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喬遷風波

白佳莉怨恨地:「人家的娘都是娘,我的娘怎麼是這麼個東西!」
白景琦問:「沒打傷著哪兒吧?」
范記茶館。
白瑞嫻:「爺爺,這是誰的家呀?」
白景琦忙上前掩飾道:「沒事兒!我三叔說戲唱完了怎沒聽見老太太喊賞!」
黃春道:「你可是嚇死我了!哪家過日子沒個一波三折的?遇點兒事兒就想死還行了?日子長著哪!」
白文氏一愣:「出什麼事兒了?」
單先生教白佳莉彈琴,琴聲又起。
王喜光陪著白穎宇往裏走。
白景武:「晚上再說,我得先去國務院辦點兒事!」開車走了。
白瑞嫻:「王總管!」說完撒腿向裏跑去。
白文氏已經十分高興地聽著戲,身後站著心神不定的白景琦。
白景琦心情複雜地望著,輕輕走到桌前坐下:「還為白天的事兒傷心?」
堂會後台。
白玉婷:「嚇的!」
秉寬正上梯子拉電閘,白景琦、王喜光站在下面看著,一聽差拉著大狼狗,另一聽差傻二提著燈籠。
白文氏陰沉著臉:「抬起頭兒來我看看!」
白景琦:「你比誰矮?你是我的閨女!你是你,你娘是你娘!」
眾人亂哄哄地忙將白文氏攙進了上房。
台上。
突然,門道裏傳來丫頭的尖叫聲。
傻二在外應道:「在這兒呢!」
貴武急忙全身亂掏一氣:「沒有!我記得清清楚楚放桌兒上了!」
客人甲:「那哪兒成?您這個宅門還愁有嫁不出去的姑娘?」
萬筱菊的汗都下來了:「七老爺,沒什麼,實在是不敢當、不敢當!」
白玉婷望著白景琦:「不信?我什麼都做得出來!你喜歡楊九紅嗎?可你當著媽的面兒永遠不敢說你喜歡她,我就不,不信走著瞧!」
遠遠傳來白景琦的喊聲:「拉了電閘了!各屋點油燈,小心火燭……」
「拉!」白景琦發令,秉寬拉了電閘,頓時大宅門裏一片黑暗。
白景琦走進屋,坐在臥室門口打盹的紅花,忙站起身,白景琦打手勢問裏屋楊九紅的情況,紅花比劃著,意思是楊九紅未睡仍在哭。
白文氏冷笑一聲,這時,胡加力、白景琦都走上前來,緊張地看著,誰也沒敢開口。
白景琦:「還有個事兒,剛才在老號上會,大夥兒都說該修個小學校,令各藥行的子弟上學,想聽聽媽的意思。」
奴奴哭咧咧地:「牠咬我!」
胡加力:「他有難處,老太太剛哄高興了……」
白景琦舉步維艱地走到楊九紅面前,痛苦地在楊九紅對面站定。
貴武走到壯漢跟前:「嘿!你小子是幹什麼的?整天坐在這兒?」
萬筱菊:「敢情!他叫的好,都在根節兒上,那叫內行!」
白景琦匆匆走來迎接白穎宇。
白景琦摸著屁股,沒反應過來,驚訝地望著房門,不知該走不該走,竟在原地轉了一圈兒,終於走到門前拍了兩下,低聲叫道:「開門!」又用力拍了兩下,沒有回聲。
白穎宇不由分說,拉著白文氏就走,黃春、王喜光、胡加力也忙跟著起哄,推白文氏『起駕』。
王喜光:「是、是!」
「好!萬筱菊!」白玉婷邊大喊著邊從首飾盒中抓起把金戒指、鐲子往台上扔,興奮得不可言狀。
白文氏回頭:「老七,叫你給找個抱狗的丫頭,你就躺著,這老得我抱著!」
白文氏望著白景琦,問:「有事兒嗎?」
只見白文氏扭臉兒問:「是嗎?佳莉!她是你娘嗎?」
見貴武晃過來,壯漢抬起一點兒草帽望著貴武。
白穎宇:「享兒女的福!景武眼下是黎元洪大總統手下的紅人兒,專跟洋人打交道!」
萬筱菊:「那還聽不見?數你叫得近,數七老爺叫得響堂!金少山說得好,只要一聽叫好,前後台的就知道七老爺來了。」
范掌櫃忽然指著貴武:「您後脊樑上貼的什麼?」
黃春、胡加力、紅花、白玉婷一下子衝進屋進了裏間。
白文氏高興地聽著戲,白景琦依然侍立在後,黃春和胡加力都顯得慌亂地嘀咕著。
所有的人都緊張地沉默著,靜得可怕。
楊九紅一人獨坐,隱隱傳來廚房院的叫好聲,桌上放著一張古琴,楊九紅坐在桌前,隨意地撥弄著琴弦,深深嘆了一口氣。
白景琦忙躬身道:「是!他這歲數,還能有這嗓兒,真不易。」
白文氏笑了:「就老三的花樣多,他還要賞?賞!」
貴武掙扎著大叫:「幹什麼你?來人哪……」
楊九紅站起身:「咱們瞧瞧去!」
白景琦回頭看著白佳莉:「行了,不許再哭了。」
白景琦:「我這兒裏外不是人!」
貴武狼狽地:「我憑什麼賠你錢?」
楊九紅忽然抬頭看紅花:「你說……七老爺對我好嗎?」
白景琦:「一直辦著呢,得給您找個合適的呀!」
白景琦兀自呆呆地站著……
新宅西廂房。
白景琦走上東廊子,放慢了腳步向西看,轉向西廂房走去,西廂房仍亮著燈。
白玉婷寸步不讓:「怎麼?沒詞兒了吧!我就佩服楊九紅,男人都比不上她!」
白景琦得意地點點頭:「《滄海龍吟》!」
下棋的:「你又沒雇我給你看著,我管得著嗎?去去去!」
紅花:「那還用說,您……心裏還不明白?」
白文氏:「真是個美人兒呀!你是哪路的姨奶奶?我怎麼不知道?」
白文氏:「我可不擔這個惡名兒,你自己掂量著辦!」
白景琦:「三叔!就等您了!四擊頭打完了,您得亮相啦!」
www.hetubook.com.com楊九紅低著頭:「我不餓!」隨手又撥弄琴弦發出『叮咚』聲。
大堂中的人仍各幹各的,壯漢卻已不見。
壯漢突然坐起,推著車朝貴武衝去。
白玉婷親熱地:「聽見我叫好兒了嗎?」
七老爺白景琦:「賞!」
楊九紅還要問,忽聽門外紅花喊聲:「姨奶奶!」
白景琦走了進來,單先生忙站起:「七老爺!」
貴武知道上當了,掃視著大堂裏的人。
紅花拿個濕手巾進來遞給白景琦,白景琦拉開楊九紅的被子將毛巾遞上,楊九紅搶過來一把向身後扔去。
白景琦不敢正視楊九紅的目光,低下了頭。
楊九紅站住了,慢慢回過身。
白文氏:「你聽見了嗎?啊?來人!」
白佳莉:「你當年……幹嗎要去那種地方找了她?」
楊九紅不動,白景琦又推,楊九紅突然伸手一巴掌將白景琦的手打下去,只聽見楊九紅蒙著被子哭了。
貴武憤憤地掃視著眾人走向單間:「活膩味了你們!」
白玉婷回頭看著白景琦:「看出來你還問!」
白文氏奇怪地問黃春:「這是哪屋的女人?」
老宅上房院。
白景琦也大喊:「二老太太賞三老太爺!賞!」
楊九紅突然坐起東翻西找,拉開小櫃子的抽屜,迅速拿出一把剪刀,抬手就要往胸口刺自己。
白景琦:「你孩子家家的想這麼多幹什麼?你奶奶不喜歡你娘,大宅門兒裏這種事兒多了!何必往心裏去?」
白景琦難過地:「九紅已經後悔了,你別毀了自己!」
台上正唱《請醫》,愈演愈熱鬧。
工人:「行!」
白景琦為難地:「媽正鬧脾氣,這剛好點兒,我哪兒能走?」
白文氏走著,忽然回頭叫:「佳莉,快走啊,蘑菇什麼呢?」
壯漢仍掙扎要走,貴武死拉著不放,側身攔住道:「你天天兒這兒坐著,我留神你好些日子了,你是幹什麼的?」說著伸手摘壯漢的草帽兒。
白玉婷坐在椅子上,低頭玩兒著手裏的花繃子。
楊九紅一驚,忙起身向門外跑,這時白文氏等已拐過東廊子向上房走來,跟在紅花後邊的楊九紅匆匆走出上房向西廊子快步走去。
台上萬筱菊扮演的東方氏咬下王伯黨胸前的繡球亮相下場。
白景琦:「我早看出來了!」
沒有人應,白景琦推門進了北屋,兩聽差站在外面。
丫頭紅花端著油盤,上面放著飯菜走進屋裏,放到了堂屋中桌上:「姨奶奶吃飯吧!」
工人:「當然行!可那邊也得有這麼一個才行呢!」
白玉婷:「給他當丫頭我都認了!」
奴奴委屈地:「牠咬我!」
白景琦:「他,怎麼跑了?」
白穎宇飾花雲,唱:「大將難免陣前亡,我主爺洪福齊天降……」
貴武站在屋裏發愣:「嗯……銀票呢?」他突然回頭大叫:「范掌櫃!」
白穎宇扮花雲下場,懷裏抱著小叭狗的白文氏為之叫好,又高興地對白景琦說:「你三叔的功夫不減當年!」
沒想到白佳莉會問出這話,白景琦大窘,愣了一會兒才說:「你個小孩兒懂什麼?這不是姑娘該問的!」
前面的戲還在演,台上打撤鑼,小鑼上場,《請醫》丑角出台。
楊九紅翻回身賭氣似的向床裏邊挪了挪,床邊空出了二尺多寬。
貴武走進了單間,回到桌前愣住了,桌上的銀票不見了,忙上下尋找,桌上、桌下、連椅子墊兒底下都翻了,就是不見。
秉寬:「這二百兩銀就是老太太賞的,您一百兩,那丫頭家裏一百兩!」
白文氏:「哎呀,快別提這個事兒!一提親就跟要她的命,鬧得雞犬不寧,誰知道她怎麼想的!」
白佳莉發洩地:「你有錢有勢,要個什麼樣的女人不行?」
楊九紅忘了一切,直直地望著白佳莉,看呆了。
楊九紅站在凳子上,已在門樑上掛了繩套兒,正要上吊。
台上穿紅官衣的老旦和不戴髯口的老生抬出金榜出台謝賞,金榜上寫著各位的賞銀數目。
白穎宇:「真邪了!老太太挺開通的,單單這件事兒皺!」
楊九紅趴在床上痛哭,紅花拿著一塊濕手巾無奈地望著,勸慰道:「別哭了,姨奶奶,給您擦把臉。」
白景琦和胡加力趕忙擠到前邊兒來。
新宅上房院西廂房。
貴武虎視眈眈地走了過來:「剛才是哪小子嚷嚷?拿我貝勒爺尋開心?」
「是!」王喜光扭身要走,又被白景琦拉住:「我自己去吧!」起身離座。
白玉婷忽然趴到萬筱菊耳邊說了句悄悄話兒。
紅花回頭,只見黃春、胡加力、白玉婷已扭頭走了。
白文氏回頭發現了:「什麼事兒?」
貴武:「那丫頭還行吧?」
各桌的客人齊聲喝采。
貴武:「嘿……什麼工夫貼我後脊樑上了?」
白玉婷:「沒幹什麼!」
白景琦破門而進,紅花上前攔擋,被他一把推開,衝進了裏屋。
白穎宇湊近白景琦悄聲:「你那位姨奶奶呢?」
滿屋子的人都笑了,七老爺根本就沒來。
白穎宇扮花雲唱:「劉伯溫八卦也平常,早知道採石礬被賊搶……」
白穎宇:「你媽還不認?」
白景武開著一輛褔特轎車,鳴著喇叭緩緩駛來,停在了大門口。
楊九紅一時感到驚恐和惶惑。
白景琦慢慢走到她身邊:「你們……幹什麼了?」
白玉婷毫不含糊地:「我想嫁給他!」
貴武:「只要老太太瞧上了就行!」
白景琦率黃春、白敬業、和_圖_書白敬功、楊九紅、白玉婷、白敬業妻子唐幼瓊、白敬業兒子白占元,磕頭祭祖。
白文氏:「誰呀?」
王喜光在門口迎接祝賀新居的客人,忙得不可開交。
客人甲:「她想找個什麼樣兒的?」
白景琦悄悄走了過去。
楊九紅突然驚醒,回頭向西廂房跑。
楊九紅猛地抬起眼睛看,見白佳莉兩眼目光中充滿了仇視,死盯著自己。
白文氏也一愣,仔細打量著楊九紅,白佳莉也驚訝地望著。
秉寬話剛停,外面忽傳來大喊聲:「武貝勒!七老爺找武貝勒!」
三老太爺白穎宇:「賞!」
白穎宇大叫:「還不快扶老太太進去?真等著尿褲子哪?我扮戲去了啊!」
白景琦轉過垂花門進了過道,到屏門前剛上台階,就撞見萬筱菊從廊子上轉過來,狼狽地出屏門要下台階,二人碰了個對臉兒,都站住了。
正匆忙走著的楊九紅,一聽到喊『佳莉』,驀然站住回頭。
白文氏:「叫她在我這兒住著,學琴呢!」
工人:「也行!」
白景琦心又軟了:「別哭了,眼都哭腫了。」掏出手絹遞過去,忽然看見桌上的涼飯:「瞧,晚上飯都沒吃!」轉臉向外叫道:「傻二!」
三老太爺……已經六十一歲的白穎宇和他十六歲的孫女……一身洋學生打扮的白瑞嫻下了汽車。
范掌櫃忙將那東西揭下交給貴武:「這不是銀票嗎?」
貴武:「我剛才出去這工夫,放桌上的銀票怎麼沒了?」
白景怡、胡加力、黃春都在一旁站著,觀察著老太太的神色。
萬筱菊翻身亮相時,客人們叫好,白文氏也叫好,身旁一客人甲看了一眼白玉婷,問白文氏:「玉婷怎麼還不出閣呀?」
白文氏和黃春也都看到了楊九紅,也奇怪地望著,相視須臾,白文氏管自前行。
院內北屋點起了油燈,窗上映出白佳莉的身影。
新宅上房院,夜。
「爸……」白佳莉兩眼盯著白景琦。
白文氏笑著甩開白穎宇的手:「你拉我上哪兒呀?我要解溲!」
白景怡和紅花推門而進,抬頭大驚。
傻二:「知道了!」
秉寬也看了看,說了聲:「我走了!」管自離去。
白穎宇也笑了:「哎喲!這可是大事兒,別耽誤嘍,別回頭二嫂尿褲子!」
貴武跑出單間,東張西望,直跑到門口,外邊兒一人兒沒有,他奇怪地回過頭,只見坐滿了吃飯的、睡覺的、喝茶的人,人們都看著他。
白景琦心裏一緊。
白文氏等走了過來,站到楊九紅前訓斥道:「跑什麼?你是哪屋的?」
楊九紅抱著貓坐在床上發愣,抬頭看見白景琦,忙將貓一扔,轉臉朝裏躺在了床上。
大家低頭看棋,仍沒人理他。
白景琦輕輕地推了推:「往裏點兒,騰個地兒,叫我躺下。」
楊九紅兩眼望著琴:「放那兒吧!」
白穎宇:「好大膽子!這狗比你還嬌貴呢!你打牠?」
貴武回身又環視眾人,目光停在隔扇的方向。
紅花:「剛才管事的說了,今兒來裝電話。」
工人:「用電傳過去的!」
楊九紅:「這話怎麼傳過去的?」
白景琦:「你想想媽能答應這門親事嗎?」
白玉婷拿起花繃子又坐回椅子上開始繡花兒,花繃子上是一朵未繡完的盛開的菊花。
紅花用力拉了一下白景琦,白景琦一揮手,低聲地:「去!」
白文氏生氣地:「給我打這個不要臉的賤貨!」
新宅上房院北屋。
白文氏回過頭瞪著白景琦:「聽見沒有?景琦!」
秉寬:「拉啦?」
萬筱菊驚慌地望著白景琦,相視片刻,白景琦問:「萬老闆怎麼了?」
白景琦用力將楊九紅摟在懷裏……
紅花害怕了,忙拿著剪刀向外跑去。
小叭狗竄到白文氏的懷裏,白文氏忙撫摸查看著。
白景琦莫名其妙:「不敢當,什麼不敢當?」
白景琦搖搖頭:「有什麼法子!」
紅花擔心地向裏屋看了看,見沒動靜才放了心,忙將簾子放下。
戲中的老蜇唸:「您說的這個藥可沒地方買去!」
貴武一愣:「什麼?」忙轉著圈兒的向後看,又背過手抓,看不見也抓不著。
另一客人乙探過身:「二老太太要是信得過,我來做個媒。」
紅花走到楊九紅前:「姨奶奶趁熱兒吃吧,七老爺囑咐馮廚子單給您做的。」
劉高手把詞兒改成:「怎麼沒地兒買去?去京城的百草廳白家老號啊!」
萬筱菊正在卸妝,白玉婷坐在一旁幫這忙那。
楊九紅:「往山東呢?」
紅花大驚,扔了手巾,忙上前搶奪,兩人扭在一起,紅花終於奪過了剪刀,驚恐地向後退。
台上正在唱《戰太平》。
白玉婷:「那你怎麼娶了個窯姐兒?」
藥行會館大院堂會。
楊九紅仰面躺在床上,閉著眼不哭也不說話。
不一會兒,楊九紅又欠起身往地下看,白景琦依然如故。
白文氏:「好!我早就想過,一直騰不出手來!」
白景琦充滿惶惑地望著白玉婷。
白景琦陪著有身份的客人,主桌坐著二老太太白文氏、三老太爺白穎宇,白佳莉坐在奶奶白文氏身邊。
萬筱菊驚訝地抬起頭:「是嗎?」
白景琦:「這孩子還不懂事兒呢!」
聽差提燈籠在前面引路,從三廳過道轉進了四廳,白景琦仍在喊著,忽然他發現北屋還亮著燈,便走到門口問道:「佳莉!還沒睡?」
白佳莉氣哼哼地:「站在人前矮半截兒!」
范掌櫃忙上前勸架。
楊九www.hetubook.com.com紅問:「幹什麼的?」
胡加力:「那你也不能打牠呀!」
白景琦皺起了眉頭:「叫她回來!」
那壯漢仍一動不動靠隔扇坐著。
白文氏大叫:「奴奴!你幹什麼?」
白文氏目光嚴厲地逼視著:「嗯?」
白景琦吩咐道:「把劉媽叫起來,捅開小灶,給小姐做夜宵兒,我也吃點兒!」
與此同時,三老太爺白穎宇聞訊在王喜光引領下也急急忙忙從東廊子上跑過來。
貴武來了氣:「說你呢!看見誰進這屋了?」
白文氏站起身:「別這兒搗亂,有事兒外邊說去。」說著和白景琦出了屋。
「是不是玉婷她……」白景琦說了半句話。
楊九紅委屈而又求助地看著他。
藥行會館大院堂會。
白景琦:「你嚇唬他幹什麼?」
白文氏:「老天爺才知道呢!這都成了老姑娘了,我也懶得管她了。」
大家都笑了,氣氛一下子緩和了。
這時一大群人過來給白文氏敬酒,亂哄哄、交杯碰盞。
貴武自得其樂地哼唱著走過。
白景怡:「玉婷!不許派老人家兒的不是!咱們得商量個辦法,不能出了事兒……」
紅花和白景琦無奈地相互望著。
白文氏又道:「別難為孩子,送回去好好跟人家說!老七!叫你找個抱狗的丫頭就這麼難!」
王伯黨下了場,檢場的上台撿首飾。
紅花:「我看姨奶奶還是想開了點兒,這都已經搬這邊兒來了,二老太太一年能過來幾天?」
白景琦走進了裏屋。
白佳莉趴到桌上又哭起來。
白玉婷在另一桌上大叫:「七哥,你過來!」
王喜光:「三老太爺好威風!」
車上的男人道:「不送了,貝勒爺!明兒茶館見!」馬車駛去。
白景琦和牽狗、提燈的聽差走進院內。
白玉婷狂呼:「好!萬筱菊、萬筱菊!」激動得把整個首飾盒子扔上了台。
楊九紅仍面朝裏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白景琦忙打岔:「海淀花園子修得有點兒模樣了,等哪天陪媽過去看看,我想靠西再修個鹿圈,自己養茸。」
槐花忙走到黃春跟前:「二老太太要小解。」
白文氏也高興得大笑:「賞!」她站起向丫頭槐花耳語幾句。
范掌櫃:「沒人兒進來過!您再找找,是不是放身上了。」
白佳莉趕上前扶著白文氏走,抬頭也見到了楊九紅。
京城街道小胡同,夜。
白玉婷:「我哥太不像話了!出了這麼大事兒都不說回來看看,沒良心!」
王喜光走到白景琦身旁,悄聲說了幾句什麼。
新宅上房院西廂房。
這時,恰巧白景琦和白玉婷已走出東廂房門外,遠遠地緊張望著。
壯漢一動不動,也不理睬。
藥行會館大院堂會。
白玉婷、白敬業、白敬功、白瑞嫻等小輩子的那一桌最亂最鬧,黃春陪著一桌女客人,白景怡、白景雙、白景陸、唐幼瓊等各陪一桌。
藥行會館大院堂會。
一輛馬車停在胡同口,貴武下了車:「行了,我前邊兒到家了。」
一會兒,楊九紅奇怪地回過頭,不見白景琦,又往地下一看,見白景琦閉眼躺地而睡,想了想沒動,回過頭躺好。
白文氏興致很濃:「還別說,三老太爺唱得挺有味兒!」
秉寬也跟了出來,桌上的銀票卻仍放在那裏。
白佳莉也站起:「爸!」
白景琦又拿起茶几上的蓋碗茶遞給楊九紅,楊九紅頭都沒回,伸手一掃,蓋碗飛出落地,摔個粉碎。
紅花大口喘著氣:「這可不行!姨奶奶,可不能這樣……」
白玉婷:「快卸妝,你跟我來,我叫你看看!」
白景武從汽車窗探出頭:「爸,什麼時候接您?」
楊九紅十分平靜地:「你們都走吧,甭管我!我已經想過味兒來了,叫我死我都不死了!」
白玉婷:「我媽也太過分了!搶了人家的閨女,還不依不饒地擠兌人!」
秉寬:「瞧著還行,反正抱了一天沒出事兒,也沒挨咬。」
壯漢將一塊爛布塞到貴武嘴裏,看四下無人,將貴武提到車前,揭開蓆子扔上車,又將蓆子蓋好,推車遠去。
大丫頭蓮心提著燈籠站在門裏,關上屏門上了閂。
「我回去了。」王喜光走出大門,秉寬關門上閂,門頂的大鈴檔發出陰冷的叮噹聲。
白文氏、白景琦見狀大驚。
紅花慌慌張張跑進門:「姨奶奶,回去吧!二老太太來了。」
紅花:「誰知道啊……」
黃春正在勸楊九紅,楊九紅已經坐了起來,低著頭。
白景琦奇怪地望著萬筱菊。
白玉婷:「待會兒堂會上要聽你的《挑滑車》,你看前面黑洞洞……」
二老太太白文氏:「賞!」
見白景琦走來,白玉婷轉身進了東廂房,白景琦馬上跟著進了門。
白文氏:「有也罷、沒也罷,以後你那個新宅我不去就是了,省得攪和你們的好日子!」
白玉婷將花繃子往椅子上一扔,轉身就往門外走,被白景琦一把拉住:「等等!」
白景琦發火了:「不許再說了!」
白文氏一見來了氣,大喝一聲:「站住!這麼不懂規矩!」
楊九紅揚起臉,眼睛仍望著地下。
白玉婷驚訝地:「是嗎?」
白文氏瞥了一眼白景琦:「聽說,我那天說了那位姨奶奶幾句,她就尋死覓活的?」
楊九紅指著電話筒問:「那我想跟那屋的人說話,衝著它說就行了?」
白景琦:「嗯?」
新宅祖先堂。
白景怡悄悄地:「快回去看看!」
白景琦急了:「你到底想幹什麼?m.hetubook.com.com
四廳院,夜。
壯漢突然抓住貴武的手往懷裏一拉,順勢重重地在他後背上一拍,貴武站立不穩向前衝去,一下子撲到下棋的桌子上,唏裏嘩啦棋盤衝出,棋子兒撒了一地。
楊九紅翻身面朝裏又不動了。
范掌櫃:「那誰知道啊?」
單先生陪著笑:「七老爺對琴譜真熟。」
《虹霓關》演出漸入高潮,萬筱菊扮的東方氏,走馬鑼中正與王伯黨對槍。
王喜光忙上前打開車門。
單間裏,秉寬將一張二百兩銀票放到桌上給貴武:「您給找的那個抱狗的丫頭,老太太留下了。」
五六輛馬車連在一起,下車的、掉頭的,一幅門庭若市的景象。
白景琦無奈,順手從床上拉下了一條被子鋪到了床前地下,無聲地躺到被子上,兩手抱著後腦勺閉上了眼。
貴武仍然大叫:「七老爺!七爺!」
白景琦怒沖沖走到床前,卻一下子又洩了氣,長嘆一聲坐在床沿兒上。
白文氏陪幾位客人坐在中間位置看戲。
人們簇擁著白穎宇走進頭廳院。
貴武一把將他拉住:「你是聾子還是啞巴?我那銀票準是你偷的!」
白景琦坐到床沿兒上,探頭想看看楊九紅的臉,楊九紅忽地拉了條被子將頭蒙住。
白景琦惶恐地:「我再去找、再去找!」
白景琦:「誰這麼多嘴?沒有的事兒!」
貴武哼著京戲晃晃悠悠地往前溜達。
楊九紅不理。
楊九紅仍閉著眼躺在床上,白景怡坐在床頭不知如何勸解:「不好……真不好……不能往那邊兒想,老太太……那脾氣不好,可大夥兒不都對你挺好的嗎?……」
堂中掛著白萌堂的遺像,立著白穎軒的靈牌位。
紅花急跑到白景琦跟前焦急地說著,黃春、胡加力、白玉婷都湊上前聽著。
白景琦低聲:「屋裏呢!」
貴武聞聲忙往邊上躲,壯漢推車也朝邊上來,貴武又往中間躲,車又向中間推來。
人們又都忙自己的了,不再看貴武。
無人理睬,人們各幹各的,貴武走到單間門旁正在下棋的一桌人前,死盯著幾個下棋的人:「誰進那屋了?」
白景琦答道:「沒什麼事兒,佳莉怎麼好些日子不回家住了?」
無一人理睬。
白景琦忙附和:「是!我三叔這兩下子,好些內行還請他說戲呢!」
白景琦一驚,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的母親。
黃春忙湊近低聲地:「這就是姨奶奶。」
黃春起身帶路,槐花扶著白文氏離去。
奴奴哭了:「牠咬我!……」
白景琦:「他是戲子!」
白景琦忙站起走到白玉婷桌前。
白玉婷坐在最靠台前的桌子旁,手裏抱個首飾盒子。
紅花驚慌地跑來,湊近白景琦的耳邊:「七老爺,您快去看看吧,姨奶奶那兒尋死哪!你看!」紅花舉起剪子給白景琦看,白景琦和旁邊的白景怡都一驚。
紅花應聲急急奔出房門。
萬筱菊舉槍亮相,台下好聲四起。
白景琦緊接著大聲唸白:「定是那賊巢穴,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乾乾淨淨!」
范掌櫃忙進來:「什麼事兒您哪?」
楊九紅奇怪:「電話是什麼?」
白玉婷仍在大喊:「萬筱菊!」
楊九紅悲憤地望著白景琦,白景琦憐傷又無可奈何地望著楊九紅,突然間,楊九紅捂住臉痛哭著跑回西廂房。
王喜光:「其實電燈比蠟燭還保險呢!」
紅花忙拾起碎碗走向屋外,白景琦一籌莫展也走到外屋。
白景琦:「媽說哪兒去了?媽再過去,自然叫她迴避就是了!」
白穎宇:「弟妹,今兒缺一個人。」
院子裏搭起了蓆棚,八桌筵席依次排開。
白景琦厲聲地:「胡鬧!人家有妻有妾,有兒有女,你算怎麼回事兒?」
藥行會館大院堂會。
白景怡搶步上前,一把將楊九紅攔腰抱了下來,進到裏屋放到床上,回頭大叫:「紅花!快去叫七老爺!」
倆下棋的不幹了,一個揪住貴武喊:「往哪兒趴?沒長眼你?」一個揪住貴武叫:「我們這兒賭著輸贏呢!你賠我錢!」
白玉婷:「我也學楊九紅,趕明兒我挾個涼蓆去萬筱菊家門口坐他三天三夜。」
這時候,白穎宇、胡加力也都跑了過來。
新宅大門道,夜。
貴武一擦簾又走出單間,站在門口掃視堂內的人,范掌櫃也跟了出來。
貴武:「你們誰認識剛才那小子?」
楊九紅看著白景琦,目光變得兇狠犀利地逼視著白景琦。
白景琦疑惑地目送他拐過垂花門,回身走進屏門,拐上東廊子,就看見白玉婷手裏拿個花繃子,站在東廂房門口正望著這邊發愣。
單間門口,三四個人圍著下棋,靠隔扇仍坐著那個壯漢,草帽壓得很低。
白文氏:「這兒不是她的家?」
白玉婷站起身:「哎呀,我都快三十的人了,用不著你管!聽戲去!」
全屋人大笑。
新宅上房院西廂房。
楊九紅:「那要是院兒外頭呢?」
壯漢起身,又往下拉了拉草帽兒往外便走。
白穎宇道:「下邊兒該我唱《戰太平》了,我一瞧二嫂不在,我唱給誰呀?我說我非把你拉回來不可,你這不是攪我的戲嗎?快走!」
新宅大門口。
白穎宇:「你七叔!快叫王總管!」
范掌櫃:「常來,一句話沒說過!」
白穎宇:「我大哥!」
白文氏正安然地看著單先生教白佳莉彈古琴《滄海龍吟》。
白玉婷:「戲子怎麼啦?」
萬筱菊擦著汗:「慚愧、慚愧!」
黃春驚詫地望著楊九紅。
白景琦和_圖_書洩氣地轉身要走,但猛然回身抬腳用力一踹,房門一下子踹開了,發出門插斷裂的聲音。
貴武終於掙脫,唸叨著:「等會兒再說行不行?」忙回頭四下裏尋找那壯漢。
白文氏起身,白佳莉也跟在後邊喊:「奶奶,我也去!」
這時,工人仍在接裝電話,楊九紅抱著波斯貓好奇地看著。
白佳莉:「我不回去!」
白景琦:「你喜歡萬筱菊這也無所謂,這不能當真,聽聽戲,扔點兒金子、銀子就行了,你還想怎麼著?」
「喲,姑老爺來了!」貴武說著忙往外跑。
白文氏:「從十六歲提親的人都跑破了門檻了,她一個都看不上,成了我的心病了。」
壯漢扔下車,上來就將貴武壓住,用繩子綑綁。
白景琦聽到動靜睜開眼,欠身往上望了望,忙站起上了床,躺上去,用力一把將楊九紅扳過來。
白文氏嘆了口氣:「唉!早過了說親的年紀了,快三十了。」
白景琦:「你沒見滿院子拉的都是電線,萬一走了火兒還了得!」
貴武接著又問范掌櫃:「他是幹什麼的?」
楊九紅:「那我一拿這個不電著了?」
沒有人再理他。
白文氏道:「算了、算了!我看這孩子不行,把她送回去吧!」
楊九紅低聲而堅定地:「我是佳莉的娘!」
貴武衝滿大堂大叫:「剛才誰進這屋了?」
楊九紅頗緊張地低著頭站著,一動不敢動。
「這剛來幾天又想走?七老爺也不會答應!」紅花剛說罷,門外傳來幾個男人的大聲說話聲,二人往外看,只見院裏幾個工人拉著電線走向上房,管事的跟著。
楊九紅忙回頭。
貴武悻悻地:「這些日子怎麼淨出邪門兒事兒呀?放個屁都砸腳後跟!」
白景琦:「往後每天十二點拉電閘,各屋還是點蠟燭。」
倆下棋的:「我這就贏了!」、「是我贏了!兩家都得賠,不賠打你丫挺的!」
白景怡忙站起,把胡加力、紅花和白玉婷推出外屋:「打這會兒不能再離開人,千萬不能出事兒!老七呢?」
路進兒靠牆放著一輛平板菜車子,上面躺著戴著草帽的壯漢。
白景琦將楊九紅向裏推了推:「往裏點嘿!」
白景琦高喊著:「拉了電閘了!各屋點油燈,小心火燭!……拉了電閘了!各屋點油燈,小心火燭……」
白景琦木然地望著楊九紅,茫然而不知所措,他抬不起手來。
白玉婷站住了,兩眼望著別處。
白景琦一下子愣住沒了詞兒。
白佳莉狠狠地竟像遇見仇人般:「不是!我沒有娘!」
白景怡搖頭嘆氣:「唉!紅花,走!我去看看!」二人慌忙離去。
白文氏:「你說接了多少回了?他就是不回來,說在鄉下住慣了,連西安都不去!」
大夥兒又全都笑了。
新宅上房院。
老宅上房院北屋廳。
白穎宇:「晚上吧!你不進來看看?」
白文氏:「這是好事兒,有那日子不富裕的家主兒,也不用交學費。」
白景琦走進北屋一下站住了,只見白佳莉一人坐在桌前望著油燈垂淚。
貴武推了一個下棋的一下:「看見誰進那屋了?」
二人對視著。
大宅門一片黑暗,白景琦走進屏門吩咐聽差:「去吧!」
胡加力忙拉過奴奴:「走吧、走吧!送你回家去!」
白景琦:「我怕她在這兒給您添麻煩!」
白文氏:「也好,說不定數他最長壽,除了給鄉下人看病,什麼心都不操!」
白穎宇:「隱姓埋名三十年,如今晚兒什麼都不怕了,他倒心灰意懶了!」
白玉婷:「我願意!我還告訴你,我快三十了沒出閣,等的就是他!」
廊子上只剩下了白景琦和楊九紅,二人僵巴巴地立在那兒。
白文氏剛要發作,只見白穎宇急急忙忙地擠上前來一把拉住她:「二嫂!二嫂……幹什麼這是?大喜的日子,高高興興的,走!聽戲去!」
沒有一個人敢動敢勸,所有的人都神情緊張地望著。
白文氏:「你是沒看見!不成規矩了……」忽然發現白穎宇穿著戲裝的水衣,臉上化著妝,不禁『噗哧』一下樂了:「你怎麼這副德行就跑來了?」
全場大笑,高聲叫好!
楊九紅又低下頭:「哼,我糊塗!忠孝節義本不錯,可一走到了愚處,這人就變得沒了是非,可忠孝有時候還不能兩全呢!那怎麼說?女人失了節,什麼忠孝節義全沒有了,你說是不是?……咱們還是回濟南吧!」
紅花:「說是,您在這屋裏吧,那屋裏人說話就能聽見!」
貴武緊走兩步回過頭:「存心不是?怎麼著?你……」話未說完,車已到,貴武一下被撞倒在地。
新宅廚房院。
楊九紅又趴到床上痛哭。
工人:「電著了還行?等會兒安好了,您一試就明白了。」
白穎宇:「老七!喬遷新居,給你道喜……」
白景琦和紅花剛說了幾句悄悄話,忽然楊九紅從臥室衝出,不由分說將白景琦向門外推,白景琦招架著退到門口,死不出去,楊九紅忽然拉住門框一抬腳,用力將白景琦踹出了門,隨手關上門,從裏面插上了。
「得罪、得罪!」萬筱菊狼狽地下台階跑了。
二人忙向外走,剛上甬道,就見剛買來的丫頭奴奴正拿著根小木棍追著小叭狗,小叭狗滿院亂竄,奴奴追著打。
黃春:「走吧,上房西裏間準備著恭桶呢!」
楊九紅:「那不成了順風耳了?」
白文氏笑著捶打著白穎宇的肩:「老三,你又拿我開涮是不是?你個老不正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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