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樣的男人怎值得她仰慕呢?
「璇璣!」聶元巧斥道,阻止她的下文。這個白痴丫頭是不想活了嗎?「妳這丫頭老口沒遮攔的,走走走!別在這裡礙了三哥看書!」
她的袖口捲至手肘,露出的藕臂有淡淡的瘀痕,是朝生上午抓她時留下來的。她的手骨像沒做過苦工,她的身子瘦弱而輕盈,他抿了抿唇,忽而說道:「我之前說過什麼?沒整理完兩櫃子的書,就不准吃飯,是不?」
被瞧得有些心驚肉跳的。她垂下眼,盯著地上散亂的書冊。是說錯話了嗎?看他和顏悅色時,總是忍不住談論起書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從小就學會了在謊言裡加進真相,唯有這樣的謊言才顯得真實。他——看出來了嗎?
暴怒聲忽然驚回她的神遊。她循著聶封澐的眼光看去,是先前那本被聶元巧踩髒的《孽世鏡》。
「少爺是這麼說過。」
「嘿,那妳怎麼知道本少爺是最好看的那一個?」他跳下來,踩上了那本被他摔下來的書,書皮精美華麗,很眼熟,是那本先前壓在白兔記下的《孽世鏡》。「元總管怎會派妳來整理書?這挺有趣的。」聶元巧的眼珠轉了轉,跳到她的身邊。他的年紀尚輕,身高與她平齊,他上下打量她一回,才道:「據我所知,三哥的書齋裡起碼也有七、八萬書冊,看也看得累死妳了,妳要能整理完,只怕也要好幾年,妳叫璇璣?」
他捉弄地朝她眨眨眼,她看著他,不知他要做些什麼。「妳沒臉紅!」他心裡挺高興的。在府裡,見到他的丫鬟們總會紅了臉,身姿開始扭扭捏捏的,說話也吞吞吐吐,教他好不耐煩。但這丫鬟似有不同。
「怎麼不說了?我看你說得正興起呢。」
聶元巧低頭快步走過,不敢瞧聶封澐,怕臨時又給抓了回去。
她搖頭。「沒見過,但聽過府裡其他丫鬟們說過,咱們的主子共有十二個,最小的才十六、七歲,也是最活潑俊美的。」
「正是。璇璣的閨名取自東晉前秦時蘇蕙織就的『璇璣圖』。」
欲言又止?他根本是來找麻煩的!不再是她想像中的聶封澐了,這樣的男人令人生厭,她何德何能能引起他的注意?
「奴婢——璇璣——」有點不太高興有人打擾了她享樂的時光,但還是站起來來福了福身。
死了!慘了!他不自然的轉過身。「三哥——」
「那不過是——」
曾經想過,如果見到令她仰慕數年的聶封澐時,她心中會有怎樣的感受?是喜是悲、是緊張是無措,百般的感受都推演過一次,卻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氣憤。
「傻瓜!你還看不出來嗎?三哥的臉色難得的好呢,平常我見他兇巴巴的,活像一頭吃人的獅子,還好他的行動不方便,不然難保我不會被他給打死。」
「妳看過這一本書?」聶封澐忽然轉了話題。
「你也知道聶家是書商,論語史記也有出版,待會我讓朝生送兩本過去。」
她捲起袖口,露出半截的白玉藕臂,又放進了一本書之後和-圖-書,停下工作。「醫學、農業、史記、小說、戲曲——」不由自主的撫摸起擺在周遭的書冊。
「借書?論語、史記、大學、中庸?你借哪一本?」
當真見到自己的拳頭緊握,心裡湧著憤怒。她應該忍,應該像個守本分的丫頭,安靜而無波在府裡度過賣身的三年。以往她不都這樣過的嗎。視若無睹,聽而不聞,麻木了自己的心智,只要埋首書堆,便能得到書中之樂,但現在——
又氣又失望!
她咬住牙,心裡翻騰如絞。「璇璣不敢。」
聶沕陽漫不經心的揉揉他的頭髮,提出條件:「不會呼朋引伴偷偷去妓院?」
璇璣圖共八百四十一字,倒、橫、斜、反都可讀成詩句。「徘徊宛轉,自成文章,非我佳人,莫之能解。」蘇蕙曾如此笑言。
「那不是我做的。」耳畔尚陣陣發麻。
「哎呀,別婆婆媽媽的,要你吐一個字比讀書還難。」聶元巧忍不住跳出來。雖然佩服四哥未卜先知的能力,但聽他們這樣一問一答,簡直急死他的好奇心了。「朝生,我命令你,你現在說,用最長的句子來說,三哥找夕生,究竟要對璇璣怎樣?是殺是剮是煮還是要趕出聶府?你快說吧。」
她苦惱而面露不耐煩,正要開口拒絕,忽然門外傳來耳熟又心痛的聲音。
「咦?」他俊美過頭的臉孔擺出誇大的驚奇。「他叫妳整理?妳懂這些書嗎?」頓了頓,忽然疑竇四起:「府裡上上下下的丫鬟們,我都見過,怎麼就沒見過妳呢?」
「因為璇璣?」
聶封澐瞇起了眼。「妳倒挺聰明的。」不驚不慌不害怕,沒有退縮之意,只有清楚的頭腦,但她卻是一個女人。
她說得並無差錯,元巧將書視為糞士,依他的舉動來說確會發生這種事情。
封澐書肆裡出版加工過後的紙箋,有沾香的薛濤箋、宣德箋,封澐書肆自製各式各樣華麗而具香氣的紙箋,但就是沒有這等樣式的紙箋,難以依著箋追尋《孽世鏡》的作者——
聶元巧咳了一聲。「我——我是來借書的。」
聶沕陽微笑看去,也是微微驚訝。「哦?剛才書齋裡除了你外,還有其他人嗎?」
「妳說它是淫|書?」
只要摸上一摸,心裡就充滿了感動,心頭平穩的情緒便開始不受控制,一波一波起了漣漪。這樣的心情很難有,也像是恍若隔世。「西廂記、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白兔記——」她瞇眼笑了起來,捧起書來翻開幾頁,因而注意到壓在書下精美華麗的書本。她的笑迅速隱沒起來,上頭印刷的書名熟悉到令人生厭,她撇開眼。將白兔記收放在書櫃上。
這個丫鬟——他瞇起眼。「妳叫什麼?」
「妳把書收好了嗎?」聶封澐帶笑,是令人發怒的笑。明明看見連一櫃子的書都沒收完,分明是白問,而正因為是白問,所以他問了。
聶封澐輕輕哼了一聲。她的身骨倒是挺硬著。「妳愛活活餓死,可沒人會再搭理妳了,朝生,走吧。」輪椅被元朝生轉hetubook.com•com了向,往外離去。
聶元巧頭皮再度發麻,遲緩的將臉移向左方,看著那張微笑的臉。「四——四哥——」
「有人?這倒奇了,妳是誰啊?」清亮的中音從窗前飄來,窗前的人也候了一會兒,沒等到回音,他不滿的皺起眉頭,跑到門前一腳踹開,響亮的踢門聲驚起璇璣的注意。她抬頭看,正看見一名少年大剌剌的走進來。
「來求我吧,求我一聲,我讓妳不必再整理,有飯可吃,有覺可睡。」他注視著她,卻遭來她奇異的一瞥。
「好!」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興致勃勃的笑道:「本少爺看中妳了,以後妳就專門伺候我,別管這些書了,回頭我讓元總管自個兒來整理。」
「找夕生?」
她依言抬起了臉,眼睛半垂,卻還是不得不對上了他俊美的臉孔。
「秦璇璣。」
她歎了口氣。「三少爺若不相信,可以將書冊上的腳印拿來比對,就可證實璇璣是無辜的。」
她迅速抬眼望了下,福了福身。「璇璣在此謝過十二少爺。」
「璇璣丫頭,妳要跟我回去,還能伺候得讓本少爺滿意,說不定我就納妳為妾,妳說,這交易挺好的吧?」他百無禁忌的發下豪語,就不信這丫頭不動心。
他沉思了會,露出一抹笑,拍拍衣袖站起身來。
「原來如此——」他的眼睛瞟上瞟下的,忽然浮起邪邪的笑,在書海裡跨來跨去的,順手推下書桌上的書,騰出空位跳上去坐著。「妳這丫頭怎麼瞧出我是少爺的?」
「妳就愛書了?」聶封澐的臉仍舊是臭的,原本氣得發抖的身子逐漸平復下來。她的一句話戳破了他憤怒之情下的迷思,讓他瞧見了眼前的事實。
「誰在跟你說話?妳這個該死的丫頭,我瞧妳欲言又止的,妳對《孽世鏡》有話要說?」
「三少爺該知道先前這屋內並非只有我一人。」她也氣了惱了。
「不敢!妳在口是心非,妳的手握成拳,都氣得發抖了,我實在瞧不出妳有什麼不敢的。」他在挑釁,而她上鉤了,就像是白痴一樣上鉤了。
聶元巧乾笑了兩聲,急忙澄清道:「三哥,我不是調戲,只是看見三哥的書齋裡有人,所以進來看看。」八成撞上黑煞日,要早知道三哥今天上書齋,打死他他都不來。
她看似目垂而順從,如果不是先前在上古園的反抗,他還當真被她不起眼的外貌給騙了。
聶沕陽打開扇子,笑道:「怎麼?又做了什麼心虛事,瞧我像見了閻王。」
「哦?」從草叢裡望去,可以清楚看見聶封澐的臉色。「有嗎?不也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
「只瞧過兩個。」
「誰說我生活放浪——」聶元巧一驚,及時收了口。
「妳瞧過本少爺的其他兄弟了?」他懷疑的問。
「妳的口味與他人倒是有別。」她看的書似乎不少。在聶府裡已經很少能找到談論書的人了。朝生忠心,但話不多,府裡僅存的幾https://www.hetubook.com.com個兄弟裡,唯有沕陽擁有相當豐富的學識,但自從封澐書肆由他接替後,能談話的機會雖有,卻大部分談的是書肆的經營。
「三少爺要你去找人?」聶沕陽溫吞的猜測。
「十二少爺非愛書之人。」她衝口而出。
「是。」
「是。」
「吃不吃倒是無所謂,能一直待在書齋,對璇璣來說,就是天外飛來福氣了。」她不甚在乎的說。
璇璣的柳眉開始皺起。他抓住的正是元朝生先前用力撥開的右腕,很痛,也很不悅,但勉強忍了下來,硬抽回她的手。「十二少爺,璇璣是聽元總管吩咐做事的的,您要奴婢服侍,也得經過元總管的同意。」
「是。」
「什麼好奇怪的事?說來給我解解悶。」白色的身影忽然蹲在他身旁。
「璇璣?」沉吟了下,想起上午見到的丫鬟。是她?聽元巧描述,可以想見早先書齋裡的狀況有多慘烈,要罵哭一個丫鬟對封澐是容易的事,甚至封澐創下的最高紀錄是讓一個曾經服侍過他的丫鬟足足作了月餘的惡夢。現下,只怕璇璣那丫鬟是凶多吉少了。
「有,除了我還有一個丫鬟,叫——璇璣吧。我要命,她可不要命了,竟敢說《孽世鏡》是淫|書,氣得三哥幾乎頓成白髮。」想來就心驚。
「妳倒挺會說話的。」他摸了摸腰間,卻發現自己出來時忘了帶扇,便隨便拿了一本書搧著風。「妳倒猜猜看我是哪位少爺,猜中有賞。」
「是先父。先父曾任鄉間私塾老師,教過幾年的書。」
「我——」又咳了一聲。「我想借一本叫什麼——什麼孽鏡子的——」
「哦?」他沉思了會兒。「我以為在我朝裡,只要識字的,都以《孽世鏡》為小說之最,妳既然對它頗有微詞,我倒想聽聽妳心目中的好書是怎番模樣。」
她瞧了他一眼,他看起來似乎沒方才的悍戾之色。沉吟了會,小心說道:「其實,說淫|書並無不妥,在我看來,它唯一警世之處,也不過是以因果報應警惕世人諸惡莫作。」
「你沒瞧見嗎?三哥的臉好奇怪唷。」
元朝生看了元巧一頭可笑的雜草,神色未變的答道:「少爺要她在身邊當服侍的丫鬟。」
「本少爺在問妳話呢,妳是聾了還是啞了,連應一聲都不懂?」那少年頗不高興的說道。
「四少爺。」見他從草叢之中冒出來,元朝生就算有天大的驚詫,也不敢表露在臉上。
書本從聶元巧的手裡落下,他一臉愕然的瞪著她。「妳——妳怎麼知道的?妳見過我?」
「咦?她——她不過是個小丫鬟而已——三哥,她這種丫頭懂得多少,她不是存心罵那本書——」
「瞧瞧我看到了什麼?一屋子的散書呢。」他的口吻意外的輕柔,雖然含笑,卻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陰冷。「跟十二少爺打情罵俏很有趣嗎?」
聶元巧連倒抽口氣都來不及,就聽見聶封澐暴風般的語氣在詢問:「妳再說一次!」www.hetubook.com.com
「那是因為你生活放浪,不知檢點,一本論語得看上個把月。」
如今,他在她眼裡,只是一個可恨又可惡的聶家主子而已。
「可惡。」她喃喃道。全是因為聶封澐,沒有了他,她的日子會安然度過,沒有了他,她的仰慕會一直持續下去。
聶沕陽點點頭,隨口答應了。他忽然瞧見朝生放下封澐一人,獨自轉向這邊走來。
一個女人擁有這些,是多餘的,也會遭人妒恨。
璇璣目送,輕吐了一口氣,雙腿不由自主的軟了下來,跪坐在書海之中。方才如暴風過境,緊繃的神智尚未回復,她的胸口殘留與他針鋒相對的憤怨——全打亂了——她來聶府,要的不是引人注意哪——
「奴婢是新來的丫鬟,少爺沒見過是當然。」
「那不過是一本淫|書而已。」她小聲而清楚的說道。
「咦?什麼時候聶府裡變成他最大啊?」聶元巧瞇起漂亮的眼。長到這麼大,還是頭一次遇上不會為他動心臉紅的女人。是引起他的興趣了,但也小小的損傷他的自尊。
「妳有話要說?」
元巧乾笑。「四哥哪像閻王,像閻王的是三哥。」說到三哥,才又轉回心神,急忙拉著聶沕陽的手,指著遠處的聶封澐說道:「有怪事發生了,你瞧,方才他在書齋又吼又叫的,我幾乎以為他會跳起來打死我,但一出來,臉色好像比起以前好很多呢。」
「妳的名字是誰取的?」
他的戾氣已無,雖然臉龐依舊有些冷硬,但卻彷彿回到許久之前,她曾經一賭他真貌的時候。
「妳想賴給元巧?好大的狗膽!」
而現在,她的仰慕煙消雲散了,真的。
「你向來不愛近書齋,又是什麼風把你這小子給吹了進來?」
「元總管吩咐奴婢在書齋整理。」
「是。」
璇璣的目光垂下,有些心痛的注視那些被他摔落的書。方才在上古園強出頭已有些後悔,現下不願也不敢再為這些書出頭了。「少爺天生就是富貴人家的相,任誰都能瞧出您是府裡的少爺。」在聶府裡只有兩種人,一是主子,一是家僕,而他的衣著華麗,繡工精美,質料上等,能穿得起這樣而且還敢在書齋裡摔書的,怕也只有府裡的主子了。
「還挺好聽的。」他略略彎身,瞧著她平庸的臉。「妳抬起頭來看看我。」
「四哥,你要替我求求情!趁著三哥心情好的時候,教他千萬別逼我把論語看完,我一定會收斂自個兒的行為。」聶府裡,就只有四哥最好說話了。從小也跟四哥最親切,嗚,只能靠他了。
汲古書齋的窗半開,午後的涼風輕輕吹進,翻動了桌面上幾頁書紙。她坐在書海之中,一本一本的排列上書櫃,偶爾在分類別時,看了幾行入迷,便坐在那裡一頁一頁的翻下去,因而工作成效不大,一個上午下來,才收齊了同樣類別的十來本書,動作如龜,但唇畔難得露出滿足的笑。
「孽世鏡?你連史記都沒看完,就想讀這種小說?又是你那些狐群狗黨使喚你看的?」他怒道,瞧見元巧被說中的www.hetubook.com•com尷尬表情,臉色更沉。
「璇璣?」不像一般鄉下人家會取的名字。
「不不不——」聶元巧為難道:「三哥要她留下,那——她就留下,我走我走,我一個人馬上走——」可憐的璇璣,不是十二少爺不救妳,他可也是自身難保。
「你倒還記得你有個三哥,我以為你只顧著調戲女人,連我是誰你都忘了。」
換句話說,他是來找碴的。璇璣歎了口氣,先前閱讀書籍的快樂在瞬間全讓這男人給驅走了。
「喲!妳不是啞巴嘛。」少年的火氣迅速消了。他的情緒一向簡單,遇見有氣的事,總是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忘。他跨前一步,踢到散滿地的書,又皺起眉頭。「這些書合該早整理了,元總管死哪去了?」
「想要納妾,不如先立業吧。你說,你要什麼時候才做一番事業給我看看?」由怒到冷的低沉聲音從門口傳來,不用回頭,聶元巧的頭皮就自動麻了。
聶元巧聞言,臉色想變卻又不敢變,想溜出書齋,偏門口又教三哥給擋著。今兒個算是真栽在三哥手裡,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幾年瘸了腿的三哥,脾氣暴怒而言辭刻薄,鮮有人能受得住他惡毒的對待。
而秦漩璣像是個謎團,如同璇璣圖。識字懂文而不畏懼於人,前一刻尚是死氣沉沉的樣子,下一刻卻放了膽子斥稱《孽世鏡》為淫|書。如果說,他的脾氣反覆無常是因為暴烈的性子,那麼她的反覆無常則是一項謎。
為一本書強出頭的下場就是空腹收書。
「妳幹的好事!」他吼道,幾乎震垮了屋頂。
「好——好奇怪——」聶元巧遠遠的躲在草叢之後。
「三——三哥,那又不是什麼不正經的書,現在大街小巷只要識字的,都看過那本什麼鬼鏡子的,咱們聶家又是出版的書商,有什麼道理他人看了,自家人連瞧都沒瞧上一眼,是不?」
聶封澐輕輕哼了聲,目光所及除了畏縮的元巧外,還有那個丫鬟。
不用翻開書,也知道在書中夾了一張高麗紙所作的箋,上頭寫了撰者何人,是筆名,也是當初柳苠拿來的手稿本裡唯一所附的紙箋。
她露出微笑。「我愛看純情的小說,玉嬌梨、好逑傳。穢情淫|亂的小說,我倒少涉獵。」
「你是打算留在這裡讀書是不?」
「我——我沒話——」聶元巧連忙揮手。
他垂下濃密的睫毛,輕撫經他出版的《孽世鏡》。書衣是雅淡昂貴的宣德紙,書名是他題的;在全天下裡,也只有這一本的書名是由他親自下筆。
「你回去,一個人。」聶封澐劍眉拱起,是山雨欲來的徵兆。
「冤枉啊!四哥,我何時去過妓院了?」聶元巧頂著一頭亂髮申冤。「四哥要我不去,我就不敢去。」可惡!老當他是小孩。
「不是妳?這屋子裡還有誰!」他斥道。從元朝生手中接過那本線裝的《孽世鏡》,他的心口在痛,汲古書齋的每一本書於他都有相當深厚的感情,更何況是這本珍藏的《孽世鏡》。這個該死的丫頭!
「璇璣看過一回,印象不深。」她含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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