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這一代怎麼啦?甭一開會就罵年輕人!」
「吉叔叔,您別替我擔心!我保證出不了問題。以後呀,我也學油點兒,『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那好!我就說真話。像我這樣的,一不懂外語,二不懂文學,走後門兒來的……」
「童童,怎麼能說沒你的事?你也是這研究室的一員嘛!雖說現在作些具體工作,只要你自己努力學習,鑽研鑽研,將來也可以寫文章嘛!」
「吉主任!您怎麼扣帽子呀,我可沒說不同意。哎,老楊,你可給我記上,我正式表態:我完全同意趙部長的講話,完全同意院黨委佈置的這次學習,完全同意、同意……反正上頭佈置的什麼,我都同意!」
「好了,和*圖*書好了,不要說這些氣話了。童童,該你發言了。」
「要我講意見?要我講真話,還是講假話?」秦童童挑釁地問。
沈志業的言,真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參加會的人,七嘴八舌,胸懷強烈的民族自尊感,紛紛痛斥起「拜倒在洋人腳下」的歪風邪氣來。有的敘說親身經歷的不平之事,有的轉述親耳聽到的正道消息。楊昌明的記錄固然是記不下去,吉子寬也感到會議的方向有些難於駕馭了。
吉子寬早聽到反映,說秦童童說話不知輕重,只是沒有領教過。現在聽她這個腔調,怕她再說出什麼不好收拾的話,忙打斷她說:
吉子寬可真生氣了,厲聲問道:
「這麼說,你根本不和*圖*書同意趙部長的批評囉?」
「還寫呢!誰寫誰倒霉!……」
開得蠻熱鬧的一個會議,眼看被「這一代」搞僵了,吉子寬忙出來圓場:
吉子寬又氣又急,又無可奈何。他看了看錶,已經十一點半了,該吃飯了。去晚了可就沒有甲菜了,便說:
「反正好多是外行,自稱大老粗。什麼呀!趙部長,他懂外國文學嗎?現代派、超現實主義、黑色幽默派的代表作,他看過幾本?還不是坐那兒聽底下文藝處的人匯報。一聽帶『黑』字兒,準不是好玩意兒,就該批唄!……」
吉子寬有點聽不下去,忙說:
「那也不能一概而論嘛!」
「小秦,你這麼說也太武斷了。你怎麼知道趙部長沒看過老許的文章?https://www.hetubook.com.com
「小秦同志誰說你走後門了!」朱盛極其友好地說。
秦童童卻笑了,脫口叫道:
「我可不敢『造反』了。十幾年前不懂事,跟著瞎『造反』,造了一身病,落了個半文盲。現在,請我去造反我都不去。什麼我都看透了,反正是那麼回事兒!」
「今天的會,開得很好,很活躍。明天上午九點鐘,咱們再接著開。」
「當然講真話,我們黨歷來提倡講真話。」
「那你就講講你對這次學習的意見吧!」
不知是誰,痛斥了崇洋媚外的歪風邪氣,又痛斥起這一代年輕人的缺乏教養和不爭氣。這一下,可踩了地雷,引起了秦童童的爆發:
「得啦!我知道你們背後淨議論我!」童童倒是和*圖*書嫣然一笑,隨即又理直氣壯地說:「議論我也不怕!人總得有碗飯吃,總得找個地兒領工資。說我不懂專業,我們院的領導幹部有幾個懂專業的?」
「我說什麼呀?我又沒寫文章,又不是批的我。沒我的事兒!」秦童童還氣呼呼的。
「小秦哪,年輕輕的,你這思想可真成問題啊!」吉子寬皺眉嘆氣,搖著蒼白的頭。
「誰不知道呀!」秦童童譏諷地一笑,「去年討論『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趙部長在會上怎麼說的?『別有用心』、『砍旗』、『非毛化』,不是他說的?今年,傳達三中全會的精神,他又說了,真理標準的討論文章他沒有看過。沒看,他就敢批,我這是有根據的。」
吉子寬拿她沒有辦法,只好笑道https://m.hetubook.com•com
誰也不敢答碴兒,吉子寬不得不出來維護領導的威信了:
「小秦同志,你別多心,我說的不是你。」
「你啊,還真有點『造反派』的味兒。」
「是我也不怕!又罵不掉我一塊肉!誰不知道呀!現在最時髦的就是罵年輕人!『垮了的一代』、『迷惘的一代』、『受傷的一代』、『頹廢的一代』、『信仰破滅的一代』!多著呢,要罵誰不會罵?可是,就沒人想過,這是誰造成的?是我們願意的嗎?……」
吉子寬原是秦童童父親的老部下,雖說近來來往不多,逢年過節到秦家串門時童童都是叫「叔叔」的。見童童這副態度,不免拿出作長輩的口氣說話了:
秦童童大眼珠滴溜溜一轉,把在場的人一掃,忽然衝著吉子寬一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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