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按常理推斷,穿潛水衣的男人一定早已離開。他企圖淹死或強|暴遊客差點被抓到後,應該不敢在島上逗留。他是藍眼睛的白人,不是當地人,只能隱藏在遊客之間。
漢娜停步,啜飲一大口紅酒。她不願想起藍眼的潛水者或傑登,兩者都讓她煩躁,但忘記潛水者比忘記傑登容易。襲擊已成過去,傑登依舊盤踞在她的生活中。
「嘿!傑登?到底是什麼事?」尼克己睡意全無。
車後一直沒有燈光,直到一輛車突如其來地逼近後面,眩目的車頭燈大亮,照上她的後視鏡,讓她暫時失明。
傑登翻尋片刻,找到在尼克.傑西特辦公室拿的名片,背面寫著尼克家的電話。傑登既焦急又自覺愚蠢地打電話給他。
活力突然湧遍全身,在體內燃燒,讓她血脈沸騰。她想跑步,但首次試驗幾乎以災難告終。她即時用手杖穩住身體,嘲笑自己的興高采烈。她回望小屋,想像伊莉莎白.諾德站在門廊朝她微笑。
「是嗎?真讓人驚訝。」但他的語氣一點也不驚訝。「你要是準備用甜蜜的理性勸服我姊姊,事先警告你,她近來有點古怪,既不甜蜜也不理性。她在操心那些該死的札記。」
漢娜知道企圖殺害她的人正在回頭,回來確保她沒有存活的機會。
她突兀地住口,意識到要是被人看見,她會顯得很傻。但這兒沒有旁觀者。漢娜可以隨心所欲地跟阿姨說話。漢娜綻開笑容,朝小屋走去。沒什麼能妨礙她。她只要沿著眼前的康莊大道走下去。這條路無窮無盡地通往地平線,確定且充滿光輝的希望。太陽的熱量讓項鍊變熱,幾乎在她的肌膚上燃燒起來。
但公佈真相又有什麼好處?漢娜在海灘上嘎然止步,凝視波光粼粼的大海。學者會大肆攻擊阿姨的聲譽,可是有什麼真正改變嗎?女人當家的神話是陳年舊事了。也許學術界有興趣戳穿神話,然而真正受損的是阿姨的學術聲望。讓不讓阿姨的名聲遭到詆毀,完全掌握在漢娜手中。其他人都無力做到,羅迪克.漢彌頓等人試過,但失敗了。諷刺的是,伊莉莎白.諾德強大至此,只有她能危及她的聲譽。
次日清早,漢娜強迫自己認清狀況。她是來做出非常重要的決定,不是來重溫與傑登共度的短暫時光。
事實上,維琪.亞米特的存在是最大的因素。傑登尚未出現,這女人己困擾漢娜好幾個月。算來,她是在車禍前後出現的。
傑西特還來不及追問,傑登已掛上電話。尼克興致一來會緊追不放,很像他姊姊。
回到小島的決定是正確的。
「尼克?」
「天啊!傑登。現在是早上六點。」
兩小時後,傑登坐在機位上,咀嚼早餐和尼克告訴他的消息。早餐和消息都不甚稱心。他用叉子戳著炒蛋,思忖復仇的動力。那比野心與慾望更強大。傑登.凱吉最明白復仇的渴望能使男人做出什麼事,沒理由不能讓女人做出同樣激烈的事。
「你要能看到還有誰在床上,會更加抱歉。」
她肯定會租一輛傻裡傻氣的粉紅色吉普車,但輕浮的款色又能讓她駕車時安心多少?
但不安的感覺縈繞不去,也許她只是因晚上獨自和*圖*書在外面而緊張,漢娜告訴自己。她喝完紅酒,決定走回小屋。其實不是很晚,但小屋的與世隔絕突然變得非常明顯。進屋鎖門會讓她比較安心。
「抱歉,先生。在邁阿密的停留沒法縮短,其他班機都滿了。我們是唯一有下午班機的。如果你想在邁阿密過夜,次早再離開,我們可以——」
「好的,先生。」
「抱歉吵醒你。」
一點也不好,但傑登想不出其他的辦法。順其自然吧!漢娜跑不到哪裡去的。她會從機場開車到阿姨的小屋,沿途買點食物和日用品,而後坐在沙灘上沉思。
「不用了。麻煩幫我訂票。並排隊候補更早的航班。」傑登陰鬱的地說。
可惡的伊莉莎白.諾德和她的項鍊,可惡的札記。若非他們作怪,也許漢娜會更樂意接受他們的關係。傑登悶悶不樂地凝視地圖。還有,維琪.亞米特也很討厭。她是引發漢娜野心的一大因素。
「你姊姊說凱吉投資公司害得你最近沒時間做這種事。」
她希望屋內或車上有槍,但她當然沒有。無害乏味、甜美誠懇的生涯規劃顧問不會有槍。就算有人給她,她也不會用。
漢娜以前給人建議時,常常遵照直覺,現在不顧直覺的警告就太傻了。小屋不能提供安全的保護。百葉窗可以輕易撞開,前門的鎖在城裡人看來形同兒戲。她在西雅圖公寓的門鎖比這裡的門鎖強三倍。
「我會努力讓她相信,她應該操心的是我,而不是諾德的札記。」
再過幾小時,他就能見到她,不再擔憂她的安全,努力讓她明白他們同樣想要對方。
「我知道,但我昨天發現鑰匙圈上她家的鑰匙不見了。除非把門鎖撬開,不然進不了公寓。嗯,傑登,關於我姊姊和那些札記……」
她討厭提心吊膽,但無法說服自己放鬆。漢娜朝小屋門前的臺階走去。還隔著一段距離,她突然瞥見棕櫚樹林的陰影中有一絲動靜。她原已緊張不安,現在更是警鈴大作,加快腳步。
也許泉湧的記憶救了她一命,也許只是幸運,總之漢娜壓下猛轉方向盤的衝動,把煞車板用力踩到底。
漢娜再次撫摸項鍊。寫完這本書後,她不要再管別人的事。她某些方面會像維琪.亞米特,某些方面又像伊莉莎白.諾德。她將成為年輕的亞馬遜人。
「好吧!好吧!我在想。就在漢娜第一次去聖塔伊尼斯島前後,那幾天我們都在俱樂部懷念維琪的胸肌。有用嗎?」
地圖讓他十分困擾。晚上訂好次日的機票後,傑登再三瞥向聖塔伊尼斯島那張旅遊地圖。每看一眼,沿海那條蜿蜒狹窄的懸崖小路就浮現腦際。接著他想像漢娜駕車到阿姨的小屋。
頭頂的天空撕裂,滂沱大雨傾洩到漢娜躺著的路面。汽車引擎的怒吼蓋過遠處隆隆的雷聲。
這事應該改變,漢娜想。她會買一把槍,並學習如何使用。要在偏僻的小屋獨居,她需要保准護自己。但那是將來的事,今晚她必須另找辦法。
「她不是讓你幫她澆花嗎?」
但漢娜錯了,這種人自身並不完整。現在他已明白。這種孤hetubook•com•com立有其好處,但要付出昂貴的代價。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傑登最近發現權力讓他付出了多大的代價,他不能眼看漢娜重蹈覆轍。他的決定並非出於無私的目的,也因為他需要她,太想要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變拋下他不管,成為亞馬遜人。
第一晚,她雖然極力忘記傑登,但依然不斷想起他。她把小屋與他們短暫的關係聯繫在一起了,大概永遠都會如此。島上的時間曾經暫停,而她可能再也體會不到那種熱情與寧靜。
「沒事,我馬上要去聖塔伊尼斯島。」
但,另一邊是懸崖的濱海公路,是另一回事。她大方地承認想念坐在乘客座上,讓傑登在瘋狂的計程車間穿梭,駛過狹窄的小路。傑登冷靜的能力有時很讓人安心。
再次踏上門廊之前,她先關燈,不想暴露自己的身影。
「這是你今早說過最聰明的話。還有,見到我姊姊,告訴她若要搶救她的花,就趕快回來。」
漢娜因前途明朗而亢奮的情緒,到次日傍晚才逐漸平復。也許夜幕的降臨讓她興奮過度的心情平靜下來。也許她只是因為精力太過充沛而疲倦了。多麼矛盾,但有一定的道理。她倒一杯紅酒,決定再次沿著小海灣邊緣散步。而後她會繼續研究札記。
傑登不耐煩地等機票人員接電話,祈求能不要想像漢娜開著粉紅色流蘇吉普車,駛在聖塔伊尼斯蜿蜒曲折的濱海公路的情景。
書本身並不重要,但能為她開拓通往真正權力的康莊大道。一旦走上這條路,她將停不下來。除了短暫的豔遇,生命中再也容不下男人。她需要把一切感情力量留給自己。她再也不會把同情浪費在別人身上。生涯規劃顧問這一職業太以他人為中心,不再能吸引她。
「討厭,傑登。走開。我不要你再干涉我的生活。你選擇了你的路,現在讓我選擇我的。」
真荒謬。沒有人藏在棕櫚樹林裡。海上差點喪命的記憶猶新,讓她想像力太過豐富。
手持紅酒,赤足在海灘上散步,讓漢娜感覺墮落。她啜飲著紅酒,汲取棕櫚樹的芳香與海水的氣息,思緒游移開來。今天傍晚會下雨。下午常見的雷陣雨好像延遲了幾小時,或者強烈的暴風雨正在逼近。不管是什麼原因,天上烏雲密佈,遮住月亮的光芒。
晴朗的藍天上,太陽爬得更高。漢娜繼續考慮她眼前的未來。
「祝你好運。你打探亞米特夫婦的假期做什麼?」
這天慢慢過去,事情迅速明朗起來。籠罩未來的迷霧以驚人的速度消散。回到島上是正確的,事情在這裡變得不證自明、顯而易見得多。她怎能浪費這麼多年徘徊不定?這清晰的未來願景一直藏在哪裡?她感覺生平第一次看得清楚。
整晚輾轉反側之後,他在清晨起床。班機接得不順,中途要在機場滯留,今天的旅程會很漫長。離開土桑的飛機近八點出發。傑登站在黑藍色梳粒檯前,檢查口袋裡的鑰匙和皮夾,終於決定打電話到西雅圖。還是問清楚吧!省得整天耿耿於懷。今天的煩惱夠多了。
「從聖塔伊尼斯島回來再告訴你。回去睡覺吧!尼克。」
她要決定她該如和*圖*書何處理這驚人的消息。漢娜走向小海灣,想著札記裡隱藏的秘密。札記一旦公佈,會掀起軒然大|波。這次真相不會被當成吹毛求疵或同行相忌。伊莉莎白故意撒謊,她自己也承認了。
漢娜轉身沿著海邊散步,赤腳踏在潮濕結實的沙灘上。誘人的前景在眼前伸展,帶著閃亮迷人的力量呼喚她。她會有錢,漢娜決定。錢是權力的來源,因此賺錢將成為優先重要事項。只要牌出得好,就能用伊莉莎白.諾德的札記大賺一筆。富有的收藏家或有錢的研究基金會將不惜重資購買諾德留下的珍貴資料,漢娜賣掉資料前寫的書也能賺上一筆。
引擎立即發動,漢娜轉動方向盤。她在黑暗中駛離車道,駛向入鎮的主要道路,粉紅色流蘇頑皮地在頭頂搖晃。嶙峋的懸崖好心地隱藏在陰影裡面,她也刻意地不往旁邊或下面看,只專注於道路前方。
「什麼鬼?」傑西特半夢半醒。「傑登?是你嗎?」
不,漢娜憂慮的不是寫這本書,而是隨後會發生的事。一切都將改變。她非常肯定。
因為外面有人。
漢娜堅決地拋開這念頭,努力專注於出版一本書的商業面。但「商業」又意味著傑登.凱吉。她幾週前在海灘上散步,他就在她身邊。傑登從企圖淹死她的潛水者手中救了她。
寫這本書不是單一的孤立事件,它會改變漢娜的生活方向。其後她會全心投入其中。心底的直覺告訴漢娜,這一決定將永遠地改變她的道路。一旦走上這條路,她就不會停步,會像周遭的人一樣全心全意地追求權力與成功。漢娜知道她不會滿足於只寫那本書。她必需繼續下去,向自己和維琪.亞米特證明她和阿姨一樣強大可畏。
不,她決定,還有更好的方法。她不要拿藏書賣錢,而將用來交換一個重要研究基金會主席的職位。這樣她能決定什麼研究得到補助,從而控制維琪.亞米特之類的人。要想得到基金會補助,得跟漢娜.傑西特打交道。要是諾德傳記賣的錢夠多,她甚至可以成立自己的基金會。只要全心全意地為目標奮戰,一切都將成為可能。
不過一路上並未遇到真正的問題,抵達海邊小屋時,漢娜重拾信心。她拄著手杖,分兩趟將行李、雜物袋和札記搬進小屋。再過兩星期,她就能完全擺脫手杖。她的膝蓋感覺好多了。
可是幾個月前的車禍並非發生在高速公路,而是在狹窄彎曲的山路,跟聖塔伊尼斯島上很像的路。機票人員接起電話。
「看我,伊莉莎白。妳是對的。妳一直叫我相信直覺,妳是對的。只是我費了一些時間才找到我想要什麼。但現在我知道了,伊莉莎白.諾德。我想要妳擁有過的,也會得到。我會以我的方式得到。天啊!妳真有膽量,阿姨。妳靠撒謊名利雙收、掌握權力。現在我會用妳創造的神話,以我的方式獲得權力。妳會為我驕傲的,伊莉莎白阿姨。戴過這條項鍊的女人都會為我驕傲。」
「弟弟不會把所有事都告訴姊姊。有什麼事,凱吉?」
他不想讓她獨自去任何地方。毫不諱言的事實是,這讓他驚慌。她可以輕而易舉地把他置諸腦後、踢出她的生活。她m.hetubook.com.com的祖先曾獨力成就一番事業,並將基因和那條該死的項鍊傳給了她。傑登真想摔東西,但只打電話到另一家航空公司。
她天生不像阿姨那樣強硬、冷漠、才華橫溢、拒人於千里之外。諾德能將一個學術神話維持終生。漢娜不同。漢娜比較柔軟、溫柔、富有同情心,也比較誠實。她有著傑登相信伊莉莎白.諾德沒有的熱情。好吧!如果諾德有過,也悉數傾注於研究中。
「怒努力回想一下,尼克。」
控制錢的人控制研究。沒錯,漢娜想,就要走這條路。她要利用阿姨的遺產,得到掌權的職位,順勢爬上她想要的高峰。最終她對人類學研究的控制,會比任何有博士學位的教授更多。博士不稀罕。控制研究基金的人有權有勢得多,她會成為那些人的一員。
一切從寫那本書開始。
傑登害怕的是,他很清楚將熱情與其他一切風情全數傾注於工作的感覺。那是做得到的。諾德很可能是這樣,他曾是這樣,也許漢娜家族中堅定不移的亞馬遜人全是這樣。
傑登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他是笨蛋。「有用。謝謝你,尼克。」
讓傑登心驚膽戰的是,漢娜大概不明白維琪為父親復仇的渴望。傑登不能確定,但可能性已足以讓他不安。見到漢娜之前,他都無法安心。漢娜去加勒比海時,亞米特夫婦也出門度假,這很可能純屬巧合,但他直覺不是。
又多一件煩惱,傑登決定。好像他的煩惱還不夠多似的。他不該胡思亂想什麼吉普車事故或四處襲擊女人的強|暴犯。他真正需要擔憂的是漢娜對未來的想法、計畫和決定。
「想問你幾個日期。我知道聽起來很蠢,但你昨天說亞米特夫婦幾週前度過假。你記得確切日期嗎?」
「但那跟墨西哥之行有何關係?」
傑登初次感到一絲不安,但立即置諸腦後。他必須收拾行李。
傑登又想起島上蜿蜒曲折的道路,和漢娜駕車時的緊張。他只是極力不去想漢娜幾個月前車禍可能的起因。
寫書破壞阿姨的名聲,也需要膽量。漢娜突然想到,阿姨根本不會介意。她會覺得整件事很好笑。不用保護伊莉莎白.諾德,諾德不需要也不想要保護。她生前不需要,現在更不需要。漢娜頓時豁然開朗,知道阿姨要是在場,會鼓勵她寫那本書。項鍊的燙熱好像證實了這點。戴過這條項鍊的女人都不為過去煩惱,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她們安然自若,有絕對的安全感,美妙地超然獨立,不受世俗干擾。
手杖拄上第一級臺階的輕響,讓她差點沒聽見棕櫚樹林裡的腳步聲。漢娜頓時動彈不得。她費盡力氣,才轉身掃視陰影,感覺自己像以為躲在被窩裡就能萬事大吉、而不願探究黑暗中危險的孩子。漢娜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地觀察棕櫚樹林,直到確定那裡沒有人。
他的想像力太豐富,尋找不存在的幽靈?不,也不對。這團混亂牽涉到兩個幽靈。一個是伊莉莎白.諾德,另一個是親愛的羅迪。現在每個幽靈各有一名支持者,維琪和漢娜都受到過去的操縱。
不過她開始希望屋內有電話。有緊急情況時能對外求助,她會寬心許多。等她長居此處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找人安裝電話,漢娜想著朝門廊階梯舉步。
吉普車只停在臺階下,但看起來非常遙遠。漢娜爬上車,鬆一口氣,把鑰匙插|進點火裝置。她要找家旅館過夜。明早再回來查看,並找鎖匠在門窗上安裝牢靠的鎖。
漢娜毫不猶豫地選中粉紅色流蘇的吉普車時,並未想到她這輩子從未開過吉普車,但那是她唯一想要的。她把行李及小心包好的幾本札記扔上乘客座,決心在到達小屋之前,掌握複雜的離合器和手排檔。
她拼命解開安全帶,猛力推開車門,撲上路面。掌管小島的某位神祇此時伸出拇指與食指,將吉普車彈落懸崖。
「明天傍晚?到聖塔伊尼斯島沒有更早的班機嗎?該死,抵達時都快天黑了。不,我要。幫我訂票。你百分之百確定沒有更早的班機離開邁阿密?」
除此之外,還有更私人的問題。漢娜撫摸著項鍊,想起之前戴過這條項鍊的女人。伊莉莎白.諾德非常強大。漢娜有同樣的力量嗎?斗膽創造並終生維持一個神話,需要無比的勇氣與魄力。漢娜回望小屋,想像阿姨住在那裡,享受與世隔絕的生活。
他記得他轉過彎路和避開前方來車時,她無言的緊張。她開車送他到機場時,依然很不安。車禍殘留的恐懼在她腦中揮之不去,也許永遠無法消除。傑登不想讓漢娜獨自開車駛過聖塔伊尼斯島的路。
霎時間,驚愕、恐慌與上次車禍的夢魔泉湧而至。電光石火般的回憶閃現於腦海,上次也是這樣。黑暗中一輛車突如其來地出現在後面,閃亮的車頭燈照得她睜不開眼睛,惡意地擦邊撞擊,而後呼嘯而去。
緊貼吉普的車猛然轉彎,從她旁邊衝過去,順勢撞到吉普車的引擎蓋,發出尖銳的刮擦巨響。儘管漢娜拼命踩煞車,撞擊的力道依然把粉紅色小吉普震向懸崖邊緣。吉普在懸崖邊緣搖晃,時間停頓、大地寂靜無聲。她的命運在根本不關心人類的諸神手中。
有些事得趕快處理。她必須聯絡一些人,決定怎樣著手向出版社提案。她肯定需要經紀人。她正考慮如何找經紀人,另一縷思緒飄入腦海。漢娜驚訝地發現自己想著傑登.凱吉在做什麼。
漢娜不再猶豫。她拄著手杖奮力走上臺階,閃入前門,找到裝著吉普車鑰匙的皮包。
傑登猶豫要告訴他多少,隨即決定不要將荒唐的恐懼傳染給別人。反正尼克也無能為力。「不重要,尼克。我知道札記讓漢娜心煩意亂,想知道維琪糾纏了她多久。」
她又不是不能開車,他提醒自己。她開車送他到機場,不是嗎?沒錯,她在高速公路上過度謹慎和警惕,但最後的狀況還是不錯,並沒有驚慌失措。
又驚又痛的瞬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狂怒。怒火讓她的血液沸騰。
漢娜躺在路上,痛楚地抓住左腿大口喘息。她從吉普車竄出來時,受傷的膝蓋著地。
沙灘。又一件要擔心的事。想起沙灘,某個混蛋在海裡襲擊漢娜。他醒來聽到她喊救命那天上午,關栩栩如生地在腦中重現。傑登早就決定那是他有生以來最可怕的早晨,比醒來發現賽勒斯.百齡檀的背叛可怕得多。他熬過了背叛,但要是沒救出漢娜,他不知會做出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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