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喬治.葛林
第四章

「我要走了。現在還不會太遲……你可以抹消你說的謊話。」
就算是現在,我也不認為荀伯格有被世人正確地評價。那種乾淨倒落、無休無止的邏輯,就是今日的精神。他,而且也只有他,具備無視於傳統的勇氣——追根究柢,發現真理。
「告訴你這些是為了傷害你!在一切都太遲以前重重地傷害你。不,你不應該把臉撇開,不能從自己即將聽到的事實面前退縮。你必須看著我,看清楚——對,看清楚——用你的眼睛、你的心和你的腦袋看清楚……你那可憐渺小的靈魂僅剩的一小角還愛著弗農……想想他在我的臂彎裡,想想他吻著我,想想他的吻灼燒著我的身體……對,你應該想想這個……
弗農
門打開了。她緩緩轉過身去,是喬治。他看起來很正常,而且心情愉快。
弗農.戴爾致賽巴斯欽.列文的信件
她站起身,試著讓自己聽起來很果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這裡,如果你只是來胡鬧的話……」
在她自己的起居室裡隱密多了……
她的抗議聽起來很虛弱——全無勇氣。不管怎麼努力,她就是沒辦法擠出義憤之情,她對珍就是沒辦法。珍總是有一雙令人不快的利眼,這真是可怕!要是珍走開就好了。
奈兒聳聳肩,把臉撇開,指甲深埋在掌心裡。「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你是個惡魔。」
該死的,賽巴斯欽,音樂這奇異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我所知的愈來愈少了……
「群眾會再度集結起來,接著再度臣服,然後永遠、永遠都會是這樣。我們會給他們一種平靜節制的幸福快樂。」
我會把榮耀帶給我用的樂器……我要把東西給它們——它們一直想要的東西……
弗農
寄自:莫斯科
換句話說,在做樂器。金屬真是非常有趣——我現在正在處理合金。
沒有哪個女人對養育孩子的渴望,像我對創作音樂的渴望這樣強烈的。
可是我很想知道你有沒有聽說什麼。我覺得她看起來不是很健康……可憐的喬——她把很多事情搞得一團糟……
對於音樂的形狀,我們一無所知……話說回來,其實我們對任何東西的形狀也都一無所知,因為總是有一邊是朝著空間開放的……
寄自:莫斯科
而我猜想,他們會在玻璃室裡對一支神聖的乙炔吹管唱聖歌!
這種「無名野獸」……集體人……你有沒有看過共產主義革命的紀念碑藍圖?鋼鐵巨人?我告訴你,那很刺|激想像力。
當然,這並不代表我會實現我的理想。創造不受觀念影響的純粹聲音,是一種追求完美的計畫。
無論如何,芬伯格與普羅高菲夫就比塗鴉畫好得多。和圖書
「這樣很好。不過你本來不是要打電話給誰嗎?我打斷你了。」
你知不知道,在俄國一度有個傳說,是關於一隻即將要來襲的「無名野獸」?
你來了又走,就像場夢一樣……我很納悶,你真的要做《一個惡棍智取三個惡棍的故事》嗎?
你永遠的朋友
都會的節奏——變得更加生動……
奈兒坐在那裡,緊握著雙手,激動地喃喃自語:「她不會擁有他的。她不會……」
我反對他的地方,在於他對樂器抱持輕蔑的態度。他害怕成為樂器的奴隸。他讓樂器服侍他,無論它們聽不聽話都一樣。
我的音樂會是機械裝置的音樂,我把修飾外表的工作留給你。這是編舞藝術的時代,而舞蹈編排的藝術性會達到我們作夢都無法想像的高度。我可以信賴你,我尚未完成的巨作在視覺方面就交給你了——然而從各方面來說,這巨作可能永遠不會寫成。
弗農
你知道那段來自杜斯妥也夫斯基的引文讓我想到什麼嗎?我的童年。葛林先生的一百個孩子——還有普多、史卡洛跟崔伊,那上億人的代表……
「你走,」奈兒微弱地說道,「你走開……」
你的朋友
她出去了。
你的意思,還有杜斯妥也夫斯基的意思是:總是會有人站出來留住那一線微光,因為熔接到大機器裡的群眾最後必定死滅,因為機器是沒有靈魂的,終究會變成廢鐵。
奈兒寒著臉說道:「我沒有說。是他……他猜的。」
對人來說,生命變得太艱難、太危險。杜斯妥也夫斯基在他的書裡是怎麼說的?
你永遠的朋友
人崇拜石頭,才會建造巨石陣,而今建造巨石陣的人已然沒沒無聞地死去,巨石陣卻還屹立著。也可以反過來說,那些人還活在你我——他們的後代——之中,但巨石陣與它所代表的東西卻死了。會死去的事物長存不輟,能長存不輟的事物卻死去了。
我的天,要是我可以給你音樂……我們需要的就是音樂。
「親愛的,我有個禮物要給你。這個東西讓我想到你。」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天鵝絨盒子。
弗農……珍……她不會去想他們了。無論好壞,她已經做了選擇,或許之後偶爾會有不快的時候,不過整體來說,這樣會是最好的。這樣對弗農也是最好的,如果她不快樂,她也無法讓他快樂……
親愛的喬治,她不可以傷害他……
管家離開了房間。珍聳立在奈兒面前,然後她把頭往後一甩,笑了出來。
你還記得嗎?有一天晚上我們開車回倫敦,卻在路易生區那些有軌電車線之間的某個地方轉錯了彎;結果我們沒有進入文明地帶,反而從薩里碼頭區的某處穿出來,透過那些髒亂房屋中間的空隙,我們看到了一種古怪的立體派繪畫——由起重機、霧濛濛的蒸氣和鋼筋所組成。你的藝術靈魂立刻就把它收藏起來,準備以後當成落幕前的最後一景(舞台上或許有其他正式稱呼)。
https://m•hetubook.com•com「而且只有我們,我們這些守護奧秘的人,只有我們會不快樂。我們會有上億個快樂的孩子,而只有十萬個烈士,把決定善惡的詛咒攬在自己身上。」
弗農
「現在還不能對外公開呢,對吧?奈兒,你這該死的小騙子——你才沒有懷孕。我不相信你會想要生小孩——要冒太多險又太痛了。是什麼讓你想到要跟弗農說這麼奇特又可惡的謊話?」
在盒子裡的白色天鵝絨襯墊上,放著一顆大大的玫瑰色鑽石——很精緻——毫無瑕疵,掛在一個長鍊子上。奈兒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喜歡呼。
麻煩在於我沒辦法「用音樂說出來」。該死的,為什麼我不能用音樂把它說出來?音樂是我的工作,我比過去更確定這一點了,然而至今我什麼都沒寫出來……
你應該知道關於俄羅斯劇場界的現況吧,因為那是你的工作。我想梅耶赫德就像他們說的一樣神奇。可是一個人可以把戲劇跟政治宣傳混在一起嗎?
親愛的賽巴斯欽:
你的朋友
然而我孕育不出音樂——一片荒蕪……
我心裡一直都知道這一點……音樂必須是絕對的。
「哈囉,甜心,」他穿過房間親吻她,「我回來了。這一趟真是糟糕的旅程。再怎麼說我都寧願穿越大西洋,也不要跨過英倫海峽。」
弗農
她說:「帶她來這裡。」
這就解釋了我們為什麼偶爾會退縮。命運給我們的負擔會變得很沉重,而我們自它的陰影下退縮:我試著逃離音樂——可是它抓住了我。它在音樂會裡逮到了我,就像是救世軍集會裡的那些人被宗教逮住一樣。
你的朋友
雖然有保護色,我還是要留在這裡,直到我被某一班野孩子殲滅為止。
弗農
我相信我們之中有些人確實知道未來,總是清楚地感覺到未來。
然而……你是否曾經把臉貼近去看某樣東西?只有那些不了解機器的人才看得見它的靈魂與意義……那「無名野獸」……是我的野獸嗎?我很納悶。
弗農
她想要弗農,她要他。他曾愛過珍,他會再愛上她的。她怎麼說的?「他吻著我,他的吻灼燒著我的……」喔,天啊,她不能忍受。她跳起來——走向電話。
該死的,然後還剩下什麼?什麼都沒有,甚至連那個被詛咒的玩意本身都沒有了……我完全不想作曲。我什麼都聽不見,也感覺不到……它還會回來嗎?珍說它會的……她好像非常確定。她要我代為向你致上她的愛
因為這之中有超越只是害怕一架鋼琴的意義。倫敦的醫生讓我對許多事情都眼界大開,我已經開始看出,我這輩子一直都是個懦夫。賽巴斯欽,我想你明白這一點,你不會用冒犯人的方式說出來,不過你有一次這樣暗示過,我會從種種事情面前逃開……我總是逃避現實。
音樂應該要像數學一樣——一種純粹的科學——不受戲劇影響,不受浪漫主義影響,而除了脫離觀念的聲音所導致的純粹情緒以外,也不應受任何情緒影響。
奈兒畏縮了一下,嘴裡卻高傲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搖搖頭。「不,」她說,「我已經改變主意了。」
「別忘了叫我來參加洗禮啊。」她說道。
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是什麼意思、知道音www.hetubook.com.com樂可以有什麼意義……我總是知道它是什麼意思……
我在杜斯妥也夫斯基的作品裡找到其他段落了,我想這就是你說的那個。
我之前寫的那齣歌劇是怎麼樣的一團糟啊!所有歌劇都是一團糟。音樂從來就不是被寫成有什麼具象性的意義。信手拈來一個故事,替它寫下描述性的音樂,就跟(在抽象的意義上姑且這麼說好了)寫一段音樂以後隨便找個能演奏它的樂器一樣地錯謬!要是史特拉汶斯基寫下的是一段單簧管音樂,你甚至無法想像用別的樂器來演奏它!
親吻……說到底,親吻是什麼?你不必去想這些,最好別去想……
寄自:莫斯科親愛的賽巴斯欽:
奈兒為之一驚。跟弗農見面後已過了二十四小時,她以為事情結束了,現在珍卻來了!
這是回答你的問題——不,我不認為我應該離開俄國——就算是蓄著我偽裝用的鬍子出現在你剛規劃好的歌劇院裡!
他從盒子裡拿出那顆鑽石,然後把項鍊套過她的頭上。她低頭看著精緻的玫瑰色鑽石在胸前對著她閃爍。它的某種特質讓她入迷了。
我沒有提到珍嗎?關於她有什麼可說的呢?她棒極了。我們兩個都知道這一點。為什麼你不自己寫信給她?
「然後你就把他從我身邊帶走了。他迎向你,完全沒想到我。如果你要他的話,他現在就是你的了,可是我要告訴你這件事,奈兒,如果你再一次讓他失望,他會再來找我,喔,沒錯,他會的。你在你心裡編派我——對我嗤之以鼻,認為我是『某一類的女人』,嗯,或許就因為這樣才讓我有力量,我對男人的理解超出你這輩子有可能學到的。如果我要弗農,我就可以得到他;而我確實要他。我一直都如此。」
我提這個不是因為它有任何政治上的意義,(順便一提,這整個反基督的情緒騷動很古怪,不是嗎?)而是因為這讓我想起我自己對「野獸」的恐懼。自從來到俄國以後,我就常常想起「野獸」——我想弄清楚它真正的重要性在哪。
到目前為止,音樂在我看來就像是小孩子塗鴉畫裡的房子——只有四面牆跟一扇門,兩個窗戶和一個煙囪,就這樣而已了,你還能指望更多嗎?
等候的時間多麼長啊。會不會是珍走了呢?不——她就在這裡。
弗農
她看起來非常高大。奈兒縮在沙發上。珍有張邪惡的臉——她總是這麼認為。現在她臉上有一股復仇的憤怒火焰。
不過,進到一個劇場,然後立刻被指揮著加入踏步的人群中還是很刺|激的來來回回,踩著精確的步伐,直到表演開始——而整個場景是由搖椅、大砲、旋轉木馬,還有其他只有老天知道的東西!它幼稚得像個嬰兒似的,很荒唐,然而你會覺得那個嬰兒掌握了某種危險卻有趣的玩具,要是在其他人手上……
我臉上鬍子比你當初看到時更野蠻、更美麗了!長了滿臉還很飄逸,我徹底就是個喜怒無常的俄國大鬍子!
弗農.戴爾給賽巴斯欽.列文的電報:
而在這些東西的後面,她看到喬治——仁慈、慷慨、給人美好的安全感……
音樂必須是四維的——講求音色、音高、相對速度與週期性。
那位建築師塔特林,說了某些我認為很好的話,但也說了很多胡言www.hetubook.com.com亂語。
他帶著她走到鏡子前面。她看見一個金髮的美麗女人,非常冷靜又優雅。她看到波浪般層層疊疊的秀髮,保養得當的手,點綴的柔軟蕾絲有如泡沫一般的家居長袍,細如蛛絲的絲質襪,還有小巧的刺繡居家拖鞋。她看到那顆玫瑰色鑽石冰冷堅硬的美。
珍把我帶來這裡是對的。重點一,不可能有人在這裡碰到我,然後開心地宣布我死而復生。重點二,從我的觀點來說,這裡大概是世界上最有趣的地方了。這裡是自由而輕鬆的實驗室,每個人都在嘗試著某些危險的實驗。整個世界似乎都純粹從政治的角度來關注俄國,經濟、饑荒、道德、缺乏自由、疾病等等……
「那更可惡。」
你記得我們以前怎麼樣粗魯地嘲弄「立體派」和「未來派」嗎?至少我記得——現在回想這件事,還真不敢相信當初你同意那些看法。
親愛的賽巴斯欽:
珍致上她的愛
「走開……你走開……」
珍說你可能會來這裡,我祈禱你真的會來。很抱歉有六個月都沒寫信給你——我從來不是擅長寫信的人。
寄自:莫斯科
在我心中,他是舉足輕重的第一人,我認為我們應該普遍採用他的譜曲系統。總譜若要能被理解,這樣做是絕對必要的。
她生硬地回應他的擁抱,坐下來聽他說話。
她溫柔地說道:「你真是太好了,送給我這麼美妙的禮物。按鈴叫人送茶來吧,我們在這裡吃。」
「剛聽說喬病重恐喪命困於紐約珍與我搭璀燦號希望倫敦見你。」
集體人——重新塑形變成一個龐大的機器……拯救古老民族的同一種群體心理,以不同形式再度出現了……
你最近有喬的消息嗎?我很高興珍跟我在途經巴黎時曾去探望過她。喬很忠誠——她永遠不會告密,無論如何,我很高興她總算知道我的事。她跟我,我們從來不寫信給對方,從來也沒有……
我知道我很久沒寫信了。我一直很忙,忙著做實驗,試著找出「無名野獸」的各種表現手段。
我才剛開始體認到,你怎麼讓各種事物取得驚人的成功。我終於體認到,現在你就是時代潮流。對,擁有屬於你自己的國家歌劇院——上天明察,我們是該有個國家歌劇院了。可是你想拿歌劇怎麼辦呢?那是老古董了,劇碼總是死氣沉沉、荒謬的個人戀愛事件……
我的天啊,賽巴斯欽!你能夠建立起來的,是如何神奇壯觀的機械景觀——純粹的聲光效果——還有一群群有著非人面孔的人類——他們是「群眾」,不是「個人」。你心裡有類似那樣的景象,不是嗎?
親愛的賽巴斯欽:
「聽著,奈兒,你要聽到真相了。你以前拋棄過弗農一次,那時他來找我,對——來找我,他跟我同居了三個月。你到我公寓來的那天,他就住在那裡。喔!這傷害到你了……我很高興看到,你身上還有那麼一點女人的成分在。
這是地獄……
賽巴斯欽,要是在你的手上……你是個俄國人,可是謝天謝地,你不是政令宣傳家,只是一個再單純不過的表演製作人……
親愛的賽巴斯欽:
你有聽說塔特林要為第三國際建立紀念碑的計畫嗎?建造方式是用一個以垂直斧頭與螺旋線構成的系統,連結三個大型玻璃室。藉由特定的機械裝置,這些房間會永遠保持動態,但會以不同的速度運行。
還有「噪音管弦樂」——他們用工廠汽笛製造的交響曲!一九二二年在巴庫有一場表演,用上了大砲、機關槍、合唱團,還有海軍的霧號。真荒唐!是的,可是如果他們有作曲家的話……
有一天在戲院www.hetubook.com.com裡,我看到了一個景象,那是個來自空中的大城市。尖塔翻轉過來,建築物彎曲了——讓水泥鋼鐵展現出異於常識的樣子!而生平第一次,我稍微了解了愛因斯坦所講的相對論是什麼意思。
她害怕珍……她可以拒絕見她。
會永遠存在的是人,(是嗎?這不會是毫無來由的自滿嗎?然而我們卻深信不疑!)所以機器後面必然有個人。杜斯妥也夫斯基這麼說,你也這麼說。可是話說回來,你們兩個都是俄國人,而身為英國人的我對此比較悲觀。
但在惡行、汙穢與無政府狀態中,偶爾會產生令人驚訝的東西。俄國藝術思潮的整體趨勢很不同凡響……有一部分是你聽過最孩子氣的胡來,然而從中可以看出了不起的靈光,就像是乞丐的破衣服裡露出充滿光澤的肌膚……
你的朋友
「快點去——要不然你就永遠不會做了。」珍在門口停住,回顧背後,「我是為了弗農來的——不是為了我自己。我要他回我身邊,而且我會擁有他……」她頓了一下,「除非……」
聲音是多麼迷人的東西……
然而現在重新思考這一切,我看出野獸是某種象徵性的東西,不只是一個用木頭跟鋼弦做成的設備。數學家不是說嗎,未來跟過去同時存在,我們在時間中旅行,就像我們在空間中旅行一樣。不是曾有人主張,記憶只是心靈的一種習慣,只要我們學會訣竅,就可以往前記憶,就像往後回憶一樣?由我口中說出,聽起來就像胡說八道——可是我相信有某種類似這樣的理論。
她完全忘記喬治今天要回來了!這時候不能告訴他,這樣太殘酷了,也太困難了要如何在日常活動裡,突然宣布悲劇性的消息?今天晚上——晚一點好了……現在她會扮演她應有的角色。
親愛的賽巴斯欽:
他還發表了「機械的永存不朽」說法,這是目前唯一能令人滿意的闡述。
「只有都會、工廠與機器的節奏,與群眾的組織聯合起來,才能帶給新藝術衝勁……」
我想你是對的,我以前從來沒想這麼多,過去我覺得這像是個毫無用處的練習。事實上,我不確定自己現在是不是還這樣看待它。
你這個善體人意的傢伙,賽巴斯欽,竟沒抱怨我本來應該給你寫一封關於俄式茶壺、俄國整體政治情勢與生活描述的信。當然,這個國家處於要命的泥沼中,它還能是什麼別的樣子?但這裡非常有趣……
群體心理……我很納悶。
弗農
機械——機械年代……布爾什維克主義者真是崇拜跟機械有關的事物啊,而他們對此所知又那麼少!我猜想,這就是機械會讓他們感覺這麼了不起的原因。想像一個芝加哥機械技工,創作出一首活力十足的詩,把他所在的城市描述成「建築在螺絲釘上,電器動力機械化的城市,以螺旋形坐落在鐵盤上,隨著每小時敲響的鐘自轉……五千棟摩天大樓……」沒有別的東西比這更不符合美國精神了!
珍向你致上她的愛。
寄自:莫斯科
「哈定小姐來找您,夫人。」
「很快你就會連這個都不介意了。可是你現在還在乎……你不是還有足夠的女人心,阻止你將心愛的男人送給別的女人嗎?送給一個你憎恨的女人?一份由奈兒充滿愛意地送給珍的禮物……」
「我不知道你來這裡然後……然後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惡魔的召喚,還是神的旨意?若是後者,那它就是《舊約》裡那種要求絕對忠誠的神——我嘗試要抓住的所有事物都被掃開了,普桑修道院……還有奈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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