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她丈夫，」拉菲爾先生說。「不然還會是誰？」

「夢？」瑪波小姐吃了一驚。

「這似乎有點……無情，」玻斯卡小姐說。

「我去找他來，」瑪波小姐說。

「以備什麼？」

「話是沒錯，可是恕我這麼問——你相信他嗎？」

「為什麼？」

她立刻做了個決定。

「你編造的？」葛漢醫生似乎有點動氣。「為什麼？」

「不是。我想她是讓他喝了安眠藥，然後把他的腦袋塞進煤氣爐——聰明的女人。然後她謊稱他是自殺，輕易就脫了身，只要負疏忽之類的輕微刑責。這就是當今所謂的漂亮女人——或是被媽媽寵壞的嬌嬌女，呸！」

瑪波小姐搖搖頭。

「只有一個月……」瑪波小姐說。

「是的，」瑪波小姐說。「我對這種事確實很關心，而如果你願意捐款，我會非常高興。不過，我想問的不是這個。我要問的是，帕格夫少校有沒有告訴過你一個謀殺的故事。」

「好吧，你就說來讓我聽聽，」他說，心想她既然主動坦承，顯然是有意告解。

「我想問你一件事，拉菲爾先生。」

「我得向你道歉，葛漢醫生，」她說。

她站起身，走到他的桌旁。

牧師這時走過來，提議妹妹去散步，玻斯卡小姐站起身，隨哥哥走遠了。瑪波小姐依然坐在原位。

「除了對你說謊，我真的別無他途，」她說。「希望你能原諒我。」

「看見葛雷了嗎，瑪……小姐？」

「你說什麼？」

瑪波小姐面露微笑，心想如果她回答：「我在想你是不是一個殺人兇手」，不知他會做何反應。

「她討厭看醫生，我連說都不能說。噢，我想一切都會過去的。只是，以前我們多麼快樂，多麼開心，而現在，就是最近，也許是老帕格夫先生的死讓她太難過，她好像變了一個人……」他站起身。「我得去工作了——你真的不要來杯檸檬汁？」

https://www.hetubook.com.com她就這麼坐著，心中甚是震驚。顯而易見，帕格夫少校平常不只告訴別人他射獵老虎大象的事蹟，還常提起他遇見過的殺人兇手。說不定他有一肚子的謀殺故事。你得面對這個事實——

「現在不要，謝謝你。我想，照顧拉菲爾先生這樣的人一定很吃力。病弱的人總是很難侍候——」

「希林頓夫婦也很有錢嗎？」

「我同情他，倒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薪水很優渥，早該料到自己得忍受許多稀奇古怪的要求，再說，拉菲爾先生人並不壞。我的意思是——」他猶豫著沒說下去。

葛漢醫生說，突然意識到那句話的嚴重性。第二天他就死了……

「我不大清楚，他很愛開那句玩笑——你大概也聽過，他說他太太是他的幸運符。」

他慢慢踱開。

「下毒嗎？」

「少校有沒有拿」張照片給你看？

「噢，」瑪波小姐有點吃驚。「她謀殺了什麼人？」

「噢，這我懂，」瑪波小姐說。

「對，惡夢、夢魘之類的。噢，當然，我們偶爾都會做惡夢。不過莫莉——她好像每天都會做，所以她很害怕。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可想，或有藥方可治？她也吃過安眠藥，但是她說結果更糟——她掙扎著想醒來，可是醒不過來。」

「我相信醫生一定可以——」

葛漢醫生手裏拿著一本書，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在一張面對大海的桌子邊坐下。

「不過後來我聽幾個當時在那裏後來又到這個島上來的人說，醫生對這個看法並不苟同。」

是的，非常吻合，唯一的問題是，．它未免太吻合了。瑪波小姐立刻感到自責——她哪有資格為殺人兇手訂立標準呢？

「真的？」瑪波小姐說，口氣透著濃厚興趣。

「什麼？那女人的照片？沒有。他為什麼要拿給我看？」

「噢——」瑪波小姐說。

「後來他太太突m•hｅtuｂｏoｋ•ｃom.ｃom然病死了——」

「有人認為那句話的意思是，他很好運，娶了個有錢太太，不過，當然，」玻斯卡小姐說，那神情彷彿自己說的是公正客觀之論。「她長得也很漂亮，如果你喜歡那種類型的話。我個人認為，有錢的是他第一個太太。」

「根本沒有這回事。那是我自己編造的。」

「噢，總有什麼人或什麼東西在追她、監視她或窺伺她之類的。她甚至醒來後也擺脫不了這種感覺。」

幾分鐘後，葛雷．戴孫大步從她身旁經過，朝飯店方向走去，經過時還開心地揮了揮手。

「以備採取行動時可採用。」

「你認為他打算拿給你看的照片就是兇手的照片？」

「又來了，」他說。「片刻不得安寧。打兩個電話，訂一份特製午餐，我以為這個藉口能讓我休息個十五分鐘，但顯然不能！謝謝你，瑪波小姐。也謝謝你的酒，坎東先生。」

起碼有四十了吧，一眼就看出來了，瑪波小姐心想。

「好，好，」拉菲爾先生說。「有話快說。你要我捐款，對不對？是非洲賑災、修繕教堂，還是什麼？」

「他是這麼說的，」瑪波小姐說。「至少給他照片的那個朋友說，那人就是兇手。」

她帶著憂慮的神情看著他。

傑克遜扮了個鬼臉，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後站起身。

「我不知道我該不該相信，」瑪波小姐說。「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這樣啊。」

「她都做些什麼夢？」

一股憐憫湧上她心頭。她為全世界所有的「好運」感到悲哀——歲月不饒人哪。

瑪波小姐心想，好運今天的心情看來不大好。

她朝遠處的葛漢醫生望了一眼。

「我已經不想那個了。大家好像已經忘了那回事，一切都已恢復正常。不是，是因為我太太莫莉。你對夢可有什麼了解？」

「我相信你應該會將所有的資料蒐集齊全，以備——」

瑪波小hｔtｐs://m•ｈetｕbｏｏｋ•ｃｏｍ•cｏｍ姐沒有浪費時間——拉菲爾先生很少獨自一人，說不定依瑟．華特絲馬上就會走過來陪他。瑪波小姐一直就想和拉菲爾先生單獨談幾句，現在機會正好。她想，她得開門見山，不能有什麼開場白。拉菲爾先生一定不喜歡老太婆式的閒聊，說不定他會逃回屋裏，認為自己受到了迫害。瑪波小姐決定直接了當，直搗黃龍。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我掉了我侄子照片的事嗎？我說我拿給帕格夫少校看，而他沒還給我？」

「我真同情那傢伙，」提姆說。「我偶爾會請他喝杯酒，鼓勵鼓勵他。你想喝點什麼嗎，瑪波小姐？來杯新鮮檸檬汁如何？我知道你喜歡檸檬汁。」

一個聲音嚇得她差點跳起來。那聲音頗為嘶啞。

「記得，我當然記得。很抱歉我們沒能找到還給你。」

瑪波小姐把原委告訴了他。她直截了當地說明，毫不拐彎抹角。她將帕格夫少校所說的謀殺故事敘述了一遍，描述他在準備讓她看照片的那一瞬間突然一陣驚惶；她又繼續道出自己的疑慮，及為何最後決定要一探究竟。

他心裏暗忖，這老太太究竟對他說了什麼謊話呢？是她的年齡嗎？但就他記憶所及，她從未提過她幾歲。

她靜靜坐著，深自思索，一臉的凝重和憂心。

兩個女人對望一眼。

「拉菲爾先生在找你，」她說。

「我也不知道當時我是不是相信他，」瑪波小姐說。「不過，你知道，第二天他就死了。」

「噢，每個人都有心事。」

「呃，這怎麼說呢——他在人際交往方面有點困難。人都勢利得很，而這裏又沒有和他同一階層的人。他比僕人的地位高些，可是又比不上普通客人——至少大家都這麼看待他，他有點像維多利亞時代的管家。即使是那個女秘書，華特絲太太，也自覺高他一等，所以他的處境很尷尬，」提姆頓了頓又說，語氣充滿感慨：wwｗ•ｈeｔuｂｏｏk•ｃom•cｏｍ「在這種地方，社交上的問題可真複雜。」

「好像是這樣，」玻斯卡小姐說。「當然了，我不喜歡說別人的醜聞，而我也真的不太清楚。」

「葛漢醫生似乎有心事，」瑪波小姐說。

「呃，我想他們是有點錢，但不是闊綽，只是還算過得去。他們兩個兒子都讀私立中學，在英國有一塊很好的土地，冬季也常出外旅行。」

「而且那張照片不見了。」瑪波說。

「不是，不是，我想是在馬提尼克還是多巴哥島。」

她朝他的坐處走去，拉了一張椅子一屁股坐下，開口就說：

「是的——」

「恐怕我做了一件非常可恥的事，」瑪波小姐說。「葛漢醫生，我對你說了謊話。」

「我聽到的故事是這樣的，」玻斯卡小姐一面壓低嗓門，一面小心地左顧右盼。

傑克遜將他的主人安置在輪椅內，殷勤地左右侍候著。拉菲爾先生不耐煩地擺擺手將他支開，傑克遜於是朝著飯店的方向走去。

「我不怪你懷疑我，」瑪波小姐說。「換做是我，我也會懷疑。是的，這回我說的是真話，當然我也知道口說無憑。不過，即使你不相信我，我想我也該告訴你。」

「真的？」他說，「呃，你也不必太在意。」

葛漢醫生依然從容，不過確實有點意外。

「你找不到的，又像野貓一樣不知鑽到哪裏去了，他就是這種人。那傢伙不是好人，品德很差，不過配我正好。」

瑪波小姐發現，傑克遜正坐在飯店露台遠處和提姆．坎東喝酒。

「好像他第一任妻子還活著的時候，就有醜聞傳出！這個叫『好運』的女人——什麼名字嘛——聽說是他第一任妻子的表妹，來這裏和他們會合，幫他整理蝴蝶、花卉之類的工作，結果就惹出閒話一堆，因為他們兩個相處得太好了——如果你知道我意思的話。」

緊接著，她身後又傳來一個聲音，她整個人連椅子朝後一轉身。

葛漢醫生望和圖書著她，不知該說什麼好。

「是啊，」瑪波小姐說。「確實。」她技巧性地又問了一句。「跟錢有關係嗎？」

「我就知道！」好運沒好氣地喊了一聲，匆忙追趕過去。

「他才經過，朝飯店那邊去了。」

在傑克遜的攙扶下，拉菲爾先生從他的草屋裏出來了。

「當然，這些只是傳言。不過，戴孫先生確實很快又結了婚，」她再度壓低嗓門。「我想只隔了一個月。」

「噢，」拉菲爾先生說。「他也告訴過你，對吧？我想你是徹頭徹尾相狺了吧。」

「你在想什麼？」他朝她喊道。

瑪波小姐把椅子拉近了些。她等了好久才得以和玻斯卡小姐做這樣交心的談話。這是因為牧師都有濃厚的家庭觀念，所以玻斯卡小姐隨時都有哥哥陪在身旁，而一有那位善良的牧師在場，瑪波小姐和玻斯卡小姐當然難得好整以暇地大談八卦。

他很可能真是個殺人兇手。一切是如此的吻合。他的第一任妻子猝死——帕格夫少校說的正是一個謀害妻子的兇手，還特別提到「新婚女子在洗澡時溺斃」那樁案子。

「其實沒這回事，」瑪波小姐怯怯地說。

「她是死在這裏，就在這個島上？」

「大家對這種事情還真是注意，你說是不是？」瑪波小姐說。

瑪波小姐帶著詢問的眼光看著他。

「瑪波小姐，請恕我冒犯，」他終於開口。「你現在告訴我的——是真話吧？」

「是嗎？」

醫生望著她的眼神帶著驚訝，不過依然友善。他拉近一張椅子，請她坐下。

「對，我聽過，」瑪波小姐說。

「他根本是胡扯，」拉菲爾先生說。「他說她是個美麗的尤物，有如仙女下凡，年輕、漂亮、金髮，一切條件應有盡有。」

她突然被拉菲爾先生大吼「傑克遜！」的聲音給嚇了一跳，不過對方沒有回應。

「你也有心事？是因為帕格夫少校的死？」

「要不要我幫你去找他？」瑪波小姐一面站起身，一面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