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傑克凝視著她。
傑克一看見她就立起身,隱隱約約笑了笑,幾乎帶著歉意。但他這一次不像往常那樣,沒有朝她走過來。
瑪琪覺得他形容憔悴,神情緊張,一雙淡藍色的眼睛本來總是充滿活力,現在卻又遲鈍又焦灼不安。
「好啊!我要了解你的全部情況,瑪琪。」
傑克也笑了,然後點了點頭。
傑克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以遲疑的口吻說道:「沒有,真的沒有,瑪琪!我只想跟你談一件事,沒別的。」
「去哪裡?」
「星期三晚上你談到我不理解你為什麼煩惱,說我從沒結過婚,從沒有過孩子。但我結過婚,瑪琪。當時我就應該告訴你。可我沒告訴你,出於疏忽而隱瞞了真情。我一直感到不安。」
「我會想你的。」傑克說。
瑪琪咯咯笑了,「我不見得會向你介紹全部情況;我想我還應該保留一點神秘感。你說呢?」
他說話的語氣有些異常,讓她感到很驚訝。但憑著對他的了解,知道再怎麼逼他,他也不會聽她的,於是她便說:「那好吧!你想什麼時候碰面呢?」
「我今晚能見你嗎?」
那是一次瘋狂、充滿激|情、勾魂攝魄的做|愛。他真有些貪得無厭,怎麼也不滿足,兩人吃過那頓炒雞蛋便飯後,又把她拉回到床上。瑪琪也一樣,完全被慾望驅使著。
「這倒是個好主意!我想給你看看我的布景設計圖案,跟你一起把一切都最後定下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薩曼莎和我準備到外面走走。」
「九點半。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
幾分鐘後,將近九點,她就離開了家。她知道她開車得跑整整半個小時,才能趕到南肯特公牛橋角附近的農場。
瑪琪睜開眼睛,毅然爬起來,下了床。她又回到浴室,梳洗了一番,然後回到臥室,穿好衣服,準備去上班。
「當然行,傑克!不過,出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什麼事嗎?」
瑪琪點點頭,笑了笑。
「是我。」
她進了主宅,朝廚房走去時,心裡已做好了準備。也不知道他要跟她說什麼,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情況。
「什麼?你的聲音有點異樣。現在就告訴我,傑克,在電話裡告訴我。」
「沒有。」
瑪琪搖搖頭,對他笑了笑,「當然不啦!不管怎麼樣,我才不那麼容易生氣呢!只有十分重大的事才能讓我生氣……比如說,我的孩子背棄我。」
「艾美現在住在哪兒?」
「沒什麼,傑克!我理解,而且我也經常這麼想。不過,我想讓他們跟我一起歡度他們的二十一歲生日,就在幾週前給漢娜寫了信。我沒收到她的回信,就給她打電話。我們快講完話時,你進來了。結果呢,她和她的弟弟彼得要和他們的父親一起過生日。他要把他們帶到索諾馬(Sonoma)一家漂亮的旅館去度週末。」
瑪琪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他的悲苦,從他那英俊的面孔上看出了痛悔的神情,於是便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沒什麼,傑克,真的沒什麼!」
「回頭見。」
「謝謝。我也從未遇見一個像你這樣的男人,傑克。」
「不!哈特福德。我生在那兒。我和艾美結婚之後在那兒住過一段時間,後來就搬到紐米爾福德。我們去年分居,然後我就住在班克街一個單房公寓裡。就是說,直到我在341號公路找到現在這棟房子。」
「再見,傑克。」
「什麼事,傑克?」瑪琪問道,感到有點困惑,「你要跟我說什麼?」
傑克清了幾次嗓子,然後解釋道:「瑪琪,這一週以來我感覺特別難受,的確很難受。自從我們星期三做|愛以來,一直如此。」他又清了清嗓子,「我……我……唉,我對不起你!」
傑克搖和-圖-書了搖頭,顯得很尷尬。只聽他突然滔滔不絕地說道:「我對你不是很誠實!並不是我對你撒謊了。謊倒沒有撒,只是有件事早該告訴你的。我感到十分內疚,簡直再也受不了啦!因此,我就想今天早晨見你,想向你說明白……」
她來到農場時,傑克的小卡車已經停在紅色的老穀倉外面了。瑪琪停住吉普車,從車上下來,拿起公文包,「砰」地關上了門。
「兩年前,我丈夫為了一個年輕女人而離開了我。邁克.索雷爾是芝加哥一個很出色的律師,遇到一個二十七歲的女律師,跟她合夥辦一件案子,就把我甩掉了。我早知道會出這樣的事,因為我們之間早就不對勁兒了。但是,讓我感到氣憤,真讓我傷心的是,我的孩子背叛了我。我始終無法理解,事情都該怪邁克,可兩個孩子為什麼要站在他那一邊。」瑪琪以意味深長的目光,久久地望著傑克,接著輕聲說道:「當然,家裡的錢全是他的。」
「我也很年輕就結婚了,當時我才二十二歲,剛從本寧頓大學畢業。一年後我生了一對雙胞胎。」
「你說你們分居了,傑克。你有孩子嗎?」
「謝謝你,傑克!」瑪琪說道,緊握著他的手,「可我現在好些了,已經挺過來了。或多或少吧!」她又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從某種意義上講,是我放棄了他們……自那以後,他們對我一直比較冷漠。」她強作笑臉,接著說道:「我想,我並不是個很好的媽媽。」
「好的。你想來這裡嗎?」
瑪琪手放在電話機上立了一會,臉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傑克的語氣有些怪,講的話以及講話的方式也不同以往。他對她幾乎有些不耐煩,儘管不是很不耐煩。這可有點反常。她還覺得他有些侷促不安,心裡禁不住想,莫非他要與她中斷關係。還會有什麼別的事情呢?https://m.hetubook.com.com
她穿好衣服,匆匆下樓到辦公室,把文件裝進公文包。
「那些年你都住在芝加哥嗎?」
瑪琪彷彿覺得,從那以後,他們一直沒有停止做|愛,雖然嚴格說來並非如此。他們一起在農場被他稱為「工地」的主宅上做了大量的工作。
今天天氣暖和,陽光明媚,她挑了一條質地較輕的海藍色畢達呢褲和一件相配的短上衣,拿出一件白色的棉布T恤。
她沉重地坐在床上,突然打起哆嗦——雖然這是五月間一個宜人的早晨,外面陽光明媚,一片暖融融。她的心直往下沉。是的,就是這麼回事,他想中斷他們的關係。她嘆了口氣,躺回到枕頭上,閉上眼睛,思量著傑克.坎特雷爾。一週前的今天,他們就在這張床上第一次做|愛。
「我們兩人挺登對吧?」
瑪琪坐回到椅子上,兩隻藍色大眼睛定定地望著他,「那你是個欺騙自己妻子的有婦之夫囉?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
瑪琪聳了聳肩,隨即快步走進房間。「幹嘛不喝。」她坐在桌旁等他沏茶,謝了他,然後說:「你為什麼不肯在電話裡談呢,傑克?是什麼事?」瑪琪聽出自己話音裡流露出緊張和焦灼,便不自覺有些氣惱。
瑪琪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傑克,我們兩人從來沒有認真地談過。我們是因為跟一家劇團的關係而結成了朋友,然後便開始一起從事業務工作,突然出乎意料地成了情人。我們相互間並不太了解。讓我先講講我自己,好嗎?」
「我感到很難過,瑪琪,真的很難過!他們居然這樣傷害你。但願我能為你做出補償。」
「不!我們是在本寧頓相識的,馬上就成了好朋友,最好的朋友。」瑪琪滿懷深情地想起了薩曼莎,臉上不由得笑盈盈的,「我真不知道如果沒有她,我會怎麼樣。特別是近兩年。我真不知道沒有她,我https://m.hetubook.com.com怎麼能活。」
她也凝視著傑克。
「你好!」瑪琪從門廊裡說道。
「十九歲;我們兩個都是十九歲。我們從十二歲起就是朋友,那時還在上中學,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了。」
「你不生我的氣嗎?」
瑪琪直瞪瞪地盯著他,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傑克?」
但她一回想起來,就察覺出他最近幾天就是有些奇怪,對她羞羞怯怯。她突然意識到,他這幾天的舉止就像他們頭一天晚上跟薩曼莎一起討論《煉獄》時一樣。
一聽到電話叮叮鈴鈴的響聲,瑪琪急忙跑出浴室。她一把抓起一條浴巾,往身上一披,便匆匆跑進臥室。
「哦,你會的!」傑克以毫不含糊的口吻說道:「你是個天生就善於生存的人。這是我所佩服你的一個方面,瑪琪。你的堅強個性,你的活力。你是一個很不尋常的女人!我未曾遇過一個像你這樣的女人。」
她伸手拿起話筒,說道:「喂?」
傑克點了點頭,「謝謝你來得這麼早。我想趕在別人沒來之前,找個機會跟你談談。來,坐在桌邊,瑪琪。我帶來一瓶冰茶,你想喝點嗎?」
「沒錯。」傑克連忙答道:「只是我想早一點見到你。行嗎?」
「是的。邁克的老家在那裡。我的老家在紐約:我是在曼哈頓長大的。你是什麼地方人,傑克?肯特嗎?」
「她還住米爾福德。」傑克喝了一大口冰茶,繼續說道:「你和來自紐約的薩曼莎很熟嗎?我是說,你們從小就認識嗎?」
「不!我們在工地見面。」他連忙答道。「好吧!」
「憑我對你的了解,我敢說你是個極好的媽媽!」傑克大聲說道:「孩子做到這個份上,真是……可惡!這是個最恰當的字眼。我想我姊姊帕蒂有著類似的經歷。兩年前她結了婚,丈夫是個離過婚的男人。他的孩子們最近表現得很惡劣,不僅對做父親的,對帕蒂也如和_圖_書此。其實他們父母離婚跟帕蒂毫無關係。帕蒂跟比爾(Bill)相遇時,比爾已經獨身生活四年了。比爾和帕蒂結婚之前,他和孩子們的關係看來還相當不錯。後來他們就變得很兇,採取了敵對態度。」傑克搖搖頭,「天曉得為什麼!?」
「沒有邀請你。」
「我想見面再談,瑪琪,面對面地談。真的。」
瑪琪突然笑了。她也感到十分欣慰。「我懷有同樣的心情。」
「哦,是的!」瑪琪答道。
「你來我家好嗎?我可以做義大利麵食和沙拉。我想跟你一起研究一下《煉獄》的最終燈光設計方案。」
「嗨,傑克!」她總是很樂意聽到他的聲音,便大聲叫道,「我們是十點見面吧?」
傑克輕輕說道:「那你喜歡我囉?」
「哦!什麼時候?」傑克急忙問道,聽起來有些吃驚。
「我倒很想。」
「大約六週以後。七月份。」
傑克也笑了笑,眼裡顯出欣慰的神情,「你要是生我的氣,我可受不了。」
但是,直到她離開後,他才真正知道他有多麼想她。
「小畜生!」傑克說道,隨即臉色有點微微發紅,便小聲說道:「對不起!我不該說這樣的話。」
「沒有。很遺憾!既然我們要離婚,也許我不該這麼說。不過,我是想要孩子的。是艾美不想要。」
傑克說:「這話你以前可沒有跟我說過……我拿不準我是否理解眼下的情況。」
「我明白了。」瑪琪喃喃說道,一面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望著他,然後說道:「你結婚的時候一定很年輕。」
傑克頓時滿臉通紅,急切地說道:「不!不是的!我們已經分居一年多了。我正在辦理離婚手續。我一個人住著,很少見到艾美。我可望很快就恢復單身。不過,我早該告訴你的。很抱歉!」最後他輕聲說道。
「蘇格蘭。回來的途中在倫敦停留幾天。這次旅程已計劃很久了。在某種意義上是去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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