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我個人。在這種時代,任何人都不是單獨的個體。」
「沒錯。我也喜歡賭場。英國怎麼連個賭場也沒有?」
「什麼名言?」
他四下張望,似乎有點失神。
「就像艾斯科賽馬大會一樣嗎?每個人都戴上大禮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要是我沒有錢,說不定我看起來就會跟阿曼達一樣,」她的目光望向茶桌旁的布魯威小姐,不動聲色地審視著她。「她長得真醜,你不覺得嗎?」
一句名言閃進他腦海:「他們既不辛苦勞作,亦不紡紗織麻……」
「好,不過我想把破案遊戲的大致過程跟白羅先生解釋一下,因為他要頒獎。」
白羅努力想改變話題:
福立亞太太帶頭踏進屋內,白羅跟在她身後。這是一所雅致的宅邸,設計工整,十分漂亮。福立亞太太穿過左側的一道門,走進一個陳設考究的小客廳,接著又走進與它相連的一間大廳。大廳裏擠滿了人,此時此刻似乎都在交談。
莎莉.萊格帶著調侃的語氣說道:
「有些人就覺得有意思,」福立亞太太對著她笑道。.「事實上,我就是這樣。不一定是所有事情,只是某些事情。我喜歡自己種花蒔草,也喜歡準備慶典活動,像明天的園遊會。」
他向她露出狡詐的微笑。
當他收回視線時,正好和沃伯頓上尉四目相接。上尉的目光既是挖苦,又帶著幸災樂禍。
「噢,親愛的,」說話的是福立亞太太。她剛走過來坐在近旁的沙發上。「你這樣想是因為你在海島長大,在那裏擁有眾多財產。這年頭英國的生活已經不是那樣了。我倒希望真是那樣才好,」她嘆了一口氣。「現在,凡事你幾乎都得自己動手。」
她既然像個小孩問了那個問題,白羅也像哄小孩一般回答她。
「毫無疑問,一定是某種具強迫性又令人不愉快的事。」白羅微笑說道。
「『把自己交給上帝,讓你的火藥保持乾燥。』」
「拜託,喬治,別又開始批評共產黨了,」萊格太太說。「我會幫你去對付那些野女人的。」她帶著他走出落地窗,一面回過身來叫道:「來吧,吉姆,一起為我們的理想抱負壯烈犧牲吧!」
「噢,沒有,我覺得這一切都好無聊,蠢得很。不是有僕人和園丁嗎?為什麼不叫他們去準備呢?」
「我不需要自己編什麼名言。貴國早年有句格言倒是很順我的意。」
她的注意力依然放在那枚戒指上;她側著頭,細細觀察著手移動時從寶石深處閃現出來的綠光。
他的聲音十分溫和,但隱隱帶著責備。史達柏夫人收住了笑聲。
接著,他小心翼翼地把蛋糕平放在小碟上,走到女主人身旁坐下。她還在欣賞指頭上那塊珠寶的光暈。她抬起頭來露出快樂的微笑,像個孩子。
「我認為你的觀念相當保守。那讓我聽聽你的名言吧。」
接下來是一陣靜默。亞歷克.萊格將身子從椅子裏撐直,嘆了口氣。
「那真可惜。」
「謝謝你,阿曼達。」
他仔細端詳她。她戴著一大頂以鮮豔紫紅稻草編成的苦力帽,帽簷下,粉紅色的反光印照在缺乏血色的青白臉龐上。她的打扮帶有濃重的異國情調,蒼白的皮膚毫無光澤,雙唇鮮www•hetubook•com.com紅得有如仙客來花,眼眸上一層厚厚的睫毛膏。她烏黑柔順的頭髮從帽簷下溜出,彷彿戴著一頂天鵝絨的軟帽。她的臉有種慵懶、非英國式的嬌美。她有如一個在熱帶陽光下成長的美人,因為偶然的機緣來到了英國人家的客廳。而讓白羅吃驚的是她那雙眼眸,閃著孩子氣的眼神幾乎空空洞洞,什麼都沒有。
「這說明了人性。或許就是因為人只關心自己的私人生活,所以人類才得以存活至今。」
「球打椰子的遊戲不能離房子太近;那些男生扔起球來可是野得很……」
沃伯頓上尉穿著一件格子運動外套,那副尊容有些像馬;微笑時露出一整口白牙,又有點像狼。他接續剛才的話往下說。
「噢,是嗎?」
「吉姆,那些茶水帳篷的無聊爭論一定得做個了斷,」她的聲音決斷有力。「她們得明白事理才行。我們不能讓這群笨女人的鄉里宿怨把整件事情搞砸。」
「我會在這裏恭候你,」白羅和顏悅色地說。
她似乎很開心。
「這些都會讓你非常開心?」
「我倒好奇,你為什麼要自尋煩惱?」
「但是一個人不該只是一個個體!在非常時期,當事情到了生死關頭,一個人不能只想著自己微不足道的不幸或是本身的急務。」
「我確信,你這種想法錯得離譜。大戰期間,我在躲一次嚴重的空襲,那當頭我很少想到死,反而一直想著我腳趾頭長雞眼引起的疼痛。我竟然會這樣,連我自己都吃驚。『想想吧,』我對自己說:『現在死神隨時都會降臨。』可是我還是時時惦記著腳上的雞眼——確實,我感到非常悲傷,因為我不但得忍受死亡降臨的折磨,還得忍受雞眼的疼痛。正因為我可能死去,所以我生活中的每一樁個人小事都顯得格外重要。我看過一個女人,她在一次車禍中撞斷了腿,可是卻是因為看見自己的絲|襪抽了絲才嚎啕大哭的。」
他由衷地歡迎白羅。
「她來自哪個國家?」白羅好奇地問。
布魯威小姐走出大廳。
「還得多設點鐵絲網牆才行,」喬治爵士喃喃說道。
「是喬治昨天送給我的,」她壓低聲音,彷彿在對他訴說秘密。「他給了我好多東西。他真好。」
她走出客廳,矮小的身材跟在海蒂修長的身影後面。白羅看到適才她臉上沉靜的笑容變成了困倦的神色,不禁十分訝異。她彷彿一時之間鬆懈了心防,不再費心去保持那種社交應酬的偽裝。可是,好像不止於此。她似乎像許多女人那樣,忍受著某種絕不願說出口的病痛折磨。他想,她不是那種要別人憐憫或同情的人。
「那太好了,親愛的。」
「馬斯頓夫人是我的老闆。」
「那麼精神病院的病人大概要激增了,」白羅挖苦道。「萊格先生,我們既希望植物開花,就需要它有根。不管花多大多美,要是地下的根被破壞了,它永遠不會再開花。」他隨即又以閒話家常的語氣問了一句:「你是不是認為史達柏夫人應該被送進毒氣室?」
史達柏夫人聳聳肩。
「我總覺得她看來像是南美人,不過我相信她是從西印度群島來的,一個產糖、甜酒之類的島嶼。她出身於當地的古老世家,是個克利奧爾人,不過不是那種混血兒。我相信,那些島上的人都是近親通婚,這就是他們智能不足的原因。」和圖書
「非常漂亮的戒指,」他說。
「那一定很令人興奮吧,夫人?」
「那些帳篷的釘樁怎麼樣了,阿曼達?」喬治爵士說。「還有額外備用的高爾夫輕擊棒?」
「你好。」
喬治爵士又穿過落地窗回到屋內。
白羅拉著她的手躬身致意。
沃伯頓上尉一屁股坐到海蒂.史達柏剛騰出的位子上。他注視著那兩個女人剛踏出的那道門,不過他打算談的不是年長的那位。他露齒微笑,慢條斯理說道:
她望著他,一臉的茫然。接著她的身子微微向他靠過來。
「有時候,」他說。「我認為這般活著真是可憐。」
喬治爵士繼續為他介紹。
「有人總想把東西都分散開來,可是只要排隊……」
「你的朋友奧利薇夫人能請動你到這裏來,我們真是無比的高興,」他說。「她的腦筋可真好。你絕對是個莫大的吸引力。」
「女人!」他說。「真像是一窩蜜蜂。」他轉過頭,朝窗外望去。「這一切所為何來呢?辦這種對誰都沒幫助的蠢園遊會。」
馬斯頓夫人高頭大馬,令白羅隱隱想起一頭獵犬。她的下巴向前突出,一雙看似悲傷的大眼帶有血絲。
「啊,原來你喜歡上夜總會?」
她看來很沮喪。
「我想是吧,不過她應該去當議員。真正當家做主的是她,這我還不清楚嗎?」
「漂亮的小東西,對不對?」他從眼角瞥見喬治穿過那扇法式落地窗走到屋外,後面跟著馬斯頓夫人和奧利薇夫人。「她確實把老喬治迷得神魂顛倒。他對她真是沒話說!首飾珠寶,貂皮大衣,應有盡有。不過,我不知道他到底曉不曉得她有點不正常。也許他認為無所謂吧。說來說去,這些有錢的大爺追求的並不是有腦袋的伴侶。」
就在這時,布魯威小姐竟抬起眼來,目光掃過他們坐著的位置。史達柏夫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但白羅不知道阿曼達.布魯威聽見了沒有。
「德文郡是個非常漂亮的地方,你覺得呢?」
「而這一位,」喬治爵士說。「是布魯威小姐。我們每個人都被她管著呢。」
「噢,你是說這個?」亞歷克伸手摸摸熱燙的臉。「從某一方面來說,這是陽光普照的英國夏季所留下的痕跡。可是這有什麼用呢?你不能用逃避的方法拒絕面對現實。」
「這說明了女人有多蠢!」
「海蒂呢?」他又叫了一次,這次嗓門提高了些:「海蒂!」
「你看,」她說。「很漂亮,對不對?」
他無法想像史達柏夫人辛勤勞動或紡紗織布的模樣,他也很難將她形容為田野裏的百合,她毋寧更像一個人工製品。
她綻開微笑,顯得十分滿足。白羅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憐憫。
喬治爵士繼續介紹。
「我也經常納悶,」白羅嘆口氣說道。「我認為它和英國民情不合。」
「這位是馬斯頓夫人。」
「我想是吧,」史達柏夫人含含糊糊地說。
她爆出一陣大笑,令白羅感到驚愕。那是一種無法自制的高聲狂笑。
「威福德.馬斯頓才是你的老闆,當議員的是他。」
白羅確實比較喜歡奶油蛋糕。他自己伸手拿了一塊特別甜、特別綿密的蛋糕。
「沒錯,確實如此。那種女人有什麼用?和*圖*書她對社會有過什麼貢獻?除了衣服、皮草或珠寶,她腦子裏可曾想過別的東西?一如我所說,她有什麼用?」
「噢,狄更斯。我讀過他的《匹克威克外傳》。不錯,非常不錯,大出我的意料。不過,說正經的,自從那家無聊的青年招待所開始營業後,那些私闖民宅的人就成了一大威脅。他們從四面八方鑽進來,穿著古怪透頂的襯衫,今天早晨闖進來的那個男生就穿了一件印滿爬行龜和亂七八糟圖案的衣服,我還以為我是喝醉酒眼花了。這些人當中有一半不會說英語,光會跟你胡謅,」他一面模仿起來:「『噢,青——青你告訴我——此路通渡口?』我說不,此路不通,衝著他們大吼,要他們回到鑽進來的地方去,可是十次有五次他們只是眨眨眼瞪著你,根本聽不懂;女孩子就只會咯咯笑。他們什麼人種都有:義大利人、南斯拉夫人、荷蘭人、芬蘭人——要是其中有愛斯基摩人我也不會奇怪!我相信,他們當中有半數是共產黨,」他鬱鬱地下了結論。
「哈,哈,」亞歷克似乎被逗樂了。「真叫人意想不到。你知道我覺得這個國家應該採取什麼措施嗎?」
「噢,莎莉,原來你在這裏,」他說。「我們需要你幫忙。你絕對想不到,誰該替麵包塗奶油、誰負責摸彩贈送蛋糕、原先準備放花毛料的地方被蔬菜水果攤給佔了,這些問題竟然把每個人都弄得火冒三丈。艾蜜.福立亞哪裏去了?她對付得了這幫人,大概也只有她辦得到。」
「園遊會要用的嗎?」
「貝茜.特羅伍德?她是什麼人?」喬治爵士問得開門見山。
「你和我的腦筋,」白羅諷刺地說,「當然比史達柏夫人高明許多。可是,」他悲哀地搖搖頭。「恐怕我們都不像她那樣會妝點門面,這是事實。」
亞歷克.萊格還是一本正經的表情。
「喬治爵士,我去替你把她找來。」
「老天,你也這麼說?」
「我希望看到所有意志薄弱的人煙消灰滅——立即完蛋!別讓這些人生兒育女。如果我們只允許有腦筋的人生兒育女,想想看,那未來會有多好。」
「你知道,」白羅依然堅持己見。「這是一種謙虛的表現,而謙虛是彌足珍貴的。我記得戰爭時期,貴國的地鐵車站寫著一句標語:『一切都仰賴你。』我想,這是一位知名神學家的名言,不過依我之見,這是一種危險、不足為訓的教條,因為事實並非如此。不是任何大小責任都能交付給任何人的。譬如一個家庭主婦,如果她認為她的責任無所不在,這對她的人格並沒有好處。如果她處處想到自己在世界大事上所扮演的角色,那她的小孩必然缺乏照顧了。」
布魯威小姐坐在銀製大茶盤的後面。
「確實,我注意到你做過日光浴,」白羅禮貌地說道。
她鞠躬為禮後,以低沉的嗓音繼續發表議論,那聲音讓白羅再度想起獵犬的吠嗥。
「就跟開宴會一樣,會有很多很多人來。」
年輕的萊格太太走過來加入他們的談話。
「我們必須想點辦法,要不然就太晚……」亞歷克.萊格的話戛然而止,臉上掃過一陣怒色。「噢,沒錯,」他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我是神經過敏,精神異常,反正就是這一類的。你就跟那些該死的醫生一樣,建議我要休息,換個環境,多去海邊呼吸新鮮空氣。好啊,我hetubook•com•com和莎莉就到這裏來,在那個米爾小屋裏住了三個月。我也照他們的囑咐做了。我釣魚、沐浴、長途散步,做日光浴……」
「你別擔心,我會做個了斷的,」他說,「我會像個荷蘭大叔,開門見山地去找她們談。那個算命帳篷怎麼辦?要安置在木蘭花旁的空地上,還是杜鵑花叢旁邊那塊草坪的盡頭?」
高個子的青年男子露出友善的笑容,他的臉因為日曬脫皮得厲害。他太太是個漂亮的紅髮女人,臉上有雀斑。她友善地點點頭,立刻又和馬斯頓夫人爭論起來,悅耳的女高音和馬斯頓夫人低沉的犬吠聲一唱一和,像是一曲二重唱。
「幸會,白羅先生,」她說。「我真心希望您這一路上沒碰到擁擠的人潮。每年這個時候,搭火車真是可怕。讓我為您倒杯茶吧。要牛奶嗎?加糖嗎?」
「誰從那裏走進來?」
「這次活動是不是像開宴會?」史達柏夫人滿懷期待地問。
「噢,確實。喬治給我錢去玩——不過我通常都會輸光。」
「是很好,」白羅溫和地說。
「萊格先生和他的夫人。」
「不過,顯而易見,」白羅說。「對某些人來說,這可是生活中的大事。」
「這位是沃伯頓上尉,」喬治爵士介紹道。
「夫人,這客廳真漂亮,」他一邊說,一邊以欣賞的眼光四下環視。
正高聲講著話的喬治爵士轉過身來。他身材高大,滿面紅光,蓄著令人有點錯愕的落腮鬍。這樣的相貌令人難以判斷他的身份,彷彿他是個拿不定主意的演員,不知該扮演一位鄉紳,還是一個來自紐西蘭自治區的粗人。儘管白羅先前已聽到麥克.韋曼的議論,但怎麼看這人,都很難和海軍聯想在一起。他的舉止言談輕快愉悅,但那對閃爍著淺藍光芒的小眼睛十分精明,彷彿能把人看透。
「牛奶一點點就好;要四塊方糖,」趁著布魯威小姐為他張羅之際,他又說:「我看得出來,這裏每個人都忙得人仰馬翻。」
她輕聲而神秘地說:「你看見沒有?它在對我眨眼睛。」
福立亞太太猶豫著。史達柏夫人站起身,執意說道:「你一定要來,拜託。那套衣服好漂亮。現在就來!」
「分開涼快多了。我的意思是,太陽當頭照到這幢房子的時候……」
「不能安在木蘭花旁邊,那裏太窄了……」
「是狄更斯筆下的人物。」
「噢,好吧。」福立亞太太勉強擠出笑容,也跟著站起身子。
「人為什麼不能理智一點?為什麼不用用腦筋?想想看,這個世界已經被搞得一團糟。難道他們不知道,這當頭,地球上的居民都在忙著自殺嗎?」
白羅再度低頭看著那枚戒指和她那隻歇在扶手上的手。她長長的指甲上塗著紫褐色的蔻丹。
「那你得去和她談談,勸她打消念頭。」
「你為什麼喜歡夜總會呢?」
「是的,的確如此,每到最後關頭總會有許多事需要處理。這年頭,大家敷衍塞責的方式真是千奇百怪。大帳篷、小帳篷、桌椅、外燴餐點的設備,樣樣都得緊緊盯著。我已經半個上午沒離開電話旁邊了。」
那女人四十來歲,看來十分能幹,身材瘦削,舉止俐落,很有親切感。
白羅以平常的語氣說道:
「為了準備這次園遊會,你一定忙得不可開交吧?」
「不,我不是在勸你。我只是想聽聽你的答案。」
「呃,和艾斯科賽馬不大一樣,」福立亞和-圖-書太太說完,又親切地加了一句:「不過你得嘗試去享受鄉下的地方風物,海蒂。今天早上你應該出來幫忙的,可是你卻賴在床上,到喝茶時間才起來。」
「喂,吉姆,」她說。「你得站在我這邊。那個帳篷應該安置在我們全體決定的地方——杜鵑花叢後那塊草坪的盡頭,那是唯一可以搭帳篷的地方。」
白羅想的沒錯,這人並不期望他回答這些問題。於是他僅僅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而這個人就是你?」
亞歷克.萊格放聲大笑,笑聲帶著輕蔑。
「我頭痛,」海蒂說,表情很不高興。不過她的情緒轉眼就變,對著福立亞太太現出熱情的微笑。「不過,明天我就好了。到時候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海蒂.史達柏搖搖頭。
「我覺得這很蠢。要是什麼事都得自己動手,那當有錢人還有什麼意思?」
「就是那些私闖民宅的人!」喬治爵士衝口而出。
「哦,其實沒什麼。喬治很有錢。有錢真好,你說對不對?」
喬治爵士四下張望,似乎有些束手無策。正在寫入場券的布魯威小姐一躍而起,口裏說道:
「她和海蒂上樓去了。」
「你可以等一下再解釋。」
「你難道不明白?總得有人想點辦法才行!」
「要不要來塊三明治,白羅先生?那些夾的是番茄,這些夾的是魚肉餡。不過,」布魯威小姐想起白羅茶裏放了四塊糖。「或許你比較喜歡奶油蛋糕?」
她孩子般吃驚地抬起頭,說道:
「都安排好了,喬治爵士。高爾夫俱樂部的本森先生很幫忙。」她將白羅的茶杯遞給他。
「那裏有音樂,你可以跳舞。而且我可以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戴上手鐲戒指。那裏每個女人也都穿漂亮的衣服,戴漂亮的首飾,可是誰也比不上我。」
「有一次我在蒙地卡羅贏了六萬法郎。我押了二十七號,最後它果真轉到這個號碼上。」
「妝點門面……」萊格正待嗤之以鼻,這時奧利薇夫人和沃伯頓上尉再度走進屋內,打斷了他。
「喬治,」福立亞太太說。「這位是特地來幫忙的白羅先生。這是喬治.史達柏爵士。」
「我不明白為什麼不是。即使是你所謂的『這種時代』,一個人依然還是一個個體。」
屋子這頭的喬治爵士叫了聲:
「噢,確實,」和她對話的男人說。
「我有一套新衣服要試穿,是今天早上送到的。你跟我上樓去看看吧。」
史達柏夫人正靠坐在一張離眾人稍遠的扶手椅中。她對周遭的一切似乎視而不見,只顧對著自己停歇在沙發扶手上的一隻手微笑。她將那隻手從左側移到右側,戴在中指上的那顆大翡翠閃現出深淺不一的綠光。
「馬斯頓夫人不這麼想。」
「噢,沒錯,」史達柏夫人語氣甚為熱切。
「你的口氣聽起來好像是跟驢子宣戰的貝茜.特羅伍德似的。」
「沒錯,逃避絕對沒有用。」
「而這樣的鄉居環境正好讓你把事情看得更清楚——這個國家的人真是冷漠得驚人。連莎莉,她夠聰明了,也是這樣。何必自尋煩惱?她這麼說。簡直快把我逼瘋了!『何必自尋煩惱』?」
「不是,不是。是要設在和胡丹園交界的樹林子裏。舊的鐵絲網都爛了,他們就是從那裏走進來的。」
「海蒂。」
「白天的時候不錯,」史達柏夫人說。「如果不下雨的話。」她鬱鬱地添上一句:「可是這裏一家夜總會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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