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前因後果
一 事出有因

但是,顏回的這個說法是有問題的。甚麼叫「越不能見容於世,越證明君子是君子」(不容然後見君子)?按照這個邏輯,則所有的君子,就只能是孤家寡人了。這恐怕講不通。沒錯,真理是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裏,但並不等於只能掌握在少數人手裏,更不等於只要是少數,就一定掌握真理。用走投無路來證明自己掌握真理,說白了是一種「自欺」。把一切都歸咎於外部條件和環境,把責任都推到別人頭上,就更是「阿Q精神」。阿Q怎麼說?孫子才畫得圓呢!顏回怎麼說?小人才處處受歡迎。顏回,豈非阿Q的祖師爺?
所以,顏回得到了孔子的表揚,卻也留下了問題,這就是:當我們自己遇到挫折的時候,是應該像子路那樣「反省」,還是應該像顏回這樣「自欺」?我的看法是:反省,肯定正確;自欺,要看情況。因為自欺也不一定就不好,比如身患重病的人,就不妨「有意識地自我欺騙」。這裏的關鍵是;第一,必須「有意識」,知道這是「自欺」。第二,只能「自欺」,不能「欺人」,除非需要集體的自欺。比如孔子他們困於陳、蔡之間時,是需要一點「集體自欺」的。這時,就不能講邏輯了。當然,孔子組織的討論,也回答不了我們前面提出的問題:孔子生前四處碰壁,走投無路,究竟是甚麼原因。
然而孔子的問題也不少。同樣眾所周知的是,孔子生前並不得志。他東奔西走,四處碰壁;棲棲皇皇,一無所獲;哀哀如失群之雁,累累若喪家之狗。這就讓人起疑:孔子和他的思想,真有那麼偉大嗎?如果真有那麼偉大,為甚麼落得如此下場?
前面這兩個學生不得要領,能指望的就只有顏回了。事實上顏回也不負厚望。顏回悟性好呀!我相信他一定琢磨了一個問題:老師為甚麼要問「吾道非邪」和「吾何為於此」?而且,我相信他一定很快就想清楚了:老師絕不會就事論事,局限於這兩個問題。為甚麼不會?因為老師平時教學的時候,就是主張由此及彼、舉一反三、融會貫通的。因此可以肯定:第一,老師並非當真要討論主義和主張的對錯問題。這個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不是問題為甚麼還要問?需要通過問和答,對自己再做一次肯定。同樣,第二個問題也不是問題。為甚麼不是問題?因為老師的選擇,原本就是「知其不可而為之」(《論語.憲問》),怎麼會為「吾何為於此」而困惑?沒有困惑卻又提問,那就不是問自己,而是問別人了。問誰?問學生。為甚麼要問學生?希望學生能夠自己想明白。老師其實是在上課呀!老師其實是在做思想工作呀!想明白了這些問題,我們也就不難得出結論:孔子既不需要反思自己(這是子路的失誤),也不需要整改措施(這是子貢的失誤)。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說法,一個既說得過去又能穩定軍心,最好還能夠鼓舞士氣的說法。顏回給出了這個說法,所以顏回受表揚。
這就很清楚。晏嬰和子西反對孔子,不是因為個人恩怨,而是利害衝突,政見不同。https://m•hetubook•com.com尤其是孔子主張的禮樂制度和禮樂文化,更使他們不能贊成。子西說得很明白:恢復了周禮周制,楚國「安得世世堂堂方數千里」。晏嬰也說得很明白:那些玩意早就過時(禮樂缺有間),哪裏還能移風易俗,治國安邦?孔子的不受歡迎不得志,根本原因就在這裏:孔子要恢復周禮周制,而那些執政者沒有一個人贊成;孔子要維護禮樂制度,而那些執政者沒有一個人感興趣。孔子不到處碰壁,才是怪事!
為甚麼會這樣?因為子貢的聰明是小聰明,顏回的聰明才是大聰明。前面說了,子路像戰士,所以直言不諱;子貢像商人,所以曲線救國。那麼,顏回像甚麼?像官員,而且是那種特別會和領導打交道的官員。事實上,只有顏回,才真正領會了領導的意圖。我們不妨想一想,孔子為甚麼要提出「吾道非邪」和「吾何為於此」這兩個問題。是他當真認為自己的主張和主義有問題嗎?當然不是。這一點,打死他也不會承認。問題是,這麼好的主張和主義,卻居然沒有一個人採納和奉行;自己和自己的學生,反倒被困在陳、蔡之間這麼個鬼地方。這可不是一句「君子固窮」,就可以解釋,可以交代,可以打發的。這個時候,孔子必須拿出一個說法來,才能帶領大家繼續前進,不至於作鳥獸散。而且,這個說法還最好是由學生們自己提出來。學生自己說服自己,自己教育自己,自己解放自己,自己鼓勵自己,豈不比先生來說教好得多?這就是孔子要找三個學生幹部談話的原因。
子貢出去後,顏回進來了。孔子說,不是犀牛,不是老虎,曠野之上,匆匆趕路。是我們的主張和主義不對嗎?為甚麼會落到如此地步?顏回說,哪裏是先生的主張和主義不對!是先生的主張和主義太偉大了(夫子之道至大),所以天下不能容(故天下莫能容)。儘管如此,先生還是努力去推行(雖然,夫子推而行之)。不能見容於世算甚麼(不容何病)?不能見容於世,才顯出君子是君子(不容然後見君子)。實際上,不能掌握真理,是我們這些士人的恥辱(道之不修也,是吾醜也)。我們掌握了真理,他們不能用,是他們那些當權派的恥辱(道既已大修而不用,是有國者之醜也)。不能見容於世算甚麼?越是不能見容於世,越是證明君子是君子!這下子孔子高興了。他興高采烈地說,你們顏家子弟這麼有出息嗎(有是哉顏氏之子)?你要是錢多,我給你做管家(使爾多財,吾為爾宰)!
不過,要回答前面那「三個為甚麼」,還得先弄清一個問題:兩千多年前,為甚麼會出現諸子百家的競相爭鳴,爆發一場歷時三百年之久的跨世紀大辯論?
子路是戰士,子貢是商人。商人務實。他們做事情,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成交。為了成交,可以讓步,這就是講價。但為了講出好價錢,又要先抬價。子貢的做法就是這樣。他先是幫孔子出價,而且價碼極高(夫子之道至大也),然後又建議孔子和*圖*書壓價(夫子蓋少貶焉)。這是自己和自己討價還價,目的是成交,即見容於世,被人聘用。可惜子貢的思路和孔子的想法並不完全相同。沒錯,孔子是想從政,是想做官。所以,當子貢問他「有美玉於斯,韞櫝而藏諸,求善賈而沽諸」時,他便飛快地一口氣說了兩個「沽之哉」(《論語.子罕》)。不過孔子有原則,那就是「人可以受委屈,道不能講價錢」。比方說,做不了大官,做小官也對付,但必須行道。道,是不能打折扣的。子貢先是說「夫子之道至大也」,接著又說「夫子蓋少貶焉」,孔子就懷疑他動機不純,為成交而成交了。因此孔子教訓他,想問題,不能首先想成功不成功,而要想應該不應該。如果「不修爾道而求為容」,格調是不會高的。
這段話,不見於《史記》,我懷疑是墨子或者其後學借晏嬰之口罵孔子(當然也可以懷疑是司馬遷故意刪去)。這說明墨家對儒家維護的禮樂,已是恨之入骨。不過,墨家不要禮樂,還要仁義(當然內涵不同)。道家和法家,則是連仁義也不要,更不要禮樂。相反,儒家這邊,孔子、孟子、荀子,則都要禮樂。因此,以對待禮樂制度和禮樂文化的態度為標準,先秦諸子可以分為兩大陣營:儒家與非儒家。儒家維護禮樂,非儒家反對禮樂。只不過,他們反對的原因並不相同,提出的替代方案也不相同。但主張廢除禮樂制度,用別的東西來代替,則是一致的。難怪孔子會成為眾矢之的。
第一個談話的是子路。談話前,照例誦詩。詩云:「匪兕匪虎,率彼曠野。」翻譯過來就是:不是犀牛,不是老虎,曠野之上,匆匆趕路。這意思也很清楚:我們既不是犀牛,又不是老虎,怎麼跑到這曠野之上,被人圍困在這裏了?因此孔子接著說:是我們的主張和主義不對嗎(吾道非邪)?為甚麼會落到如此地步(吾何為於此)?
恐怕還得從孔子說起,因為孔子是「肇事者」。孔子開了一個先例,就是以民間思想家的身分,對天下大事發表意見。此例一開,不可收拾,大家都跟著說起來。墨子說,孟子說,楊朱、莊子、荀子、韓非,都說。老子雖然好像面對著空氣,也是說。這就是「爭鳴」,即「爭著說」,而且多半都會提到孔子。所以,秋後算帳,得先拿孔子說事。
那麼,這個問題,我們該去問誰?
問孔子的敵人,問孔子的反對派,問那些反對聘用孔子的人,比如晏嬰和子西。在本書第一章第四節,我們曾經講到,孔子在齊國被晏嬰拆台,在楚國被子西拆台。這些人的反對意見,都記錄在《史記.孔子世家》。看看這些意見,或許能弄清問題。
何況孔子也是最重要的。正如韋政通先生所言,孔子在先秦時期,便已「居於思想史的中心地位,並成為文化思想的代表」(《中國思想史》)。這是事實,跟我們喜歡不喜歡沒關係。實際上,在世界各國人民的心目中,孔子都是中國首屈一指的思想家。比如普立茲獎和自由勳章獲得者、美國作家杜蘭特,在撰寫《歷史上最偉hetubook.com.com大的思想》一書時,儘管明知「可能會引來一些質疑或爭論」,還是毫不猶豫地把孔子列為「人類第一個偉大的思想家」。其餘的九位偉大思想家,則依次為柏拉圖、亞里士多德、聖托馬斯.阿奎那、哥白尼、培根、牛頓、伏爾泰、康德、達爾文。
談話的先後也有講究。司馬遷講得很清楚,「孔子知弟子有慍心,乃召子路而問」。可見談話的次序,是孔子自己安排的。為甚麼先和子路談?因為子路年紀最大,輩分最高,在同學們當中有威望,說話又衝。搞掂了子路,也就一了百了。萬一搞不掂,還可以再找子貢和顏回。事實證明,子路並不能真正領會領導意圖,他的回答讓孔子很不滿意。好在孔子原本就沒怎麼指望他,教訓兩句,也就算了。
子路指望不上,就只有靠子貢和顏回。為甚麼先找子貢呢?因為子貢聰明、乖巧,沒準有個好說法。可惜這回子貢是自作聰明,他的回答讓孔子更不滿意。希望變成失望,當然惱火。所以,孔子批評子貢的話,就比對子路說得多,也說得重。所謂「而〔爾〕志不遠矣」,既是「誅心之論」,也是「恨鐵不成鋼」。
這個問題,孔子自己也都想到了。他甚至和學生們進行過討論。甚麼時候討論的?困於陳、蔡之間時(此事我們前面已兩次提到,請參看本書第一章第三節、第二章第一節)。據《史記.孔子世家》,當時孔子一行餓得七葷八素,整個隊伍人心浮動,連最可靠的學生都忍不住(子路慍見,子貢色作)。孔子自己,也知道學生們有意見、有看法、有怨言(孔子知弟子有慍心),就分別找他們談話。當然,孔子沒找所有的學生,他找的是「學生幹部」,也就是子路、子貢、顏回。談話的核心內容,就是自己的主張究竟對不對,為甚麼會走投無路。學生發表了看法,孔子也發表了意見。所以,這三次談話,很值得玩味。
子路出去後,子貢進來了。孔子說,不是犀牛,不是老虎,曠野之上,匆匆趕路。是我們的主張和主義不對嗎?為甚麼會落到如此地步?子貢說,哪裏是先生的主張和主義不對!是先生的主張和主義太偉大了(夫子之道至大也),所以天底下沒有地方能夠容得下先生(故天下莫能容夫子)。接著,子貢用試探的口氣說:「夫子蓋少貶焉?」蓋,通盍,讀如何,「何不」的意思。所以子貢這話的意思是:先生為甚麼不降低點身分降點格,不要那麼偉大?言外之意也很清楚:那樣一來,豈不就有容身之地了?這話孔子也不能同意。孔子說,阿賜呀,一個好農民,能夠精耕細作,卻未必善於收穫(良農能稼而不能為穡)。一個好工匠,能夠巧奪天工,卻未必盡如人意(良工能巧而不能為順)。一個君子,能夠掌握真理,卻未必見容於世(君子能修其道,綱而紀之,統而理之,而不能為容)。現在,你不考慮如何掌握真理,只想著怎樣才能被別人瞭解,被別人聘用(不修爾道而求為容),賜呀,你志向不遠大嘛(而〔爾〕志不遠矣)!
晏嬰和子西不喜歡的,也和圖書是墨家、道家、法家要批判的。比如《墨子》的《非儒》篇,就記錄了晏嬰反對齊景公重用孔子的意見,而且話說得更難聽,道是「繁飾邪術,以營世君;盛為聲樂,以淫遇民」。這話翻譯過來就是:孔丘花言巧語,鼓吹異端邪說,迷惑當世國君;吹拉彈唱,製造文化毒品,殘害天下人民。孔子在墨家的筆下,簡直成了江湖騙子。
這真是妙不可言!顏回和子貢,一個比一個會說話,一個比一個說得好聽,卻一個比一個不著調,一個比一個不靠譜。比較靠譜的是子路。他的思考是認真的,也是對路的。怎麼個對路?怎麼個靠譜?在自己的身上找原因。這是戰士的思路。一個好的戰士,如果打不贏別人,絕不會怪別人太厲害,只會怪自己不爭氣。他要做的事情,也只有兩件,一是練好自己的武藝,二是磨快自己的刀子。子路的思路,就是這樣(意者吾未仁邪,意者吾未知邪)。所以,儘管子路並沒有找出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下面再說),想法卻對路,也值得我們借鑒、學習。可惜,子路的話,孔子聽不進去(幸好還沒罵他)。看來,從孔子開始,中國人就不善於也不願意反省自己。
在前面四章,我們簡要地介紹了先秦諸子百家爭鳴的「三大戰役」:儒墨之爭、儒道之爭、儒法之爭。這樣一種介紹,無疑蜻蜓點水,走馬觀花,難免顧此失彼,掛一漏萬,甚至以偏代全。但即使如此,也足以讓我們頓生敬意,平添仰慕,頗多追思,正所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史記.孔子世家》)。同時,我相信大家也都想問:我們民族為甚麼會湧現出那麼多偉大的思想家?這些偉大的思想家為甚麼集中出現在春秋戰國時期?他們的思想又為甚麼會有那麼長久旺盛的生命力和永恆的魅力?
如此說來,則儒墨、儒道、儒法這三場爭論,又可以歸結為同一個問題,即要不要禮樂制度。這就是先秦諸子爭論的總焦點。有此焦點,自然因為先前有過禮樂制度;有此爭論,則因為禮樂制度正在面臨崩潰。也就是說,有「禮壞樂崩」,才有「百家爭鳴」。於是,我們就又有了三個問題:一,禮樂制度是一種甚麼樣的制度?二,這種制度為甚麼會產生並得到實行?三,一個已經實行數百年之久的制度,為甚麼會面臨崩潰?
子貢挨這一頓搶白,有點冤枉。因為子貢實在是好心好意,真誠地想幫助老師走出困境。子貢也很聰明,他比子路會說話多了。子路直通通,傻乎乎,上來就在自己這邊找問題,孔子怎麼會愛聽?沒挨罵已是萬幸。子貢就聰明得多。他先是給孔子吃了一顆定心丸:先生的主張和主義,絕對沒有問題。不但沒有問題,還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哄得老師高興了,才端出自己的方案。在子貢看來,像他這樣先講大道理,後打小算盤;既務虛,又務實;既有充分肯定,又有整改措施,實在應該是萬全之策了。誰知道卻碰了一鼻子灰!這就遠不如顏回,甚麼狗屁辦法都沒有,全是空話,卻中了個頭彩。
第二件事就發生在孔和_圖_書子困於陳、蔡之間時。當時楚昭王不但發兵來解圍,還打算封給孔子七百里地。這時,子西出來說話了。子西是楚國的令尹(宰相),說話的份量當然重。子西先問昭王:大王手下的使臣,有比得上子貢的嗎?昭王說,沒有。又問:大王手下的宰輔,有比得上顏回的嗎?昭王又說,沒有。再問:大王手下的將領,有比得上子路的嗎?昭王又說,沒有。又再問:大王手下的官員,有比得上宰予的嗎?昭王又說,沒有。子西說:當年我們祖先受封於周,不過是個子爵,按規定只能縱橫五十里。現在孔丘到處鼓吹恢復周禮周制。照他那一套來做,我們楚國還能堂而皇之地縱橫幾千里嗎?子西還說:想當年,文王在豐,武王在鎬,不過百里之地。大王打算封給孔丘的,卻是七百里。孔丘得到這麼大個地盤,又有子貢、顏回、子路、宰予這樣的弟子輔佐,只怕不是楚國的福分。這話楚昭王聽懂了(可不能讓孔子做周文王,自己做殷紂王),於是不封孔子,孔子也只好又返回衛國。
第一件事發生在公元前五一七年,即孔子三十五歲那年。這一年,孔子到齊國找工作,見到了齊景公。齊景公向他問政,孔子回答了八個字,道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齊景公聽了很高興,說如果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就算有的是糧食,我也吃不到嘴裏。過了幾天,齊景公又向孔子問政,孔子回答說「政在節財」。齊景公又高興了,準備把尼谿(尼溪)之田封給他。這時,晏嬰出來說話了。晏嬰是齊國的重臣,說話很管用的。晏嬰說了兩點。第一,儒者不可重用。第二,禮樂不可復興。儒者為甚麼不能重用?也有四個原因。一,能言善辯,巧舌如簧,法制管不了他;二,恃才傲物,自視甚高,上級管不了他;三,崇喪厚葬,勞民傷財,不可以敦風化俗;四,游說諸侯,貪圖名利,不可以治國安邦。儒者有這四個問題,當然不能重用。禮樂為甚麼不可復興?因為有聖賢才有禮樂。現在,大聖賢不在了,周王室衰微了,禮樂的缺失也已經很久了。再講禮樂,就不合時宜。然而孔子卻裝腔作勢,不厭其煩。他那一套東西,即便曠日持久也不能窮盡(累世不能殫其學),即便年富力強也不能掌握(當年不能究其禮)。君上如果用它來移風易俗,只怕不是小民的福音(非所以先細民也)。這話齊景公聽進去了,於是孔子被打發回國。
這確實值得深思。
先生提出了這樣嚴重的問題,學生當然要回答。於是子路用猜測的口氣說:是不是我們還不夠仁(意者吾未仁邪),人家並不信任(人之不我信也)?是不是我們還不夠智(意者吾未知邪),人家不肯實行(人之不我行也)?孔子說:有這種說法嗎(有是乎)?阿由呀,如果一定要別人信任才算仁,那餓死的伯夷、叔齊算甚麼(譬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齊)?如果一定要別人實行才算智,那被害的王子比干算甚麼(使知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顯然,孔子並不同意子路的說法,也不認為問題出在自己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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