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您還記得您說艾瑪會結婚的話吧?她的哥哥們為此很不高興。」
「假設馬蒂娜存在的話,」蓋達克陷入了沉思,「那就有謀殺動機了。馬蒂娜帶著兒子重新出現,將會減少幾位桂康索先生們的財產分配。儘管那些損失並不足以引致謀殺,但他們現在手頭都很拮据——」
「為什麼?我不懂。」
露希莫名其妙地紅了臉。瑪波小姐凝神注視著她,越發感興趣了。
蓋達克到達麥迪遜路四號時,發現露希.艾拉貝羅正跟瑪波小姐在一起。
「瑪波小姐,您並不認為這起案子只是一個陌生男人殺了一個陌生女人?您非常確定它和鹿瑟福莊園有關?」
露希敏銳地看了她一眼。
「那麼奧菲呢?」
「這麼老了?」瑪波小姐微笑著,「我想昆珀醫生不過四十出頭,雖然他兩鬢有些斑白了。顯然他渴望過一種家庭生活。而艾瑪.桂康索還不到四十,還不至於老得不能結婚。昆珀醫生的太太是難產死的,死時還很年輕呢,這是我聽說的。」
「親愛的,」露希說,「我們是在調查謀殺案還是在做媒呀?」
「是的,男人們總是那樣,注意不到眼皮底下發生的事。我相信你自己也沒有注意到。」
「事實上,」露希說,「他們在某種程度上,都施展過您所謂的追求。哈羅德算是個正人君子,他要在倫敦金融界幫我找一個好職位。我覺得那不是因為我的外表有魅力,一定是他們認為我掌握了一些線索。」
「是的。」瑪波小姐說,「謀殺不是遊戲。」她沉默片刻又開口說道:「那兩個孩子不是快要回學校了嗎?」
「如果看見兇手,你能確切知道就是『他』嗎?」露希問。
「這麼多的男士在家裏來來去去……」瑪波小姐沉入了冥想之中。
「要我現在離開鹿瑟福莊園?絕不!現在我已經是個徹徹底底的偵探了,跟那兩個男孩子一樣熱中!他們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找線索,昨天還把垃圾箱都翻遍了。真是難聞死了。他們其實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蓋達克警官,如果他們得意洋洋地拿張破紙片來找您,上面寫著『馬蒂娜,你要命的話就離長倉遠一點』,您可要知道,那是我可憐他們而藏在豬圈裏的!」
「確實沒有,m.hetubook.com.com」露希承認,「我完全想不到那種事。我看他們倆都——」
「您現在去正是時候,他六點鐘有手術,通常半個小時後結束。我得回去弄晚餐了。」
「哈羅德能,奧菲不能——或者是不願意吧。」
她把詢問的目光投向蓋達克。
「您認為那個神秘的馬蒂娜真的存在嗎,瑪波小姐?」
「對於兇手,我們所掌握的線索只有:他是個高個子,皮膚黝黑。那是您的朋友說的,她也只能夠說出這麼多。而鹿瑟福莊園有三個高個、黝黑的男人。您知道,驗屍審訊開庭那天,我出來看見那三兄弟站在人行道上等著車子開過來,三個人都背對著我,結果真是令人驚詫,他們穿著厚大衣時,看上去一模一樣。三個黝黑高個的男子。但事實上,他們是三種完全不同的類型。」他歎了一口氣,「這就讓事情更難辦了。」
瑪波小姐點點頭,說:
「您在那兒喝過茶,是不是?」他說。
「親愛的,」露希大叫起來,「一百年前您一定是被當作巫婆燒死的!」
「您指的是桂康索老先生?您認為他會是下一個被謀殺的人?」
「愛德蒙.桂康索已經或準備跟一個叫馬蒂娜的女孩子結婚,對此我是深信不疑的。聽說艾瑪.桂康索已經給你看過愛德蒙的信,而據我自己的觀察和露希告訴我的情況來判斷,艾瑪.桂康索絕對不可能編造出那種事情的。她幹嘛要那麼做呢?」
「我告訴過你,我們以前見過面,」瑪波小姐對露希說,「亨利.克什林——我一個多年老友——是他的教父。」
「這需要時間和耐心,不過我們會設法辦到的。」他瞥了一眼手錶,「我要馬上去鹿瑟福莊園和賽巨談談,但是我得先把昆珀醫生找到。」
「男士們,」瑪波小姐說,彷彿在描述著一種危險的異類,「在某方面總是非常相似的,即使年紀已經很老了……」
「艾拉貝羅小姐,你想聽聽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的教父是怎麼描述她的嗎?他形容她是上帝創造出來最好的偵探,是在合適土壤中培養出來的天才。他告訴我千萬不能瞧不起——」戴蒙.蓋達克停頓了一會兒,腸枯思竭地找著「老太婆」的同義詞www.hetubook.com.com。「唔,上了年紀的女士們。他說她們通常能告訴你可能發生的事情,應該發生的事情,甚至是確實已經發生的事,而且,她們還能說出為什麼會發生。他還加了一句說,尤其是這位——唔,上了年紀的女士,更是出類拔萃。」
「現在誰還在家裏?」蓋達克問。
「是的。」蓋達克回答,「那正是我想問昆珀醫生的事。」
每當瑪波小姐說出「男士」這個詞語時,總是充滿著維多利亞時代的韻味,彷彿是那個古老年代的回聲。你會馬上想起意氣風發的熱血男兒(也許還留著連鬢鬍子),他們或許帶點邪氣,但對女人總是殷勤有加。
「快回去了,下週就走。他們明天去詹姆斯.史托德維司家過完最後幾天假期。」
「是的,我去了。非常開心,但沒看見桂康索老先生,難免有點失望。不過總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恐怕我是太浪漫了,也許因為我是個老小姐的緣故吧。你知道,親愛的露希,就我這一方來說,你已經完成任務了。如果你真想在接受下一個工作前出國休假的話,現在還有時間做個短期旅行。」
「我認為兩者之間必定有關聯,是的。」
「你知道,他們在到處搜尋線索,男孩子就喜歡幹那種事,但是這可能很危險。」
「那是Tokay。」露希從門邊回過頭說,「但一個是五個字母,另一個是七個字母。提示是什麼?」
露希迅速回答道:
「這是什麼,警官?」
「他們說得出來嗎?」
「哎呀,我得走了。」露希叫道,「天哪,已經太晚了!」
瑪波小姐眨著眼睛看著他,他對她咧嘴笑笑。露希.艾拉貝羅先是輕輕喘了口氣,隨後爆發出一陣大笑。
「哦,那不在縱橫字謎裏,」瑪波小姐含糊其詞,「只在我腦子裏。」
瑪波小姐閃動著眼睛。
「是銀行經理的兒子,親愛的。伊德先生本人倒跟哈羅德先生很像——一個非常保守的人,但未免有點太貪財了——也是那種會千方百計避免醜聞的人。」
克拉達克警官緊緊地盯著她,隨後說了聲「再見」就走了。
「甚至那個看上去事業如日中天的哈羅德.桂康索。他表面上是個冷靜保守的金融家,但那也只是虛和_圖_書有其表而已。他已經陷入困境,而且還被牽扯進不正當的投機生意。如果他能馬上得到一大筆錢,也許能避免破產。」
「我知道,親愛的,」瑪波小姐說,「你想說,那樣就殺錯人了。」
露希說:
「甚至包括哈羅德嗎?」露希難以置信地問道。
蓋達克笑了,又問:
「修車廠的詹金斯,」瑪波小姐毫不猶豫地回答,「他不會偷走工具,但他會拿壞的或者質料低劣的千斤頂偷偷換去好的。我相信他用起電池也不太老實——雖然我也不太懂那些事情。我知道雷蒙已經跟他斷絕來往,改去米徹斯特路那個修車廠了。至於艾瑪嘛,」瑪波小姐沉思著繼續說道,「她總是讓我想起潔娜汀.韋布。她穿著非常樸素,甚至有些邋遢;而且生活在她母親的高壓之下。讓人吃驚的是,後來她母親猝然去世,潔娜汀繼承了一大筆錢,她便去剪短了頭髮再重新燙過,然後再乘船去旅遊,回來嫁了個非常好的律師,還生了兩個孩子。」
「哦,沒錯。嚴格地說,我今天下午不是來執行公務的。」
「小心點。」他說,「他們可能不是在追求你,而是要謀殺你。」
「真希望身邊有本字典,」她咕嚷著,「Tontine和Tokay。我總是搞不清這兩個詞語。我相信有一個是匈牙利酒。」
「你這麼漂亮,」瑪波小姐又評價起露希來,「我想他們一定很注意你吧?」
瑪波小姐糾正她說:
寒暄過後,他嚴肅地拿出皮夾,抽出三鎊紙幣,再加上三先令,推到瑪波小姐面前。
瑪波小姐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有些手足無措,顯出少有的緊張。
蓋達克一邊思索一邊看著她說:
「賽巨,布萊恩會來過週末。哈羅德和奧菲明天回來,他們今天早上打過電話。不知怎麼的,我覺得您已經打草驚蛇了,蓋達克警官。www•hetubook.com.com
露希有點茫然,但蓋達克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哈,蓋達克警官,您畢竟還是很有人情味的嘛!」
蓋達克微微笑了。
「我只是讓他們清醒一下,要他們說說十二月二十日星期五那天的行蹤。」
露希雙頰微紅,一些記憶的片斷在心頭掠過。斜倚在豬圈牆上的賽巨,憂鬱地坐在廚房桌上的布萊恩,還有奧菲幫她收拾咖啡杯時,手指輕輕觸到她的……
「我想請教您一件事,艾拉貝羅小姐。他們一家人對馬蒂娜這件事有什麼看法——純粹家人間的看法?」
「唉,布萊恩就是那樣,只看得到事物的表象。他判斷那真是愛德蒙的妻子——更確切地說是遺孀——她只是突然回法國去了,但他們總會再收到她的信的。事實上她到現在都沒寫信來,但在他看來那也很自然,因為他自己從來不寫信。布萊恩的確挺可愛的,就像一隻盼著被人帶出去散步的小狗。」
「是的,馬蒂娜的死不會給哈羅德或者任何人帶來好處。除非——」
「哦,不是。」瑪波小姐說,「他不會出什麼事的。我指的是孩子們。」
她大笑起來。但是蓋達克警官笑都沒笑。
然後她把老桂康索提出條件向她求婚的事告訴了瑪波小姐。
「他們都很不高興艾瑪把這事告訴了您,也很討厭昆珀醫生,覺得是他鼓動艾瑪這麼做的。哈羅德和奧菲認為這是個騙局,不是真的;艾瑪半信半疑,賽巨也覺得有人冒充,不過他不像他另外兩個弟弟,把這件事看得那麼嚴重。布萊恩則正好相反,認為這事千真萬確。」
「但如果這樣的話——」露希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
「哦,我可不敢說。親愛的,人們太容易去猜想,而涉及到謀殺這樣嚴重的問題,猜想可能會鑄成大錯。我們所能做的只是觀察相關人等,或者可能相關的人,看看他們能讓我們聯想起誰來。」
「哦,沒有,現在不養了。只是一我有時會去那兒。」
「他一定很孤單寂寞,」瑪波小姐說,「一個工作忙碌、努力的醫生需要一個賢妻,一個富有同情心、不必太年輕的妻子。」
「啊,」露希說,「這相當於開出一份保證書嘛。」
「他還能活不少年呢。」露希說,接著又皺了皺眉頭。
「他聖誕節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時候病得很厲害,」露希說,「他說醫生為此而大驚小怪了一番。『任何人都會以為我是被他的大驚小怪毒死的』,他是那麼講的。」
「例如賽巨和那個銀行經理?」
瑪波小姐放下手中正在織的毛線,拿起一份《泰晤士報》,上面有做了一半的縱橫字謎。
「應該是的,艾瑪有一天說過這件事。」
「親愛的亨利爵士,」她喃喃低語著,「總是那麼善良誠懇。說真的,我一點都不聰明,也許只是對人性有些許了解罷了。你知道,在一座村子裏——」她比先前鎮定了一點,補充道:「當然,如果沒有親臨現場,總是比較缺乏優勢。某些人總能讓你聯想起另外某些人,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棒的事。因為無論在哪個地方,人的類型總是相似的,這一點非常有用,可以做為引導。」
「那我就放心了。」瑪波小姐嚴肅地說,「我不希望他們人在這裏的時候,再有什麼事發生。」
「諮詢費啊。您是顧問,謀殺案的偵查顧問。我要諮詢脈搏,體溫,局部反應及謀殺案可能存在的深層原因。我今天只是本地一個束手無策的開業醫生。」
「噢,特別是亞歷山大。」
「我想,要找出每人的不在場證明是很難的;時間、地點和具體日期,一定也很難查。」
「為什麼要放在豬圈裏呢,親愛的?」瑪波小姐興味盎然地問,「他們還養豬嗎?」
「怎麼說?」蓋達克用鼓勵的口氣說道。
「那或許要簡單得多了。」露希也同意他的意見。隨後她微微打了個寒顫,說:「我都忘了。那些孩子們正玩得開心,都快把這事當成遊戲看待了。但這並不是遊戲啊。」
他猶豫了一會兒,想著是否要把行動計劃說出來,隨後又想到露希.艾拉貝羅可能是個有力的盟友。
「你會帶他去散步嗎,親愛的?」瑪波小姐問道,「也許帶到豬圈那兒去?」
這種比較再清楚不過了。露希很不安地說:
「除非盧瑟.桂康索死了。正是如此。但我從醫生那兒了解到,桂康索老先生比外人想像的要健康。」
「怎麼了,艾拉貝羅小姐?」
「我在想,」瑪波小姐喃喃低語,「我在想案情是否會比我們想像的簡單。謀殺通常是很簡單的,只是為了一個明顯、卑鄙的動機……」
「但是——」
上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