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琦吩咐著：「趕緊送三老太爺回家！路上小心！」
王喜光一下子蹦了起來：「哎喲祖宗！您想要我的命啊！」
齊福田：「再等會兒，天黑以前混出城去就行！」
白玉婷：「你那兒是我的娘家，我回娘家住幾天。」
皮雲良：「七老爺！別光蹲在大宅門兒裏，您得留心外邊的事兒！」
白景琦：「花點兒錢無所謂，這漢奸不能當！」
白美往嘴裏扒飯，飯粒掉在了桌上。
門開了，關佑年英氣勃勃地和王喜光走了進來。
日本兵用日語：「見了皇軍為什麼不下車？」
白玉婷點了點頭，萬筱菊轉身走去。
白景琦以異樣的眼光望著皮雲良：「看不出來你挺有心計的！我沒白提拔你。」
齊福田和陳月升在院裏和十四歲的萬占明（從大房過繼的白占明）玩兒。
其他人見白景琦坐也都陸續坐下了。
翻譯向日本兵說著什麼，日本兵大怒，一揮手。
白景琦怒沖沖地：「把鄭老屁叫來！」
白景琦：「我在外頭受氣，回家還得裝孫子不成？」
白玉婷先出了門，萬筱菊忙跟了出去。
苦菊開了門，萬筱菊和齊福田、陳月升匆匆走進。
白穎宇掙扎著，被倆漢奸死死按住跪在地上。
楊九紅：「那敢情好，我看這主意不錯。」
皮雲良：「七老爺不用刨根兒問底兒了吧？您要害怕，咱往後不賣！」
田木青一站起身：「哪好！不過要快一些，皇軍是沒有耐性的！」
劉媽：「不知道，反正七老爺正發脾氣呢！」
劉媽：「我那兒知道！」
關佑年：「做不了！皇軍要讓全世界都看到一個商業繁榮的北平！都關了門兒了，特別是百草廳！這不是往皇軍臉上抹黑嗎？咱們也得替人家想想是不是？」
白景琦道：「櫃上怎麼會弄出共產黨來了？」
王喜光：「一碼事！你只要一天不把名兒簽上，我叫你一天不得消停！」
「真棒，教我吧！」萬占明說著上前拿過棍耍著。
白景琦高興極了：「哈哈……痛快、痛快！嘿！痛快！你們都看見嗎？啊？這才叫吃飯！鄭老屁，去賬房兒領個紅包兒！」
白景琦：「你怎麼還沒走？」
白景琦：「怎不帶來呀？」
兩人嘀咕著來到門邊。
田木青一：「這兩條兒，您至少先答應一條，先緩和一下，我看您是不願把秘方交給官方的，我可以出面，您暫時把秘方交給我，我代為保存，七老爺您總該信得過我，我再去與官方交涉，風頭一過，我再把秘方送回來。」
白景琦囑咐著：「三叔，景武去重慶的事兒，少往外說！」
白景琦：「日本人還不是聽你的？」
白玉婷：「說實在的，我還真得感謝日本鬼子，沒有他們橫行霸道，做夢也想不到您會在我這兒住好些天。」
齊福田在院裏的喊聲傳了進來：「萬老闆，馬前點兒！」
白玉婷已經站在門道裏迎接，神態十分平靜，輕輕叫了一聲：「萬老闆！」
白景琦：「外邊兒什麼事兒？」
李香秀看著白景琦，偷偷地笑。
白玉婷家院內，傍晚。
白景琦：「我看還是不如王會長厚道！」
田木青一看了一眼楊九紅，楊九紅不安地來回看著他們二人。
屋裏只剩了白景琦和皮雲良。
齊福田很失望：「那就算了，我們再……」說著要走。
百草廳前堂，夜。
白景怡大聲地：「不是我們願意這樣，這買賣實在是做不下去了，請諸位另謀高就……」
白景琦：「什麼查賬，存心找碴兒！哎，我說皮頭兒，咱們關門不幹了行不行？」
「對對對！」白敬業忙進屋，端起痰桶往裏屋跑。
司機猶豫著，日本兵突然拔出刀架在了司機的脖子上，用日語大喊：「開車！」
鄭老屁走到桌前膽怯地望了望周圍。
王喜光跟著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七老爺，您出來一下兒！」
白景琦狠狠地：「日本鬼子！大爺我也沒有耐性！」
一會兒，白敬業回過頭來望著大家：「這是要把咱們怎麼著啊？」
眾人在沙發上坐了一圈兒，苦菊忙著倒茶。
關佑年接著道：「我雖說給日本人辦事，可心裏處處都得為咱們中國人想，咱們兩家兒又是幾代人的交情，我不能見死不救！我勸諸位還是不要拿雞蛋往石頭上碰……光棍兒不吃眼前虧，您說呢？大老爺！」
白景琦：「皮頭兒，你是二查櫃，別光瞧熱鬧，出出主意！」
皮雲良又笑了：「七老爺，我那天不說了嗎？您不能老在大宅門兒裏蹲著，您得知道知道外邊兒的事兒！」
二查櫃皮雲良從後堂一撩簾兒走了出來：「七老爺，回去吃飯吧，家裏來了兩回電話了。」
翻譯敲著車窗：「下車！」
萬筱菊低著頭一言不發。
齊福田：「萬老闆打了一個日本鬼子、一個漢奸，就逃出來了，沒敢回家，鬼子正滿世界抓他呢！」
鄭老屁吃完了一盆飯菜，站起來抹著嘴，衝白景琦傻笑了一下。
車走了，剩下白景琦呆呆地望著。
白景琦、田木青一、楊九紅坐在北廊子的籐椅上，籐桌上放著茶點水果。
新宅上房院北屋廳，夜。
齊福田看著從外面回到屋裏的白景琦：「她就這麼ｍ•ｈｅtuｂook•coｍ.coｍ走了？」
秉寬二話沒說，連忙小跑著去找白景琦。
日本憲兵隊大門。
王喜光則嬉皮笑臉，嘲弄地看著白景琦。
白景怡、白景琦等都站起來。
黃立：「嗨，跟他一般見識！」
鄭老屁看了一眼白景琦，忙低頭看菜，伸出了筷子……忽然，鄭老屁伸出的筷子又縮了回來。
站在門邊的劉媽忙答應：「哎！」
白玉婷拿起床頭的蓋頭，嘲弄地看著，慢慢蓋到了自己的頭上。
關佑年站起身：「皇軍那邊兒我儘量維持，可你們也別逼得我走投無路。」
白景琦站起身：「我不怕你賴賬，就這麼著！」
皮雲良：「不願當亡國奴的都變著法兒的跟日本人幹呢！別鑽牛犄角！」
王喜光：「要放人也不難……」從桌上拿過一張委任令：「您在這上頭簽上個字兒！」
白玉婷：「住下吧，想住多少日子就住多少日子。」
白玉婷家西客廳，夜。
日本兵仍然愣愣地望著白敬業。
萬筱菊不好意思地環視屋內，立即驚呆了，但見滿屋菊花，牆上赫然掛著他和白玉婷的照片。
二人往北屋看了看。
皮雲良：「今兒夜裏我值班兒，這一天叫他們折騰的，就他們這個查賬法兒，一個月也查不完。」皮雲良邊說邊察看著門窗、藥櫃。
白美咧開嘴哭了。
百草廳公事房。
李香秀站在一旁催促：「吃飯哪，都等著呢！」
齊福田：「那是為什麼？」
楊九紅又夾給白占安，白占安也忙捂住了碗：「我也不愛吃這個！」
丫頭、老媽子們都偷笑。
田木青一：「其實查賬、限價不過是個口實，皇軍的目的有二，一是以您在藥行的威望出任會長，可以安定民心；二是要你們百草廳的秘方！」
王喜光握住白景琦的手，把另三個手指也掰開了：「五根！」
劉媽端過一個大瓦盆給了鄭老屁。
王喜光往沙發背上一靠，十分得意：「七老爺，你自己坐大獄的時候，愣一毛兒不拔，別人兒坐大獄你倒挺大方，你呀，賤骨頭！」
王喜光：「您妹妹白玉婷的事兒，我這兒可還壓著呢！」
王喜光：「行了、行了，您心裏罵我什麼我都知道，別再耍花招兒！你們大查櫃放回來了，他雖說不是八路，可您那位大孫子白占元已經在憲兵隊掛上號了！」
楊九紅夾的菜掉到了桌上。
深夜，大宅門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白景琦急了：「兩碼事！這跟當不當會長有什麼關係？」
堂內已空無一人，白景琦仍獨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心情沉重。
王喜光：「今兒我扯定了！」
田木青一有些慌亂，忙辯解道：「我完全是為了白家著想。」
「又是日本鬼子吧？」秉寬從床上坐起來。
白景琦看著他們出了屋，說道：「這回我妹妹可遂了心願了。」
孩子們嚇得驚慌站起，在桌邊站了一溜兒。
白穎宇張望道：「前邊兒幹什麼呢？出什麼事兒了？」
白景琦接道：「……我這兒人太多，進進出出的不保險，再說日本人正盯著我呢！」
王喜光：「七老爺，什麼事兒也瞞不過我的眼睛，萬筱菊躲到戲箱裏邊兒，車到永定門就把他抓起來了，沒想到吧？」
白景琦：「家裏還亂不過來呢，還外邊兒呢！」
白景琦一下子笑了：「嘿……給他換大碗！」
日本兵跳下車將白宅團團圍住，大門裏外全站上了崗。
白玉婷心緒複雜地望著萬筱菊。
白景琦久久審視著皮雲良，若有所思。
皮雲良掛上電話：「老太爺，少說幾句吧，你兒子是國民黨，叫日本人知道了也沒好果子吃！」
「反正也這樣了，這麼活著還不如死了好！明兒我去重慶找我兒子去……」白穎宇嘮嘮叨叨著被人們扶出了門。
鄭老屁動手將一盤盤飯菜全都倒在了盆裏，蹲到地上，端著盆用大湯勺攪和著吃起來。
百草廳裏不時傳出兇狠的吆喝聲，十幾個膽大的行人在路邊看熱鬧。
公事房門口。
孩子們看愣了，楊九紅看著直皺眉頭。
萬筱菊十分不好意思：「婷小姐，實在抱歉，給您添麻煩。」
白景琦：「過來，把這桌子菜都給我吃嘍！」
白景琦道：「這事兒無論如何得請王會長幫幫忙。」
白玉婷看著萬筱菊，眼中充滿了陌生感和疑問。
白景琦驚訝地：「這麼說是真的？你都知道？」
白景琦：「什麼意思？」
會客室裏。
白景怡和白景琦倆人小聲嘀咕著。
白穎宇坐了起來：「我兒子跟蔣委員長去了重慶，他能怎麼著？」
說著大步來到桌前，坐到了中間，所有的人這才入座。
白景琦：「說不清，我妹妹不是那小心眼兒的人。」
黃立：「您今兒怎麼一天都氣兒不順？」
翻譯：「正合適！你們百草廳出了共產黨！」
關佑年開口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我來看看諸位，我不怕你們罵我漢奸，我不當總得有人當。」
白穎宇抬起身大罵：「操你媽的小日本兒！想軋死我？」
王喜光對剛下台階的白景琦說道：「今兒關爺可夠給面子兒的，人家是處處替你們想，人多厚道啊！」
白景琦：「別老皇軍和_圖_書、皇軍的！日本鬼子！」
白敬業大叫：「什麼規矩？不許人撒尿！」
白玉婷仍低著頭一動沒動。
白玉婷：「七哥！我是和相片結的婚！」
皮雲良：「命可就一條！死也得死得值！」
白景琦：「等等！要不然，送到我妹妹那兒去！她那兒地兒偏，輕易沒人去。」
楊九紅、唐幼瓊、劉麗華抱著白占光、高月玲、白占元、白占先、白占安、白占平、白美、白慧、何祺站了一地等著開飯，都悄悄望著東偏廳。
萬筱菊：「我二位師哥一說上您這兒來，我就說不合適，這是冒風險的事兒，怎麼能叫您……」
白美怯怯地望著飯粒兒沒動。
萬筱菊：「您這菊花也是……」
大家都笑了。
日本兵用日語命令司機：「開車！」
百草廳門口。
白穎宇探出頭：「我去前門，讓讓道兒！」
鄭老屁：「這碗太小。」
「怎麼了？」萬筱菊莫名其妙，奇怪地看著白景琦。
嚇得司機慌忙向前開，同時猛打方向，但汽車仍是衝向白穎宇。
萬筱菊很是驚慌：「您這是……」
白景琦：「我說不賣了麼？啊？我說了嗎？我害什麼怕？我恨不得把日本鬼子一個一個都挑嘍！」
萬筱菊：「我先去鄉下躲躲，風頭兒一過就回來看您！」
白景琦：「我當然不信，可總得有個緣由啊？」
「兩根條子！」白景琦伸出了兩個手指。
白景琦走到門口：「喊什麼？都這份兒上了，就別瞎講究啦！往痰桶裏尿吧！」
白玉婷向床邊走去：「怎麼？沒人告訴您，我和您的相片兒結婚已經十年了！」
白景琦：「櫃上的皮頭兒也勸我別跟他頂，不行！我想過了，不幹了！我關門兒停業！日本人不走我不開張！我就不信日本鬼子能長久老佔著咱們中國！」
關佑年走向門口，又回過頭來：「各家買賣開張以前，誰也不許離開這兒！」走出了門兒。
白景怡：「時局艱難，今後，凡是找不到活兒幹的，櫃上還給每月開五塊錢的份例，直到把咱們家底兒吃光了算，對不住大夥兒了！老七……」
皮雲良笑了：「是不是跟咱們沒關係！咱們是買賣人，誰給錢就賣誰！」
司機：「站著鬼子呢，好像是衝著百草廳。」
白景琦也笑了：「咱們別在當不當會長上扯好不好？」
白景琦心領神會地微微笑著：「我說什麼來著？不過老住這兒也不是長久之計，最好早點兒離開北平！」
白穎宇：「沒事兒，要不是皮頭兒，我今兒就見不著你了，我跟他小日本鬼子沒完！」
白穎宇嚇呆了。
白景琦：「整天叫他這麼折騰我還行？他以禍害人為樂兒！」
皮雲良：「要不怎麼叫亡國奴呢？任憑人家宰！」
白景琦擺了擺手：「諸位！我們也是迫不得已，以後只要有了轉機，再請大夥兒回來！」
白玉婷：「這不應該的？總算給了我一個給萬老闆效力的機會。」
田木青一：「事情要這麼簡單就好辦了，您不答應，皇軍會放過您嗎？」
日本兵又瞪眼用日語大喊：「開車！」
大家都一愣，低下了頭。
皮雲良笑了：「我不能再多說了！七老爺一世英雄，什麼沒見過？您甭跟王喜光頂著幹，何不把他哄順了，他拿了錢，決不會在趙大水的身上掰扯不清！」
王喜光：「您甭想拿儲幣對付我，動點兒真格的吧！」
白景琦突然站起：「我他媽賤骨頭！吃飯！」
陳月升：「沒跟您招呼，哪兒敢帶來呀！您看您這兒要是不方便……」
白玉婷：「這話說得多不愛聽？等日本鬼子走了，我陪您唱一齣《大英傑烈》！」
白景琦：「哎呀，你沒見他那下三濫的樣兒！」
白景琦壓住火兒望著王喜光。
白景琦還坐在東偏廳的椅子上抽著煙。
司機按著喇叭緩緩向前開，站在街上的鬼子和漢奸都回過頭看，汽車緩緩前行，不停地響著喇叭。
鄭老屁：「挺好，這盆兒合適。」
白景琦：「你先放人，咱們好說！」
鄭老屁戰戰兢兢地：「吃了。」
白景怡、白景雙、白景琦、白敬生、白敬功、白敬堂、白敬誼等白家爺們兒全被囚在屋內，個個垂頭喪氣地坐著。
陳月升：「我們想法子，先去鄉下躲躲。」
白家老宅大門口。
「吃吧！」白景琦坐著沒動窩兒。
一支日本兵巡邏隊從大宅門前走過。
白景琦：「鬧到這份兒上了，我怎麼救？」
王喜光：「您頂不了！老佛爺要活著，您是滿門抄斬、滅九族的罪！您橫什麼？請您當個會長，您就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害得我在皇軍面前挨了好幾回罵！您對得起我嗎？」拍著白景琦的肩。
白玉婷家門口，夜。
王喜光笑了：「我知道他不是共產黨！」
田木青一：「咱們各叫各的好不好？」
新宅二廳院，夜。
「我，齊福田！找七老爺有急事兒！」金二聞聲只開了一個門縫，鈴檔沒響，齊福田和陳月升擠了進來。
皮雲良忙拉起白穎宇向百草廳走去。
白穎宇躺在沙發上，胡玉銘正給他揉肩捶背，夥計忙著端水倒藥。
「您這麼抬舉我，我做夢也沒想到……」萬筱菊充滿了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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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低著頭的白景怡一聲不吭。
齊福田、陳月升都心緒不寧地望著。
白敬業看著外面小聲說：「嘿！關靜山的兒子關佑年來啦，這小子是警備隊的頭兒！」
正在夾菜的白景琦看見了：「把飯粒兒撿起來吃嘍。」
白景琦：「去吧、去吧，別嚇著就行了！」
藥行商會。
白玉婷突然將手抽回，抬頭望著萬筱菊。
白玉婷笑了：「嚇著了不是？我七哥剛才不說了嗎？叫您別嚇著。」
「吃！」白景琦大聲命令道。
白景琦：「甭說客氣話，請都請不來！唱了一輩子《打孟良》、《打焦贊》、《打耶律》、《打韓昌》、《打瓜園》，今兒又唱了一齣《打鬼子》！得犒勞您。」
「我們走啦！」齊福田站起來，白景琦和陳月升也站了起來。
白景琦：「這不吃、那不吃，想吃什麼？餓你們三天，狗屎你們吃著都香！」
白景琦還未答話，門一響，萬筱菊滿腹心事地走了進來，低著頭坐到沙發上。
「快回稟一聲七老爺，我有急事兒。」齊福田滿臉焦急道。
日本兵一揮手，用日語：「上車！」拉開汽車門坐到了前座。
李香秀、楊九紅、孩子們……所有人都在驚訝地注視著。
藥場和櫃上的先生、夥計們站滿了一院子，足有七八十人，大家悄悄議論著，望著前面。
陳月升：「日本鬼子叫萬筱菊唱堂會，萬老闆不幹，今兒去火車站想到外地躲躲，叫漢奸認出來了，日本鬼子非要搜身，萬老闆不幹，打起來了！」
大家都低頭吃著，除了輕輕的碗筷聲，靜極了。
白景琦：「這兩條兒我絕不答應！寧可叫他查賬、限價，大不了賠上點兒錢，我認了！」
白景琦愣了，不解地望著白玉婷。
白玉婷：「進來呀！」
南記和幾個舖面都在慌忙上板兒。
白景琦看著：「怎麼啦？」
日本兵用日語喝道：「幹什麼的？下車！」
白景琦剛進門房，齊福田便迎上去：「真對不住！七老爺，這麼晚了……」
白玉婷家，夜。
倆漢奸上前開門，將白穎宇從車裏拉了出來。
就在汽車即將撞過來的瞬間，皮雲良猛地一個箭步衝上去，抱住白穎宇向路邊滾去。
白景琦：「你想了那麼多年，今兒好不容易見面兒了……」
陳月升想了想：「合適嗎？」
白景琦站在車邊：「這是幹什麼？怎麼剛見面一會兒，你就走了？」
鄭老屁莫名其妙：「能。」
藥行會館門上已掛上了偽藥行商會的牌子。
門玻璃後面，白敬業向外望著。
白景琦著實吃了一驚：「為什麼？難道他會是共產黨？」
萬筱菊不知所措地低下了頭。
白景琦：「還能吃嗎？」
萬筱菊十分激動：「再生之恩，終生難報！」
白景琦陰沉著臉，沒一個人敢說話，都看著他。
汽車轟地駛過，露出了躺在路邊的白穎宇和皮雲良，圍觀的人『噢……』的叫了一聲。
「金二爺，問明白了再開門！」黃立一邊披衣裳，一邊囑咐。
四個人默默地坐著，萬筱菊雙手抱頭伏在膝上一動不動。
劉媽瞪著眼：「你沒幹壞事兒怕什麼？進去吧你！」說著一把將鄭老屁推進了門兒。
白景琦：「當年你說得對，誰都有走窄了的時候，請王會長高抬貴手！」
白玉婷：「老屁，走吧！」
白景琦從心底裏發慌了：「我怎麼知道？」
工夫不大，秉寬提著燈籠引著白景琦出來了。
白玉婷沒有往出送，充滿哀傷地一直望著萬筱菊的背影消失在門外。
白景琦驚訝地：「怎麼個將計就計？寸步難行？」
陳月升湊過來：「差不多了吧？」
白景琦少有地慌了神兒：「你到底想幹什麼？」
白景琦怒視著關佑年。
百草廳公事房前的院子裏。
楊九紅不時觀察著白景琦的神色，白景琦警惕地望著田木青一。
白景琦：「放了人拿條子！」
萬筱菊有些惶恐地向後挪了挪身子。
皮雲良：「趙大水是共產黨，您信嗎？」
白玉婷、萬筱菊站在門口依依惜別。
百草廳公事房院。
人們驚愕地聽著。
萬筱菊：「不忙、不忙。」
陳月升：「鬧什麼不痛快了吧？」
白景琦一聽這開場白，也不客氣地坐下了，扭著頭不看關佑年。
白景琦：「我一輩子沒這麼窩囊過！王喜光竟敢當著我的面兒罵我賤骨頭！」
王喜光：「我抬手沒用，趙大水是日本人抓的。」
王喜光神秘地：「我就是想叫你知道，不論你們櫃上還是家裏，我想抓誰就抓誰！」
皮雲良：「您是東家，大夥兒聽您的！反正光硬頂不行！」
齊福田手使齊眉棍，呼呼作響練了一趟棍術，剛一收勢，萬占明拍著手叫好。
白景琦：「王喜光，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也知道我的脾氣！今後，你愛抓誰抓誰！殺剮留存全由你！我一概不管了，你信不信？」
白敬業：「廁所！茅房……懂不懂？」
漢奸押著趙大水到了車前往車裏推。
西客廳裏。
白美還在哭，李香秀伏在她耳邊輕聲地哄著。
公事房房門緊閉，外面也有兩個日本兵站崗。
鄭老屁忽然一把拉住劉媽：「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給我漏個底，誰把我告了？」
王喜光：「別來這套，我上過一回當了！什麼叫『好說』？香秀害得我跑外地躲了兩年多才敢回北平！叫一個門檻兒絆倒兩回，那是傻子！」
白景琦驚呆了：「你何必跟一個唱戲的過不去呢？」
皮雲良：「您還沒看出來，這都是王喜光鬧騰的，可他也是瞎猜，並不知底，無非是想敲您一筆竹槓！」
人們一下子議論開了：「那個漢奸王八蛋說的？宰了他！」、「關門兒不是個辦法吧！」、「還叫不叫人活著了？」……
黃立：「他呀！當奴才當慣了，宮奴、家奴、亡國奴！一得勢，還以為自己當了主子，七十歲的人了，不知有羞恥二字！」
院裏。
白景琦：「大不了一條命！」
白景琦：「趙大水怎麼會是共產黨？他聽都沒聽說過！」
楊九紅夾菜給白慧，白慧忙捂住了碗：「我不吃這個！」
萬筱菊誠惶誠恐地望著，屋裏到處是菊：種在盆裏的菊花，繡在帳子、被子、枕頭上的菊花……
白穎宇大叫：「幹什麼？幹什麼？我去前門，招著你們啦？」
白景琦：「合適、合適！這個忙我妹妹一定會幫！」
白景琦低頭不語。
白景琦摸不透地望著皮雲良。
皮雲良：「他這就是撒網呢，叫您一點兒一點兒的就範，這網會越收越緊，您躲不開！我倒覺著您不妨當這個會長，何不將計就計？」
白景琦：「話是這麼說，可真要是賣給八路的……」
白景琦厲喝著：「聽見沒有！」
皮雲良：「前些日子賣了一批成藥，是山西一個大戶買走了，愣說這批貨是運到陝北匪區的！」
「胡鬧！怎麼洗碗的盆兒都上來了？」白景琦說道。
蒙著蓋頭的白玉婷雖一動不動，但心潮澎湃，耳邊似乎響起了十年前『結婚』時的京戲曲牌……
兩人默默地坐著，萬筱菊輕輕拉起白玉婷的手。
鄭老屁十分緊張地問著劉媽：「我犯了什麼事兒啦？」
「你們躺著，我去！」金二說著下了床。
王喜光：「拿了條子放人！」
白景琦歪著頭、咧著嘴，替鄭老屁使著勁兒。
白景琦洩了氣：「是，我賤骨頭！」
白景琦和王喜光坐在沙發上，兩人對視著，忽然都笑了。
司機驚慌地望著車前仍被按在地上的白穎宇。
白景琦焦急地：「人呢？」
白景琦：「坐下好好吃！」
鄭老屁被推進門兒，晃了一下站住了，驚慌地望著白景琦：「七老爺！」
萬筱菊大驚失色，呆呆地說不出一句話。
白玉婷：「聽他胡說呢！來吧！」
皮雲良：「只要咱們中國人抱成了團兒，日本鬼子鬥得過咱們嗎？」
一輛福特汽車慢慢開來，白穎宇坐在車裏，車慢慢地停了。
萬筱菊忙欠了欠身：「哎喲，這可不敢當！」
楊九紅緊張了：「景琦！您別急，聽聽田木先生有什麼主意。」
白景琦：「那你怎麼不當？」
白景琦與黃立拉著狗在院中巡視，慢慢走著。
白景琦：「那你抓他幹什麼？」
齊福田道：「玉婷姑娘見義勇為，拔刀相助，對萬老闆可真是沒的說。」
白穎宇：「見了皇軍我為什麼要下車？」
漢奸吆喝：「跪下！」
齊福田、陳月升、白景琦面面相覷。
「沒事兒，開門兒就把他們嚇跑嘍！」金二提燈籠出了門房，大咧咧地走到大門下閂：「誰呀？」
皮雲良：「沒什麼意思！天都黑了，您快回家吧！」
幾個人扶白穎宇起來，向外走去。
倆漢奸一見，忙鬆手跳開上了摩托車。
白玉婷起身攔住：「那兒也不能去，這兒湊合一宿，天亮了再走，現在出去不是找挨抓嗎？」
日本兵聽不懂，呆望著。
白景琦注意地觀察著白玉婷和萬筱菊。
白景琦匆忙走進屋：「三叔！沒事兒吧？」
關佑年依然說下去：「衛生部門兒要檢查你們的藥方子，都交出來吧，人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我只能說到這兒了。」
萬筱菊深情地望著白玉婷，白玉婷苦笑著望著萬筱菊。
忽然屋裏的人都憋不住了，擁進裏屋去，大家圍成一圈兒互相擠著，尿得滿地都是。
新宅上房院，夜。
白景怡、白景琦忙抬頭看。
白玉婷：「快進來吧！我七哥來半天了。」
皮雲良：「您是明白人，八路是幹什麼的？打日本的！您忍心看著傷患沒藥治？」
白景琦訓斥道：「哭什麼？不好好兒吃就別吃！劉媽！」
白景琦：「用不著，我就能做主，快去接萬老闆！」
白玉婷：「萬老闆，您住北屋，都收拾好了，您先看看。」
旁邊站著的孩子和一屋子人都驚呆了。
白景琦：「怎麼著就死得值？」
皮雲良：「那咱們都睜一眼兒閉一眼兒！可我告訴您，趙大水絕不是共產黨，您得救他！」
白敬業正和門口站崗的日本兵交涉：「我要上廁所，你不能不叫我出去呀！」
摩托車、卡車開出大門，憲兵隊出動了。
鄭老屁駕著黃包車，白玉婷坐在車上。
關佑年不客氣地走到沙發前坐下，王喜光坐在一邊兒。
李香秀眼看孩子、大人們都眼巴巴向這邊望著，便埋怨道：「真是的！進門就說餓，飯開上來了又等著！」
www.hetubook.com.com白玉婷：「我這兒最保險了，一年也來不了幾個人。」
只一會兒，鄭老屁跟著劉媽從東廊拐進了北廊。
白玉婷慢慢站起身走出了房間。
翻譯喊：「把他拉下來！」
日本兵不耐煩地把白敬業往回推。
皮雲良：「我還真想當！我要是當了，叫日本鬼子寸步難行！」
白景琦突然大怒：「這叫吃飯嗎？啊？有這樣吃飯的嗎？」
倆漢奸將白穎宇揪到車前，將他死命按到地上。
白玉婷：「應您那萬筱菊的『菊』字。」
白景琦一肚子屈辱，怒不可遏地望著王喜光。
劉媽答應著忙走出屋去。
王喜光：「是不是您自己問他去！還有，那位萬筱菊萬老闆是誰放走的？」
白穎宇大叫：「你們要幹什麼？我是百草廳的東家，你們敢這麼對待我？」
萬筱菊遲疑地走進了屋。
白景琦：「那你抓我，把趙大水放了！」
白景琦探著頭，認真而又開心地看著。
這時，從百草廳門口，兩個漢奸押出了趙大水，二查櫃皮雲良焦急地跟著跑了出來。
鄭老屁惶惑地看著，鬧不明白是真是假，站著沒敢動。
皮雲良：「那也沒用，這事兒也就剛剛開了個頭兒，往後麻煩事兒還多著哪！」
萬筱菊低頭坐著沒有動……
白景琦：「有什麼罪名兒我一個人頂著！」
白景琦：「我這兒是不方便……」
王喜光眨巴著眼，一下子含糊了：「我信！你什麼都豁得出去！七老爺有種！那咱們先說眼面前兒的事兒，放人也行，我得上上下下打點。」
白景琦：「我做不了主，秘方不是我一個人的，這要族裏各房一起商量。」
白景琦：「那我怎麼辦？咱們無還手之力呀！」
白景琦：「說得是，坐下吧！乾脆，齊老闆，今兒給我說《鎖五龍》。」
白景琦：「我自己的買賣，想開就開，想關就關，這我都做不了主啦？」
北屋臥室。
白景琦：「趕緊說，出了什麼事兒了？」
白景琦走進大門。
翻譯又道：「太君問你，見了皇軍為什麼不下車？」
鄭老屁：「我沒幹什麼呀！是衝著我來的嗎？」
沒人理白敬業。
白景琦發著火兒：「還哭！不想吃都一邊兒站著去！起來、起來！聽見沒有？」
王喜光全不在乎，反而嬉皮笑臉地站起來，湊到白景琦身邊：「你說，你是不是賤骨頭？你是……老……賤……骨……頭！」
白穎宇：「甭理他，開過去！」
萬筱菊無限傷感地望著，眼裏不禁湧出淚水，輕輕揭下了白玉婷的蓋頭。
白景琦用力在銅盂上敲煙鍋：「這就是他媽當亡國奴的滋味兒！」
大圓桌上，晚飯已擺好。
停著三輛摩托車，四個日本憲兵和四五個漢奸站在門口，堵死了大半條街。
白玉婷進了屋，掀起門簾，萬筱菊怯怯地站在門口沒敢進。
白景琦：「那到底是不是呢？」
萬筱菊癡癡地走到床前，坐到了白玉婷身邊，默默地看著她。
王喜光：「七老爺今兒怎麼這麼客氣？您也有求著我的時候？」
王喜光：「五十年前，白家的長房長子判了斬監候！今天七老爺不願再重來一回吧？」
鄭老屁動了一下：「蹲著好！」說著話也沒停嘴，大口大口地吃著。
白景怡剛說了頭一句，下面大亂。
秉寬也走了出來：「齊爺，三更半夜怎麼了這是？」
白玉婷家北屋。
白景怡高聲地：「打今兒起，所有白家老號一律關門兒停業！」
白景琦望了望大家，拿起筷子和碗，所有的人才拿起筷子和碗。
二人走上垂花門，黃立站住道：「甭往心裏去，順著他，對付到哪兒算哪兒！」
齊福田：「在我家躲著呢！漢奸認出他來了，我們這幾家兒他都不能呆，就想到您這兒來了。」
白穎宇仍被死死按住跪在地上，他掙扎著喊：「撒手！講不講理你們？」
楊九紅：「幹嗎啊？你心裏不痛快，別拿孩子撒氣！」
紅花忙把一碗飯和筷子遞給鄭老屁。
街上冷冷清清，昏黃的路燈下，一個行人也沒有。
一圈兒的孩子，瞪著眼、張著嘴、探著頭，有點兒傻了。
白景琦接道：「國難當頭，請諸位體諒我們的苦衷！有個漢奸說了，無論我們家裏還是櫃上，只要他高興，想抓誰就抓誰！咱們大查櫃趙大水雖說放回來了，保不準今後還抓誰，我們不能連累了大夥兒！」
一日本兵大步向汽車走來，後面跟著漢奸翻譯官，到了車前。
「哎喲，急死我了，我憋不住了！我要……我要……」白敬業比劃著撒尿的樣子：「嘩……嘩……撒尿！懂不懂？」
李香秀忙走到白美身後，把飯粒兒撿起來吃了。
新宅黑洞洞的大門道裏，傳來了輕而急促的敲門聲，門房裏亮起了燈。
兩人互相盯著，又僵了。
皮雲良在角落裏低聲打著電話。
白景琦：「說吧！得多少錢？」
白景琦仍沉著臉：「吃飯了嗎？」
關佑年：「皇軍說了，所有的白家老號三天之內必須開張營業，否則，藥店和藥場統統查沒！七老爺，怎麼樣？」
台階上站著白景琦、白景怡、白景雙、趙顯庭、皮雲良、白敬業、白敬生等人。
齊福田：「還是先去打個招呼！」
突然，白景琦抬頭盯著田木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