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這,你放心。」楊昌明笑道,「現在不是那些年了。」
「不!」許明輝鬱鬱不樂地答了一個字。
他們默默地走著。大街向遠處伸展去,一座座高樓正在興建。郵電中心、外貿大廈、旅遊賓館、職工住宅,爭相競長。巨臂吊車抓著預製構件冉冉上升,這座古老的省城正在勃發著新的生機。轟鳴作響的各種建築機械的合奏曲,淹沒了吳天湘和許明輝的腳步聲。
許明輝嘆了口氣,朝前走去。前邊是一座小學校。剛剛放學,繫著紅領巾的男孩子,紮著小辮兒的女孩子,熙熙攘攘,打打鬧鬧,像潮水一般湧上街頭。許明輝站住了,讓過這些活蹦亂跳的孩子們www•hetubook.com.com,對吳天湘說:
吉子寬走後,會場先是一片沉寂,接著就像開了鍋似的,沸騰起來。有批評趙部長講話太主觀的,有批評吉子寬盛氣凌人的,也有批評不該在會上說假話的。
人們陸續散了。等吳天湘走出「大廟」,才發現許明輝站在門口。
「老吳,你……」許明輝吞吞吐吐。
楊昌明嘆了口氣,笑了笑說:
「剛正不阿,直言不諱,可敬,可敬!真正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哦!」
「高!老吳!你的發言真高!」朱盛跑到吳天湘面前,豎起大拇指說:「你這一番話,把我憋了好幾天的悶氣都出了!」
「我m.hetubook.com.com想過。」吳天湘望著人群,很平靜地說:「我相信這不會帶來什麼嚴重的後果,只會使說真話的風氣得到扶植。而這對任何一個單位開展正常工作來說,都是一個必不可少的條件。」
「老吳,這幾天的會沒有開好,主要是我沒有……」
吳天湘不答話。
吳天湘默不作聲,腳下的步子放得更慢了。
「我也不主張說假話。我的發言,並不是假話。它是我心裡矛盾的忠實反映。我也佩服你敢說真話的勇氣。可是,你說了這一番真話,我們這個會怎麼收場呢?」
難道是我唐突了?吳天湘陷入了深思。
「你今天,不該說這番話的和_圖_書。」許明輝扭過臉來說了一句。
「說吧!」吳天湘一手插在法蘭絨春秋衫的口袋裡,一手提著一隻新式的提包。前後晃動著。
「講真話,也有個時間、地點、條件的問題。」許明輝急切地說:「是在會上當著這麼多人講,還是會後個別講,是當時講,還是過後講。這都要從效果上考慮。」
秦童童把挎包往肩後一甩,翻著眼皮兒說:
「怎麼啦,說嘛!」
相識二十多年,同命運、共患難,吳天湘和許明輝可算莫逆之交,彼此的脾氣秉性都是知道的。一見許明輝那雙突出的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吳天湘就知道這位老友有話要對自己說。
「我應該多找吉主任談談m.hetubook.com.com,把研究室的情況多向他反映一下。」
「這,我沒有考慮。」吳天湘低頭走路。
沈志業衝著吳天湘拱手讚道:
「你倒是說了真話,可是,你想過沒有,這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你應該考慮的。你是外研室的主任,你怎麼能不考慮呢?」
「你啊,你……」許明輝直搖頭。
兩人默默地走著,許明輝卻不開口,只是低頭走路,甚至不看身邊的人一眼。眼看離汽車站近了,吳天湘索性說:
吳天湘連連擺手,把煙斗裝進提包準備走。在桌子對面坐著的楊昌明,把記錄本塞進抽屜裡,抬起頭來望著他說:
「現在叫好來了!早幹嗎去了?什麼呀!」
「不,這怎能怪你和*圖*書!」吳天湘攔住他的話,「你有你的難處。」
「你可別給我打小報告去!」朱盛嘻笑著說。
穿過了熱鬧的市場,到了大街上。兩旁寬闊的人行道上,新栽的一行行小白楊樹,枝頭的樹葉在陽光下熠熠發光。正是中午下班時間,街上車水馬龍。亂亂哄哄的人們大概是趕回家去吃飯吧。只有吳天湘和許明輝兩人,餓著肚子,在人行道上慢慢走著。
「走,到我家裡去,把上回剩的五糧液喝了它!」
「我怎麼?」
楊昌明聽了,心頭卻感到一陣輕快。他並不完全同意這些議論。但,所有這些暢開的肺腑之言,都沒有背著他說。這使他感到,作為一個新時期的政工幹部,他已經邁出了很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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