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關上門

「當然囉,白羅先生,我聽過您的名字。而且是在某處,就是最近……」他停頓下來,皺起眉頭。
阿利斯泰.布倫特從未在公眾場合大出過風頭。這可能是因為他本人十分謙遜,而且即將退休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多年以來,他的影響力就像個女王的丈夫,而不是國王。
傑派繼續說:
「信號鈴通常是在病人下樓前就響起,還是病人下樓後才響的?」
「就是芮薇爾小姐嗎?」
「你很肯定,唔——」傑派拘謹地咳嗽一聲。「發電報的不是你的男朋友,卡特先生?」
「我要和他上午接待的每一個病人都談一下。有可能他跟他們其中某個人說了些什麼,這些話會把我們引上正確的軌道。」
「是的,那個混小子。我有一種感覺,那小伙子發現莫利後,也許試圖挪動他。當然囉,他現在否認這一點,可是當時他嚇壞了。他就是那種初出茅廬的蠢驢,那種總是搞壞事情而挨罵的傢伙,所以他們自然而然地學會漫天撒謊。」
「那麼他一定是緊隨著我離開的?」
「答案是,幾乎每個人都有可能!他姐姐有可能從樓上的寓所走下來開槍打死他,他的僕人可能走進來打死他,他的合夥人賴利有可能向他開槍,那個接待生艾非德也可能向他開槍,某個病人可能向他開槍……」他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往下說:「還有安布若提斯也可能向他開槍,所有的人裏,屬他最輕而易舉。」
艾非德的臉又刷地一下變紅了。
「他從哪兒打來的電話?」
「艾伯孔比上校來這兒就診已經有很長的時間,而希思夫人所有的孩子都來找賴利先生看病。我沒法告訴你們雷斯先生和巴恩斯先生的情況,不過我之前聽過他們的名字。你知道,我負責接聽電話。」
「不管怎麼說,我們不希望這件事過早張揚開。」
傑派繼續往下說:
「沒問題。」
「不,我相信不可能,格拉蒂斯是個很自制的女孩子。」
傑派問:
「你感到吃驚嗎?」
「探長在樓上,二樓,你知道地方嗎?」
他們停下腳步,帶著詢問的目光轉過身來。她朝他們走去。她的膀子和腿依然給人當初的印象。她的個子又高又瘦,臉部並不十分漂亮,但那聰穎伶俐、生氣勃勃的神情彌補了所有的不足。她的皮膚被太陽囑得黑黝黝的。
「艾非德也這麼說。」
傑派放下話筒。當他轉過身面向白羅時,臉色十分嚴峻。
「什麼時候發現屍體的?」
「什麼?」
「沒錯。」
傑派態度曖昧地說:
傑派警敏地問道:
「老實說,很有可能。」
「為什麼是傑派探長?」
「喂,老朋友,」他說道,「什麼事?」
傑派輕輕咳了一下,喃喃地說:
白羅嘟嘟噥噥地說:
白羅問:
「我想,你大概不清楚,你弟弟是否留下一份遺囑吧?」
「在你看來他顯得煩惱嗎,森伯莉.西爾小姐?」
「美國人?」
賴利先生的診療室和辦公室都在一樓,面積和樓上一樣寬敞,只是光線暗些,佈置也沒那麼富麗堂皇。
「就這些?」
「請繼續說。」
「是白羅先生嗎?」
阿利斯泰.布倫特好奇地望著他。他說:
傑派說,在審理案件時可能會請森伯莉.西爾小姐出庭做證。
「那就是我的錯覺了,」賴利說道,「請原諒我的邪惡念頭,好嗎?我還以為你已cherchez la femme呢。對不起,我說起你們的語言來了,」他又對白羅說了一句,「口音十分純正,不是嗎?這是修女們調|教的結果。」
「這叫我難以置信,實在難以置信。我的弟弟竟然會自殺!」
「阿利斯泰.布倫特先生說,可以在四點十五分給我幾分鐘時間。我們先到他那裏。他住在切爾西河堤旁。然後我們可以在去找安布若提斯前,順路見見那個叫森伯莉.西爾的女人。我希望在對付那位希臘朋友之前,掌握我們能了解到的一切。之後,我想和那位美國佬聊聊,就是你說『看起來像兇手』的那位。」
「那封電報你還留著嗎,芮薇爾小姐?」
「是啊。」莫利小姐的回答中露出一絲遲疑。她急匆匆地往下說:「你們……你們不會認為我弟弟沒有同情心嗯?他覺得她……只是一瞬間——」
「也許,他比平時更暴躁,」艾非德對問題做出回答,「但我不記得還有其他狀況,我怎麼也想不到他會自殺。」
「跟我講講經過吧。」
白羅舉起話筒放在耳邊。
接待員說:
傑派探長忙不迭地溜走了。
白羅淡淡一笑說:
「是的,她收到電報,說她姑媽中風,她搭早班火車去了薩默塞特。」
「沒有,先生。」
「事實上我對這件事感到十分難過,你們最好不要拿我的態度做判斷。要知道,那是激動不安的緣故。我喜歡莫利,我會懷念他的。」
白羅表示同意。
「你仍需要證明動機。」
「霍爾本王宮飯店。我猜,他是美國人。」
「怎麼回事?」
「是嗎?」
「我說不出有什麼異常的事情,跟平時沒兩樣。」
「不過並非完全不可能吧?」
「你認為是安布若提斯殺了莫利?」
「真有趣,」傑派說道,「你得承認,這件事真有趣。」
傑派探長深知這樣下去會一發不可收拾!他趕快結束這場談話。森伯莉.西爾小姐的最後一段話是:「而且,要是我的姓名碰巧出現在報刊上,我的意思是,因為做證人而被報導,你們要確信我的名字沒拼錯。梅布爾.森伯莉.西爾——梅布爾的拼法是M─A─B─E─L─L─E,西爾是S─E─A─L─E。當然囉,要是他們要報導我在牛津劇場演出的〈皆大歡喜〉——」
艾非德離開後,傑派提高嗓門問:
白羅問道:
傑派檢查莫利先生的文件為藉口,把她從莫利小姐身旁引開,來到診療室隔壁的小辦公室裏。
「很高興見到你,白羅。我們正要把他挪走,你想先看看他嗎?」
那小姐木然地回答:
「你真的想讓她出庭做證?」
傑派說:
白羅的腦海裏飛快地閃過一串話:「漱口。請把嘴張大一些。現在輕輕閣上。」
白羅坐了下來,開口說:
「我知道你是誰,你就是那位偵探,是赫丘勒.白羅!」
格拉蒂斯高高的個子,金髮白膚,有點缺乏生氣,年齡大約二十八歲左右。她顯然十分焦躁不安,但看起來就是個聰明能幹的女孩。
傑派的聲音死板板的。
「的確,而且,外面街上來往的車輛很多,因此,在外面也不太可能聽到。」
「可是,他們幹嘛要打電話給你?」
「那麼,這個牙痛的年輕人,是在夏洛特皇后大街五十八號內,你唯一注意到的病人囉?」
「那就是你弟弟如此惱火的原因?」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加了一句:
森伯莉.西爾小姐最初驚愕地尖叫一下,但隨後她似乎接受了。傑派試著問了幾個問題,她於是吐露了自己的身世。
「那就是我,小姐。」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莫利小姐?」
傑派要見安布若提斯先生。
「我想,我這是第三次或第四次去。在去年以前我的牙齒一直沒有大的毛病,我想,是身體漸漸弱了。」
賴利咧嘴而笑:
「哦,謝謝,我真粗心大意。現在,請說吧,警官——不,是探長,對不對?你想問什麼就問吧。這件事真使人難過。可憐的人,我想他有什麼心事吧?多令人煩惱的時代!」
「我親愛的,不會的。艾非德常看偵探小說,他醉心於犯罪事件。不論他說了什麼,人家都會認為那只是出於他對犯罪情節的病態想像。」
他向傑派覆述了莫利先生隨口說起的話,說他辨認面孔的本事喊及他提到的一名病人。傑派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認為是這樣——沒錯。」阿利斯泰停頓了一下,然後帶著像是孩子般的笑容說,「對你說真心話,要去牙科醫生那兒,我總是十分膽怯。我實在討厭他們把那種可怕的鑽錐往你嘴裏塞,那就是我對周圍事物注意不多的原因,而且一直到診療結束為止都不敢分心;而且一看完牙我就馬上離開了。不過,我得說,那時候莫利看上去完全正常,心情愉快、工作繁忙。」
他說:
「非常可能,病人打了麻醉劑有時會大喊大叫。」
對赫丘勒.白羅來說,有一道門輕輕卻結結實實地關上了。
「他酒喝得太兇,不過,請別再深究了。」
傑派急促地問:
和_圖_書羅點點頭。
「卡特,弗蘭克.卡特,我想,他是保險公司的職員,或者曾經是。幾個星期前,他丟了飯碗,而且好像還沒找到另一份工作。亨利說那小伙子根本是個無賴,我敢說他是對的。格拉蒂斯確實把一部份積蓄借給了他,亨利對此氣得要命。」
「那麼動機呢?」
「不,因為——哦,首先,我說一說我了解的情況,那就是:我弟弟的心智狀態。我知道他沒有任何心事,我知道他沒有任何理由,根本沒有理由要結束自己的生命!」
「不是兇手,是牙痛的病人。」
「坦白講,我非常震驚。」
「我姑媽根本沒生病,她身體好得很。當我突然出現在她眼前時,她還莫名其妙呢。當然,我也很高興她沒事,不過這樣做實在把我氣瘋了。發那樣的電報攪亂了我所有的事情。」
莫利小姐蔑視地說:
傑派說:
「我聽說你今天上午去看牙了,是不是?」
白羅說話時強調了他說的每一個字,艾非德皺著眉頭,使勁回憶著。
死去的莫利先生和他生前的模樣相差無幾。在他右邊太陽穴的正下方,有一個很小的黑孔,一把小手槍橫在他右手附近的地板上。
「我們希望,賴利先生,」傑派做了自我介紹後說,「你能就這件事情提供我們一些線索。」
白羅問:
傑派說:
「謝謝,芮薇爾小姐。」
「的確是這樣。我記得我在什麼地方見過你了。」他向傑派轉過身去:「我能為你效勞嗎?聽到可憐的莫利發生這種事,我感到很遺憾。」
「莫利對他印象不佳,」賴利說,「他曾勸芮薇爾拒絕那個小伙子。」
「我知道不太貼切——可是人們就是這麼評論這種事。好吧,這事很詭異,如果你比較喜歡這樣的形容。」
「你今天讓人叫走了,芮薇爾小姐——」
「十二點零五分。那個男孩帶進了正在等候的病人。根據預約登記簿,他叫安布若提斯先生,住薩伏飯店。」
「我們可以自己問賴利先生。我希望能盡快見到他。」
艾非德既感到不安,又感到高興,同時又極度害怕他們會全部怪罪於他。他受雇於莫利先生才兩個星期,在這兩個星期中,他不斷地做錯事,沒有一件例外。他不停地受到指責,自信心大受損傷。
「一位牙科醫生,是莫利先生,在夏洛特皇后大街五十八號。」
莫利小姐搖搖頭。
「你是說,她是被支開的?」傑派沉默了一下,他說:「倘若他不是自殺,那就是被謀殺。可是理由何在呢?這個答案似乎和那個答案同樣不可能。他看來是個安詳隨和的傢伙。有誰會想要謀害他呢?」
艾非德的雙眼露出驚訝。他說:
「你能否告訴我們賴利先生那些病人的情況?」
「當然,我會的。不過為什麼?這很重要嗎?」
「我今天上午才到過那裏。」
「而可憐的老莫利對任何人都沒有危險。」傑派陰鬱地說。
「安布若提斯先生?我很抱歉,先生,恐怕你們無法見到他了。」
「這個小伙子幹什麼的?還有,他叫什麼名字?」
「這完全要怪他的母親,」森伯莉.西爾小姐說起話來就像個法官。「做母親的應當管好她們的孩子。那些可愛的小傢伙並沒有惡意,但是他們得有人看管才行。」
白羅喃喃地說:
白羅輕輕地搖搖頭。
傑派的目光跟隨著白羅的目光。
「你有什麼高見?」
「是你嗎,白羅?」
那飯店接待員表情古怪地望著他們,回答說:
「只有最後那位舍蒂小姐了。我等著莫利先生按響信號鈴,可是沒有任何動靜。一點鐘時,那位女士仍然等著,因此她變得非常暴躁。」
「有誰能從外面進來嗎?」
「還有什麼事情讓你傷腦筋?」
「你們找錯人了,因為我無法提供,」賴利先生回答,「我要說一句話,那就是:亨利.莫利先生是絕不會自殺的。我也許會做這種事,然而他不會。」
「我想這有可能。不過,這未免有點牽強。也許有某個人,他希望自己的容貌不為人所知。你今天上午沒注意到哪位病人怪怪的嗎?」
「三年。她是個十分可靠的女孩,我們——我們倆都很喜歡她。」
「不過我打了電話給薩伏飯店。安布若提斯先生敘述的時間十分精確,他說他在關門時看了手錶,當時是十二點二十五分。」
「是的,我就是。」
「唔,我說不上來,先生。我不明白誰會想謀殺莫利先生。他,唔,他是個循規蹈矩的紳士,先生。他真是給人謀殺的嗎?」
艾非德十分明確地搖搖頭。
「首先,今天上午有沒有發生異常的事情?」
「你是什麼意思,芮薇爾小姐?」
「《十一點四十五分的命案》,先生。這是一本美國偵探小說,非常好看,真的!是寫槍手的。」
白羅若有所思地說:
「悲劇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莫利先生這位合夥人是個高個子、黑皮膚的年輕人,頭髮長得像一堆羽毛,凌亂地散落在前額上。他的嗓音迷人,目光敏銳。
「他們的名字都在這個本子裏,我敢說你們已經看過。大部份的人我都認識。十點,索姆斯夫人來看她的假牙托;十點半,格蘭特夫人,她是一位老太太,住在朗德斯廣場;十一點,赫丘勒.白羅先生,他是定期檢查。哦,就是這位,抱歉,白羅先生,不過我心裏真的很慌亂!十一點半,阿利斯泰.布倫特先生。你知道他是個銀行家。因為他上次已經準備好補牙,這次只需要很短的時間。然後是森伯莉.西爾小姐,她是臨時打電話來的,因為牙疼,因此莫利先生把她排進來。她說起話來讓人頭痛,喋喋不休還特別挑剔。然後,十二點是安布若提斯先生,他是個新病號,從薩伏飯店打來預約的。莫利先生有許多病人是外國人和美國人。接著十二點半,是柯爾比小姐,她從沃辛來。」
「你常到他那兒看牙嗎?」
白羅點點頭。
「他寫了一份遺囑,我可以告訴你們其中的內容。他留給格拉蒂斯.芮薇爾一百英鎊,其他一切都會歸我。」
「她負責他的對外聯絡工作,把所有的圖表登記備案,她還要確保所有的器械都消毒過了,要在他工作時遞給他填補劑。」
她的目光又轉到白羅的夥伴身上。
「要不然他會按信號鈴叫下一個病人的。」
他坐在計程車上歎了口氣,一面擦拭自己的前額。
電話鈴響的時候是兩點四十五分。
「西爾小姐的牙治了沒多久,不超過十五分鐘。我帶她走後,把外國紳士帶上了樓。另外那位紳士一到,我便立即把他領進賴利先生的房間了。」
「哦,是的,只要轉動門把,走出房門,把門拉上就行。我說過,他們多數人都是這麼做的。通常在我用電梯把下一個病人帶上來時,他們已自己走下樓梯。明白嗎?」
「看來死神用最拙劣的方法選錯了對象。如果死的是那個神秘的希臘人,或是富有的銀行家,基至是著名的偵探——槍殺他們其中任何一個,都是順理成章的!因為神秘的外國人也許涉及間諜活動;銀行家死了有人可以受益;著名的偵探也許危及某個罪犯。」
「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
白羅微笑道:
「哦,唔,你永遠也不能預測航行時會發生什麼情況!」接著他又洋洋自得地加了一句:「等我們和那個傢伙談過話後,就可更加確定我們的方向。」
格拉蒂斯.芮薇爾走進屋子時,白羅打住了話頭。
「大概在一點三十分,是個名叫艾非德.比格斯的接待生發現的。根據大家的說法,這傢伙不太機靈。當時預約十二點半的那個病人,似乎因為等太久而抗議,所以將近一點十分的時候,這小伙子上樓去敲門,房裏沒有回答,他顯然也不敢進去。他已經被莫利先生訓斥過幾回,因此害怕再做錯事,便又回到樓下。一點十五分那病人氣呼呼地走了。不能怪她,她已經等了四十五分鐘,而且也該吃午飯了。」
他停頓了一下。
「是不是在這個問題上,他和你弟弟之間有衝突?」
「唔,覺得她也許是故意殆忽職守。哦!請別誤會,我確信格拉蒂斯絕不會做這種事,我對亨利說了。但事實是,她和一個很不討人喜歡的小伙子訂了婚,亨利對此十分惱火,因此他突然想到,或許是這個小伙子說服她請了一天假。」
「當然不是。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話,我去補了三顆牙。」
傑派咳嗽了一下。白羅不失尊嚴地接腔:
莫利小姐猶豫www.hetubook.com.com了一下,然後尖刻地回答:
「那是在什麼時候?」
她直楞楞地望著白羅。
「你怎會這樣想,小姐?」
布倫特皺起雙眉集中注意力。
「你是說莫利嗎?他毫無生活樂趣可言!他完全在他姐姐的控制之下,可憐得很。」
白羅說:
「親愛的,那是在我剛到這裏的時候!我當時心神不定,儘在胡思亂想——總而言之,情緒不好。在我眼裏,什麼東西都充滿不祥之兆,候診室、病人、樓梯上的地毯!實際上,我想那年輕人當時牙疼得很厲害,就那麼回事!」
白羅說:
「很有意思。」白羅淡淡地說。
「讓我想一想。我當時感到牙疼,有人告訴我去找夏洛特皇后大街的莫利——沒辦法,我實在記不起是誰告訴我的了。抱歉。」
白羅問:
她領著他們朝一個比較安靜的角落走去,那兒擺著一張沙發和兩把椅子。白羅和傑派跟在她身後,前者在地上撿起了森伯莉.西爾小姐在途中掉落的披巾和手絹。
她離開了幾分鐘,回來時拿著一本跟莫利先生相同的本子。
「那個女人是誰?」
艾非德回憶了一下,然後很憂傷地回答說:
「我們做完了所有的例行檢查、採指紋等等。」
「他跟他的合夥人賴利先生相處得還不錯吧?」他再問。
白羅問:
麗貝卡.安霍特受盡痛苦的折磨後,義無反顧地投身到金融業,她的血液中流著從事這個行業的聰明才智。她與父親聯手闖盪銀行界。
傑派對賴利的輕浮露出不滿。他又問:
「原來如此——」白羅停了一下,隨後繼續問:「艾非德,你對莫利先生自殺感到吃驚嗎?」
賴利先生揚起雙眉。
「是芮薇爾小姐,她回來了,而且有點不安。她想知道,她能否進來?」
白羅說:
「因為我有一大堆煩惱,」對方回答,「譬如說,缺錢的煩惱!我老是無法收支平衡。但是莫利先生為人小心謹慎,他沒有任何債務,也不缺錢花用,我確信這一點。」
「有陌生人來過嗎?」
「沒有,沒有。他確實什麼也沒說,除了——我的意思是,除了治療時該說的話。」
他說:
「那麼,這個弗蘭克.卡特,很可能因此和你弟弟結了仇。」
她的憤慨看來發自內心,傑派費了一番工夫才使她平靜下來。當他們詢問她今天早上的病人時,她又變得像往常一樣稱職。
「請原諒,你們在調查的是一起自殺案,而不是謀殺案,對嗎?」
「可是,假設是他——我們得找出原因來。」
他帶著詢問的口氣停了下來。
「你們蘇格蘭警場還真是無所不知!」
「是的,而且實在是個過份的玩笑!做那種事的人真是惡劣。真是的。」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覆著:
「請等一會兒,先生。」便放下聽筒。
「我也覺得不太對勁,我想和你談談。你可不可以來這裏一趟?」
「也許不會。看情況再說吧。」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說,「我比任何時候都確信,白羅,這不是自殺。」
「是的。我知道他這樣做了。」
「有趣可不是個貼切的字眼。」白羅說。
「怎麼啦?」
白羅打斷了他的話。他說:
有人拼命地敲門,接著露出了艾非德的臉孔。他骨碌碌轉動的眼睛,把兩名來訪者的一切盡收眼底,他高聲說:
他們付了車錢便走進薩伏飯店。
他們倆對小姐安慰一番,使她平靜下來,隨後傑派問:
白羅飛快地回答:
「你在哪裏?」
「在你看起來,他的行為舉止跟往常一樣嗎?」
「是我們來拜訪他,奧利弗拉小姐,看看他能否就今天上午發生的一起自殺案提供線索。」
「對,我從來沒有想到!他走進候診室,可是後來便不見人影。他一定是等得不耐煩了,想另找時間再過來。」
「你認為向那個小伙子暗示這是件兇殺案,是明智的嗎?」
「接著那位美國紳士來了——」
「你們在這兒幹什麼?阿利斯泰姨公沒事吧?」
「我叫奧利弗拉。珍.奧利弗拉,」接著她輕輕一笑,那笑聲十分微弱。「屋子門口的台階上站著偵探,表示閣樓上藏著炸彈,不是嗎?」
「你弟弟是否設法說服她毀婚?」
「你是說——謀殺?」她停了一會兒,接著緩慢地說,「可是,第二種情況看來跟第一種情況一樣不可能。」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要去見這個雷斯先生,至少,他的舉止十分可疑。我們還會查核芮薇爾小姐的電報,了解一下她姑媽和她那個男朋友。事實上,我們得了解每件事和每個人。」
赫丘勒.白羅正坐在安樂椅上,滿心舒坦地消化著美味的午餐。
「哦,我相信他們都是奉公守法、光明正大的人。小貝蒂.希思,她是個可愛的孩子,他們全家都是我看的牙。艾伯孔比上校也是老病人。」
「非常吃驚。當然囉,我對他了解甚少,不過,我認為他是最不可能自殺的人。」
「我上樓時,有一位紳士走下樓梯,出了大門。哦!我還記得,我剛到那兒時,有一位長相怪異的外國人離開了診所。」
「你了解跟芮薇爾小姐訂婚的那位年輕人嗎?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弗蘭克.卡特。」
「如果有必要的話,我們可以對她所說的話進行查證。」他說道,「除非她說的全是謊話——不過我不認為她說謊。」
「沒錯。」
「喂!」
「看點書沒什麼不對吧,先生?我沒有別的事可做嘛。」
「我本來怕她在審訊時會畏畏縮縮,多數中年單身女子都是這樣,不過她當過演員,因此不怕拋頭露面。對她來說,出庭做證有點像站在舞台的聚光燈下!」
「我的意思是,可憐的莫利或許只是遊戲中的犧牲品。也許他知道什麼,也許他對布倫特說了些什麼,或者他們害怕他會告訴布倫特什麼……」
「我不喝,小姐。」傑派說道,「這位是赫丘勒.白羅先生。」
「我多少猜想得到。我有一種感覺……」他意味深長地揮動雙手。「也許出了某種差錯,而真正的受害者本來應該是阿利斯泰.布倫特。或者說,這僅僅是個開始,某個戰役的開始?我聞到,我聞到,」他吸了一口氣,「這起事件牽涉到大筆金錢!」
「你沒看到那位外國紳士安布若提斯離去嗎?」
「是為表示抗議而離去的那一位嗎?他過去從未在我這兒看過病,我對他一無所知。他打電話來,特地要求今天上午就診。」
「為什麼你也許會做這種事?」白羅問。
「大有可能。首先是那些左傾份子,還有國內的法西斯主義者。當今政府之所以能維持良好健全的保守金融體系,是因為有布倫特和他的集團在背後支撐著。所以,如果今天上午有哪個可笑的傢伙要攻擊布倫特先生,即使可能性再小,他們也會進行徹底的調查。」
「不是接待生領他出來的,因此他不知道……許多病人都沒有按鈴乘電梯,而是自己走下樓離開的。」
他把這個小伙子扯到一邊,給他看自己的證件。
「還有誰會和你弟弟結仇嗎?」
傑派說沒關係。現在,他說,他要和接待生艾非德再做一次談話。
「安布若提斯先生不太舒服,今天下午不想見任何人。但他得見我,他別想擺脫我!我在薩伏飯店安排了一個人,要是他打算溜之大吉,就對他進行跟蹤。」
「你是說有人走出去的話?我想我聽不到,先生。我的意思是,我注意不到!你知道,電梯在大廳後面,離轉角不遠,而且門鈴就在後面,信號鈴也是,要是響起來,你想不聽都不可能。」
「你必須把你能想起的,關於今天上午的一切告訴我們。你是非常重要的證人,你的回憶對我們會有很大的幫助。」
「十二點後你在哪裏?」
赫丘勒.白羅說:
人們像往常一樣對此加以嘲弄並付之一笑。麗貝卡的朋友們說,在和男人打交道時,麗貝卡完全是個無可救藥的大傻瓜!先是桑斯瓦托,如今是這位年輕人。當然,他是覬覦她的錢財才和她結婚的,她又將陷入第二場災難。然而,使大家驚訝的是,這次婚姻非常成功,那些預言阿利斯泰.布倫特會把麗貝卡的錢用在其他女人身上的人錯了。他始終乖乖守著他的妻子,甚至在十年後,在他妻子去世後,做為她百萬財產的繼承人,他本可盡情作樂一番,然而他並沒有再婚。他過著原先那種恬靜而簡樸的坐活。他理財的天賦絕不比他的妻子遜色,對生意的判斷和處理完美無缺,他的正直誠懇無庸置疑。他全憑個人的才能,保護著安霍特和羅瑟斯坦https://m.hetubook•com.com家族的利益。
白羅搖搖頭。
「沒有陌生人進過屋子,先生。芮薇爾小姐的那個男朋友倒是來過,發現她不在,難受得要命。」
這幢哥德式的建築物,在切爾西河堤旁是著名的一景。屋內陳設豪華昂貴,但又十分簡單,整個佈置並不時髦,然而十分舒適。
「嗯!」傑派凝望著她的背影說,「古怪的女孩。」
兩位便衣偵探的出現使她心慌意亂。不過白羅覺察到,她的激動不安是高興的表現。白羅不無遺憾地發現,她鞋上的裝飾鞋釦至今還未縫上。
「我不知道。不過他是最後一個見到莫利活著的人,而且是個新病人。據『他』所說,他十二點二十五分離開莫利,那時莫利先生還好好的。這可能是真話,也可能是假話。要是莫利當時安然無恙,我們就得重新設想隨後發生的事情。在他接待下一個病人之前還有五分鐘時間,在那五分鐘裏,是否有誰進房見了他?譬如說,卡特?或是賴利?發生了什麼事情?據推測,在十二點半,或最遲到十二點三十五分,莫利就死了。要不然,他會按響信號鈴或是傳話到樓下給柯爾比小姐,說他不能接待她。不,要不是他被殺死,就是有人跟他說了些什麼,打壞了他的情緒,於是他便走上絕路。」
傑派提高嗓門說:
「你知不知道他走出房間後,是否離開了診所?」
「他和往常一樣嗎?有沒有任何煩躁的情緒?」
「我到的時候,這兒有一個高個子的軍官。那是誰?」
「沒有,因為我在莫利先生的診療室裏已戴上帽子,整理好頭髮。」森伯莉.西爾小姐對她的話題興味頗濃,又繼續往下說,「有些人,在樓下候診室裏就拿下帽子,我可從來不這麼做。我有一個朋友在樓下脫了帽子,結果發生了使人傷心萬分的事,她把新帽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椅子上,可是等她下樓時,你能相信嗎,一個小孩子就坐在她的帽子上,把它壓扁了。毀了!徹底毀了!」
「真的?」森伯莉.西爾小姐說,「那麼,也許……你確定——你們倆誰也不喝茶?這樣呀。唔,我們也許可以去休息室看看,不過那兒經常座無虛席。哦,我看,那兒有個角落,在凹壁內。那些人正要離開。我們去那兒好嗎?」
艾非德回想了一分鐘,然後說:
白羅走上前去。屍體躺在壁爐旁邊。
「不,不是的,他沒有手槍,從來都沒有。據他姐姐說,他們家裏沒有這種東西。多數家庭裏都沒有嘛。當然囉,要是他打定主意要幹掉自己的話,他會買一把的。如果是這樣,我們很快就會知道。」
「唔,愛爾蘭人脾氣暴躁,做什麼事都愛吵架。賴利先生喜歡辯論政治。」
「她不在是因為她的親戚病了,你弟弟是這樣跟我說的。」
「讓我想想,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哦,是的,莫利先生的信號鈴響了,輪到了那位西爾小姐,當我用電梯把她帶上樓時,那位名人下樓出了屋子。然後我又下了樓,來了兩位紳士——一個是小個子,說起話來尖聲尖氣,惹人發笑,我忘了他的名字,他是來找賴利先生的。另一個胖胖的外國紳士是找莫利先生的。
阿利斯泰的雙眉舒展開來,他說:
「好吧,」白羅說,「那麼看來十分清楚,在十二點二十五分到一點半之間,出了事情,而且,推測起來應該是接近十二點二十五分的時候。」
「明白了。現在你跟我們說說,誰第一個來,隨後又是哪些人。如果你記不起他們的名字,就描繪他們的模樣。」
他把兩件東西歸還給那位小姐。
白羅默不做聲。他努力想像莫利先生勾引一個目光充滿誘惑的希臘少女的畫面,可是很不幸,他失敗了。
「有機會的話,願為您效勞,小姐。」
芮薇爾小姐走出了屋子。傑派對白羅說:
白羅說:
「哦,可以的,我們可以見到他,小伙子。」傑派陰鬱地說。
森伯莉.西爾小姐正在格倫戈里飯店昏暗的休息室裏喝著茶。
她六個月前從印度來到英國。她在好些旅館和寄宿公寓住過,最後到了格倫戈裏飯店。她很喜歡這家飯店,因為這兒讓你感到像在家裏一樣。在印度時,她主要住在加爾各答,從事傳教的工作,也教發音。
「這是傑派探長。」
「這也許使卡特感到頗為惱火吧?」
傑派噘起了嘴說:
傑派一個勁地追問:
「引領病人上去的程序是如何?」
白羅說:
傑派問:
「現在無法解答。假設,莫利曾勾引過安布若提斯的女兒?」
「他怎樣不夠盡職?」
傑派口氣生硬地問:
「唔,也許你說得沒錯,白羅。現在,我們得聽聽賴利怎麼說。」
「在這之前,你有沒有想到要上樓去,瞧瞧莫利先生是否做好準備了?」
「沒有,先生,我沒看到,他一定是自己離開的。後面那兩位紳士離開時我也沒看到。」
她隱了起來:
「我想不起別的事了,先生。我真的想不起來了。」艾非德露出沮喪的語調。
白羅考慮了一下,說:
「要是你想起來的話,也許能告訴我們誰一聲?」
傑派點點頭。白羅問:
「不知道我們那位接待生是如何叫出那個名字的!」
「完全可能,要不然——」
「是的,」白羅的聲音變了,「幹嘛?」
白羅問:
「我不知道你是指病人。如果你是這個意思的話,那麼沒有一個病人不是事先預約的,他們的姓名全在登記本上。」
赫丘勒.白羅搖搖頭。
傑派說:
他又補充,語調變得全然不同:
傑派回答說:
「呢?」
「應該說大為光火。」賴利先生由衷地表示同意。
「倘若這是一起謀殺案,你有什麼可以提供的?」
「一定是亂喊一通。如果想開心一下,我馬上就去問他。」
「你的另一位病人呢?」
「我很欣慰地說,布倫特先生什麼事也沒有,奧利弗拉小姐。」
白羅說:
「喂!喂!那邊的兩位!」
「那麼,那小伙子有可能建議她做這種事?」
「那個漂亮的金髮女秘書嗎?什麼事也沒有,老兄。我深信她和老莫利之間完全清白。」
他並沒有因為電話鈴聲而站起來,而是等忠心耿耿的喬治來接電話。
傑派打起精神,看了一眼手錶,便去招了一輛迎面駛來的計程車。
「他請你們來談什麼事情嗎?」
白羅搖搖頭,緩緩地說:
他們拖走了莫利先生,房間裏只剩下傑派和白羅兩人。
「什麼也沒有,只不過隨便說說。」
「弗蘭克?為什麼?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們倆事先預謀?不,探長,我們不會做這種事的。」
「自殺?誰?哪裏?」
傑派猛地向他回過身來。
「可是,要離開這屋子卻容易得很?」
「是的,我認為是。在興奮狀態中,他將回憶起當時看過或聽過的事物,而且會對這裏發生的一切保持高度警覺。」
「這是他自己的手槍嗎?」
「是的,在早餐的時候。」
「你怎會認為布倫特先生出了什麼事情?小姐名叫——」
「霍華.雷斯怎麼樣?」傑派問道。
那女孩高聲問:
女擲彈手粗魯地回答:
「這個安布若提斯先生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就這些。賴利先生不夠盡職,不過他專業能力優異,我弟弟是這麼講的。」
格拉蒂斯打斷了他的話:
「除了安布若提斯以外,全是莫利先生的老病人。我打算立即約談安布若提斯先生。照目前情況來看,他是最後一個見到莫利活著的人,因此我們得確認,當他見到莫利時,莫利還在人世。」
「哦,哎呀!」森伯莉.西爾小姐仔細地盯著白羅。「一點也沒錯!請原諒我……近視得太厲害啦,而且這兒又很暗,不是嗎?」她說話變得結結巴巴,前言不搭後語。「的確,要知道,平日我對別人的臉是過目不忘的,我還為此感到自豪呢。可是這兒的光線好弱,對不對?請原諒我這不禮貌的錯誤!」
「你今天早上在他上班之前看見他了?」
白羅聳了聳肩。
「嗯……」森伯莉.西爾小姐回想著,最後很不情願地說:「要知道,我確實無法說他露出煩惱的模樣!不過,也許是我沒覺察到——在那種狀況下哪察覺得到?要知道,我的膽子很小。」森伯莉.西爾小姐吃吃地笑了一下,拍拍https://m.hetubook.com.com她那鳥窩狀的髮髻。
「不知道確切的時間。似乎沒人聽見槍聲,不過,我認為他們也不會聽到。從這裏到走道之間有兩道門,而且門的四周都塞著粗呢布——我想,那是為擋住手術椅上的病人發出的噪聲。」
白羅說:
「是今天上午,先生,在莫利先生的候診室裏。」
「哦,」珍.奧利弗拉惶惑地應了一聲,「哦!」她皺起眉頭,凝望著前方。接著,她突如其來地說:「哦,不過那沒道理!」
正如傑派所說,這是間小辦公室,放著一張寫字枱和一張餐桌,上面擺著一架酒精燈和茶具,還有幾把椅子。這房間沒有其他出入口。
傑派接過白羅的問題。
「據那接待生說,她叫舍蒂,但是根據預約簿上的登記,她叫柯爾比。」
「因為過沒多久,他就開槍自殺了。」
「讓我想一下。我進去時,裏面只有一個年輕人。我想他一定牙很疼,因為他一直喃喃自語,而且臉上滿是怒氣,還胡亂翻閱著雜誌。隨後,他突然跳起身來走了出去。他的牙一定疼得不輕。」
「當初是誰把你介紹給莫利先生的?」
「的確是這樣。你在看什麼?」
她那雙眼睛睜得老大,彷彿充滿了驚恐。她說,聲音有點接不上氣來:
「夏洛特皇后大街。」
「他的確感到煩躁,但不是你說的那種煩躁,他只是覺得惱火!」
「我說,為什麼是傑派探長?像你這樣赫赫有名的警官,會被叫來處理自殺案件嗎?」
「胡說——假如你們在暗示弗蘭克.卡特殺了亨利的話。當然囉,亨利建議那女孩別理卡特那小伙子;但是她並沒有接受他的意見,還是傻呼呼的想要嫁他。」
「你能否告訴我們,你在候診室等待時,那裏還有誰?」
他們走下屋子的階梯時,突然有一輛轎車在屋前停下。這是一輛跑車,要從這種車上脫身,你得從方向盤下爬出來才行。
白羅說:
「沒錯,先生。十一點半,我把坐勞斯萊斯的名人布倫特先生帶上樓後,你就走了。唔,那輛車真漂亮。隨後我下了樓,開門讓你出去,又進來了一位夫人。什麼貝里.西爾小姐,或是差不多這樣的名字。然後我……唔,事實上我飛快地下樓去廚房拿我的茶點,而當我到廚房時,信號鈴響了,是賴利先生的信號鈴,於是我就上了樓,像我剛才說的,那個美國人已經溜了。我去告訴賴利先生,他像往常一樣罵了我幾句。」
「叫她到這兒來,艾非德。」
「我們得考慮各種可能性。這就是為什麼我跟你說,你是個十分重要的證人,你必須設法回憶起今天上午發生的一切情況。」
「我明白,殺人的動機是個難題。不過我們局裏應該會有安布若提斯的相關資料。」他氣呼呼地說,「你太多慮了,白羅!」
傑派回答說:
喬治娜.莫利,高個子,臉色鐵青,一面聽著兩位男子的問話,一面回答問題。她帶著強調的語氣說:
白羅的嘴唇上現出一絲淺笑。他嘟噥道:
「即使陌生的病人也沒有?」
「我想,那是賴利先生的病人。我馬上給你他的病人名單,好嗎?」
「沒有,他能說的就是牙醫的舉止看上去完全正常。」
傑派咧嘴笑了。
「是傑派探長嗎?」
「真的,警官,」森伯莉.西爾小姐笛般的聲音說著,一面環顧四周。「我真不知道我們上哪兒才能不受干擾。很困難,恰好在喝茶時間。不過你願意喝點茶吧?還有,還有你的朋友——」
「亨利暗示過他一兩次。做牙科手術時,」莫利小姐用教訓人的口吻繼續說,「專業人員需要沉著鎮靜,酒氣醺天會使人缺乏信任感。」
「人走了。賴利先生的信號鈴在十一點半響起——或者再晚一些,事實上,也許是十一點四十分吧,我進來叫他,他已經不在了。一定是害怕看牙而溜掉了。」他做出十分在行的樣子又補充一句:「這種事常有的。」
「我可全告訴你,」他說,「你就問吧。」
阿利斯泰.布倫特沒有讓他們久等,他幾乎立即就迎上前來。
「我記得他跟我說過。那或許又是否定自殺的一個根據?」
「當莫利做好治療下一個病人的準備後,他就按診療室裏的信號鈴,接待生就領著病人上去。」
「一點也沒錯。無論是真是假,驗屍結果證明與此相符。驗屍醫生在兩點二十分檢查了屍體。他不敢打包票——他們現在絕不打包票。因為個人體質不同,他們說。但是他說莫利中槍的時間不可能晚於一點鐘,也許還要早得多,不過他也不能確定。」
「隨後是個年齡較大的夫人。是個有錢人,坐著高級汽車來的。她出去的時候,進來了一名高個子的軍官;就在他之後,你到了。」他對白羅點了下頭。
「你能講一下芮薇爾小姐的情況嗎?」
傑派走上前去,又介紹了赫丘勒.白羅。布倫特饒有興味地望著白羅。
「沒有,我確信他沒有說過。」
他看了一眼手錶。
他提醒傑派,賴利先生曾說過,他的同事毫無生活樂趣可言。
「醫生叫莫利,夏洛特皇后大街五十八號?」
「要知道,你在做很大膽的推測。」
「你很肯定莫利先生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譬如,今天早上他有個棘手的約會?有任何這類言辭嗎?」
「十點鐘,貝蒂.希思,那是個九歲的小女孩。十一點,艾伯孔比上校。」
「沒什麼事嗎?那就好。」
「那麼,在十二點二十五分時,我們的牙醫還是個正常人,興高采烈、溫文爾雅、工作得心應手。在這後呢?絕望?痛苦?隨你怎麼形容吧,於是向自己開了槍?」
赫丘勒.白羅問:
莫利小姐用譏諷的口吻回答:
「事實上,我當時恰好就在附近,在威格莫大街拉文漢商店處理一件詐欺案件。他們打電話到那裏給我,要我到這裏來。」
她的聲音既柔和又深沉,略帶點美國腔。
父親去世後,麗貝卡.安霍特依然擁有大批財產,在金融界是有權勢的人物。她來到倫敦,倫敦銀行的一個年輕合夥人,帶著各種文件被派到克拉里奇大飯店見她。六個月之後,人們便聽說麗貝卡.桑斯瓦托要和阿利斯泰.布倫特結婚,這個男人幾乎比她小二十歲,這個消息使全世界震驚不已。
「我把它扔在車站了。電報上只說:『你姑媽昨晚中風。請立即前來。』」
「說謊話的人,」他說,「不會說得那麼詳細瑣碎的。」
「兇手不是我!我倒希望是喬治娜!她是那種成天只想著如何節慾的討厭女性。不過恐怕喬治娜是充滿了道德的正直。當然囉,我是可輕而易舉地竄到樓上,親手斃了那老小子,可是我沒有這樣做。事實上,我無法想像有誰想殺害莫利。但是,我也無法想像他會自殺。」
白羅問:
「很好了,艾非德。你很肯定今天早上除了病人,就沒有人進過這屋子嗎?」
艾非德滿臉通紅,胸部鼓了起來。他已經把今天上午發生的情況簡單地告訴了傑派,現在又被要求再說一遍,他因為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而雀躍不已。
他注視著門後牆上的洗手池,注視著門另一邊高大的文件櫃。他還端詳著手術椅和椅子周圍靠近窗戶的器械設備,然後沿著壁爐,把目光收回到剛才躺著屍體的地上,最後停在壁爐旁邊牆上的另一道門。
「原來如此。現在——」
那兩位男子沒有意識到這叫聲是衝著他們而來,因此誰也沒有回頭,因此她又再叫:
喬治說了聲:
「什麼事?」
他的目光與白羅相遇,後者說:
傑派厲聲問道:
傑派說:
「怎麼回事?」
傑派點點頭,於是莫利小姐說:
「一位女士帶著一個小女孩,那是賴利先生的病人。還有一個索普小姐或是差不多這種名字的,是莫利先生的病人。」
「你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幹掉他?」
「她和他一起工作多久了?」
「我又沒有說他們有什麼關係。」傑派說道,臉色微微泛紅。
於是傑派開始發問:
她再三強調,他看起來沒有任何煩惱或憂慮。
「可以這麼說,沒錯。你問這幹嘛?」
艾非德皺起眉頭,拼命回憶著。
「沒有,他們不可能進來,得有鑰匙才行,明白嗎?」
「這要看情況而定。一般情況下,要等病人走下樓後,信號鈴才會響。要是病人按鈴要電梯,那麼當我在帶他們下樓期間,信號鈴便會響了。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不是一成不變的。有時候,莫利先生和圖書會過個幾分鐘才按鈴叫下一個病人;但如果他匆忙,他的前一個病人剛走出屋子,他就立即按鈴叫下一個。」
「這小伙子真教人討厭。」
「我馬上過去。」
「倘若他是給人謀殺的,你就不那麼吃驚了?」
傑派高聲說道:
停了一下,傑派又問:
白羅說:
「我今天上午在候診室裏看到一個年輕人,那模樣活脫脫像個兇手。」
她鞋跟一轉,招呼都不打一下,便匆匆離去,瞪瞪瞪地跑上這座哥德式建築的台階,用鑰匙開門進了屋子。
「他早上通常會十分繁忙,然而他的秘書兼助手卻不在。」
「那麼,這就有些怪了,不是嗎?不管怎麼樣,你很難想像一個人會在工作正忙的時候開槍自殺。幹嘛不等到晚上呢?那樣做才合乎常理嘛。」
「這是他秘書工作的地方,」傑派解釋,「芮薇爾小姐看來今天不在。」
他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面,他在肯特郡有一幢房子,在諾福克郡也有房子,週末就在那裏度過——不是和沉溺酒色的烏合之眾,而是和幾個安謐悠閒、傳統守舊的朋友在一起。他喜歡打高爾夫球,球技還過得去。他對自己的花園情有獨鍾。
「的確是一場災難。」白羅彬彬有禮地回應。
「那顯然給了我們某種暗示。」
「艾伯孔比!」白羅喃喃說道,「就是那個人啊!」
年輕女子站在人行道上看著他們倆。隨後,她突然勁頭十足地大喊:
「為什麼惱火?」
「能否告訴我們你弟弟的經濟狀況?」
「十二點剛過一會兒。當我告訴他芮薇爾小姐請了一天假時,他顯得心煩意亂,並且說他要見莫利先生。我跟他說莫利先生到午餐之前都抽不出空,但他回答說,沒關係,他會等待的。」
「好吧,現在可以把他挪走了。」
「他有沒有提到一個名叫安布若提斯的病人?」
一個手持相機跪在屍體旁的男子站起來。
探長傑派和赫丘勒.白羅此刻便坐在一輛老舊的計程車裏,一路巔簸著前去拜會這號人物。
「在你出診療室後,是否又回去候診室?」
艾非德說完話便離開了。莫利小姐歎了口氣,一字一頓地說:
「男女之情呢?」
「我知道,可能是那麼回事,」傑派說,「不管怎麼說,我們仍然要調查你所說的那位『兇手』,不論是不是自殺,我們將調查每一個人。我認為,第一件事就是和莫利小姐再談一次話。我先前只和她說了一兩句。當然,這對她是個突如其來的打擊,但她不是那種會崩潰的人。我們現在去找她。」
「是的。」
「這我可不清楚。」
「我們去薩伏飯店的途中,還有時間去見那位森伯莉.西爾。」
傑派點頭表示同意。隨後又問:
「一點也沒錯。繞了一圈又回到原來的問題上了。理由呢?安布若提斯住在薩伏飯店,一個有錢的希臘人為什麼要來牙科診所,開槍打死一個與世無爭的牙科醫生?這是我們調查中的一塊絆腳石。動機!」
「十一點半,霍華.雷斯先生。十二點,巴恩斯先生。」
「艾非德應當知道,」賴利說,「我們的艾非德,他是個電影迷。」
「你哪能指望跟愛爾蘭人相處得多好!」
「說一口純正、發音清晰的英語是很重要的。探長,你知道嗎,」森伯莉.西爾小姐發出傻笑,還高傲地昂起頭來。「我還是小女孩的時候就上台表演。哦!不過只是在鄉下小地方。可是我雄心勃勃,想進軍劇院,於是我就周遊世界觀賞莎士比亞、蕭伯納的戲劇。」她歎了口氣。「我們這些女人的毛病就出在感情上,受感情支配,一時衝動倉促成婚。唉呀!我們幾乎立即就分手,我發覺受騙上當了。後來我又恢復未婚時的姓。一個朋友好意提供我一小筆資金,開辦語言學校,我還幫忙成立了一個出色的業餘劇團。我得給你看一些我們的宣傳單。」
「那麼,莫利最後一次按信號鈴是什麼時候呢?」
傑派摸摸鼻子。
「我簡直無法相信,莫利先生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真的令人難以置信!」
那個正在下車的年輕女子這時只露出膀子和腿。當她最後從跑車上脫身時,兩位男子已走到街上。
「是傑派探長,先生。」
「亨利收入頗豐,積蓄了一些錢。我們各自還有一小筆父親留下來的財產。」
「你有想過另一種情況嗎,小姐?」白羅問。
她對白羅說:
二樓有三個人,白羅進去時,傑派抬起頭來。
「門那頭是一間小辦公室。」他猛地推開門。
白羅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屋子四周。
「或許你當時在閱讀什麼吧?」
「從你在的地方能聽到前門關上的聲音嗎?」
「有誰可能謀害他?」
「那麼,今天早上他顯得身體健康、精神飽滿吧?」
白羅嚴肅地回答:
「懷疑什麼?」
傑派還沒開腔,白羅就插嘴問:
「他有可能是開槍自殺,他或許確實是自殺。槍上只有他的指紋……不過我對此感到懷疑。」
「哦,那很簡單,因為阿利斯泰.布倫特的關係。那個地區的警官一聽說阿利斯泰曾在那兒,馬上就和警場取得聯繫。布倫特先生是政府要保護的對象。」
「巴恩斯嗎?一個逗人發笑的小個子,但做事一板一眼。他是退休公務員,住在伊靈路。」
「這可能嗎?」
「你不明白,先生,安布若提斯先生半小時前死了。」
「她通常為莫利先生做些什麼事?」
「賴利先生正在做一個拔牙手術,」她說,「他再過五分鐘就完畢,能等一下嗎?」
「我沒有想過,先生。我壓根兒不會有這樣的念頭。因為我一直認為最後那位紳士還在樓上,我得等待信號鈴的通知。當然囉,要是我事先知道莫利先生自殺在——」艾非德搖搖頭,露出毛骨悚然的神情。
白羅說:
「很好,繼續說。」
白羅淺淺一笑。他說:
「他有沒有跟你說什麼重要的線索?」
白羅點點頭。
傑派吃驚地問:
白羅問:
「你真的去看病,是嗎?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去嚇唬他或什麼的吧?」
白羅點點頭,傑派又問:
「唔,首先,他似乎沒有自殺的理由,他的健康狀況良好,收入可觀,也沒聽說他有什麼煩惱。他和女人沒有任何糾葛——至少,」傑派小心翼翼地修正了自己的說法,「至目前為止,就我們所知,他沒有。他性格並不抑鬱、不沮喪,也沒有異常行為。所以我急於聽聽你的意見,因為你今天上午才見過他,我想知道,你是否感覺到異常?」
「什麼,莫利小姐?」
一個警察打開了五十八號的大門,恭恭敬敬地問:
傑派接下去詢問賴利今天上午病人的情況。
「有件事我感到納悶。」
「我一直坐在電梯裏,先生,等著前門門鈴或是信號鈴響起。」
白羅搖搖頭。
麗貝卡.桑斯瓦托,娘家姓安霍特,四十五歲,來倫敦時是一個萬念俱灰的女人。她的雙親均出身於擁有萬貫家財的王族,母親是歐洲羅瑟斯坦家族的繼承人,父親是美洲銀行巨擘安霍特家族的大家長。麗貝卡.安霍特的兩個親兄弟和一個堂兄弟,在一次空難中身亡,因此她成了巨大財富的唯一繼承人。她和歐洲一個名門望族菲利普.德.桑斯瓦托結了婚。她和這個受過良好教育但行為臭名遠播的浪蕩子,一起過了兩年備受磨難的生活,三年之後離婚,並取得孩子的監護權。又過了幾年,孩子夭折了。
「當然囉,當然囉。」
「一點也沒有。當時,我該怎麼說呢?一切正常。」
「唔,還有他躺在地上的姿勢。我不是說,一個人不可能那樣倒地,可是,說不上來為什麼,總覺得有點不對勁!而且在地毯上有一兩處痕跡,彷彿有什麼東西從這裏拖過去似的。」
「是的,先生。一位年輕人,他一定是美國人,聽口音就能判斷出來。他提早到了,他預約的時間是十一點半,而且他也沒有等到最後。」
「簡直吃驚得要命。依我看來,他沒有任何理由要走這條路——噢!」艾非德把雙眼瞪得滾圓:「哦……呃,他不是被謀殺的,對嗎?」
「我哪兒知道。依我之見,他是覺得無法再等待,必須立即見到大夫。不過,他要去見的不可能是莫利先生,因為僅僅幾分鐘之後,接待生便進來,領我上樓去。」
「你感到吃驚嗎,布倫特先生?」
「他等了嗎?」
「他今天早上就這些病人。當然囉,賴利先生不像莫利先生那樣,病人排得滿滿的。」
「我覺得,」白羅說,「這也許事關重大。」
白羅聳聳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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