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人命官司

李香秀:「你再敢跟我動手動腳,我就告訴老爺子去!」
槐花母親:「什麼皮?」
白景琦嘆了口氣:「唉!要能吃得下我早吃了!」
白景琦:「那哪兒成啊!出了事兒往女人身上推,還要男人幹什麼?」
白敬業:「別別別……」慌亂得不知該勸誰。
楊九紅急忙上前推門,被崗兵攔住:「幹什麼?這不是你們家,這是大獄!」『哢』的鎖上了門。
李香秀:「回屋睡去吧,別熬著了!」
李香秀立即把臉沉下來:「幹什麼?手!手!往那兒擱?」
電話裏:「老小子你留點神,你敢出門我就捅了你!」
楊九紅:「你說!」
李香秀:「七老爺不願意見你!」
李香秀又走到楊九紅面前:「你打!打呀!」
槐花母親:「嗯,白家是個好人家!」
李香秀『砰』地把門關上進去了,崗兵忙鎖門。
楊九紅:「那也得看香秀的意思,香秀可不好惹!」
李香秀:「明兒就雇個人來伺候您!」
楊九紅:「哎?聽你這話茬兒,好像不是你告的,倒像是別人告的!」
秉寬驚詫地自語道:「她不叫七老爺出來……」
監獄門口。
李香秀:「報紙怎麼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李香秀起身去了。
鄭老屁使勁拉起車就走。
槐花母親十分好奇地看著王喜光手中的狀子。
白景琦:「哭什麼?我又沒槍斃!哎,把我的書帶來了沒有?」
電話裏:「白景琦,你個王八蛋!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一會兒,門口傳來黃包車的鈴銷聲,二人回過頭,只見狗寶拉車停在門口。
楊九紅:「一年也行啊,我替他坐一年!」
楊九紅拿著報紙走上前來,用手指點著:「這報紙上是怎麼回事?」
槐花母親:「沒事兒,還不是窮的!」
李香秀拿起電話就喊:「你們想幹什麼?有本事的站到明處來說!」
崗兵:「您有什麼話,我替您傳送去。」
槐花家。
王喜光十分激動:「我告得著嗎?還不是槐花他們家不依不饒?說穿了,她們是衝您來的,槐花壓根兒沒把您放在眼裏!」
王喜光忙站起迎上去:「姨奶奶,我聽回話兒來了。」
白敬業也向書桌走來:「你就不能對我好點兒?」
王喜光著急地:「怎麼嚷嚷半天你一句聽不明白?你閨女……槐花!」
王喜光上氣不接下氣地:「我說……我說……我說香秀,人活得忒明白了沒什麼好處……何必非把話說得那麼白……我是為七老爺……好!」
楊九紅:「等等!香秀!」
白景泗:「那你快準備打官司!王喜光這兒有一大幫新聞界的朋友架著,來頭不小啊!」
王喜光不耐煩地敲了敲小窗戶的玻璃:「嘿!秉寬!再給我問問,姨奶奶倒是見不見我?」
槐花母親:「邱二家的又鬧上了?」
秉寬用力拉開小窗戶:「王喜光!我操你祖宗!你他媽老老實實地給我站在那兒!我給你問問?我沒那工夫!缺德的玩藝兒!你害七老爺?叫你絕子絕孫!對了,你本來就沒那玩藝兒,天生的絕子絕孫!」『砰』地關上了小窗戶。
李香秀懷疑地:「您這是……」
肖炳南:「放心,我去看過他了,有白廳長照應,還怕什麼?」
大門口。
院裏傳來李香秀的聲音,兩人忙向外看,見李香秀上了台階進了北屋。
楊九紅:「笑話!我怕她?」
李香秀:「怎麼叫好?」
胡玉銘:「沒關係,落下什麼東西明兒再送!」
槐花母親:「槐花,回來了?沒水了!」
白敬業:「錢在我爸爸手裏,明擺著的事兒,人家是一個炕上的人了!」
李香秀:「別跟我說,找你爸爸去!我諒你也不敢!」
「好!明兒把那好紹酒給我拿兩罈兒來……」白景琦話未說完,忽然從隔院傳來慘叫聲。
王喜光跟在後面:「別急、別急!我去想辦法、我去想辦法!」
中年人出了屋。
新宅大門口。
馬車和黃包車向前走去。
王喜光大喊:「按手印兒!」
李香秀哭笑不得:「哪兒跟哪兒呀?」
白景泗:「那你等著坐大獄吧!」
王喜光忙走到楊九紅跟前顯得十分知己貼心:「您別忘了,人命關天!現在這些人都壞著哪!都是一幫見錢眼開的孫子!那個關節打不到,得!造謠、登報,弄得你人不人、鬼不鬼!人心險惡,咱們不就是圖個拿錢買個平安嗎?」
李香秀:「我給你叫隻烤鴨吧?」
白景琦:「我知道了!是王喜光出的頭兒嗎?」
王喜光:「行了,香秀!還替七老爺遮漏子哪!白家門兒裏,橫行霸道,作惡多端!你回去告訴七老爺……」舉了舉手中的狀紙:「奴才要得罪了,等著打官司吧!」說畢揚長而去。
王喜光正大聲向槐花母親喊叫:「你閨女叫白家逼死了!」
白景琦:「我請了有名的大律師肖炳南!」
楊九紅:「王喜光!你的心夠狠的!」
新宅上房院北屋。
新宅大門道。
白景琦:「白宅,找誰?」
白景琦心情沉重:「家裏情況怎麼樣?」
王喜光忙改口:「https://www.hetubook.com.com言老弟、言老弟!白景琦這丫挺的把我坑了!」
白敬業:「香秀,我喜歡你呀!」
白景琦衝著話筒大叫:「我他媽偏出門兒!」
白敬業忙把手放了下去。
王喜光:「哎喲!好什麼?死了!」
已往東裏間走的李香秀聞聲站住,回過頭看楊九紅:「什麼事?」
王喜光:「姨奶奶誤會了,我今兒這不來了嗎?什麼大不了的事兒?我得把七老爺救出來!」
李香秀大怒:「你少跟我在這兒胡扯!你倒想扶正了當太太呢!這輩子當你的姨奶奶吧!」
楊九紅:「我得跟七老爺商量!錢還是小事兒,花了錢只要把人放回來就行!」
楊九紅竟不敢抬手,真的下不來台了,她一眼看見剛撞進門兒的胡玉銘:「胡總管!給我教訓這個丫頭!」
胡玉銘忙往後撤:「我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您瞧……」
院子裏破破爛爛,滿地髒水,破衣爛布掛得到處都是。
李香秀驚訝地:「沒有!在這兒還看書?」
言記者:「錢呢?」
李香秀:「七老爺開了個單子給我,叫我給他拿書,好些我都看不懂,你來幫我看看!」回身走向東裏間。
僕人們答應著去了。
胡玉銘:「就給她錢她也不知道怎麼花,您沒瞧那樣兒呢……」
楊九紅:「怎麼怨我?我去了東三省一個多月,回來她都定了,我還怎麼說?」
紅花忙撿報紙:「這上邊兒都寫什麼了?」
言記者:「你想怎麼著?」
王喜光已跑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被李香秀問得大窘,不知說什麼好了:「你瞧,你說的……嘿……你真想得出來……就透著你精啊!……我還有什麼說的?……我什麼也甭說了!媽喲,跑死我!……」
王喜光:「言大哥……」
白景琦:「對,是我!」
王喜光忙站起來解釋:「沒有!沒不認賬!當初我想,白家為了不吃官司怎麼也得拿出個十萬八萬的,大夥兒這麼一分,這事兒多豁亮!沒成想……」
李香秀:「槐花家裏我都安置好了,僱了一個老媽子伺候她,錢也給了。」
楊九紅火了:「是他不願意見?還是你攔著不叫見?」
白景琦正在疑惑,李香秀拿著幾張報紙匆匆走進了門。
楊九紅憤怒地將報紙扔到地下:「紅花!拿去燒了!」
胡玉銘:「老總您看,這麼多東西……」
楊九紅:「她怎麼敢誰都支使?」也站起身拿著報紙與白敬業走出屋子。
楊九紅問另一個站崗的士兵:「平常有人來過嗎?」
胡玉銘:「誰知道啊!」
白敬業:「那壺不開提那壺!」
破西屋裏。
王喜光洩氣地:「啊……這個費勁!我嗓子冒煙兒了,有水沒有?」
白景琦罵下棋的瘦條兒士兵:「哎、哎、哎,不許悔棋!沒出息,又不贏房子贏地戶!」扭臉兒又對李香秀道:「叫你媽蒸一鍋窩窩頭,還有大醃兒蘿蔔。」
王喜光:「給姨奶奶請安!」起身規規矩矩站在一邊垂手侍立。
黃包車飛快地走了。
白景琦:「我這就去!」
李香秀:「不早就了結了嗎?」
王喜光:「是、是!」
白景琦正和一瘦條兒士兵下象棋,小石頭桌上擺著茶水點心。
王喜光:「姨奶奶可真是冤枉我了!我這幾天為七老爺的事兒,跑得腿也細了!」
楊九紅站住了,扭頭看著王喜光:「告訴你,這大宅門兒裏是李香秀當家,她不想叫七老爺出來!」說完轉身走向裏院。
楊九紅:「誰是誰非有你說話的份兒?聽你這口氣不像是個丫頭,倒像是位太太!」
門口停著黃包車,鄭老屁上上下下地在撣車上的塵土。
白景琦:「你聽!不慘得慌?」
白敬業:「你看我那倆媳婦兒,一個氣迷心兒,一個癆病鬼兒,你跟了我吧!大的一死我把你扶正!」
范記茶館單間。
秉寬走上前來:「你這兒坐起來沒完了?」
白敬業和楊九紅走出西裏間。
崗兵看了看條子:「把東西放這兒吧,只能李香秀一人兒進去!」
楊九紅沉下了臉:「甭提那事兒了,我心裏都明白。」
王喜光:「不多!有個三五萬足夠了。」
楊九紅:「你傳不了,你去把他叫出來,我們站門口說還不行?」
王喜光:「乾脆,我也甭跟你廢話了,你得告白家!」
鄭老屁扶起車把,剛走兩步,王喜光跑到車前叫著:「慢走、慢走,等等!香秀大姑娘!跟您說兩句話。」
王喜光:「那不是……那不是他寧願坐大獄,一毛兒不拔嘛!」
李香秀:「敢!……我借給你們幾個膽子!」
白景琦:「知道了!」
新宅上房院北屋西裏間。
白景琦:「沒門兒!我七老爺從來不心疼錢,也不是要錢不要命的主兒!可王喜光這種小人,休想拿我一個大子兒!我扔水裏還聽個響兒呢!坐大獄我認了!為了槐花坐大獄,我應當!我對不起她!」
楊九紅:「不對!槐花是自己尋的死!憑什麼把屎盤子往我腦袋上扣!」
王喜光終於不想再做https://www.hetubook.com.com任何努力了,攥槐花母親的手指在印泥盒裏一蘸,在狀紙上按了手印,跟著把她手一甩,連忙收拾起東西:「我走了!」轉身向門外走去。
崗兵:「有!你們大爺、二爺,還有位三老太爺,翠姑大奶奶、姑奶奶都來過。」
楊九紅:「王喜光找了香秀吧?」
王喜光從懷中掏出一張寫好的狀紙和印泥盒:「又成了皮了又!」接著大叫:「我把狀子寫好啦……你按個手印兒就行啦!」
楊九紅又哭了:「這兩年他可怎麼過呀?」
肖炳南:「我盡了力了!按說至少得判五六年,這才判了兩年;您哪,知足吧!」
白景琦:「這兒多清靜啊!正好還有倆方子沒弄完,趁這工夫,得弄出兩味新丸藥。」
在茶館單間裏,王喜光正在和一個中年人嘀嘀咕咕,言記者一步跨了進來。
新宅上房院北屋。
監獄裏院小跨院。
白景琦:「錢給她沒有?」
白景泗聲音從話筒傳出:「法院的傳票已經發出去了,你得趕緊找律師!」
李香秀:「再去抬兩罈好紹酒,七老爺要!」
楊九紅驚訝:「你什麼時候看上她了?」
『便宜坊』的招牌高懸在大門上,街上人來人往。
李香秀:「行,明兒我帶來!想吃點兒什麼?」
楊九紅:「你先說是不是你叫寫的!」
紅花向門房大叫:「叫王喜光!」
李香秀:「你當著那麼些人的面兒把他褲子扒了,他那老臉往哪兒擱?」
電話鈴又響了。
白景琦:「老爺就這脾氣!由他去,不就打官司嗎?打!看他能掀起多大的浪!」
白敬業:「來了、來了!什麼事兒?」
李香秀拿出一包大洋遞給了崗兵:「給弟兄們分分!」
楊九紅擦著眼淚:「是我害了七老爺!肖律師,你就一點兒法子都沒有了?」
楊九紅一把奪過報紙:「你還唸!我明白了!這是香秀丫頭叫王喜光使的手段!她給了多少錢?」
槐花的遺像被供在几案上,遺像前供著四炷香。
白景琦仍閉目合十:「嗯。」
秉寬:「你往這兒一坐,壞了我大門兒的風水!」
白景琦穿著一身袈裟,在槐花靈位前的蒲團上打坐,合十閉目。
槐花母親伸過耳朵:「啊?」
白敬業:「嗨,玩兒唄!我爸爸好意思說不給我?」
李香秀一驚。
白敬業又從懷中掏出一張報紙邊看邊說:「我就托您辦過一件事兒,您一點兒面子不給,結果呢,玉婷姑奶奶把大房的兒子過繼過去了!」
白景琦:「四哥!不行!那老太太什麼都不明白……香秀去了幾趟,連話都說不清!」
白景泗:「肯定是得了王喜光的好處了。」
李香秀:「有你在這兒,我就不怕!」
王喜光在大門道裏焦急地走來走去,秉寬和黃立在門房裏小聲說話。
李香秀:「你跟誰疏通好了?你這話去蒙那穿開襠褲的小孩子去吧!八成是你上上下下求了人,許了願,官司打贏了拿不出錢給人家,你收不了場了,又跑這邊兒訛錢來了,是不是?」
鄭老屁回頭罵道:「呸!累死你丫挺的!」
李香秀:「哪兒呢?」
王喜光:「七老爺怎麼說的?」
「連口水都沒有,瞧這日子過的!」王喜光又走到槐花母親跟前。
王喜光急了:「怎麼了?這是……」
王喜光在後緊追道:「話別這麼說,我認輸!七老爺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香秀,這事兒快了結了吧?」
白景琦驚訝地看著報紙:「胡編亂造!這是想滿大街臭我!家裏這些爛事兒是怎麼傳出去的?」
李香秀:「算了!我去一趟看看吧!」
李香秀在外大叫:「大爺、大爺!快來幫幫忙!」
崗兵:「沒什麼、沒什麼。」
王喜光沒敢回嘴。
言記者來到王喜光面前,微笑著看著王喜光。
槐花母親:「我沒事兒。」
楊九紅轉過身,眼淚一下子湧上來,紅花忙上前拉了一下,二人無奈地離去。
李香秀:「我不回去,今兒就住這兒了。」
白敬業:「別、別!小的再也不敢了,我還想留條好腿呢!」
白景琦:「你睡你的去吧,我要在這兒陪槐花一宿。」
李香秀不再理楊九紅,對崗兵:「七老爺說了,他正做功課,打今兒起誰都不見,把門兒鎖上!」
王喜光:「我不想怎麼著!」
新宅上房院北屋東裏間。
白景泗:「行!這是你的脾氣,四哥服你這股子勁兒!死馬當做活馬醫吧!」
楊九紅:「瞧她張狂的!」
李香秀又拿起槐花母親的手看了看,一跺腳:「急死人了,整個兒一糊塗媽!這下兒可壞嘍!」
肖炳南:「留步、留步!」
李香秀坐在旁邊的蒲團上。
白景琦:「新聞界知道什麼?跟著瞎起哄!」
新宅大門道。
李香秀:「告訴你,楊九紅!槐花是你逼死的,大獄應該你去坐!是七老爺替你頂了罪名,你別揣著明白說糊塗的!」
王喜光大汗淋漓,喘著粗氣蹲到地上,任憑行人、車輛從他身邊過,咬牙切齒地:「行!……香秀!……有你的!我先叫你得意一時m.hetubook.com.com!等我……等我把錢拿到手……咱們再說!」
言記者:「你把人家下到大獄裏,人家倒把你坑了?」坐下斜視著王喜光。
過了沒兩天,北平各報『社會新聞』欄裏儘是關於白景琦的報導,大字標題都是:『白景琦代人受過,楊九紅罪責難逃!』、『槐花自殺真相!』、『大宅門悲劇之釀成:最毒不過婦人心!』、『大仁大義,白景琦撫恤孤寡老人!』……
白景琦:「行嗎?」
白景琦:「真是甯傷君子,不得罪小人哪!」
屋裏站著的丫頭、僕人們沒一個敢上前。
楊九紅也大怒:「敬業!給我打這個沒大沒小的丫頭!」
李香秀:「這事兒跟你有什麼關係?」
警察廳會客室。
李香秀:「哎呀,知道了!馬桶,七老爺的馬桶哪?」
楊九紅:「別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挑唆王喜光叫報社的人寫的!」
王喜光:「沒招你沒惹你,別尋我啊!」
楊九紅:「往我臉上抹黑,他能得什麼好處?誰給他好處?」
楊九紅:「我是白景琦的媳婦兒,怎麼不能進?李香秀只是個丫頭!」
大門上掛著『北平市立第四監獄』的牌子。
楊九紅逕自往裏走,一眼都沒看王喜光:「不知道!」
李香秀忽然發現自己手上染了紅:「哎呀!您怎麼了?」連忙拿起槐花母親的手,只見老人手指上染著紅印泥,不禁大驚:「您在狀子上按了手印兒?」
李香秀見是王喜光,臉一沉:「七老爺都下了大獄了,官司你打贏了,還有什麼可說的?鄭老屁,走啊!」
胡玉銘:「裝上了、裝上了!」
白敬業:「我有個法子治她!」
紅花:「我又不認識字!」
楊九紅壓著火兒:「我跟七老爺說!」
門口站著一個崗兵,李香秀一點頭兒進了門,後面跟著搬東西的士兵們。
王喜光:「那是一定!其實七老爺早點兒把錢拿出來,也不至於進大獄!這幫王八蛋!就認識錢!」
胡玉銘:「我說了半天,她好像一句也沒聽明白,耳聾眼花的沒法兒跟她說話,糊裏糊塗的!」
白敬業故弄玄虛:「哼!那誰知道啊?」
白景琦忙接過話筒:「是我,四哥,怎麼樣了?」
王喜光:「嘿……我嗓子都喊啞了,我這叫嘀咕?哎喲,你得告白家!告白景琦……」
白敬業:「幹嗎呀這是?這些日子大夥兒心裏都不痛快,點火兒就著,都少說兩句就過去了……」
胡玉銘忙遞上一張條子:「白廳長那兒打過招呼了!」
秉寬還在擦眼淚:「這是怎麼話兒說的?七老爺愣進了大獄!」
白景泗指著報紙說道:「輿論對你不利!對我壓力也不小!」
楊九紅:「喲!真的假的?你別再使壞,我就感激不盡了!」
槐花母親伸著頭:「什麼?你大點兒聲兒,老嘀咕什麼?」
李香秀大喊:「老太太!槐花死了還有我們哪!七老爺說決不能不管您!」
李香秀:「你看看這報紙上寫的!」
白敬業也揀著書:「什麼話!我知道老爺子喜歡你,可他都快六十了,你指望不上他!」
王喜光:「我還敢說瞎話嗎?您問問我有那膽兒嗎?」
崗兵笑了。
一進西屋,李香秀拉著槐花母親的手,坐在炕沿兒上。
王喜光:「沒錯兒!」
崗兵:「不行!上邊兒交代了,除了李香秀誰都不能進!」
楊九紅:「我能去看看他嗎?」
白景泗:「老七呀,我說你什麼好?你這一輩子要不時不時的惹出點兒事兒來,你渾身難受!還有一條路,王喜光跟我談過,話裏話外的他還是要錢……」
李香秀厲聲:「把手拿開!」
秉寬哭喪著臉擦著眼淚走過來:「見了七老爺替我問個好!叫他想開著點兒!」
電話鈴響,白景琦伸手摘下話筒。
楊九紅:「你別跟我這兒陰陽怪氣兒的行不行?」
市立第四監獄門口。
白景琦:「看了!」
李香秀拿著一個包袱匆匆走出大門,把包袱扔在馬車上,伸頭檢查車裏的東西。
李香秀確實吃了一驚,兩眼直盯著王喜光:「這不關七老爺的事兒,是楊九紅造的孽!」
李香秀:「您怎麼能告七老爺呢?這事兒不賴七老爺!」
白敬業:「沒有,我爸爸胸中自有雄兵百萬,我樂得個不聞不問!」
肖炳南:「您真外行,律師管不著監獄那一攤兒!」
楊九紅:「三五萬還不多?」
肖炳南站住了:「沒那規矩!這不是飯局,您去替他應酬應酬?這是監獄!」
王喜光一個人兒坐在懶凳上。
白景泗:「要不這樣,這官司本來是楊九紅惹的,叫她出面!」
李香秀:「行!跟典獄長說好了。」
王喜光:「喲!言大記者!」對中年人:「你先去吧!」
白敬業:「喲,叫我呢!哎,在這兒呢!」忙站起身。
新宅上房院西廂房。
李香秀上了黃包車:「走吧、走吧!」
李香秀:「一天沒吃東西了!吃點兒吧。」
白景琦合十閉目,嘴裏喃喃禱告著。
李香秀嚇了一跳:「喲!四老爺,您等會兒。」
王喜光呆住了。
言記者:「那我管不著!文章https://m.hetubook.com.com都見了報,十幾個人等著,你這錢哪,怎麼著?用完了我們哥兒們,你拍拍屁股不認賬了?」
新宅上房院西廂房。
白景琦聞聲回頭:「來了?」
隔院又傳來慘叫聲。
胡玉銘:「甭提多慘了,夠可憐的!看得出來,小姨奶奶跟您這麼多年,沒往家裏摟過一塊錢!唉!」
楊九紅:「不知道!」
李香秀驚愕地望著他遠去,忙轉身向院裏走去。
槐花母親兩眼茫然地看著王喜光,王喜光衣服破舊,一副落魄的樣子。
楊九紅:「別當別人都是瞎子,都是過來的人,誰還不知道誰呀!」
楊九紅:「都不讓進?」
胡玉銘不知所以,一頭撞了進來。
楊九紅和紅花穿過北廊進了北屋外客廳。
李香秀:「你在楊九紅那兒辦不成,又找我來了是不是?」
王喜光不住點頭:「懂、懂!」
白景琦:「行了,你回去吧,這大獄不是你呆的地方!」
李香秀:「家裏上上下下這麼多人,那個也不是省油的燈!」
楊九紅:「你不是律師嗎?你去跟監獄說說!」
楊九紅:「得多少錢?」
白景琦滿面怒容地聽著。
李香秀:「甭管誰叫寫的,你先說寫得對不對吧?」
胡玉銘:「小姨奶奶家裏除了一個六十多歲又聾又瞎的老媽,再也沒別的人了。」
白敬業笑眯眯:「姨奶奶,燒不完!燒了家裏的燒不了外頭的!家裏這才幾張啊?外頭滿大街都是!」
肖炳南笑了:「那可不成!」
王喜光:「行啊!香秀!你現在得寵了!小心著點兒!槐花就是你們當丫頭的下場!」
白景琦一驚,剛要說話,對方把電話掛了。
楊九紅:「你甭在一邊兒看笑話,這王喜光發什麼瘧子?這準是他幹的!」
李香秀:「我看寫得全對!」
白景琦:「你們那窩窩頭?整個兒一磚頭!他們家蒸的窩窩頭那叫暄騰!將!」
門口站崗的士兵攔住了李香秀、胡玉銘和搬東西的僕人。
白景泗:「你來一趟吧!」
白景琦:「那他平時怎麼過日子?」
李香秀笑了:「露出原形了吧!你真要天不怕地不怕,跟你爸爸似的,我也許還喜歡你,就你這德行也配玩兒女人?」
白敬業:「行!」
言記者戴著副眼鏡,很斯文的樣子。
黃立:「好傢伙,哪是住監獄呀?跟搬家似的!」
王喜光:「香秀,喲……我上上下下都疏通好了,只要七老爺拿出點兒錢來,槐花家這邊兒一撤訴,一了百了!」
白景泗:「看報了嗎?」
白景琦接過報紙打開看:「窯姐潑醋,以大欺小;悍夫施威,寵妾滅妻!」、「白景琦罪責難逃!」、「大宅門醜聞揭秘!」
楊九紅驚訝:「真的嗎?」
楊九紅、紅花下車進了門。
王喜光害怕了:「哎喲!言哥兒們哎!別為幾個錢翻臉好不好?我要拿了錢,不給你們,你們告我也行!我也一個大子兒沒撈著啊!」
楊九紅正和崗兵交涉,紅花提著一個大食盒站在一旁。
李香秀奇怪地:「這不是王……總管嗎?」
街對面站著王喜光,焦灼地望著便宜坊門口。
李香秀收拾著書:「天下男人死絕了我也不會跟你!」
秉寬氣得轉過身,不再理他。
王喜光使勁琢磨著:「李香秀?」
白敬業:「您跟我爸爸說,把香秀給了我!」
楊九紅:「你笑什麼?」
白敬業:「那誰知道啊?您不都說過,現在是香秀當家嘛!」
白景泗:「我認識,沒用!他也惹不起新聞界,頂多減減刑,官司打不贏,人命關天,知道嗎?」
都進了屋了,白敬業的右手仍在抱著李香秀:「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呢,一個窯姐兒,沒人拿她當人,誰還不知道誰呀……」愈說頭靠李香秀的臉愈近。
言記者:「什麼言大哥?你都六十多了,叫我大哥?」
崗兵驚訝地掂了一下手中的包兒:「好傢伙!一班副兒!快來倆弟兄把東西搬進去!您請、您請!」崗兵一副弔喪臉兒變得眉開眼笑。
楊九紅拿著一摞報紙,氣急敗壞地看著,白敬業站在一邊幸災樂禍地看著。
王喜光:「該!我罪有應得!今兒我得立功贖罪!我上上下下都疏通好了,只要七老爺拿出點兒錢來上下一打點,七老爺立馬兒就能回家!」
楊九紅:「我去替了他吧!啊?行不行?」
楊九紅:「不知道!」
瘦條兒士兵:「住吧、住吧!沒事兒,白廳長也吩咐過。」
黃立忙過來指著車後:「這兒!在後邊兒!」
李香秀站在堂屋喊:「大爺!」
楊九紅的鼻梁上落了一塊疤痕。
白景琦大笑:「哈哈!我?我是犯人!哈……」
白景琦:「槐花呀!她這麼難,一句都沒跟我說過。」
白景琦剛想說什麼,對方又把電話掛了。
李香秀:「還有事嗎?」
白景琦突然睜開眼:「我就不明白,王喜光起的什麼哄?我沒虧待他,他黑了我那麼多錢,我一個大子兒沒往回要,還要怎麼著?」
李香秀:「行了,你們回去吧,車也不用了!」
言記者站起身:「那我不管!月底不拿錢出來,有你的好看!」往外走了出去https://m.hetubook.com.com
白敬業:「您哪!就不應該去!雞飛蛋打,顧此失彼,這下兒倒好,弄個丫頭當了家了!」
李香秀把書單子遞給白敬業:「把你爸爸要的書揀出來!」向書桌走去。
王喜光:「我等姨奶奶呢,礙你什麼了?」
楊九紅站起身往外走:「我跟七老爺商量一下,你聽信兒吧!」
李香秀從白景琦手裏接過話筒掛上,電話鈴又響了。
白景琦悔恨交加:「唉!我什麼這麼粗心呢?把老太太養起來!她都說什麼了?」
肖炳南:「行,有探監的日子,跟白廳長說一聲就行,留步、留步!」走了出門。
槐花母親:「嗯,槐花她挺好的!」
白敬業津津有味地看著兩人鬥嘴。
李香秀環視著周圍的人:「來!打一個試試!」
楊九紅:「倒沒那麼容易!」
紅花忙抱著報紙走了出去。
李香秀:「你要真為七老爺好,咱們這樣……」
白敬業:「要是沒好處,他也不會這麼幹!」
白敬業又唸起了報紙:「楊九紅大施苦肉計,白景琦被……」
槐花母親:「誰沒勁兒?」
鄭老屁拉著黃包車停在門口,李香秀下了車,王喜光正匆匆忙忙走出,兩人走了個碰頭兒,一下都愣住了。
楊九紅僵在那兒沒了轍,白敬業忙上前推李香秀往東裏間走。
白敬業:「噢,您也怕她啦?」
胡玉銘等見狀,只得離去。
槐花母親:「是啊……眼巴巴的看著她二小子叫巡警抓走啦!」
楊九紅瞪著白敬業:「你知道!你一定聽到什麼了!」
白景泗:「你拿出個十萬八萬的給他,這官司也能了!」
王喜光:「別介,不敢當!王喜光,叫七老爺趕出來的下邊兒沒有的王喜光!」
楊九紅送律師肖炳南走出西裏間。
白敬業:「咱不提這事兒了行不行?說正經的,田木跟我合了股兒,這些日子逼著我要七秀丹的方子,你得幫忙!」
李香秀:「你都疏通好了?」
王喜光沒等傳話,一溜小跑進了頭廳院,來到外客廳,先給楊九紅躬身打了個千兒。
白景琦摘下話筒:「白宅,我是白景琦。」
王喜光追著:「您見過七老爺沒有?」
楊九紅:「少廢話!燒了去!」
電話裏傳來一個聲音:「這是跟誰說話呢?我是景泗!」
李香秀又要往回衝,被白敬業死死抱住,推進了東裏間。
便宜坊烤鴨店。
白景泗:「王喜光是代理人,他也請了律師;老七,能私了就私了,讓槐花家的人撒訴,我就好辦了。」
電話裏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你是白景琦嗎?」
崗兵開了鎖進門又關上了。
王喜光:「這事兒也跟你沒關係呀!」
李香秀:「我來是給七老爺辦事!」
瘦條兒士兵:「這還往裏送?獄裏天天吃這個!蹬車!」
「把東西搬屋裏去!」李香秀吩咐搬東西的士兵,然後走到石桌旁:「還有心思下棋?家裏人都哭成一團兒了!」
一個很破的大雜院的大門,拉車的、賣菜的、挑擔子的進進出出。
李香秀故意走到白敬業面前:「好!你打、打呀!」
李香秀走出上了車,跟出來的夥計將食盒放在李香秀腳下。
李香秀:「事兒辦成了咱們好說!老屁,快走!」
楊九紅怒氣沖沖:「少問!你不許看!」
李香秀著急地:「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門開了,崗兵走了出來,隨後跟著李香秀,冷冷地看著楊九紅:「你有什麼事兒?」
白敬業:「別衝我來,我沒說要打,姨奶奶要打你!」
王喜光站起身自己找水,轉一圈兒也沒水,走到水缸前掀開缸蓋,缸裏已見了底兒。
王喜光:「我這是來打抱不平!」
王喜光大叫:「槐花!白家把她逼死了!」
李香秀:「你年輕!可你那樣及得上你老頭子?七老爺赤手空拳創的業,你們就知道吃祖宗!七老爺能掙會花,從不拿錢當回事兒!你呢?逛窯子還要欠人家的錢!見事兒七老爺情願代人受過、蹲大獄,你連押運個藥材都不敢去!我從心眼兒裏佩服楊九紅,人家去了!你呀!還不如窯姐兒呢!」
言記者:「少廢話!今兒我告訴你,我們哥兒幾個商量好了,你老小子要是不把錢拿出來,就叫你吃官司!人家女家兒的老太太是個老糊塗,根本沒告白家!你包攬訴訟、謠言惑眾、賄賂公行、誣陷好人!你該當何罪?」
白景琦:「坐就坐!又不是沒坐過!」
李香秀:「你叫那些報社的人,原來在報紙上怎麼罵的七老爺,再登一回報,把七老爺的名聲補回來,是楊九紅逼死的槐花,你們罵七老爺幹什麼?槐花媽這會兒還是七老爺養著!懂不懂?」
楊九紅:「七老爺沒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吧?你也想想你做的那些事,該不該把你趕出去?」
「誰死了?」槐花母親仍然懵懵乎乎。
王喜光升起一線希望:「您說……」突然用力拽住車後的篷架子,大叫:「鄭老屁!你想把我累死!……我跟……跟得上嗎?」
白敬業忙拿本書擋住臉:「哎喲、哎喲、哎喲!你說得我沒臉活著了!」
白景泗和白景琦坐在沙發上,茶几上放了七八張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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