樣向我國的讀者介紹？應該立足於什麼來搞研究？這就是我們必需搞清楚的問題了。」
這一段話，朱盛一口氣說下來，當中都不帶卡殼兒的。彷彿全是他積鬱在胸中多時的由衷之言，今日終於得以一吐為快。只聽他又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你知道怎麼回事？不但沒敲，我還倒貼呢。」
「要你出錢？」秦童童又忙問，她對這事可感興趣了。
「葉菲同志，你是不是講一講呀？」
「是真的嘛！」朱盛反駁道，「有一次，兩個日本朋友約我去一家露天咖啡店喝咖啡。登上電梯，到了房頂上，那桌子椅子真夠堂皇的。我正站著欣賞呢，就見三個年輕漂亮的小伙子，長得一般高，穿著同樣的筆挺的西服，極其禮貌、甚至帶點卑躬屈膝地請我們到左邊入座。我們正準備拾腿向左走，又見三個人跳到和-圖-書了我們面前。一個奇胖，一個奇瘦，一個奇矮，打扮得花裡胡梢、怪裡怪氣的，就像雜技團的小丑。他們跳到我們面前，點頭哈腰，作出各種姿勢，熱烈邀請我們到右邊入座。原來，這咖啡館是兩家老闆，各霸一邊。各自都顧了人去拉主顧。兩邊拉顧客的都竭盡全力，又喊又叫，加上亂七八糟的音樂，弄得我心煩意亂，不知該往哪邊去才好。我猜想，他們可能是『計件』工資，一天拉幾個『皇帝』分多少錢！這時候，去左邊吧，右邊失望，去右邊吧，左邊失望。我們三個『皇帝』站在那兒舉棋不定，看著那六張笑臉，不知何去何從！」
聽的人哈哈大笑。
「我們有些同志，總以為外國什麼都好，一提起美國、日本、西歐、北歐，就是小汽車排隊、電冰箱、高速公路、摩天大樓，似乎他們那兒就是物質文明的天堂！其實，資本主義國家都有極其腐朽的一面。今年四月，我到日本去了一趟，我是有親身體會的。」
笑完之和圖書後，吉子寬才覺得朱盛扯得太遠，不符合會議宗旨，收起了笑容。
「另外，院黨委親自抓外研室的學習，我認為，也是很及時，很必要的。」朱盛眉頭微皺，神情嚴肅，聲音低沉，好像他吐出的每一個字眼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這個『皇帝』硬是會敲竹槓啊！」沈志業笑道。
「我說兩句。」朱盛也發言了，「趙部長的批評，我同剛才幾位同志也有同樣的看法，確實是很重要，很及時的。趙部長的批評雖然是對一篇文章講的，但是我認為，實際上是提出了一個帶有普遍性的問題。對我來講，也是很有教育意義的。」平素嘻皮笑臉的朱盛，忽然變得一本正經，大家也就格外嚴肅了。
「嗐！你知道在日本下頓飯館有多貴嗎？他們先請我吃了一頓飯，兜裡也就剩下三杯咖啡的錢了。沒辦法，我只好把組織上給的零用錢湊上，正好，一邊來一份兒。唉！為這事兒，我老婆埋怨我好幾個月。她說，人家去外邊逛一趟，誰不捎點洋貨和-圖-書回來。你可倒好，拿著錢不會買點有用的東西，跑那兒去喝藥水！你們不知道，我老婆純屬土包子一個，她一喝咖啡就要吐，真的！」
「那當然。沒有當過，哪來的體會？」朱盛越講越生動，「不過，這個『皇帝』也不好當呀！第一，你得有錢。第二，有了錢有時也犯難……」
朱盛自己也說累了，忙連聲地道歉：
「得啦，別蒙我們沒出過國的！」秦童童說：「誰不知道呀，資本主義社會金錢萬能！」
「我們外國文學研究室是個新恢復的單位，又是在倉促中成立。大家來自四面八方，各人有各人的專業。各自為文，互不通氣！很少交流磋商，難免要出偏頗。因此，經常組織一些學習，研究一些存在的問題，我想，對我們的工作是大有好處的。當然，老許剛才講了，開會要佔去一些時間，不過，花費一些時間，有利於我們的工作，我以為也是值得的。所以，我希望今後像這樣的學習會，最好做到經常化、制度化。」
「這麼說，你一定當過ｈｔｔｐs://ｍ•hetuｂｏｏk•com.coｍ
日本的『皇帝』囉？」
「哎呀，我說得太多了，就到這兒吧！」
「那，後來你們上哪邊了？」秦童童好奇地問。
秦童童笑問道：
「後來？」朱盛摸著腦門兒說：「後來，我跟那兩位日本朋友商量，咱們得一碗水端平，可不能因為中國朋友來訪，挑起日本人民之間的派性。乾脆，你們兩位，一個請我在左邊喝一杯，一個請我在右邊喝一杯。這豈不就兩全其美了。」
吉子寬朝大家看了看，衝著葉菲笑道：
只有秦童童撇了撇嘴。
朱盛好像做起學術報告來了。
「你比如說日本的超級市場吧，大家都以為好得不得了。一開門，經理率領一排漂亮小姐在門口向你鞠躬，嘴裡還連聲不斷地說，『歡迎您光臨！謝謝您啦！』日本商業界有句格言：『顧客是皇帝』，這還得了！你去買東西，他就拿你當皇帝一樣伺候，這還不舒服？」
扯到訪日見聞，朱盛更是口若懸河。聽的人也是津津有味。連吉子寬也有點入神。
葉菲頓時滿臉彤紅地說：
朱盛趕緊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