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四二 謀議復仇

「那個地方有各種人才。去了之後,一定能找到我們所需要的具備特別技能之人。」
「不是弓。秦王巡遊時,搭乘的是用多層厚木板製的座車,用最強勁的弓箭也無法穿過的。」
他的父親張平是韓釐王及桓惠王之宰相,祖父張開地則為昭侯、宣惠王及襄王之宰相,也就是說,兩代相繼侍奉五代國君。
年輕人笑著回答。
「距離還未確定,目的是要把用兩寸木板做的箱子砸壞,並且把裡面的人壓死。」
袒裸上身後的范發,胳膊之粗和胸板之厚,實在令人嘆為觀止。他渾身都是隆起的肌肉,紅銅色的皮膚看似刀槍不入的皮革。
他供應的是有特別能力的人,因此,手中貨色不包括純粹膂力過人之類的人物。
「有沒有骨氣和身體強健與否,沒有多大關係。我習慣到處罵人沒有骨氣,實際上卻是在找有骨氣的人。我尋找的是被罵沒有骨氣而勃然大怒的有骨氣之人。你不但勃然大怒,更把我推入河裡,可見你很有骨氣。我找像你這樣的人很久了。」
這當然是指殺害弓箭所無法射穿的車輛中之人的技能。而且還不能太靠近車輛,必須間隔一段距離出招。
「再怎麼守密,休息及住宿地方一定會事前有所準備,也就是說,參與此事的人不少。我們可以從這個方向去探查呀!」
「咱們到倉海君那邊吧!」鬍鬚漢子說。
「河岸上,除了我以外,袛有你這個同志,我還怕什麼呢?……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報仇之事嗎?」
「小伙子,尊姓大名?」
「那我可以給你范發。這個人的能耐如何,你試了便知道。」
鬍鬚漢子怒吼一聲後,又打了兩個噴嚏。
巡遊時當然有龐大軍隊隨行,猶如大規模遊行。裝飾得美輪美奐的隊伍,具備最新兵器的精銳部隊……。始皇帝藉此向天下人民炫耀其財富和兵力,以使人們不敢有反抗念頭。
和_圖_書輕人把竹竿伸過去。
鬍鬚漢子上岸後,搖搖身子呵呵大笑起來。
鬍鬚漢子越說越亢奮。
原來這名年輕人是韓國兩代宰相的後裔。
「沒錯。」
看到眼前這個人時,張良有些失望。
「正因為很對,所以我聽後更加惱火。」
「媽的!髒死了!」
雖然不是折衷之說,作者認為這是居住山東半島尖端處的朝鮮地方山頭。在地圖上可以看得很清楚,山東半島和朝鮮半島袛有一水之隔,自古即有人們往來。漢代以後,出兵朝鮮便經常利用由山東前往之水路。
鬍鬚漢子問道。「十二年前」就是韓為秦所滅的那一年。
張良低聲說。
秦代未有的地名,在《史記》作者司馬遷的時代則出現。因此,以「倉海」之地名泛指朝鮮半島是有可能之事。事實上,史家多半認為張良到過朝鮮。
「荊軻使用匕首,所以有接近秦王身邊的必要。可是,也有在一定距離外使用而能達到目的的武器,你知道嗎?」
范發在屋後草地表演了他的特異技能。
「這還用說嗎?正因為尚未仕宦,所以我更加不甘心。」
「你尋找有骨氣之人目的是什麼?」
他用手背揩了一下鬍鬚上的口水。
——自是後莫知行之所在。
一次,始皇帝行幸至梁山宮,往外俯瞰時,剛好看到丞相行列。
他最欣賞琅邪之地。因此,他使三萬戶人家遷至此山山麓,並給予十二年免稅之優待。
要的是大力士,已經講得很清楚,所以,被叫來的應該是個巨漢才對。而這個人身材竟然和一般人沒什麼兩樣,個頭還不及鬍鬚漢子呢!待范發脫下上衣,張良不禁瞪圓雙眼。
身邊宦官悄悄把這件事情告訴丞相。從此以後,丞相把車騎數減少了。
「天生身體不夠強健,這是我引以為憾的一點。」
鬍鬚漢子脫下上衣,把濕透了的衣服掛在河岸一株槐樹枝上,然https://m.hetubook.com.com後走到坐在岸邊草叢的年輕人身旁,大剌剌地坐下來。
「我知道,是弓……」
「當時我還年輕,所以尚未仕宦。」
「嗬……?!那……」鬍鬚漢子的眼睛兀地發亮,「莫非你是宰相家的……」
「你幹嘛推我!?你不怕挨揍嗎!?」
鬍鬚漢子搖搖晃晃地涉水上岸時,隨著怒罵,吐出一口口的水。由於風勢強勁,口水被吹回黏在他的鬍鬚上。
鬍鬚漢子以充滿自信的口吻說。
又過一年時,他再度由芝罘山到琅邪。
「你幹什麼!?」
需要具備特異能力的人,當然是為了做特別的事情。
張良不覺發出讚嘆之聲。距離大概有五十米吧,而且鐵球果然擊到事先所指的一株幼柏樹幹,並且將之擊斷。
「我要的是投擲力道極強的人,有足夠的臂力投擲重物。」鬍鬚漢子說。
「抓住這個吧!」
年輕人說。這個聲音何其逍遙自在。
「報仇啊!」
「那你就報上名來嘛!你這小伙子倒婆婆媽媽的。哈!哈!哈!」
在邯鄲出生,於陝西秦之地成長的他,從來沒有見過海。而在琅邪山上能俯瞰海景,這是他格外喜歡這個地方的原因吧?
發出尖叫聲時,他已被推落水中。由於河水進入鼻腔,他連連打了幾個噴嚏。追上來的年輕人則雙腳叉開,站立在河岸上。
「十二年前你在幹什麼?」
由於知道對方是守口如瓶的人,鬍鬚漢子因而把重要機密的一部分說了出來。而倉海君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這是他經歷過無數特異要求的緣故吧?
他在此地建造琅邪台,這與以免稅優待招募移民之事一併思量,不難揣測他有意以此作為離宮。
「雖然如此,你還是很不甘心吧?」
企圖謀刺始皇帝,連查出其所在都是至難之事,更遑論接近他。和-圖-書
「那是因為你自認是個無名小卒的緣故囉?」
鬍鬚漢子好不容易一隻腳踏上河岸,橫眉豎目地說。
「巡遊途徑一定是屬於最高機密吧?」
「飛得好遠哦!」
「荊軻使用匕首行刺,所以有接近秦王身邊的必要。可是,也有在一定距離外使用能達到目的的武器,你知道嗎?」鬍鬚漢子神秘地露齒一笑,說。
掉落在岸邊水淺處。鬍鬚漢子打過噴嚏後站起身來,河水袛淹沒他的膝蓋。
「不必了,我自己會上去……你推我下水是什麼意思!?」
「這樣大聲說話,不怕被人聽到嗎?」
他搖搖擺擺地沿著河岸走去。他的上半身相當寬大,而一雙腿卻又短又細,走路之狀頗為滑稽。
但這段路途何其遙遠。故有人認為「倉海」非地名,而是人名。
始皇帝為此怏怏不快。
鬍鬚漢子緩緩搖頭,道:
才完成一統天下就連續三年出外巡遊,其原因,一方面或許在於始皇帝喜歡旅行,此外大概也有藉此向天下示威之意圖吧?
由此可見,始皇帝似乎非常喜歡登山。每次登山,他就在該地樹立石碑,將自己統一天下之功績刻於其上。
「據說,東海有無骨之魚名叫海蜇。這些海蜇如果自慚形穢,大可以潛在水底悄悄浮游,而牠們卻大搖大擺地浮到水面上來。東海漁夫以他們那邊的海裡有海蜇而自誇,我於是對他們說:在我的祖國韓,沒有骨頭的動物多的是哪!他們對自己的祖國被滅也不以為忤,優哉游哉。這不是有骨氣的人做得到的。所以說,在我的祖國韓,海蜇都到陸地上,披著人皮走來走去哩!」
倉海君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捋著白鬚、抿著嘴唇的他,甚少開口說話。
——車騎過多。
「張良,看樣子,你是相當有骨氣的人嘛!」
——有人把我說的話洩露出去。這是嚴重和-圖-書破壞規定的行為。
「不,因為我惜名。」
「這一點我不否認。」
使用皇帝稱謂翌年,始皇帝到隴西(陝西省西部至甘肅之地域)及北地(甘肅東北部至寧夏之地)巡遊。
《史記》以此語記載此事。
「被你這麼一說,我又想報自己的姓名了。」
一名右手拿著竹竿的年輕人,從這個滿腔鬍鬚的漢子後面追上來。年輕人的動作非常敏捷,步伐很快,卻一點也沒有發出腳步聲響。因此,走在前面的鬍鬚漢子根本沒有察覺有人跟隨在後。
鬍鬚漢子神秘地露齒一笑,同時拭著弄濕了的鬍子說。
秦代沒有以「倉海」為名之地。《漢書》則有「(於漢武帝朔元年時)東夷濊君、南閭等降,為倉海郡」之記載,此處所謂的「倉海」,指的是辰韓之北、高句麗之南,即朝鮮半島中部。
「是不是把我推落水中就舒服一些了?」
「我要一名大力士。」
「同志啊!……我在尋找一起幹大事的同道!」
六國中首先被秦滅亡的韓之古都陽翟在臨汝水處。有一個滿腮鬍鬚的漢子,站在汝水畔大聲自語:
「嗬……!?那我不問就是了,我就叫你小伙子吧!喏,小伙子……」
「是不是以始皇帝為報仇的對象?」
「啊!!……」
始皇帝已將咸陽宮殿和二百七十棟樓閣用木柵甬道連在一起,使自己的行蹤成為絕對機密,任何人說出他的所在,便會被立即處以死罪。
第一次到琅邪時,由於格外中意此地景觀,所以滯留達三個月之久。
始皇帝頓時大為震怒。但再三審問也無人招認,他遂把當時在身邊的人員全部處死。
隔年,他到東部旅行,登泰山後,沿渤海到山東半島北岸登芝罘(煙台市)之山,而後南下登琅邪(青島市附近)之山。
「我沒有袛會耍蠻力的人。」
「你問我,我也不告訴你。」
他由於重複喊著同樣的話,弄得聲嘶力竭,因此,https://m.hetubook•com.com咳嗽幾聲就沉默下來。
「難道我說的話不對嗎?」
當時的天下真的太平了嗎?
「當然有!可是,連荊軻都失敗了,這是談何容易的事情。現在要接近始皇帝,更是難上加難。」
「你真是快人快語,我很喜歡你這種人哩。哈!哈!哈!」
會晤倉海君後,鬍鬚漢子開口了。
他過去為各地諸侯提供不少人才。由於諸侯彼此競爭,以他的立場而言,不隨便透露消息是應該的。這是做這種事情應守的本分。
「我聽不慣你剛才重複說的幾句話,所以把你推下去。」年輕人說。
他們所需要的「特別技能」是什麼?
「你不要稱他為始皇帝。他要由兒孫繼位為二世、三世皇帝,並且一直綿延下去,所以以始字自稱。我偏偏要使他沒有第二代。以秦王稱呼他就夠了。」
山東半島有朝鮮人居住,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持著繫有鐵球的鐵鏈一端,在頭頂上飛旋片刻,身體迴旋幾次後,利用離心力將鐵球拋至遠處——這和現在的鏈球運動並無二致。
倉海君愛理不理地回答。
「說的也是……不過,即使查出巡遊途徑,身邊戒備一定森嚴至極,大概無法接近吧?」
出發前,張良將所有家財變賣,換得黃金。
「你說的大事是什麼?」
但,連一介樂師高漸離都會以灌鉛之筑器襲擊始皇帝。被滅的六國遺臣中,會出現為找秦始皇算賬而不怕死之輩,自是意料之中的事。
「口水是我吐的嗎?」
「你要這個人投擲多遠的距離?希望有什麼程度的破壞力?」倉海君問道。
(果然是個異能之士……)
名叫范發的人被叫過來。
張良和這名鬍鬚漢子一起往東行旅。
「不要這麼容易就死心。」鬍鬚漢子壓低聲音說:「近年來,他巡遊次數特別多。我們可以利用巡遊機會下手。」
「我姓張,名良,字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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