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有鐵檻的窗戶?」他猜。
彼得.蓋伊——一位年輕的原子科學家
他的努力沒有白費——也因此讓他有些氣喘——他終於來到福立亞太太身邊,還殷勤地接過了她手中的園藝工具籃。
現在,他們已經站在莊園的大鐵門旁。那個小屋,一個白色平房,就立在車道後面,周圍是個有圍欄的小花園。
「啊,」沃伯頓上尉一面瞄了瞄手錶,一面開心說道。「我得走了,要去印刷廠拿東西。」
「我覺得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完全正常。」
「你怎麼可能知道呢?這段經歷說來有點悲慘。她的族人在西印度群島有個事業,從事蔗糖生意。一次地震之後,他們的房子被燒毀了,她的父母和兄弟姊妹全都葬身火窟。海蒂當時人在巴黎的一家修道院裏,就這樣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血親,被孤零零地留在世間。後來她的遺囑執行人認為海蒂在海外已經住過一段時間,可以由人伴護進入社交界了,我就承擔了這個角色。」福立亞太太露出酸苦的笑容,接著又說:「有時候,我也會看場合把自己裝扮得很體面的,而且,不用說,我還有必要的人脈關係。事實上,前地方首長就是我們家的好朋友。」
「一個非常會妝點門面的年輕女子,」白羅若有所思地說道。

思考片刻後,他便抓起帽子(白羅從來不會冒險光著腦袋走到晚風中),匆匆走出房間,下樓去了。他遠遠就聽見馬斯頓夫人低沉嗓音所發出的獨斷叫聲,更近處,則是喬治爵士以充滿戀慕的口氣揚起的聲音。
他離開了房間。
「噢,也許這個詞用得不太恰當。一如你所說,史達柏夫人確實有些低能,萊格先生則是非常異類。」
奎特——男管家
「把卡片翻過來,」沃伯頓上尉說。
「在我看來,」白羅以稱許的語氣說道。「你為她做了最為深謀遠慮的安排。我不像英國人那樣浪漫。婚姻要美滿,光考慮浪漫是不行的。」
姓名及住址
三人走過大廳,步入一個陳設簡單的小房間,像是一間辦公室。
布魯威小姐望了他一眼,眼神鎮定自如。她以酸溜溜的語氣說道:「史達柏夫人對自己做的事瞭如指掌。她除了像你所說,是個非常會妝點門面的女人外,同時也是個十分精明的人。」
白羅看見麥克.韋曼從木蘭花樹後面輕手輕腳地走出來,他猶豫地站立片刻,便跟著那高䠷的身影走進了樹林。
「正對面有個洗澡間。喬治爵士總說要加蓋幾個洗澡間,可是如果這麼做,房子的格局就會受到破壞。希望你覺得一切舒適。」
「第二個線索可以在網球場隔網中央地上的一個盒子裏找到。盒子裏頭是這個空的毒藥瓶——就是這個,還有一個鬆脫的軟木塞。」
真像一齣拙劣的通俗鬧劇!白羅覺得自己的火氣在漸漸上升。
.使用凶器________www•hetubook•com.com
「這多半要看你怎麼觀察一樣東西,」沃伯頓笑著說。
認不出照片上到底是什麼,白羅火氣逐漸上升。
「我知道,我知道。做承諾是大家最擅長的事嘛。今天下午六點鐘就可以印好,我會開車進城去拿。」
住在她故宅大鐵門旁邊的小屋舍裏。白羅不知道,她對這樣的際遇心裏不知做何感想。她的神態一派從容,他無從了解她的感受。他改變話題,說道:「史達柏夫人比她丈夫要年輕許多,是吧?」
他不解地蹙起眉頭,心不在焉地望著布魯威小姐剛踏出的那道門。接著他踱到窗邊,佇立窗前向外眺望。這時他看到史達柏夫人和福立亞太太走到屋外,兩人在那棵高大的木蘭花樹旁站著,談了好一陣子。接著福立亞太太點頭道了聲再見,隨即拾起園藝工具籃和手套,快步走下車道。史達柏夫人對著她的背影站著看了一會,接著漫不經心地扯下一朵木蘭花嗅了嗅,這才慢步走上那條穿過樹林通往河邊的小徑。她只回頭看了一眼,便從白羅的視線中消失了。
「當然,夫人,這一切我都能理解。」
「噢,他們印好了,我已經打過電話。再見!」
奧利薇夫人打斷他。
瓊安——布倫特上校的女兒,嫁給了
「對我來說,這是一場及時雨——當時我正處在困難時期。我丈夫在戰爭爆發前就過世了。在海軍服役的大兒子和軍艦一起沉沒海底,而我那個遠在肯亞的小兒子回國參加了突擊隊,在義大利殉難。這意味著我需繳納三份遺產稅,我不得不將這座宅邸標價出售。我個人一貧如洗,很樂意有個年輕人讓我照顧、陪著我到處旅行打發時間。我慢慢喜歡上海蒂,而且越來越喜歡她,或許這是因為我發現她——我們不妨這樣說——沒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護自己,獨立生活。白羅先生,請你了解,海蒂並不是智力上有缺陷,而是像我們鄉下人所說的,『頭腦簡單』。她很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她太溫順,對別人的意見簡直言聽計從。我自己認為,她沒錢倒是件好事。如果她是財產繼承人,境況可能會更加困難。她對男人有吸引力,天生又是一副容易受人擺佈的軟耳根,她絕對需要別人照料。在她雙親的財產終於清理清楚之後,我們發現她家的蔗園已被摧毀,負債多於資產。我只能說謝天謝地,有個喬治.史達柏這樣的男人愛上了她,還願意娶她。」
「正常?」
「確實,或許這是個解決辦法。」
奧利薇夫人深深嘆了口氣,轉向白羅。
「非常好的人物表,」他的措詞很有禮貌。「不過容我問一句,『參賽者』要做些什麼呢?」
「你知道斯賓塞的幾句詩嗎?『玩耍嬉戲後安和-圖-書然入睡,搏風鬥浪後進港泊岸,瀰天戰火後寧靜平和,度過人生後永遠安息,皆能帶來無比的快樂……』」她頓了頓,又以同樣的聲調說道:「白羅先生,這是一個非常邪惡的世界。世界上真的有人非常邪惡。你和我一樣,對這點心知肚明。在年輕人面前,我是不會這麼說的,這種話會讓他們灰心喪志,但這是事實。沒錯,這是個非常邪惡的世界……」
瑪雅.史塔維基——來自助旅行的女孩
白羅站起身,順從地跟在她身後。
「海蒂是個乖巧的孩子。」
白羅心想,能夠解出這道謎題的人,確實得十分聰明才行。事實上,他很懷疑真有人能解開這道謎題。在他看來,整個情節和這個謀殺遊戲都隱藏在茫茫迷霧中,諱莫如深。
.犯案動機________
白羅從他手裏接過那張小照,皺著眉頭研究著。他把照片倒過來看,依然一頭霧水。沃伯頓笑起來。
奧利薇夫人的話戛然而止,因為她精確地捉摸到了白羅的反應。
「我一直很喜歡這個小屋,」她說,深情地望著那房子。「我們的園丁領班默德爾在這兒住了三十年。我覺得它比山頂上的小木屋好得多,雖然喬治爵士已經將那小木屋擴建,翻修得比原來更現代化。他不這麼做不行。因為目前我們請的園丁領班是個年輕人,有個年輕的妻子——這些年輕女人沒有電熨斗、現代廚具、電視機等各式各樣的電器過不下去。一個人總得跟上時代,」她嘆了口氣。「現在,這莊園裏幾乎找不到舊日的老人了,全是新面孔。」
奧利薇夫人認為這裏的氣氛不對勁,這個非比尋常的預感難道是真的嗎?她是個腦筋非常糊塗的女人,他實在無法理解,她究竟是如何構思出那些佈局驚險、環節緊湊的偵探故事的。話說回來,儘管她頭腦有如漿糊,卻常能突然悟出事情的真相而令他大吃一驚。
他接著又說:
「你知道,我非常了解她。我照顧過她一段時間。」
白羅把卡片翻個面,上頭印著:
「既然我不得不賣掉納塞莊園,」福立亞太太的聲音在發抖。「我很高興是喬治爵士買下了它。戰爭期間莊園被軍隊徵用過,戰後原本可能被別人買去改建成旅館或學校,那麼房間便會被分割、加上隔間,它的自然美也會被破壞無遺。我們的鄰居富萊奇夫婦不得不賣掉他們的胡丹園,現在那裏成了一個青年招待所。我很高興年輕人在那裏能過得愉快——幸好胡丹園是一座維多利亞晚期式樣的建築,沒有太多建築上的價值,改掉也無所謂。我擔心的是,有些年輕人會私自闖進我們的莊園。喬治爵士為此非常生氣,那些人有時候確實會亂砍亂闖,破壞那些稀貴的灌木叢——他們想從這裏找一條去渡口的捷徑,好到河的對岸去。」
白羅眨眨眼,他望向奧利薇夫人,目光隱隱帶著不解。
「你的左邊就是致命兇器。」
「要是https://m•hetubook.com.com他們還沒印好——」
「你是可以這麼說。」
「不過,再怎麼說,」赫丘勒.白羅喃喃自言自語道。「我可不是婚外情方面的顧問,即使是處於萌芽階段的婚外情。」
「白羅先生,你一定得幫我們看看破案遊戲的線索和道具,」奧利薇夫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史達柏夫人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穿著打扮上,好讓自己顯得更迷人,」布魯威小姐說,語氣透著一絲酸意。
白羅想,這年輕人英俊瀟灑,生氣蓬勃。毫無疑問,他比喬治.史達柏爵士更有吸引力。
布魯威小姐和顏悅色的臉龐出現在門邊。
「這些是『兇器』,」奧利薇夫人解釋。「而這些是『嫌疑犯』。」
.兇手姓名________
白羅雖然覺得這句話語焉不詳,不過還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並沒有刨根究底。
沒等白羅訝異地揚起雙眉,她已轉身走出房間。原來精明能幹的布魯威小姐是這麼想的。還是,她之所以這樣說,僅僅是出於某些個人原因?她為什麼要對他這樣一個初來乍到的人口出此言呢?或許,正因為他是個新認識的人?而且是個外國人?赫丘勒.白羅根據經驗知道,很多英國人認為對外國人說的話是不用負責的!
「『怎麼樣』?什麼怎麼樣?」
沃伯頓上尉一面說,一面指向一張鋪著厚毛呢的小牌桌。桌上放著一把袖珍手槍、一段帶有褪色血斑的鉛管、一個有著「毒藥」標示的瓶子、一段晾衣繩和一個皮下注射器。
「噢,白羅先生,原來你在這裏;我正到處找你,要帶你去看你的房間呢。」
「一張深具巧思、暗藏玄機的照片,對不對?」他得意地說。「一旦你知道它是什麼,就會覺得非常簡單。」
「喬治爵士,」福立亞太太說。「是個白手起家的人,而且——我們也不必避諱,可說是個不折不扣的粗人,但基本上是個正派而善良的人,並且擁有萬貫家財。我不認為他期望妻子做他的心靈伴侶,而這也無可厚非。海蒂能夠滿足他想要的一切。她能將那些衣服和首飾表現得十全十美,個性熱情又溫順,對他也滿意得很。我承認,我很慶幸有這樣圓滿的結局,因為我曾強力影響她,要她答應他的求婚。如果這種結合最後換得的是不幸,」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那我讓她嫁給一個年齡大她許多的男人,就真是罪過了。你知道,一如我所說,海蒂非常容易受別人影響。任何和她相處過一段時間的人都可以左右她。」
「夫人,我來幫您忙。」

「噢,當然,」她說。「得有個故事情節。就像雜誌上的連載小說,得有個內容簡介。」她轉向沃伯頓上尉,問道:「你拿到情節說明書了嗎?」
「這面紗配上你可真漂亮。我要有你這麼個妻子就好了,莎莉。明天我要好好算個命。你能為我算出什麼來呢,嗯?」
「我承認看來是有點像。可惜不是。這是一段網球場隔網。」
「事實上,我就住在m.hetubook.com.com大鐵門旁邊的小屋舍裏。是喬治爵士好心租給我的。」
「是,我確實感覺如此,」白羅欣賞的目光掃過那座小書架、枱燈和床邊那個標有「餅乾」字樣的盒子。「這棟房子在你的巧手安排下,看來一切都完美無缺。我是應該向你讚美,還是應該稱揚那位迷人的女主人?」
「就讓我幫你拿到家門口吧。你就住在附近?」
「至於這個地方,納塞莊園,真是個風景絕美的勝地。正如俗話所云,堪稱是世外桃源。」
她向他略一頤首,隨即轉身走進那座小屋。白羅靜靜站在那裏,望著那扇關上了的門。
嫌疑犯愛思秦.格林——一個漂亮而神秘的年輕女子,應布倫特上校之邀來做客
.時間地點________
「她長得非常漂亮。」
一陣輕微的拉扯聲傳來,莎莉.萊格喘著氣說:
福立亞太太說,語氣依然冷靜:
「每個人一如所料,都顯得焦慮不安、情緒激動、疲憊不堪、心情煩躁,這是籌備這種娛樂活動時的普遍特徵。真希望你能指出——」
「你看出什麼蹊蹺沒有?還是鎖定什麼人沒有?」
「非常深奧的真理。」
「噢,」白羅又去看那張快照。「沒錯,正如你所說,等別人一告訴你答案,那簡直是一目了然!」
奧利薇夫人突然抓住白羅的臂膀,以沙啞的嗓音小聲問道:
您的解答:
「嚙!」奧利薇夫人又抓住他的手臂。「有人來了。」
.推斷理由________
「她小他二十三歲。」
「噢,他倒沒什麼,」奧利薇夫人不耐煩地說。「他曾經神經崩潰。」
「嗯,故事是這樣的:有個叫彼得.蓋伊的年輕原子科學家,受人懷疑他被共產黨收買。他和一位叫瓊安.布倫特的女孩結了婚。他的頭一任太太死了——可是她沒有死,她又出現了,因為她是個地下情報員,不過可能也不是,我是說,她其實可能只是個自助旅行的人。這個太太和一個叫做羅友勒的男人有婚外情,而這人可能是來和馬雅幽會的,也可能是來暗中監視她的。還有一封勒索信,可能出自女管家之手,也可能是男管家寫的,另外,左輪手槍不見了。既然你不知道那封勒索信是寫給誰的,進晚餐的時候,皮下注射器也掉出來了,可是後來它又不見了……」
「可是他們答應要給我們了!」
「時間太短了,太短了,」他喃喃對自己說。「這裏是不是真如奧利薇夫人所猜測的,內情不單純呢?我也認為是有點不對勁。可是是哪裏不對呢?誰能為我指點一二呢?我必須對宅邸裏的人有更多的了解,而且是多多益善。什麼人能夠告知我這些呢?」
奧利薇夫人停下來喘了口氣,又繼續說下去:
「夫人,我很高興,」白羅說。「至少你有個安身之處。」
「我知道,」她語帶同情地說。「聽起來就像一堆漿糊。但其實並非如此,在我的腦hetubook.com.com子裏它一點也不糊塗;等你看過故事簡介,你就會覺得非常清楚。而且,再怎麼說,」她下了結語。「故事情節其實並不重要,對不對?我是說,對你來說不重要。你只要頒頒獎——獎品很棒,頭獎是個形狀像左輪槍的銀質煙盒——再說幾句解出謎題的人多麼聰明之類的話就行了。」
艾斯班.羅友勒——一個不速之客
白羅揚起眉毛,從鄰近的一個便門溜到屋外。他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屋後的車道,出於良好的方向感,他認為這個後車道的某一段應該和前車道相通。
「我知道,夫人,你一向足智多謀,不過我看不出——」
「那麼,我就得口頭跟你說了。只是,我不大會講故事。我的意思是,如果讓我寫,我能寫得一清二楚,但如果要我用嘴巴說,聽起來便是像一堆漿糊,糊里糊塗的。這就是我從來不跟任何人討論我作品情節的原因。我是受過教訓的,我不能跟別人討論,否則他們只會茫然地望著我,口裏說:『呃,是,不過我不懂這怎麼回事——而我可以肯定,這絕對寫不成一本書。』真是一頭冷水當頭灑下。可是這並非事實。當我把它用文字寫下來,它就是一本書!」
「這我倒不知道。」
威林小姐——女管家
奧利薇夫人呻|吟一聲:
白羅回答,語氣帶著責備:
「不過,在其他方面她又不是那麼稱頭,也許……」他突然停住,沒再往下說。「對不起,我失態了。我不該品頭論足,提到這種可能是禁忌的事情。」
他沒想到會聽到這種答覆。福立亞太太接著又說:
「每個入場的人都會拿到一張這樣的卡片,」沃伯頓上尉連珠砲般解釋。「還有一本筆記本和鉛筆,供他們記錄線索。總共有六個線索。你得從一個線索找到另一個,就像尋寶遊戲一樣,而兇器藏在幾個可疑的地方。這是第一個線索:一張快照。每個人都從這張照片開始找。」
「只是,你知道,」奧利薇夫人立刻接口。「那瓶子的開口是螺紋狀的,所以軟木塞才是真正的線索。」
不過,即使事實如此,那又能奈他何呢?這種事在人世間屢見不鮮,循環不已。一個年過中年、無聊乏味的有錢丈夫,一個也許智能健全也或許智能不足的年輕漂亮妻子,再加上一個魅力十足又多情的青年男子——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內情,使得奧利薇夫人非打電話把他找來不可?無庸置疑,奧利薇夫人非常富有想像力,不過……
布倫特上校——地方仕紳,有一個女兒
「怎麼樣?」
「噢,那好。」


她領著他步上樓梯,沿著通道來到一個寬敞通風的房間,從這裏可以眺望河邊。
「印刷廠還沒印好。」
「噢,謝謝,白羅先生,你真體貼。不過籃子並不重。」
她遞給他一張印好的卡片,他帶著興味讀了起來。
「喬治,別這樣。」
福立亞太太一面道謝,一面從白羅手中接過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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