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鋌而走險

白玉婷捅了一下楊九紅:「叫你哪!」
李香秀:「我願意!」
白景琦湊上前看,李香秀突然用手捂住字紙:「別看我,好好兒看你的書!」
白敬業:「這事兒得請姨奶奶幫忙!」
槐花聽罷白景琦對楊九紅要出關的感慨,醋意地:「胡鬧!一個女人家出去拋頭露面,像什麼話?」
白景琦上下打量著楊九紅,慢慢走上前:「這是要幹什麼?」
白景琦:「什麼謠言?日本在東三省早有圖謀!」
大丫頭萍兒忙去開門,原來是陳皮來送電報。
楊九紅:「你甭管!哎呀,快走吧!」
唐幼瓊捅白占先:「叫啊!」
白景琦:「總得去個人,想法子把藥材弄回來呀!」
李香秀:「將來擺到你們這兒,要多少給你多少!」
白玉婷瞪了白景琦一眼:「好好看戲!」
楊九紅和黃立上了一個土坡兒,兩人四下張望,對面山頂上隱約有一座寺廟。
黃立:「這兒有我頂著,你就在廟裏歇著吧,還暖和點兒!」
沒一個人說話,有吐痰的、咳嗽的、看報的……
槐花忍氣吞聲起身走過去,沒好氣兒地給楊九紅掖了兩下。
黃立:「山路好走嗎?」
湯水四溢,人們忙往後躲,丫頭們忙搶上前,連挪帶擦收拾著桌面。
白景怡:「老七,你不能去!家裏一大攤子,你一走家中無主啊!」
白景琦下地穿鞋:「該睡覺了,你還有什麼事兒?」
楊九紅警惕地對湊到車邊的黃立道:「黃爺,還往前走嗎?」
楊九紅:「這個大宅門兒裏哪個是心術正的?你倒跟我說說!」
白景琦:「大老爺怎麼打算?」
李香秀笑著一回頭,幾乎碰到白景琦的臉,忙往後一躲,不好意思地用力推開:「去去去!看你的書去,別跟我搗亂!」
白景琦:「別介!你別在咱們二房打主意,我不揹這黑鍋,我也不管!」
跑堂的送來一張號外,李香秀接過來傳給白景琦。
史掌櫃:「別介,您這是龍頭!我來伺候您。」
白景琦:「我不是不喜歡,我看見日本藥賣得這麼火,我窩氣!顯得咱們中國好像沒了人似的!」
田木青一:「說實話,對東三省發生的事,我也不太清楚,我並不覺得光彩,可我,七老爺,我們都無能為力……」
楊九紅怒道:「你使這麼大的勁兒幹什麼?」
白景琦望著大家:「你們要是都不說話,可就這麼定了!此行煩勞黃立保駕!」
白玉婷:「煩死了!天天往我家裏跑,弄得我雞犬不寧!」
白景琦:「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
白景琦站起來一把搶過號外抖動著大叫:「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
寺裏傳出鼓聲、磬聲。
白敬業忙調和地:「對、對!大家都是朋友嘛!」
黃立:「我陪你去!」
白景琦:「你想去我還不放心呢!」
槐花問白景琦楊九紅叫他去幹什麼,白景琦一邊脫衣服一邊告訴槐花。
楊九紅:「咱們到前邊坡兒上去看看。」
白玉婷家西客廳。
黃立:「商量點兒事兒!」
趕車的停了車回過頭:「怎麼了?」
車老闆:「啊!膽子不小,碰上日本兵可就麻煩了!」
白景琦:「我不去誰去?怎麼生了這麼一幫東西?沒一個成器的!」
楊九紅:「怎麼樣?這回可以放心叫我去了吧!」
車把式們樂了:「嘿,有這好事兒!」
白景琦轉身坐到沙發上:「這我不能說!這是個得罪人的事,你是個大財主,一個人佔了一大股,留神都是衝著你的錢來的!」
田木青一:「誰也不願意打仗!」
槐花躺在對面的臥鋪上,也睜著兩眼沒有睡。
一大早,上房院的門就被拍響。
白景琦擺著手:「哎,不行、不行!太危險了!」
白景琦洗著腳:「我不去?說得輕巧!你去?」
車把式們叫著:「這曠野荒郊的怎麼個呆法兒?不把人凍死?」、「過了山,豹子屯兒打尖兒不正合適嘛!」
裏屋又傳出喘息聲,李香秀在被子裏『咯咯』地笑著,只見被子一起一伏地顫動。
台上萬筱菊《廉錦楓》上場,場裏響起轟雷般的叫好聲。
百草廳長長的運貨車馬,行進在山路上。
黃立:「您的意思……」
包廂裏,前排坐了田木青一、美智子和白景琦,後排坐著白玉婷,楊九紅抱著田玉蘭,最後面高凳上坐著李香秀、紅花、苦菊。
許先生:「他才不管你往哪兒運呢!就算到了山海關,也運不進來!」
楊九紅:「我不說!又沒我什麼好處!」
李香秀回過身嗔怪地笑著,皺起眉頭,自言自語地:「老是弄得那麼大聲兒!」她突然躺回臥榻,一拉被子蒙住了頭。
楊九紅:「用不著!」從懷裏掏出勃朗寧手槍晃了晃:「要是出什麼事兒,和圖書咱們兩邊兒放槍!」
槐花:「不累,就是心裏不踏實,怎麼一個日本兵也沒看見?」
黃立急催馬向前趕了幾步。
楊九紅:「所以,我去!」
袁芳瞪了唐幼瓊一眼。
李香秀得意地:「哼!」
白玉婷:「花兒養得再好,也不過是畫餅充饑!」
「哈哈!爺爺,你投降了!」楊九紅高興地摘下皮帽,扣在白景琦頭上,露出了一頭長長的散著的黑髮。
李香秀:「快!我們七老爺弄了幾十年的藥,這還不容易?七老爺說幹就幹,是不是?」
白玉婷大笑:「哎喲!怎麼叫上奶奶了?苦菊,快把巧克力給他們。」
楊九紅平靜地:「一是家裏有我沒我無所謂,二是我比你們家那些爺們兒心都細,保準兒不會出錯兒,三是我這一年多跟美智子學了不少日本話,見了日本人我對付得了!」
白敬業:「不是沒轍了嗎?我看我小姑就跟您不錯,您一說準成!」
第四輛車上坐著涂二爺和槐花,槐花一身男裝,顯得不倫不類。
白敬業走上前:「爸,您歇著吧!」忙溜出屋。
史掌櫃:「得!犯了爺的忌諱了;順子!快把這仁丹扔陰溝裏去!好傢伙!七老爺不喜歡的東西,咱們能往這兒擺?」
白占先大聲:「奶奶!」
白景琦:「算了吧,別再給我添累贅了!」說著,白景琦翻身壓在了槐花身上。
白敬業忙低下頭不說話了。
白景琦:「幹什麼?」
黃立不答話,縱馬前去,趕上了楊九紅乘坐的第一輛車,車上裝著高高的麻袋。
田木青一坐不住了:「不要這樣說吧!怎麼把日本人看得像洪水猛獸一樣?」
楊九紅:「也得有個女人,兩人相互照應著點兒!」
白景琦突然揮舞著長煙袋向他們幾個人掄去:「滾!快滾!」
白景琦再也無法抑制心中的憤怒,一下子將桌上的一大盆湯推翻了,喊聲更大:「就他媽喊了!怎麼著?」
桌上一下子僵住了,死一樣的沉寂。
槐花:「楊九紅呢?」
白景琦以為她在說笑:「行了!我夠煩了,你還在這兒打哈哈兒!」
楊九紅感到了氣氛的緩和,便道:「那太好了,這也正是我今天請你來的意思,你吃完飯就得寫,我明兒一早兒就上路了。」
李香秀:「哎呀,你怎麼這麼壞!」
楊九紅:「我得帶槐花去!」
楊九紅:「不許給我唸喪!可有一樣你得答應我!」
槐花、李香秀忙從東裏間迎出,幫白景琦脫了大衣、帽子、圍巾。
白敬生:「那你去呀!」
白景琦沒有說話,將面前的酒一口喝乾了。
新宅上房院北屋西裏間,夜。
白景琦克制著情緒:「涂二爺親眼看見日本兵活埋中國人!」
田木青一兩眼盯著桌面一動未動,任湯水流在他的身上。
白景琦有些生氣:「哼!我早說過,都是窩兒裏橫,自家人打自家人跟上了弦兒似的,一對外全成了屌包蛋!敬業,你去!」
一直沉默著的白景雙喃喃地:「老七,我是個大窩囊廢,辦不了外交,碰上日本人我更得猴兒拉稀!」
東裏間門口外。
白景琦:「那怎麼著?你們還有什麼更好的法子?」
東裏間外間屋。
過了兩天,涂二爺和許先生居然回來了!
楊九紅:「其實最叫人不放心的是你那脾氣!出了關就是日本人的天下,萬一你遇上日本人找麻煩,十有八九,你就回不來了。」
白景琦:「這個包廂是我長年定下的,你什麼時候想看,隨時可以來!」
楊九紅:「也別弄得忒肉麻了!那天在戲園子,你媳婦愣逼著占先叫奶奶!嘖嘖嘖嘖……肉麻!」
楊九紅:「你不能去!」
陳皮:「大老爺已經帶著太太和大爺去火車站趕去西安了。」
新宅上房院。
白敬生:「七叔!我是真想去,可您知道,我那舖子開張沒多少日子,離不開呀!」
田木青一不解:「為什麼衝我發那麼大火?」
田木青一惶恐:「這恐怕是謠言!」
楊九紅:「景琦!」
白景琦厲聲訓斥道:「閉上你那臭嘴!」
楊九紅:「你也看出來了!」
幾個人一下子全愣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白景怡瞥見,大聲道:「我去!」
楊九紅用手指戳著白景琦的腦門兒:「說話不算數!剛才怎麼說的?剛才怎麼說的?她危險!我就不危險?別太偏心了,才一個多月就熬不住了?」
白景琦不耐煩回過頭:「去吧、去吧!這兒聽戲呢!」
田木青一仍一動不動。
白景怡:「總不能眼看著十幾萬銀子的藥材毀到關外吧?」
田木青一辯解道:「日本人佔了東三省並沒有什麼惡意。」
「我看看你寫的字有長進沒有?」白景琦道。
「中國人沒到你們日本去挑釁吧?你們日本和*圖*書兵跑中國幹什麼來了?我們中國的治安自己不會維持?要你們顛兒顛兒地跑來給中國人站崗?」白景琦越說越激動。
車老闆:「快走吧!再磨蹭天黑前可出不了山了。」
楊九紅:「黃爺,我看就這兒忍一宿吧!」
白景琦驚訝地:「為什麼?」
白景琦抱著槐花躺在床上。
槐花走回自己的鋪前坐下發愣,停了片刻,突然道:「你心術不正!」
白景琦看著眼前的檯子上放著一排小袋仁丹。
白景琦:「行了!大哥,櫃上這攤兒離得開你嗎?還是我去吧!這條路我也熟!」
在關外鬧騰的日本關東軍終於發動了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噩耗傳來了。
白敬生:「許爺、涂爺二位都運不進來,我們就更不行了!」
白玉婷:「你看哪個房頭兒的孩子合適?」
白景琦馬上傳話,全體在百草廳公事房聚齊。
楊九紅欠起了身:「哎,就是這麼回事兒!我出生入死闖關東,把你留在七老爺身邊兒得寵,辦不到!」
白景琦和李香秀走進了理髮館,史掌櫃忙站了起來。
黃立:「放心,怎麼走的怎麼送回來!出了差錯找我算賬。」
楊九紅笑了:「叫你哪!」
此話一出,桌上沒人吃飯了,全都緊張地看著。
白景琦:「你看你這一撇兒,到這兒就行了,撇那麼長幹什麼?你這腿兒都伸到別人的被窩兒裏去了。」
李香秀把帶來的布包放小桌上打開,裏面圍巾、毛巾、肥皂、剃刀、皂刷子、撲粉盒……一應俱全。
「明白了,停了!停了!」黃立對車隊吆喝著。
田木青一:「這麼受歡迎!這個演員是誰?」
白景琦:「像貓爪子撓的了!」
白景琦:「二哥,我剛才的話可不是衝著您,就這麼定了!我去!死到外頭別忘了給我收屍!」
白景琦憤怒:「你爸爸不是說過兩國不再開戰嗎?不是做朋友嗎?」
涂二爺:「我看她好像上山了!」
「那太好了,我求之不得!」白景琦走到李香秀身後,把住了她的手:「告訴你怎麼寫!」邊說邊把著李香秀的手寫了一個『永』字,接著說道:「看見沒有?這就好看了!」
包廂門開了,唐幼瓊帶著五歲的白占先,白敬堂的老婆袁芳帶著三歲的白占杰堵在了門口。
人們為三個人讓開一條路,讓他們走上土坡,白景陸身穿重孝上前拉住白景怡的手,叫了一聲『大哥』就泣不成聲……
白景琦聲音更大了:「豈有此理!」說完怒氣沖沖地走出了包廂。
新宅上房院北屋,清晨。
李香秀把圍巾遞過去,史掌櫃抖開給白景琦圍上。
白景怡、白景雙、白景琦、白景泗、白敬業、白敬堂、白敬誼、白敬生、趙顯庭、大頭兒坐滿了一屋子,無不緊張注視著剛回來的涂二爺和許先生。
棺木停在窯前,白景怡、白景陸、烏翠姑、白敬生在棺木前跪下了……
楊九紅:「你要出關去東北?」
白景琦站起身走到白玉婷面前:「我給你出個主意別說出去!」
戲園子包廂內。
白玉婷:「我說出去幹嗎?」
楊九紅從山下走上來,到了靈仁寺門前,四下張望。
黃立:「這麼冷的天兒,車把式們一準兒不幹!」
槐花吃驚地捂住臉:「幹什麼?」
李香秀輕輕走回案頭,拿起毛筆練字。
白景琦關切地:「往關裏運也不行?」
黃立:「對不住諸位!我們七爺去辦點事兒,今兒就這兒忍了吧!七爺說了一人給一塊大洋!」
槐花:「不過你不能去,這倒是實話。」
包廂裏的人都回頭看。
白玉婷:「說的是!人,總還得講點兒感情吧!」
小爺們忽然熱情地阻攔:「不行、不行!您這歲數了!」、「不就十幾萬銀子嗎?不要要錢不要命啊!」、「還是我們哥兒幾個去吧,哪兒能勞駕您哪!」、「您一定要去,可得多帶上幾個人!」……
台上正唱《三岔口》中摸黑開打那一場。
白景琦:「什麼話!你真要用得著,就帶她去!我怕她幫不了你的忙,倒給你添累贅!」
白景怡咳了一聲,輕輕道:「有話好好說,喊什麼?」
趕車的:「我們走這條道兒繞點兒遠兒,可保險,日本人還沒往這邊來呢!」
楊九紅:「嗯,還挺順當的啊!上了大路大概就有日本兵了。」
新宅上房院北屋東裏間。
楊九紅揚手打了槐花一個嘴巴。
田木青一看得入迷:「不可思議,在日本我第一次看中國戲就迷上了!」
馬車停在坡下,白景怡、烏翠姑、白敬生身穿孝衣下了車。
田木青一:「這種事不要亂講嘛!」
大書案上擺滿了《本草綱目》等各種醫書。
陳皮:「是大老爺叫我送來的。」
白景琦:「只能我去,也不hetubook.com.com過個把月的時候,我就是不放心家裏。」
楊九紅忙推擋著:「去、去!過東屋睡去,我今兒不留你,還有好多事兒要辦呢!」
白景琦正不知所措,男人轉過身,竟是楊九紅。
樓下的人跑來跑去,有人在散發號外:「東三省開戰了!」、「小日本佔了瀋陽!」、「看號外、看號外!小日本佔了瀋陽了!」
黃立下了馬,楊九紅也跳下了車,二人沒理趕車的,邊說邊向路邊走去。
白景琦點著頭:「還真是個英俊小生!」
楊九紅向山上走去,黃立回到馬車邊。
眾人都不說話了。
涂二爺:「看不見好,看見就麻煩了!」
田木青一接過來,看見大紅字標題:『九月十八日,日軍佔領瀋陽』。
白景琦:「你找我來幹什麼?」
槐花:「你自己不會掖?」
白景琦:「你這是給我派活兒哪!你們瞧,嘿!這丫頭成了我的東家了!」
槐花起身把水端過去,用力往小桌上一放,水灑了出來。
黃立:「可這兒前不著村兒、後不著店兒,怎麼辦呢?」
李香秀笑了:「伸到你被窩兒裏去了!」
車老闆:「怎麼不走了?」
白玉婷回過頭:「我叫你來就是叫你給我出主意。」
烏翠姑抱著烏寶生,兩個人都哭著……
紅花走來,在門外叫:「七老爺!姨奶奶請您過去一趟!」
白景琦:「嗨!你真不開竅!只要有錢,甭說姓萬,姓驢姓狗都有人願意!」
楊九紅:「甭說這好聽的,我看你要是小上一輩兒,你自己都恨不得過繼給她當孫子!」
白景琦、白景怡、田木青一、楊九紅、槐花、白敬業、美智子、黃立、涂二爺圍坐一桌正在吃飯,沒一個人說話。
涂二爺忙將繫在腰上的包解下來。
紅花笑著:「您去了就知道了!」
白敬業:「誰敢跟日本人碰啊?好傢伙,活埋!」
楊九紅唸著京劇韻白:「女扮男裝闖關東!」
新宅上房院北屋東裏間,夜。
涂二爺:「我不是推辭,再去一趟也行,可本家兒必得去一個人,不管出什麼事兒,也好有個擔待!」
秋去冬來,北風呼號,塵土飛揚,落葉滿街飛滾著,人力車夫拉著車在逆風中艱難地走著。
楊九紅不無得意地:「嚇了你一跳吧?以為我招了野男人進屋裏了吧?」
楊九紅:「難道你不圖她什麼?別得便宜賣乖!」
車輪撞擊鋼軌聲不絕。
人心惶惶。
白景琦看傻了,也聽傻了。
楊九紅:「給錢!一人賞一塊大洋!我上山去看看,上邊兒有座廟。」
百草廳公事房。
客廳裏到處是盛開的菊花,白玉婷正在給菊花澆水。
白景琦歪過頭:「嗯,不一樣了,不像蜘蛛爬的了!」
聽戲的紛紛站起來往這邊看。
楊九紅:「當然用得著!」
田木青一:「這次姨奶奶去東北,我願助一臂之力,我可以寫幾封信,說明這是正常通商,請姨奶奶帶在身邊,萬一遇到麻煩,會起到作用的!」
白景琦回過頭:「你不急,人家可急得都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黃立:「藥材!」
白占先衝白玉婷叫:「奶奶!」
突然後邊傳來急驟的馬蹄聲,眾人一驚,忙回頭,只見有四騎快馬飛奔而來,轉瞬間,超過了長長的車隊,又突然勒馬原地轉圈兒,四個騎馬的漢子回頭向車隊張望。
白景琦坐到理髮椅上。
李香秀拿開手轉過紙給白景琦看。
電報是西安六爺白景陸打來的,報告大老太爺白穎園去世的消息。
白敬業嚇得忙站了起來申辯:「哎喲!爸爸,我這條腿甭說出遠門兒,從東屋走到西屋都費勁!」
白景琦憤怒地大喝一聲:「你們這幫小王八蛋都給我滾出去!」
楊九紅注意地望著,直到四匹快馬掉頭向山口奔去,消失在遠方。
白景琦奇怪地望著楊九紅,疑惑地出了屋。
田木青一:「友善鄰邦嘛!不過為了通商共榮!」
黃立:「你們先走吧,我們後邊兒跟著。」
史掌櫃:「喲,那敢情好!」
丫頭忙過來擦:「留神燙著!」
楊九紅:「連句實話都沒有,才不管你這破事兒呢!」
楊九紅躺在臥鋪上,睜著兩眼沒有睡。
楊九紅:「總比丫頭強!」
李香秀呆呆地看著白景琦。
車老闆趕著車向前去了,緊跟著一個馬馱子隊也超了過去。
楊九紅若有所思地望著空空的山口,回頭看了一眼黃立。
白景琦和紅花走向西裏間。
白景琦仍在氣呼呼地聽著。
白景琦:「她懂什麼?」
白景琦:「一路上千萬得小心,萬一出了事兒……」
從坡上到坡下站滿了足足有三百來人,到處掛著輓幛輓聯,上面寫著『恩澤鄉里』、『造褔一方』、『救世神醫』、『濟世救民』……
順子忙過來拿https://www.hetubook•com•com走了仁丹。
楊九紅:「這種要緊的時候,我跟你打什麼哈哈兒?你想想,現在家裏這麼個樣兒,跟軍閥混戰差不多,各自都要佔山為王!有你在家還能震唬得住,你一走非亂了套不可!」
白景琦:「妹子!我怎麼就遇不上一個你這樣兒的?」
槐花扭頭看著別處:「你心裏明白!」
白景琦確實心服口服,低頭不語了。
利民理髮館。
白景琦:「這有什麼?你說怎麼著就怎麼著吧!」
白景琦鬆了手,走回來:「教你寫字,我倒成了搗亂的了!」又坐下看書。
拉木材的車隊超上前來。
白景琦:「涂二爺他們都去,你跟他們商量嘛!」
白景琦洩氣地:「話是這麼說,真要叫你去,我們白家這些爺們兒臉往哪兒擱?算了,睡覺!」白景琦擦了腳往床裏坐。
紅花打來洗腳水,楊九紅伺候著白景琦脫鞋脫襪。
東北吉林豹子山口,北風呼號。
史掌櫃:「有中國的藥,吃日本的幹什麼?這我得等到什麼時候?」
正在睡覺的李香秀被一陣低沉的男人吼聲驚醒,忙坐起,睡意朦朧地茫然四顧。
車老闆:「沒錯兒!翻過山天也就黑了,正好在豹子屯兒打尖兒!」
槐花:「你想怎麼樣?」
涂二爺:「不知道,咱們聽喝。」
楊九紅:「遇見點兒什麼事兒,好有個商量的人!」
白景琦:「哪家愈上趕著來求你,你愈別理他,無非是衝錢來的;誰不理你這茬兒,那就貼譜兒了!」
袁芳:「叫,你也叫!」
白景琦不耐煩地:「就算我不適合,也輪不著你!」
苦菊忙拿出巧克力給兩個孩子。
白景琦:「那也只能等回來再說。」
槐花推了白景琦一把:「去吧!」
田木青一:「那不過是暫時維持一下治安,再說這事兒是由中國挑釁才引起的!」
楊九紅:「為什麼?」
李香秀:「七老爺要弄一種新藥,專門兒要頂仁丹。」
白景琦:「說吧,我有什麼不能答應的?」
袁芳、唐幼瓊只好拉著孩子出去了。
槐花:「你也是過來的人了,何苦!」
白景琦笑了,向後指指白玉婷:「我不認識,你問她!」
史掌櫃:「喲!七老爺來了!」
白景琦:「那是當然!怎麼著?這趟差哪位去?」
黃立騎馬與車並行:「翻過豹子山,天黑了在豹子屯兒打尖兒。」
「我去!」楊九紅十分認真。
楊九紅:「你到底看上哪個了?」
三個人站在車前都呆住了……
白敬業:「說穿了吧,哪家不是衝她的錢去的?」
楊九紅:「你敢跟我吊猴兒,我就給你點兒厲害看看!」
白玉婷:「怕沒那麼容易,過繼到我這邊兒就得改姓,要姓萬!」
黃立大叫:「涂爺!一人給一塊大洋!」
楊九紅:「不想怎麼樣,你得好好兒聽話!」
槐花抽手要走,被楊九紅一把抓住手腕:「你不樂意是嗎?」
白景琦:「吃不了也得吃,十幾萬銀子事小,藥材接濟不上,生意還做不做?」
白敬業:「有我孝敬您哪!」
白景琦:「好、好!看吧、看吧!」
槐花斜了楊九紅一眼沒有動。
白景琦看完電報:「大老爺知道了嗎?」
袁芳也把白占杰抱了起來。
白景琦:「我來旋旋嘎兒!」
紅花打起簾子,白景琦走進屋一下子愣住了,驚訝地望著。
白玉婷:「你那野性子,什麼好花兒到你手裏也揉搓壞了!」
沉默中,涂二爺、許先生相視了一下,暗暗搖頭。
李香秀開門接過老媽子遞過的水壺又進了屋,蓮心端水而過。
槐花撒嬌地:「你還是別去吧!我不願一個人兒留家裏!要不,你帶我一塊兒去吧!」
白玉婷仍在澆花:「我看占元就不錯!」
白景琦大怒,吼叫著:「友善個屁!侵略!就是他媽的侵略!」
楊九紅:「歇會兒再走吧!」
楊九紅:「你都過了五十了,自打重病那一場,哩哩啦啦小病就沒斷,你吃不了這個苦了。」
李香秀出神地望著白景琦。
出現在面前的竟是臉朝裏的一個男人,頭戴皮帽子,穿著馬褲、馬靴。
白玉婷:「別說了,看戲!筱菊出來了!」
楊九紅:「你來!」
田木青一:「我的醫院已經在長巷二條開業了,有時間過來看看。」
「懂了、懂了!」李香秀說著要自己寫,但白景琦仍把著李香秀的手沒放,臉與李香秀貼得很近。
白景琦:「那還不容易!在本族裏挑吧!這是祖上的規矩!」
街道上。
李香秀正在燭台上接燃一根蠟燭,白景琦聚精會神地在看書,不時地圈點,夾上紙條。
白敬誼:「碰上這事兒叫我去了?好事兒怎麼不想著我啊?」
白景琦站在白玉婷身後看著滿屋子的菊花。
這時,戲園子裏突然亂了起來,www.hetubook.com.com白景琦等人急忙往樓下看。
楊九紅不時四下張望,一身男裝打扮,十分英俊。
白景琦正往東裏間走,停住了:「嗯?」
楊九紅得意地將槐花的手一甩,又躺下了。
楊九紅走上台階,敲響了寺門。
白景琦走進西裏間。
李香秀:「快別說了!七老爺最恨這日本的仁丹!剛才還把他孫子罵了一通呢……嫌吃日本的仁丹!」
白景琦拿書時,見李香秀極認真地寫著小楷,不禁注視出神。
楊九紅:「你幹嗎不自己找玉婷去說?」
白景琦:「貪心的人有什麼感情可言?你別引狼入室!」
白景琦很快走出來:「小點兒聲,小姨奶奶還睡著哪!一大早兒叫我幹什麼?」
戶縣烏家土坡前。
白景琦這才抬頭仔細看楊九紅:「你這是說真事兒呢?」
許先生:「……九死一生、九死一生!一路上全有日本兵把著!不是哨所、就是崗樓,查得最緊的就是藥,怕的是給抗日聯軍弄的藥,查出來就活埋;我親眼看見的!活活兒的埋了三個藥材老客……唉,那都是正經的買賣人哪!」
史掌櫃:「這個好!頭痛腦熱、嗓子痛,客人來了吃一包兒;您來一包兒?」
白景琦:「你是巾幗不讓鬚眉呀!你一定要去就去吧,喳喳喳!羞煞我們家的老爺們兒!」
楊九紅突然用日語說道:「我們這批藥材是北平百草廳採購的,每年都要辦一次,請你們放行吧!」
東裏間又傳出白景琦『呵呵』的叫聲,李香秀忙站起,走到門口又猛地站住了,只聽裏面傳出白景琦殺人一樣的嚎叫聲。
天都黑了,在西偏廳裏,白敬業在求楊九紅。
白敬業:「那正合適!」
槐花掙了一下沒掙動,楊九紅接道:「告訴你,出門兒在外,可沒人護著你了!」
楊九紅:「我想了一天了,你也不用再為難,就我去吧!」
黃立:「歇會兒!」
白敬業:「姨奶奶您轉著圈兒地罵我!」
李香秀歪著頭看字帖,發現白景琦在看她,撩了一眼,又低頭寫起來。
白景琦:「難為你年年都有這麼好的菊花,萬筱菊這輩子不白活!」
楊九紅:「我就叫你掖!告訴你,這回出來,你就得聽我使喚,這是七老爺吩咐過的!」
白景琦看了幾眼,臉色陰沉下來,把號外塞給了田木青一。
楊九紅見沒動靜,有了訓斥語氣:「你聽見沒有?」
槐花:「哼,我知道你為什麼非要帶我出來!」
新宅廚房院飯廳,夜。
門口聲響,二人回過頭,蓮心打開簾子,白景琦進了屋。
白景琦感覺到了,抬頭道:「你不好好寫字,看著我幹什麼?」
黃立:「您是不是看前邊兒過的那幫人不對路呀?」
涂二爺把麻袋拉了拉:「累了吧?你躺會兒。」
楊九紅一下子坐了起來:「正因為是過來的人,才知道過來的有多不容易!有我在,你就甭想得寵,不就仗著年輕嗎!把水給我端過來!」
白玉婷:「我想過繼一個兒子!」
槐花失神地坐在鋪上,神色充滿了屈辱。
白敬業:「那不合適,好像我圖她什麼似的!」
白敬業:「我圖什麼?不過是為了兒孫著想!」
黃立:「放心吧,碰上日本鬼子,赤手空拳也能對付十個八個!」
白景泗:「說什麼哪?啊?難道叫我去嗎?我這警察廳是公差,我一步也離不開!」
白玉婷:「再等等吧,著什麼急呀?」
黃立在馬上看見對面過來幾輛拉木材的馬車,便勒住了馬韁,等運木材的大車走近了,黃立上前問車老闆:「前邊兒是豹子山吧?」
火車包廂裏,夜。
白敬業先一瘸一拐地跑了,白敬生、白敬堂、白敬誼也都跟著跑了出去。
白家大宅門兒,尤其是百草廳管事的人們,更是憂心如焚,擔心到關外辦藥材的涂二爺和許先生的命運。
白敬誼:「你離不開?誰那舖子不是剛開張?」
史掌櫃:「順子!快把熱水坐上!」
車老闆:「還行!有一段陡坡費點兒勁,你們拉的什麼貨?」
白玉婷:「哎,這主意不錯,考考他們誰最貪!」
楊九紅微笑不答,向西裏間走去,槐花和李香秀相視而笑。
白景琦不悅地:「你沒見這些日子,東三省有多少人逃進了關裏?」
楊九紅:「瞧見沒有?衝著你來的!」
田木青一看著白景琦:「七老爺的愛國之心,我很理解,我也很欽佩!我的父親和我講過,當年在百草廳你們動過刀,而且,我爸爸打輸了,他不但不生氣,還對七老爺充滿了敬仰之意,這才做了朋友!」
楊九紅側過身躺著:「槐花!把我肩膀兒上這毯子給我掖掖!」
新宅上房院西偏廳。
槐花:「怎麼不走了?出什麼事兒了?」
白景琦:「我那兒有一支左輪,一支勃朗寧,你們把兩支槍都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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