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儒道之爭
二 從楊朱到老莊

這個故事,見於《莊子.外物》。《外物》是《莊子》的雜篇之一,而雜篇又出於莊子後學之手,其中不少是寓言。所以這個故事是真是假,我們並不清楚,也不打算處處區分莊子和莊子後學。但莊子一生窮困潦倒,並不榮華富貴,則可以肯定。其實莊子要想富貴,也有機會。《史記.老子韓非列傳》就說他曾經拒絕楚威王的拜相。這事《莊子》的《秋水》(外篇之一)還有更詳細的描述。《秋水》說,當時楚國兩位大夫千里迢迢來到濮水(在今河南省濮陽縣),找到正在河邊釣魚的莊子,轉達楚威王的意思,說是我們大王想把國境之內的事來麻煩先生(願以境內累矣)!這意思很清楚,就是要請莊子當楚國的國相了。莊子沒有直接回答,一邊繼續釣魚,一邊頭也不回地問:聽說貴國有一種神龜,死了三千年。貴國的大王寶貝得不得了,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珍藏在廟堂之上,有這事吧?那麼請問:作為一隻烏龜,牠是寧願去死,留下骨頭享受榮華富貴(死為留骨而貴);還是寧願活著,拖著尾巴在泥巴裏打滾(生而曳尾塗中)呢?兩位大夫異口同聲地說,那還用問嗎?當然是後面那種。莊子說,二位可以回去了,我會繼續拖著尾巴在泥巴裏打滾的。
不過這裏仍有問題,因為老莊的說法與楊朱並不完全相同。老莊的「貴以身為天下」和「愛以身為天下」都是前提,最後還是要「寄天下」和「托天下」,只不過「先存諸己而後存諸人」(《莊子.人間世》),先救自己,後救天下而已。楊朱所謂「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則不同,是說只有當所有的人都不需要做出犧牲拯救天下時,天下才真正太平了。但仔細想想,這種表面上的不同,也就不成問題:如果人人都可以寄託天下,天下還需要寄託嗎?人人都可以拯救天下,天下還需要拯救嗎?或者換一種說法也行:如果人人都不需要被人寄託,天下還需要寄託嗎?人人都可以拯救自己,天下還需要拯救嗎?
結論是:愛護天下,請從愛護自己做起。
前面說過,楊朱的觀點,是「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老子怎麼說呢?老子的說法,是「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老子.第十三章》)。莊子又怎麼說呢?莊子的說法,是「貴以身於為天下,則可以托天下;愛以身於為天下,則可以寄天下」(《莊子.在宥》),幾乎如出一轍。在這裏,貴和愛,都是動詞。放在第一個字,叫「動詞前置」。若,按照《小爾雅.廣言》的解釋,就是「乃」。所以「貴以身為天下」,就是「貴自身超過貴天下」;「愛以身為天下」,就是「愛自身超過愛天下」。如此,老子這句話,也包括莊子的話,就可以這樣理解:重視自己超過重視天下,愛護自己超過愛護天下,就可以把天下託付給他(請參看高明《帛書老子校注》)。甚至我們還可以補充一句:只有這www.hetubook•com.com樣的人,才可以託付天下。
莊子的說法就更有意思,他告誡統治者千萬不要自作聰明。《莊子.胠篋》說,人們為了防賊,總是喜歡把自己的櫃子、箱子、袋子用繩索捆得緊緊的,鎖扣鎖得牢牢的。這也頂多就能防範那些小偷小摸。要是來個江洋大盜,扛著櫃子、拎著箱子、提著袋子就跑。哈!他還生怕你繩索捆得不緊,鎖扣鎖得不牢。統治者也一樣。他們築城牆,建軍隊,設政區,立法度,講道德,怎麼知道就不是為那些「竊國大盜」準備的呢?
所以,正如最好的社會是不需要任何人拯救的社會,最好的管理、領導、統治,也應該是看不見的。這就叫「太上,下知有之」,也有版本寫作「太上,不知有之」。太上,有人說是遠古,也有人說是最好,其實都一樣。因為在老子和莊子看來,最好的時代也就是最古的時代。不知有之,就是民眾根本就不知道還有領導人;下知有之,則是民眾僅僅知道有那麼一個領導人而已,並不發生甚麼關係,等於沒有。這是最好的。次一點,是領導人和老百姓相互討好,叫「親而譽之」。再次,是統治者威脅老百姓,老百姓害怕統治者,這叫「畏之」。最差的,就是統治者侮辱老百姓,老百姓仇恨統治者,這叫「侮之」(《老子.第十七章》)。事情到這個分上,那就是亂世了。
老莊所處的年代,就是這樣一個亂世。亂的原因,在老莊看來,則是統治者和老百姓都在瞎折騰。老子和莊子都認為,從堯舜禹,到夏商周,整個天下的歷史,就是一部自以為是、自作多情又自討沒趣的「折騰史」。頻繁的戰爭和奢靡的生活固然是折騰,制度的建立和道德的建設,甚至包括科技的發明和文明的進步,也都是瞎折騰。只有把這些統統廢除、拋棄,人類才能回到他們理想中那個最美好的時代和社會。這就是老莊的主張:無為。
消極無為,是道家的重要思想,也是道家區別於儒、墨、法三家的緊要之處。儒家主張推行仁義,墨家主張推行兼愛,法家主張推行法治,他們都要做些甚麼。道家卻主張甚麼都不做,而且認為越做越糟糕。只有甚麼都不做,才能實現天下太平。
顯然,在莊子看來,再高的官位,也不過一隻死老鼠;靠投機取巧巴結上司而升官發財,則等於舔痔瘡。即便是堂堂正正地被聘做官,也等於是死得只剩下骨頭,還不如像烏龜那樣拖著尾巴在泥巴裏打滾,或者做一隻孤獨的小牛。這是甚麼人的觀點?隱士的觀點。前面說過,所謂隱士,就是「有本事」卻「不做事」,或者說「不做官」。莊子有本事,是沒有問題的。他不肯做官,也是肯定的。所以,莊子至少在思想上屬於隱士這一類人。
可能,但沒保證。風調雨順,豐衣足食,國泰民安的時候,確實可以「各人自掃門前雪」。而且,如果每個人的「門前雪」都打掃乾淨了,也就用不著去管別人的「瓦上m.hetubook.com.com霜」。不過這要有一個前提,就是青山長綠,泉水長流。可惜,誰也不能保證那泉水不乾。沒有人禍,還有天災嘛!也因此,我們仍必須高度肯定相濡以沫,肯定見義勇為。何況春秋戰國時期,人禍也並不比天災少。頻繁的戰爭,頻繁的動亂,頻繁的宮廷政變,哪一天消停過,又哪有甚麼「相忘於江湖」?恐怕只有「相鬥於戰場」。這才有了眾多思想家的爭鳴,即都希望為這個有病的社會和動亂的時代,找到一個醫治的辦法和救助的出路。
老子呢?司馬遷說是「隱君子也」(《史記.老子韓非列傳》)。不過司馬遷說的老子,卻未必是《老子》的作者。《老子》一書作者的身分,其實是搞不清的。我們只能猜測他是隱士,姑且算作「疑似」。不過,真正的隱士(比如前面說到的荷蓧丈人),恐怕是連話都不會多說的,更不會和別人辯論。所以,嚴格地說,老子和莊子都頂多只能算是「隱士哲學家」。既然如此,那麼,對於同為「隱士哲學家」的楊朱的觀點,他們的態度如何呢?
老莊是反對折騰的。老子有句名言,叫「治大國若烹小鮮」(《老子.第六十章》)。小鮮,就是小魚。烹煎小魚,應該怎麼樣?文火慢熬。小火,少油,慢慢煎。水過地皮濕,火到豬頭爛。功夫到了,魚骨頭都酥了。如果頻繁地用鍋鏟翻,還不得翻成渣子?治理國家,也如此。不要折騰,不要胡整,不要好高騖遠好大喜功。《老子.第七十五章》說:老百姓為甚麼肚子餓?就因為統治者收稅多(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老百姓為甚麼難治理?就因為統治者做事多(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老百姓為甚麼不愛惜生命,就因為統治者太想萬壽無疆(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既貪生怕死,又貪得無厭,當然就有為,就折騰,就做事多。做事多,怎麼就難治呢?因為「君有為,民多欲;君行暴斂,民多盜賊」,這是「歷史之必然」(高明《帛書老子校注》)。想想也是。君是人,臣也是人;官是人,民也是人。你能攻城掠地,我就不能偷雞摸狗?你能橫徵暴斂,我就不能多吃多占?這可真是「和尚摸得,我摸不得」?
我們還可以講一個故事來證明莊子的這種想法。這故事也記錄在《莊子》的《秋水篇》,說的是莊子和惠子的事情。惠子就是惠施,大約生於公元前三七〇年,卒於公元前三一〇年,宋國人,與莊子同時,兩人還是好朋友,也都是先秦諸子中的代表人物。不過莊子是道家,惠子是名家;莊子不做官,惠子做大官。惠子曾經當過魏國(也就是梁國)的國相,還隨同魏惠王(也就是梁惠王)朝見齊威王,使魏齊互尊。《莊子.秋水》說,惠子當了魏國的國相,莊子去看他。這時,有人對惠子說,莊子來,是要奪你的相位。於是惠子大為恐慌,派人在全國境內搜捕莊子三天三夜。莊子聽說,就去見惠子。莊子說,南方有一種鳥,叫鵷鶵https://m.hetubook•com•com(音淵除,鳳凰的一種)。這種鳥兒,不是梧桐不棲,不是竹實不食,不是甘泉不飲。牠從南海飛往北海的時候,有一隻貓頭鷹正好抓住了一隻死老鼠。見鵷鶵從牠頭上飛過,以為搶飯碗的來了,就對著鵷鶵一聲「嚇」。現在,老兄也要因為你的梁國來「嚇」我嗎?
這也正是莊子的觀點。在《大宗師》篇(《天運》篇也有),莊子說,泉水乾了(泉涸),魚兒們一齊被困在陸地上(魚相與處於陸),相互用濕氣呼吸(相呴以濕),相互用唾沫滋潤(相濡以沫),哪裏比得上生活在江湖之中,自由自在,彼此相忘,互不相識呢(不如相忘於江湖)?眾所周知,相濡以沫,一直被視為我們民族的美德,莊子對此顯然也並不否定。然而在他看來,這並非最高境界。最高的境界,是根本用不著這樣。因為相濡以沫的前提,是泉水乾了(泉涸)。那麼,泉水不乾,豈不更好?所以我曾經說,我無比敬重見義勇為的人,但決不希望人人都成為這樣的英雄。因為一旦有見義勇為,就同時意味著有災難和犯罪。從這個角度講,能夠「相忘於江湖」,確實比相濡以沫還好。人人「相忘於江湖」的社會和時代,就是「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的社會和時代。因此,楊朱的說法與老莊並不矛盾,反倒順理成章。這樣的思想,當然不能簡單地否定。
這種觀點,老子有,莊子也有。這裏說的「老子」,就是《老子》一書的作者。《老子》一書的作者是誰,沒人能夠肯定。以前有說是李耳或老聃的,也有說是太史儋或老萊子的,至今也沒弄清楚,我們且不去管他。《老子》一書寫於甚麼時候,也不清楚。但我贊同許多學者的看法,應該成於孔子之後,莊子之前,比墨子和楊朱還要晚一些。《老子》其書,也有各種版本。過去流傳的版本,都是《道經》在前,《德經》在後。長沙馬王堆出土的,卻是《德經》在前,《道經》在後。高亨、池曦朝先生認為,前一種是道家傳本,後一種是法家傳本(《試談馬王堆漢墓中的帛書〈老子〉》)。這個我們也不管,還按大家熟悉的版本來。總之,諸如此類的筆墨官司,我們都不在這裏打,隨大流。反正本書所說的「老子」,就是《老子》一書的作者。至於他是誰,這裏暫不討論,後面我會談點看法,也只是僅供參考而已(請參看本書第六章第三節)。
問題是,這可能嗎?
其實這話說得還算客氣,更不客氣的話記錄在《列禦寇》。《列禦寇》說,宋國有一個人叫曹商,被宋王派遣出使秦國。去的時候,宋王給了他幾輛車子;回來的時候,因為得到秦王的賞識,車子增加到上百輛。這人回到宋國,就去見莊子,對莊子說:住在貧民區(窮閭厄巷),編著草鞋子(困窘織屨),餓得面黃肌瘦(槁項黃馘),這是鄙人比不上先生的。但是,與萬乘之主只不過見上一面,就能得到上百輛車子,這是鄙人的一點點長處。莊子說,是和*圖*書啊是啊,鄙人知道秦王的規矩。秦王有病找醫生,能夠把他的癰呀癤子呀弄破治好的,賞車一輛。如果用舌頭去舔他的痔瘡,就能得到五輛。可見,事情越下作,賞賜就越多。先生究竟為秦王做甚麼了,居然得到這麼多車子?
這樣一說就清楚了。愛護天下,既然必須從愛護自己做起。那麼,要拯救天下,也就只有先拯救自己。如果人人愛護自己,人人重視自己,或者說「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則「天下治矣」。
那麼,他們的「無為」又有甚麼內容呢?
這話恐怕不少人聽了都會嚇一跳。有沒有搞錯?可以託付天下的,難道不是那些「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仁人志士?難道能夠是把自己看得比天下還重的「自私鬼」?這些人,只顧自己,不顧別人。把天下交給他們,放心嗎?
其實,如果瞭解道家,尤其是熟悉《老子》一書,就會發現這是典型的「老子式思維」。老子的思維方式是甚麼樣的?是「正言若反」(《老子.第七十八章》),也就是反過來思考問題,反過來表述觀點。這樣一種「反向思維」,在《老子》一書比比皆是。比如「明道若昧,進道若退」,「上德若谷,大白若辱」(《老子.第四十一章》)。也就是說,明白就像隱晦,前進就像倒退,高尚就像卑下,潔白就像污黑。按照這個邏輯,當然是「大公若私」、「為公若己」,越是重視愛護自己,就越是可以託付天下。
莊子是甚麼人,卻大體上是清楚的。莊子名周,字不詳,大約生於公元前三六九年,卒於公元前二八六年,與梁惠王、齊宣王同時,與孟子同時而稍晚。莊子是宋國蒙(今河南商丘)人,當過蒙地的「漆園吏」。這「漆園吏」是甚麼意思?是漆園這個地方的小吏,還是看管漆樹園的小吏,也不清楚。我們只知道,莊子一生都很窮,長期住在「窮閭厄巷」,也就是貧民區。他也經常沒有飯吃,餓得面黃肌瘦。有一次,莊子大概實在是餓得受不了啦,就去向監河侯借米。這位「監河侯」,按照唐代學者成玄英的說法,就是魏文侯。魏文侯說:可以。寡人正好要收稅。稅金收上來以後,借給你三百金(很多錢),行嗎?莊子一聽,鼻子都氣歪了。莊子說,鄙人來的路上,有一條魚困在車轍裏,向我求救。魚說,我是東海一名小官(東海之波臣),現在困在陸地上,快要死了。先生能不能弄一小盆水(斗升之水)來讓我活下去?鄙人說:可以。鄙人正好要去游說吳越之王,我讓他們把西江引過來救你,行嗎?魚聽了鄙人這話,冷笑一聲說:那先生就到乾魚市場去找我!
類似的說法,雜篇中的《列禦寇》裏也有。《莊子.列禦寇》說,有人想聘用莊子,莊子對使者說:先生見過那用來做犧牲的牛嗎?披著綢緞,吃著好料。可是,等到牠被牽入太廟,準備殺了來祭祀祖宗時,牠就算想做一隻孤獨的小牛(孤犢),還能夠嗎?
這就有了第二個結論:最好的天下,是不需要拯m•hetubook•com.com救和寄託的。
問題是我們不能只順著老子的邏輯來,還得看有沒有道理。依我看,老子的說法有道理。為甚麼呢?因為天下不是某個人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也是每個人的天下。所以,重視愛護天下,就是重視愛護每個人,包括我們自己。而且,這種重視和愛護,就應該從自己開始。古人云,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同樣,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重視、不愛護,怎麼能指望他重視別人、愛護別人,重視天下、愛護天下?不信你看那些視死如歸的「俠客」或者「江湖好漢」,自己腦袋固然別在腰帶上,別人的腦袋又何曾放在眼裏?顯然,只有首先尊重自己,才能尊重別人;首先愛護自己,才能愛護社會。真正貴天下、愛天下的,也一定是貴自己、愛自己的。
當然會贊成或者同情。
那麼,道家對當時的社會狀態滿意嗎?
由此可見,儒、墨、道三家的社會觀和歷史觀可謂有異有同。相同的是,他們都認為當時的社會出了問題。不同的是,他們對出問題的原因看法不一樣。有甚麼不一樣呢?孔子和墨子認為是缺少愛,老子和莊子認為是瞎折騰。
於是又可以得出第三個結論:誰都不用管誰,才叫天下太平。
不滿意,甚至更不滿意,早就不滿意了。孟子推崇堯舜,墨子推崇大禹,莊子則是連堯舜禹都要否定。在莊子看來,事情就是從堯舜禹開始壞起的。而且,追根溯源,這筆帳還得算到三皇五帝頭上。在《天運》篇,莊子編了一段老聃與子貢的對話,可以看作儒道之爭的一個案例。這故事講,子貢問老聃:三皇五帝治理天下的方式雖然各有不同,但享有盛名卻是一樣,為甚麼先生偏要說他們不是聖人呢?老聃說,年輕人,你靠近一點,我來告訴你。黃帝治天下,還算行,因為他讓人心純一(使民心一)。這個時候,大家都是平等的,一樣的,誰也不把自己的親人看得比別人重要。即便親人去世,也不特別悲痛。帝堯就有問題了。他治天下,讓人們親親(使民心親)。結果是每個人都只親愛自己的親人,疏遠別人,人與人之間就有了隔閡。帝舜的問題又大。他不但讓人們區別親疏,還讓人們互相競爭(使民心競)。小孩子生下來五個月就會說話,一點點大就知道區別人我,害得許多孩子都早夭。夏禹的問題更大。他治天下,讓人心變壞(使民心變)。人人都用計謀,個個都害別人(人有心而兵有順),還認為理所當然,是殺盜賊而不是殺人(殺盜非殺人),是為了天下而不是為了自己(自為種而天下耳)。結果是甚麼呢?是「天下大駭,儒墨皆起」,世道人心大亂,儒家、墨家都跑出來了,蠱惑人心,害人不淺。究其所以,就因為「三皇五帝之治天下,名曰治之,而亂莫甚焉」。奇怪!事情不是從堯舜禹開始壞的嗎?怎麼怪到三皇五帝那裏去了?原來問題就出在「治」上。有三皇五帝的「治」,就一定有堯舜禹的「亂」。這就是道家對社會問題的看法:有治必有亂,治為亂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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