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勇氣與忠誠

「事實上——」
退出到他室之後,梅爾卡茲對怒不用抑的副官,教誨似地說。
「——我是幼校學生。是正要配屬到格爾米遜要塞的上等兵。」
「敗軍之將,竟然還恬不知恥地敢再度來自取其辱。讓我們來好好地教訓他,讓他明白不管打多少回合,他都不過是一個永遠無法取勝的廢物!」
「哎呀!你這是什麼表情,這酒精是藥用的喲,對人體不會產生壞處的。」
梅爾卡茲的命令及軍規,早已被置之不理。年輕的貴族們紛紛奔上戰艦,在接獲港口管制官指示之前,早已爭先恐後地乘艦出擊。
在意識到陷阱的可能性之後,貴族們停止了貿然前進,停下來整頓陣勢。
冷酷無情的參謀長說道。
「無論如何,我一定要站起來,到外頭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定要活著回去,妻子與雙胞胎的孩子還在家裡等著呢!」
「看到了吧!愚蠢的貴族們,真正的戰爭是這麼打的,趁沒死之前,用你們那比猿猴還不如的笨腦袋,能記多少就記住多少吧!」
梅爾卡茲也要求會見公爵,希望能停止對威斯塔朗特的核子攻擊計劃,並且釋放安森巴哈,但公爵拒絕了他的求見。
萊因哈特的表情極為痛苦凝重。
但是,當他戰勝前進到香陶星域與敵方大軍遭遇時,羅嚴塔爾看到了與以前截然不同的現象,使得他不得不修改過去一貫的看法。
上尉一開口便如此說道。
當然,像具有如此性格的人,也無法接受社會存在著多種的思想與多樣的價值觀。
非武裝的輸送艦隊因立典亥姆侯爵為確保逃亡的路線而慘遭己方砲火的襲擊。這一幕將戰爭本身的無情與冷酷詮釋得淋漓盡至。
宣讀命令書時,吉爾菲艾斯召見了瓦列與魯茲兩位副司令官。
貴族聯合軍的艦隊此時已是一片混亂,原本統一的指揮系統也全然喪失。面對米達麥亞應用巧妙的戰術,他們只能將命運寄託在各艦獨立的一對一應戰上。
此時,前方出現了一面巨大的光牆,原來是在後衛待機的梅爾卡茲追趕了過來,並且給予窮追不捨的敵軍近距離主砲齊射。如此猛烈整齊的砲火,確實讓萊因哈特軍的先鋒部隊遭受了相當的損害。
「為什麼沒儘早前來救援呢?」
克里昂失去了站立的能力,跌落在地板上,他完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在前方的不是我方的艦隊嗎?究竟受到誰的攻擊?還是說有其他事故發生?
但卻有人將他這幾句話向上密報,布朗胥百克公爵為之震怒,於是逮捕了安森巴哈,因為顧慮到他的功績與聲望,故將之加以監禁而並未處死。
梅爾卡茲一見敵軍陷入混亂,立即對處於萬全出擊狀態下的直屬艦隊下達命令。這支部隊雖然沒有大型的戰艦,但卻是由輕快且機動性高的驅逐艦、宇宙艦以及王爾古雷戰鬥艇所組成極擅長於近距離作戰的部隊。
衛兵長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克里昂終究還是沒能站起來,士官那扶在牆壁上的手指甲逐漸生出紫色的斑點。並且逐漸擴大覆蓋了全身的皮膚,最後起泡,侵入了生命體組織。
立典亥姆侯爵恐懼畏縮了,透過螢幕看到我方的戰艦沐浴於集中砲火之下,化成了白熱化的雲團而消滅殆盡。當他知道這一幕幕的景象就發生在旗艦的旁邊時,畏縮恐懼更化成了切身的恐怖,司令官如哀嚎一般地發佈命令,奧斯托馬克瘋狂般地扭轉方向想逃逸遠走。
「無視於司令官明令禁止出擊,擅自與敵軍交戰者,罪行重大,應按軍法予以判決。違者交出階級章並繳械之後,立即到軍法會議(軍事法庭)報到候訊!」
「羅嚴克拉姆侯爵有令。」
人道——上尉的嘴唇扭曲了,如果拯救敵人的行動如果稱之為人道的話,那麼殺害己方的行為應稱之為什麼呢?
梅爾卡茲所說的病,指的是布朗胥百克公爵那無意識且極易受傷的所謂自尊心。其本人或許根本毫無察覺,但由於他深信自己是一種最偉大,最光榮的存在。所以無法感謝他人,甚至無法認可與自己持有不同看法的人。於是看法與他不同的人就被視為是叛逆者,忠告被當作是誹謗。因此,修特萊也好,菲爾納也好,即使是為著他的利益而出謀獻策,但仍不為其所見容,而終究棄陣營他去。
「我們投降了,我們艦上有負傷者,請就人道立場給予援助!」
軍官們自然而然地叫了起來,本來一直以為自己是處於戰場後方,難道附近竟然有敵人埋伏?
這時的萊因哈特在伯倫希爾旗艦的艦橋上,臉上洋溢著會心的微笑。
立典亥姆候爵還來不及避開,反射動作似地張開兩臂,接住了向自己飛來只剩下上半身的士兵屍體,宛如互擁一般地。
相對戰鬥意志因為慾望而加速提升的萊因哈特軍,全然失去鬥志一味顧著逃命的貴族聯合軍,此時無異是狩獵者的獵物似地遭到追趕及俘虜,而在短暫且絕望的反擊中相繼被消滅了。
米達麥亞此時真是忍不住要嘲笑一番了。
「這些賤民——膽敢用骯髒的手殺死我的姪子!」
林查揚起眉頭,看到一個一頭金黃色的亂髮,滿臉血漬和炭屑,但有著一張非常年輕臉龐的少年。
立典亥姆侯爵發出了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驚叫聲,連同那豪華的座椅一起滾落在地氈上,但即使跌落在地,都始終還抱著士兵的屍體。立典亥姆侯爵察覺之後,又發出了怪異的叫聲,並推開那士兵的屍體,中校放聲大笑。
「混帳,乳臭未乾的小子,竟敢口出狂言!」
看出戰況失利的法倫海特,此時立即開始急速後退並且發出指示,貴族們也紛紛跟隨著逃脫。但在這場宇宙戰鬥中拋棄了己方而逕自逃走的貴族聯合軍,卻又受到來自兩方側面的砲火的襲擊。左方的坎普,右方的梅克林格提督藉著龐大的火力給予痛擊。貴族聯合軍的艦艇一艘接著一艘地被消滅了。艦隊顯得愈來愈單薄,艦艇的密度也愈來愈小了。
「什麼叫骯髒!這可是一個為侯爵效死的忠臣遺體啊,他為了侯爵賠上性命與敵人作戰,卻因為司令官逃亡而喪失了寶貴性命!」
「不需要生氣,因為布朗胥百克公爵事實上是一個病人。」
「有沒有人在?」
自從知道立典亥姆侯爵死去的消息後,布朗胥百克公爵的盟主架勢更讓梅爾卡茲等人覺得難以消受。他站起來走到情緒激昂的年輕貴族面前,用極為響亮的聲音作了一番演說。
就在吉爾菲艾斯包圍了格爾米遜要塞,並進而準備進攻的同時,有一名俘虜求見。那是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軍官,衣服的右邊袖子因尚未裝上義肢而空蕩蕩地懸著。這人就是林查上尉。
在這樣的時刻中,萊因哈特再度下達命令也是有其原因的。
當內部的混亂逐漸擴大而波及到艦隊的外緣時,魯茲與瓦列立即傾全力攻進,內部的混亂與外部的混亂結合時,立典亥姆軍立即面臨到敗北的命運。這時,巴爾巴洛沙在非常近的距離內發現了敵方的旗艦奧斯托馬克。
「是敵方嗎?」
威斯塔朗特上散佈著有五十多個的綠洲。在綠洲以外的地方,盡是因日曬褪色而變成紅褐色的岩山、灰黃色的沙漠與無限地延伸至地平線的白色鹽湖,連一個人影都找不到。
對於年輕軍官這番悵然若失的疑問,群星依舊沉默。
「把這些影像傳送到帝國的每一個角落。貴族與我方究竟何者才是正義,連小孩子都明白了。這些貴族無異是在自取滅亡。」
從不知恐怖為何物的金髮青年,在這時候竟然露出了恐懼畏怯的神情。
如果梅爾卡茲有足夠兵力,或許可以將兩名勇將徹底擊潰的。但他兵力單薄,且本身也沒有如此的意願。只是守護著布朗胥百克公爵,然後快速地離去。
那隨之而起的純白色的閃光,似乎使所有的景物都褪色了一般。
萊因哈特盯著冷漠的參謀長。冰藍的瞳孔裡浮現出嫌惡的顏色,但已分不清這究竟是對著站在跟前的這個人,或者是對自己本身。
羅嚴塔爾對敵人的反擊並未作勢再度進攻,而是將中央部隊整個撤退,另一方面,左右兩翼的部隊則是巧妙地變換角度往橫向伸展開來。
擁有特權的人很容易就會把其他並不擁有特權的人的存在及人格加以全面否定。布朗胥百克公爵不但認為民眾沒有反抗鎮壓政策的權利,甚至沒有大貴族的許可,民眾是沒有權利活下去的。民www.hetubook.com.com眾當中的病人或老人等等,凡無法侍奉貴族的,比家畜更加不如,當然也沒有活下去的價值——他如此地深信不疑。
因獲勝而沉浸在狂喜當中的貴族們,用盡一切美麗的言辭,來讚美回到禿鷹之城要塞的梅爾卡茲,但他臉上卻毫無一絲微笑的蹤影。
「梅爾卡茲這個老傢伙確實沒有白活,倒真是老當益壯啊!」
米達麥亞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復仇的樂趣。與年輕貴族們拙劣的表現比較起來,他的戰鬥指揮真可以稱得上是一件藝術了。
香陶星域就這麼落入貴族聯合軍的手中。
上尉出聲責問。
即使放棄香陶星域,對整個的戰略並沒有什麼影響,而且香陶星域並不是作戰計劃中不可或缺的地區。只是隨著勢力擴大之後,順便確保的一個地方。在這個時候,即使把這個地方讓給敵人也無關緊要,羅嚴塔爾唯一猶豫的是這麼一來所可能會給敵人帶來心理上的鼓舞效果。
立典亥姆侯爵大聲喝斥著。
「簡而言之,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沒有任何值得我們畏懼的地方。」
在與吉爾菲艾斯交戰之前,立典亥姆侯爵曾大言誇口說——要和那些毛頭小孩作戰的話,寧可和那個金髮的交手。只和他那紅髮的部下打實在不過癮,但在這時候沒辦法也只好將就將就了。
幾乎全員立即死亡。只有一名正巧在船內當中負責檢點貨物保管系統的克里昂士官,因當時受到厚寬內壁與貨物包圍,多活了數十秒的時間。
「那傢伙逃得可真快啊!『疾風之狼』,難道就是這個意思嗎?」
「我想我能對閣下有所幫助。」
吉爾菲艾斯作了上述的斷言。
此時,瓦列的艦隊與敵方的距離尚遠,尚未進入真正的砲戰當中。
「哪有什麼詭計啊!不也就是如此而已嗎!梅爾卡茲也真是慎重過頭了!」
「你來做什麼,無禮的傢伙——」
一旦作了決定,羅嚴塔爾立即開始著手準備全面撤退,但對方是梅爾卡茲這麼一個精明的指揮官,全身而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表現用兵家才能的緊要關頭就在這個時刻。
「威斯塔朗特是我的屬地。我有權利決定將那個行星連同那些賤民們全部一起消滅。魯道夫大帝不也是殺了幾億個暴徒之後才將帝國的基礎穩固下來的嗎?」
當然,以這樣的方式是無法對抗的,艦艇一艘接著一艘地浸浴在血祭當中。
「難道眼睜睜地看著二百萬人被殺死嗎?其中有多少婦孺兒童啊!」
但貴族聯合軍並沒有因此而像以往一樣陷入混亂,反而整齊而從容地迎戰,而且還抓住羅嚴塔爾軍的戰線伸展至臨界點的時機轉守為攻。單憑這一份反應來看,梅爾卡茲確實是一位優秀且卓越的指揮官。
「只帶八百艘戰艦?」
「這種病情的根源早已存在多時,就是長達五百年的貴族特權傳統。公爵應該也是這傳統之下的受害者,在一百年前確實是行得通。唉!從某方面來說,其實他是一個不幸的人。」
「帝國萬歲!」
在這些動作連續進行的同時,還不斷地蓄意向敵人挑釁。在這個時候,如果自上空往下俯瞰的話,可以見到羅嚴塔爾的艦隊,全軍編排成一個凹字形,似乎試圖將敵人誘進,然後自三個方向予以合擊。
陷入思考中的羅嚴塔爾,那黑與藍的眼珠裡不經意地泛起了邪惡的微笑。
「是你要我裝作沒看到,結果變成如此的慘劇。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難道沒有其他方法了嗎?」
於是所有的提督們均集合在伯倫希爾旗艦上,在接獲精密的指示之後,便各自率領其所屬的艦隊,出發前往各自所屬戰區。
「病人?」
當再度恢復意識時,週遭充滿了煙霧與屍體。他焦慮地站了起來努力使自己的身體恢復平衡,當他往下看著自己的身體,視線不由得固定在右手臂上,他的右臂自手肘以下竟已全部消失,是爆炸發生時機器的碎片將手臂切斷的吧?只不過是因為速度太快,筋肉瞬間收縮,使得出血與疼痛意外地減少許多。
「砲擊!」
粗暴狂亂的中子暴風瞬間充滿了艦內,所有的乘員應聲而倒。
公爵大聲喝罵。
「哦!那真是太巧了。我也叫肯拉特,肯拉特.林查。那麼,年輕的肯拉特,如果你不願意投降的話,打算怎麼做呢?」
事實上,米達麥亞在年齡上是與他口中這些「貴族的笨兒子們」是同輩的,但在戰歷與功勳上確實是有資格喊這些年輕貴族為「貴族的笨兒子們」。
「為了帝國二百五十億的人民,閣下,同時也為了早日迅速地確立霸權。」
林查一面說,一面用左手笨拙地將消毒用的酒精瓶子拿了起來。
立典亥姆軍頓時一片混亂,不知應對付那一個方面的敵人。雖說是暫時的混亂。但對吉爾菲艾斯而言,已經是足夠了。
「對威斯塔朗特施以核子攻擊,這些賤民不得留下任何一個活口!」
「不,是我方。」
林查上尉不知所以然地低聲說著。
魯茲與與瓦列聽後緊張了起來,因為在此次的內戰中將首次遭遇真正的大軍。

也就是說,如果用核子飛彈對各個綠洲加以攻擊的話,那麼就可以將行星上全部二百萬的居民殺得一個不留。
舒奈德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米達麥亞艦隊又來襲了!」
是差不多了。那裝著義眼的參謀長點了點頭。
「敵人指的是誰?應該是使我們陷入這般慘況的人吧!」
賽德男爵其實也並不是一個全然無能的統治者,或許是由於年輕的緣故,在政策的實施上缺乏了必要的彈性。而且為了要能夠自背後暗中援助伯父布朗胥百克公爵,對於民眾的壓榨便愈是變本加厲。這種行為在從前是可以行得通的。但隨著萊因哈特的急遽抬頭,大貴族的支配體制逐漸鬆動,甚至已發展到內戰的情況,民眾也都有所耳聞。於是反抗的情緒逐漸地在醞釀。賽德男爵得知後又驚又怒,繼而對之加以鎮壓,終究導致民眾的反抗。
吉爾菲艾斯沒有讓這個天賜的良機跑掉,隨即號令全艦隊立即緊縮包圍網,在密集砲火的掩護下,派出登陸艦將裝甲兵送上要塞。
萊因哈特如此地激勵己方的士氣。
「就此撤退嗎?」
雖說敵方艦隊總數有五萬艘之多,但並未依性能配置,高速巡航艦旁邊是砲艦,大型戰艦隔壁是宙雷艇,不管是在火力上或者是在機動性上,所有的艦艇都毫無秩序地交雜在一起,這種情形正表示敵方的戰術構想與指揮系統缺乏一貫性。
在一片異樣的沉默中,這名身材高大的軍官沉著地走到衛兵的面前站住了。

吉爾菲艾斯認同了上尉這一番話,確實在這世上,忠誠並不是無條件就能夠隨便給予的。接受他人效忠的人當然也必須要有相等的資格才是。
吉爾菲艾斯自問著,但終究沒有任何明確的答案。
萊因哈特聽完他的話之後,本來要立即派遣艦隊到威斯塔朗特去阻止攻擊行動,但被奧貝斯坦參謀長阻止了。
「死,我並不害怕,但若不是與敵人作戰而戰死沙場,卻是死在一個分不清是非黑白,連勇氣與自尊心是什麼都不懂的無能司令官之手的話,我無法忍受!不需要什麼軍法會議,我寧可現在當場自殺!」
「貴族聯合軍的戰鬥意志過高,但戰略過少。」
等到布朗胥百克公爵發覺的時候,旗艦的周遭已經連半艘己方的艦艇都沒有了,而在背後卻有米達麥亞與羅嚴塔爾的艦隊如無數光點般地迫近。激烈的衝擊使得艦艇晃動了起來,後部的砲塔被磁力砲擊中之後也被炸毀。緊接著能量光束的邊緣擦過旗艦的船體,整個外壁被刨削成金屬塵捲揚了起來。死神那雙巨大無形的手正控制著旗艦的航向。
林查於是吃力地讓自己的身體平衡地站起來,啟動緊急信號彈發射系統,並押下綠色的按鈕。
但當貴族聯合軍的追擊一緩和下來,米達麥亞艦隊便又掉頭反擊,而只要貴族們再度反擊,邊戰邊退的米達麥亞又促使貴族聯合軍再度前進,像這樣的狀況,重複了好幾次。米達麥亞對於時間點的掌握真可說是出神入化。
不過,梅爾卡茲最後還是採納了參謀們的意見。己方軍隊的血氣過盛一直是梅爾卡茲最憂心的地方,因此在用兵的時候,不得不以慎重為第一優先考慮,如果羅嚴塔爾的目的是逃走的話,那麼不需流血便可輕易地取得香陶星域了。這回的對手如果是萊因哈特本人,則另當別論,既然不是萊因哈hetubook.com•com特,那麼這種危險的賭注最好還是能免則免。
「——!」
「請問司令官有何吩咐?」
雙方軍隊爆發了強烈的衝突。
但比起其他只能靠戰術層次來掌握事態的單純武夫,萊因哈特還是欣賞像羅嚴塔爾這般思考與視野範圍廣闊的男子。但對這樣的男子,是無法要求其具有不求回報的忠誠心的,作為其上司者,得時時展現出足以作為其上司的才能與器量,萊因哈特並不厭惡這種上下之間隨性的緊張感。唯有如此,像奧貝斯坦這種不受歡迎的人,才能在他底下做事。
「忠誠心?」
萊因哈特派人遞送了古典式的決戰書到禿鷹之城來,大約是在七月底的事。
「不論是死是活,凡能將布朗胥百克公爵帶到我面前來的人,即使是普通士兵,也一律升為提督,並且重重有賞。各位好好地把握住機會吧!」
七月九日,羅嚴塔爾發動攻勢橫掃全戰線,並將兵力全部集中投注在幾個重點上,所到之處,均給敵人迎頭痛擊。
「這星域並非我軍戰勝所得,而是敵人放棄的。過度相信自己的實力是戰爭的大忌。」
威斯塔朗特是一個缺乏綠色與水份的乾燥性行星,住有二百萬人口,在邊境地區算是多的了。由於地質肥沃,在為數甚少的綠洲上,進行著集約農耕與稀土類元素的開採。在和平的時代,自其他行星運來了數兆噸的水,進行開發工作。
被熱風捲起旋蕩在高空中的大量塵土,好像沙瀑似地流瀉回到地上,埋葬了死者那被燒得體無完膚的身體。
在應當撤退時有立即果斷地撤退的能力,亦是成為名將的必備資格。
這名軍官頭上包紮著滲血的繃帶,右肩上扛著一具屍體,不,正確來說應該是半具屍體,自腰部以下全部不見了。
上尉不禁大大地嘆了一口氣,但不管是不是世界末日,還是得先治療自己與少年身上的傷。於是他讓少年到放有急救用品的地方取得必須的藥物。
梅爾卡茲的參謀們確實也都是這麼認為,故紛紛向司令官進言,要求將己方進攻的速度減低下來,勿中敵方戰術的圈套。
當再次見到梅爾卡茲時,這就是布朗胥百克公爵所講的第一句話。
立典亥姆艦隊此時正忙著與前方一字排開的敵方艦隊交戰,卻又意外地受到來路不明的攻擊,全軍驚慌失措。應戰的指令四處紛飛,試圖將艦首調向這支突如其來的奇襲艦隊,但又在這個時候,來自前方的粒子光束及飛彈的攻擊更加地猛烈,因為瓦列艦隊在此時已進入射程距離,開始展開攻擊行動。
「我也不知道,雖然不願意投降,但現在這種樣子也沒辦法再打下去了,應該怎麼做我真的不知道。」
當有人提出這樣的意見時,其他人也熱切地立即表示贊同。其實除此之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當所有的意見被歸納總結之後——
萊因哈特點了點頭,但他的表情當中,缺乏往常那股獨特的神采。在旁邊的如果是吉爾菲艾斯,絕對不會作如此的進言吧。
「很不願意吧!小傢伙!」
「看吧!瞧那副醜態。自上次敗逃之後,已經不把羞恥當一回事了,我們就送他歸西,然後再把那個金髮混球抓來絞死吧!」
奧貝斯坦以冷靜的語調解說著,但並沒有引起任何立即的反應。
「這些貴族的笨兒子們,如果乖乖地躲在洞穴當中還可以活得長久一些,但卻偏偏要出來送死,還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聽說羅嚴克拉姆元帥是個好人,對我們這些平民百姓也一向照顧有加,不如我們就讓他來保護我們吧!」
「我們要投降嗎?」
「——知道了!」
萊因哈特說——無知又膽小的貴族們,如果你們還有像老鼠尾巴尖那麼一點的小勇氣,那麼就走出要塞來堂堂正正地和我們決一死戰吧!如果連這麼一點小勇氣都沒有的話,何不拋棄你們有名無實的自尊心投降呢?不僅可保住性命,同時我們也會准許你們這些無能的人保有衣食無虞的財產。前些日子,立典亥姆侯爵終於走上悲慘的絕路。如果你們不想也有相同命運的話,何不選擇一條較好的路來走呢——?
米達麥亞、羅嚴塔爾等雖然立即指示後退,但突進的激烈攻勢及多數將兵的戰鬥意志過高,以致於缺乏冷靜的精神狀態,使後退的命令並不徹底。
立典亥姆候爵的艦隊逃到了球型人工行星格爾米遜要塞上時,幾乎已是潰不成軍。五萬艘艦艇之中,能隨著司令官逃到格爾米遜上的還不到三千艘,而約有五千艘的艦艇自脫離戰場後,就毫無目的地不知逃竄到什麼地方去了,完全遭到破壞的有一萬八千艘,其餘的則被俘擄或自願投降,顧著自己一人逃走而不惜攻擊己方的立典亥姆侯爵的醜行無疑大大地削減了將官士兵們的作戰意願。
「那麼你對立典亥姆侯爵的忠誠心是否已經不存在了呢?」
一直到現在,萊因哈特的正義也就是吉爾菲艾斯的正義。難道是到了無法一致的時候了?照理說來,自己和萊因哈特應該不曾背道而馳的才對,但是——

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復仇即將開始了。
奇霍伊薩星域會戰就在立典亥姆軍主砲的齊射聲中拉開了序幕。數萬條光束在黑暗的虛空中架起了一座光橋,開始攻擊吉爾菲艾斯艦隊上方所籠罩的能源中和磁場,粒子共蝕現象後所產生彩虹霧團,籠罩著吉爾菲艾斯軍的戰艦。
「您認為如何呢?元帥閣下。」
「骯髒?」
吉爾菲艾斯則俐落地離開了旗艦巴爾巴洛沙的指揮席,並適時地對八百艘直屬的高速艦隊下達攻擊命令。在持續前進的瓦列艦隊掩護下,利用時間差呈拋物線狀突入立典亥姆軍的側面。
「但是,侯爵大人,那是我方的輸送艦隊呀!為何要攻擊呢?」
「如果要塞當中有五個以上與我有相同心情的人,那麼此刻立典亥姆可能早已身首異處了。」

「或許有,但是我的智慧僅止於此而已,無法找到其他更理想的方法。如您所說,到了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只能把目前發生的事作最大程度的利用。」
立典亥姆軍的中心地帶宛如被一支巨梭鑿穿,而且那巨梭正以極高的速度移動著,立典亥姆軍的提督們亦曾試圖將入侵的敵人包圍,但無奈受限於速度與彈性上的不足而無法對應,結果只是徒增損失罷了,吉爾菲艾斯從敵方的左側面穿出,至此,所施展的一擊脫離戰法已完全成功。隨後整個艦隊又轉換方向,再度進入敵方的內部,吉爾菲艾斯的八百艘高速戰艦就好像螺旋一般地橫掃敵方大軍的核心地帶。
有一名在母親懷抱中的幼兒,指著劃破天空中的一條線問道。接著其他的人也都看到了,有一道不祥的軌跡,正斜斜地橫過那灰藍色的天空。
貴族聯合軍紛紛敗逃,正當以為擺脫了坎普和梅克林格的猛烈攻擊時,馬上又有畢典菲爾特與繆拉的艦隊自兩側殺了過來。狼狽逃竄的貴族艦艇不一會兒工夫,已化成金屬的殘骸,開始飄蕩在宇宙之中。
「這場內戰如果長久持續下去的話,死的人或許就不只這個數字了,而且,只要大貴族們暫時獲勝,類似這樣的事情不管幾次都有可能發生。因此有必要讓帝國境內每一個地方都知道他們的兇惡,同時宣傳周知,他們並沒有統治宇宙的權利。這裡就有一個——」
這兩位副司令官均較吉爾菲艾斯年長,不過其實不管是在帝國或同盟內,沒有任何一位提督比萊因哈特或吉爾菲艾斯來得更年輕。
年輕的貴族們狂熱地呼應著,叫喊著。梅爾卡茲見到這幅情景,再也沒說出任何一個字。他由失望轉變成絕望,或許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吧!
「敵人?」
格爾米遜要塞籠罩在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氛當中,立典亥姆不僅被自己本身的恐懼與失敗感所打倒,再加上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產生的羞恥心,以及無顏以對布朗胥百克公爵等複雜心理因素,終致消靡逃避於醉酒之中。
但是年輕貴族們的心中卻充滿了憤恨與不忿。所有的人都陶醉在勝利當中,自以為是不可一世的英雄。擁有少將階級的菲爾格爾男爵,扯下了自己的階級章,憤力地擲到地上,宛如古典悲劇中的主角一般地大聲喊道:
「殺死他!https://m.hetubook.com.com殺死這個無禮放肆的傢伙。」
「怎麼幫呢?」
「真是世界末日到了,連孩子都得上戰場。」
吉爾菲艾斯一語不發地支開了那名士兵,並且部隊下達緘口令。這真是一件難以相信,也不想相信的事情,這難道會是事實嗎?
這支部隊開始對混亂的萊因哈特軍展開攻擊,並且不斷地以準確性極高的狙擊能力對密集且紊亂的艦艇加以破壞。現在化成火球炸裂的,有多數是萊因哈特軍的先鋒部隊,不但無法追擊,連自我防禦也無法顧及了。
「證據?」
中校卻沒有試圖逃走,只是靜靜地佇立著,那佈滿血漬與油污的臉上竟泛起一種怪異的笑容。好幾把的光束槍就在此時向他集中過來——。
但梅爾卡茲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名將,臉色不但一點也沒變,甚至可以說是以一種早已預料到的表情,只是靜默地將頭低下,但在一側的舒奈德少校卻難耐心中的怒氣,不禁憤怒地往前邁了一步,但被他的上司拉住了胳臂。
吉爾菲艾斯軍的戰艦小心謹慎地保持斜線陣型前進。不久,突出的魯茲左翼艦隊於距離六百萬公里時開始射擊。
貴族聯合軍追擊的速度放慢了。羅嚴塔爾在確認之後,並未立即採取行動,而是持續使凹形的陣形柔軟地動作緩緩後退。不久到達香陶星域的外緣與敵軍的距離拉開之後,立即將全軍編成球形陣,用最決的速度撤離。
梅爾卡茲之所以下達如此嚴厲的命令,是維持軍隊組織秩序理所當然且勢在必行的。否則若其結果是戰勝而不予以追究,那麼今後違背司令官命令的行為,都有了一個前例可循。
之後不久,萊因哈特軍的先鋒米達麥亞艦隊的軍艦不時地在禿鷹之城要塞的附近出沒。極盡所能地挑釁,有時還故意地在要塞主砲的射程範圍之外徘徊,時而接近時而走遠,走遠之後又靠近過來,一切舉動都故意讓要塞內的人瞧見。
敵軍的行動之所以變得如此有效率的理由,羅嚴塔爾立刻就明白——指揮官換人了。此時於前線指揮作戰的八成就是梅爾卡茲。除了他以外,貴族聯合軍內沒有一個有本事能如此地調兵遣將。
雖然也有遭遇到些許抵抗,但是鬥志已盡失的士兵們,無視於軍官的怒吼,紛紛棄械投降。軍官終於也放棄了毫無意義的抵抗,舉起了雙手。
在類似情況發生幾次之後,最後民眾終於發起大規模暴動,對賽德男爵的鎮壓政策加以報復。賽德男爵控制不了局面,最後只能單獨一身,駕著太空梭逃亡,但由於自己身負重傷,到達禿鷹之城之後,不久即傷重死亡。
這事實上是一種極為辛辣的戰法,亦即在事先便設定敵方脫逃的路線,然後將多數的兵力埋伏在那裡守株待兔。在這種情況下,逃走的路線亦即為最初進擊的路線,所以非常容易設定。而且如果在逃走敵人的面前加以正面攔截的話,在無路可走之下,將會招致其誓死的反擊,所以故意讓敵人的先鋒部隊過去,然後再由背後加以攻擊,如此一來,不僅在地理上佔著較有利的位置,而且也可以讓敵人的心理上把注意力放在逃跑而不是戰鬥上。
這位紅髮的年輕人獲得帝國元帥全面信賴之後,果然也不負所託地平定了邊境星域。雖說並沒有什麼堪稱大規模的戰役,但在超過六十回的戰鬥中均大獲全勝。而在所佔領的行星上,他除了將該星球交由民眾自治外,並且盡心盡力地維護星球間的治安,嚴禁欺凌擄掠,對於本軍和貴族之間的差異明白地公諸於世,獲得了相當大的政果。
警報器的聲音在上尉說畢之後交互地響了起來。是救援到了!
「就快要見到萊因哈特閣下了,到時再直接當面確認真偽即可。但是,確認之後又該如何是好呢?如果是謊報的話也就算了,但是若是事實的話,我該怎麼辦?」
雖然還是一樣地血氣旺盛,但他察覺到敵軍的組織非常地有效率,進退之間控制得非常巧妙,雖然敵方接連三波的攻勢均被羅嚴塔爾擊退,但敵軍在攻擊時所表現出來的纏鬥性與整齊劃一的行動,著實讓他大吃一驚。而己方所受到的損失也比預料中大得多,羅嚴塔爾應該要好好地省思一番了。
「自由發揮?這就是問題的所在。我不認為布朗胥百克公爵有讓梅爾卡茲盡情發揮的器量。」
「是嗎,提督你太慎重了。」
「既然是我方的話,為何要妨礙我逃——阻礙我轉進呢?別管那麼多,立刻給我打!給我打!」
聽到命令的砲術士官不禁懷疑自己的聽覺。
「不能只有他一個人死,我們所有的人都要當場自殺,以向後世宣示我帝國貴族的榮耀。」
「敵」方的救援到了。
兩位副司令官於是見到紅髮的年輕提督臉上泛起微微的笑容。瓦列與魯茲雖盡力隱藏內心的驚愕,但終究無法抑制。這位看似溫順忠厚的年輕人在向他們二人提出由司令官親自帶頭進行一擊離脫戰法這種可怕用兵之計的同時,竟全無緊張畏懼之色而面露微笑。
「原來如此,當時你是在輸送艦隊當中。」
到了第三天,貴族們的怒氣終於無法壓抑地爆發了。有一群年輕貴族無視禁止出擊的命令,對米達麥亞的艦隊加以攻擊。
「那麼是要我裝作沒看到嗎?」
緊接著一陣爆風湧到,秒速七十公尺,溫度超過八百度C的熱浪席捲而來,燒燬了地表,燒燬了植物,燒燬了建築物。也燒燬了每個人的身體。身上穿著的衣服、頭髮都起火燒了起來,燒得潰爛的皮膚上佈滿了水泡。
「決戰將在奇霍伊薩星域進行吧,到時我將率領本隊大約八百艘戰艦迎擊敵人。」
「如果您有什麼事的話,我會替您轉達給侯爵知道,可是這渾身血漬骯髒的屍體,是不是可以請您——」
「維傑爾狙擊兵大隊勞迪茲中校,要求覲見立典亥姆侯爵。」
「諸位青年的勇氣與自尊心,不僅將帝國貴族的精神精華昭示給千千萬萬的人們,更可以說是給了那些狂妄自大的平民一記當頭棒喝,不只是米達麥亞,就算是那個僭稱侯爵或元帥的金髮小子也不足為懼。我們將會獲勝。而後經由我們的勝利將會證明正義的存在。帝國萬歲!」
「然後將整個情景攝影下來,當作是大貴族們毫無人性的罪證,如此一來,在他支配下的民眾以及平民出身的士兵們也必然會叛離。與其要去阻止的話,這樣的效果對我方更好。」
那名士兵冷笑地說——那影像本身的存在不就是證據嗎?這麼清晰的影像能夠說是湊巧偶然拍到的嗎?那是由平流層附近以近距離對地面拍攝而得的。
「媽媽,那是什麼東西呀!」
無數艦砲吐著無數的光舌。具指向性的能源光束交互地將雙方艦艇予以轟炸、擊碎,而後續發出的光舌又把爆發時所湧現的光芒切開。
「那艘就是立典亥姆侯爵所乘坐的旗艦,立刻將那戰亂的元兇拿下!」
「——」
「這隻手臂就是遭到我方的砲擊而喪失的,讓我將這項事實傳達給在要塞中的夥伴們吧!」
吉爾菲艾斯順利佔領了要塞。正確地說,應該是倖免於爆炸下的其餘四分之三的部分。立典亥姆候爵的屍體沒有被找到,據推測可能是在傑服粒子引爆或人為的爆炸事故當中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有道是如果上司使部屬所佔領之地失陷的話,那麼上司將毫無立場可言。但如果是上司能奪回部屬所失陷的星域,那麼結果將顯示上司確實有較部屬更為卓越的能力,暫時的失敗可能會令上司感到不悅,但如果對上司表示說「以屬下的能力,無法負此大任,遂請明示用兵的真諦」,那麼就長遠的眼光看來,不僅滿足了上司的自尊心,而且也可以改善給上司的印象。
二人心裡暗自忖度,這年輕人不愧是羅嚴克拉姆侯爵的不貳心腹,他之所以受到重用,並不是因為他是羅嚴克拉姆侯爵孩提時的同伴,而是確有其驚人的才幹,至此二人對他更有一番新的認識並心生感佩。
接著看到的是火紅色的半球浮上了地平線,並且加速地連續膨脹,變成了一朵高達一萬公尺的蕈狀雲團。
「再過五天就十三歲。」
當天,在其中的一個綠洲上,有集會在進行著。在憑藉著實力排除掉貴族的統治之後,對於以後的方向還沒有確定。以後應如何是好呢?所以這一次的主要議題是,應如何確保居民以後的和平與幸福。對於長久處於貴族的統治之下,久未舉行自主性討論的人們而言,集會是一件大事,甚至可以說是值得紀念的慶典。
在他看來,跟這些竟然無法識破他前回是故意詐敗的蠢材作戰,的確是無聊且毫無價https://m.hetubook•com•com值的。
當門打開後,出現了坐在桌子對面的立典亥姆侯爵的身影。
「好,就此撤退,即使付出了絕大的犧牲,此地仍無我們死守的價值。奪回此地之事就請羅嚴克拉姆候爵親自來處理吧。」

事實上,吉爾菲艾斯的戰術應用就是將整個艦隊分成高速機動集團與後方支援集團,這種楊威利模式的戰術構想,並且以一種最為猛烈的戰術層次將之表現出來。
只見桌上散置著酒瓶與酒杯,候爵的肌膚已失去了往日的彈性與光澤,呈現出灰黑的顏色,兩眼充滿了血絲,連斥責怒罵的聲音也欠缺生氣。
羅嚴塔爾及米達麥亞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敵方主將布朗胥百克公爵逃去,同時又目睹了己方醜態,忍不住憤恨地咬牙切齒。但是他們也知道在戰場上感情用事是極為不智的行為,故立即將面臨崩潰的艦隊叱責喚回,並於同一時間內使整個艦隊往後撤退並重新編排。這對一個平庸的指揮官而言,無異是一件困難度極高且極為不可能的差事。
那位生有金銀妖瞳的奧斯卡.馮.羅嚴塔爾曾經作過這樣的評論。
八月十五日,在禿鷹之城上接獲了這樣的情報。但與之前所不同的是,這次米達麥亞採取了用長程雷射氫爆飛彈來攻擊的積極攻勢。
「梅爾卡茲司令,這件事已經與戰鬥無關,身為盟主的我有權利也有義務來作出一個最終的判決。」
許多貴族們就在不知其究竟的情況下,連著戰艦一併化為火球。躲過了第一擊的各艦艇操作員因戰況的急劇變化,紛紛驚慌失措,但週遭在此刻早已成了一個充滿破壞的殺戮戰場。遭受粒子光束直接攻擊的戰艦,頓時破片四處紛飛,又受到光束射線的照射,好像彩色鑲嵌玻璃般地閃耀著。艦艇受到核融合爆炸所發出的能源影響而搖搖欲墜。
紅髮年輕人的言行舉止對年長者顯得非常客氣有禮。
具壓倒性的能源光束如豪雨似的落在立典亥姆軍隊的戰艦上。爆炸時所產生的偏光效果宛如彩色鑽石一般映在交叉的光線當中。不久,魯茲艦隊隨即與敵方戰線接觸,一連串的砲戰之後,展開了一場王爾古雷戰鬥艇的近距離格鬥戰。
放棄勸說的安森巴哈自盟主面前退下時,一邊嘆息地喃喃自語:
自螢光幕上看到這幅景象的年輕軍官,臉色蒼白地離開座席,忍不住蹲在位子旁,開始劇烈地嘔吐起來,但是任誰都沒有對之加以斥責。自監視衛星上所傳送回來的畫面,強烈地攫住了所有人的視線,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響。他們現在終於更加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再也沒有任何事物,會像人類之間恃強凌弱所表現出的殘暴一樣玷污宇宙的法則。
旗艦巴爾巴洛沙的主砲連續三次齊射,利劍一般的光線將立典亥姆軍的艦列攔腰砍下。當一連串的爆炸火光消失後,各艦艇中有著速度差異的敵方艦隊中央部分產生了一個空洞,巴爾巴洛沙隨即利用那空洞突入敵方的核心地帶,八百艘的艦艇亦立刻跟進。
貴族聯合軍至此失去了副盟主和三成的兵力。
監控員將所發生的事實正確地報告出來,但在已看到螢幕影像的情況下,令人感覺像是慢半拍了。

說時遲那時快,話還沒說完,那閃光已將一切摧毀殆盡。最先犧牲在友軍砲火底下的是帕塞伍3號,遭磁力砲發射出的中子彈頭擊毀。
年紀尚輕的舒奈德,並未能像上司這般寬容,或者應說是達觀。自梅爾卡茲面前退下之後,他乘著電梯來到了要塞的瞭望室,在半球面體透明的外壁對面,無數相互重疊的恒星群正在遠處閃耀著光亮。
中校說著,隨即用力將他右肩上扛著的士兵屍體拋向他的司令官。
活活被燒死的嬰兒,最後的哀嚎在熱風中盪漾片刻之後便消失了。母親呼喚著孩子的呼聲,父親憂慮著家人的叫聲,不一會兒全都聽不到了。
「不如讓那發狂的布朗胥百克公爵去進行那項殘忍的攻擊行動吧!」
上尉於是將消毒用的酒精當作是酒一般地喝了下去,此時,站立身旁的小肯拉特又驚訝又害怕地注視著上尉的動作。
「那麼就拜託你了。就利用超光速通信對格爾米遜上的將兵們招降吧!」
「那是在司令官室的附近。」
「我可比你長十四歲,多少也見過世面。雖然那也只是連自己所追隨的司令官是什麼樣的一個真面目都無法看穿的智慧——」
年輕的貴族們異口同聲一致表示贊同。
「我已經說了好幾遍。羅嚴克拉姆侯爵聽說過貴族聯合軍要殘殺威斯塔朗特行星上二百萬居民的消息。但是他竟然置之不理,袖手旁觀,眼睜睜地看著所有居民被殺害,目的便捷是要作為政治上的宣傳。」
「看來高登巴姆王朝也就要這麼滅亡了,一個自己將自己的手腳都砍斷的人,如何還能夠站得起來呢?」
米達麥亞艦隊不一會兒即潰不成軍,而身為司令官的米達麥亞竟放棄了大量的軍需物資,自顧逃走。至少,在那些年輕貴族們的眼中看來是如此。
這麼一來,就兵力的差距上而言,對羅嚴塔爾是不利的,他畢竟不是一個幻想家,並且絕對有能力對敵方的實力作出適當的評估。
上尉的眼中浮現著內心複雜思緒的影像。
「敵人好像接近了!」
這時在吉爾菲艾斯的旗艦——巴爾巴洛沙的艦橋上,所有的成員都同時將視線集中到艦上的主螢幕上。畫面的中央,只見到格爾米遜要塞像銀灰色的球體一般地浮著,但外壁上的一部分卻在發出了白色的閃光後產生爆炸,接著又看見紅黃交錯的光芒遲鈍卻又極具量感地擴散於整片畫面上。
梅爾卡茲在旗艦的艦橋上兩臂交叉。在他看來,羅嚴塔爾艦隊的動作極為不自然。屈指可數的用兵專家羅嚴塔爾是不是在玩什麼把戲呢?譬如作勢攻擊但實則脫逃——
除了布朗胥百克之外,逃亡到禿鷹之城要塞上來的,還有來自另一個方向的人。那就是布朗胥百克公爵的姪子,代理伯父負責防衛並統治威斯塔朗特行星的賽德男爵。
「而且在我軍正與羅嚴克拉姆對峙的此刻,實在沒有餘力再抽調兵力。況且要將所有的住民殺死似乎於理不合,是不是只要處罰主謀者就可以了呢?」
「菲爾格爾男爵說的沒錯!」
奧貝斯坦就說了以下這樣的話:
輸送艦——德連八號的副艦長林查上尉,在爆炸發生的瞬間被撞擊到牆壁上,接著右手臂感到一股銳利的灼熱感,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或許就像司令官所說的,布朗胥百克公爵也許真是個不幸的人,但是不得不將自己的未來託付給這種人的人們,豈不是更加不幸——」
萊因哈特問道。
「請不要叫我小傢伙,我叫肯拉特.馮.摩德爾。」
中校的眼中露出了兩道危險的兇光,在深吸一口氣後,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
林查的聲音當中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貴族們歡聲雷動,爭先恐後地驅艦追擊。
林查上尉跌坐在臺座上叫著,叫了三次之後,給於有了微弱的回音,一個小小的人影踉蹌地走近過來。
在立典亥姆侯爵抵達格爾米遜大約過了半天之後,一艘自吉爾菲艾斯軍的進擊中脫逃的戰艦,好不容易終於逃到要塞當中,艦中一名軍官要求面見侯爵。
吉爾菲艾斯在完全平定了邊境的星域之後,接下來就是與萊因哈特會合,於是艦隊便朝著禿鷹之城前進。他自然也看到了傳送的影像,在知道了在威斯塔朗特所發生的事後,對於大貴族們的憤怒更是不可扼抑,但是有一天,瓦列的艦隊捉到了一艘太空梭。梭上乘著一名士兵,曾經是布朗胥百克公爵的部下,因被迫參與對威斯塔朗特行星的核子攻擊,而於中途逃亡。這是值得讚賞的行為,但是接著下來,在他所說的話當中,有著讓人無法聽過了就算的內容,吉爾菲艾斯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為了確認這一點,他重複地問了好幾次。
「我就是立典亥姆侯爵為了自己一人的逃亡而殺害部下的活證人。」
有一名出身自威斯塔朗特的士兵,在核子攻擊計劃即將實施的前一天,自禿鷹之城脫逃,來到萊因哈特的陣營當中。
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在用兵方面也好,在佔領地的行政方面也好,均得到充分的授權,出因此竟有人戲稱他是「邊境星域之王」,當然,並沒有人用這個來當面稱呼他。
那看來笑容滿面www•hetubook.com•com的布朗胥百克如此說道。但在他的心中一定是在暗忖「這男人真是無趣之至。」即使別人這樣認為,梅爾卡茲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而這樣的性格究竟是利是弊,他自己也無法分辨。或許是因為無趣的性格,雖然有著無數的戰績,但到現在為止,卻仍然無法升為元帥,但在陰險狡詐的宮廷中,卻也未曾遭受過陷害,這是否也是拜性格所賜呢?
「誠如您所言,與其要將梅爾卡茲當成對手,不如將目標轉向那些可能在他背後加以阻撓的無用之輩吧。」
年長的肯拉特逗弄似的這麼一說,少年臉上浮現出困惑的神情。
在快速的情報蒐集中,不久即獲得立典亥姆侯爵的軍隊進駐奇霍伊薩星域的消息。該星域有帝國軍的要塞格爾米遜,該處亦成了立典亥姆侯爵的根據地。
「多麼美麗的言辭啊!這個字眼在為求方便的時候被濫用了,這一次的內戰,給了大家一個重新評估忠誠心的價值究竟是什麼的機會,對某些人來說,根本就沒有資格要求部下的忠誠心,立典亥姆侯爵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已經有幾萬人親眼目睹了。」
梅爾卡茲當然嚴令禁止出擊。在米達麥亞看似兒戲的行動中,必然隱藏著恐怖的詐術。他雖然竭力地對貴族們說明,但根本沒有受到採納。
「是嗎?好!」
「如此一來,就應該可以獲勝了。而後要注意的就是『窮寇莫追』。」
貴族們見其又再度回頭,以為又是狼來了的把戲,並未予以重視,但米達麥亞軍卻在此時,以難以置信的速度與壓迫力向聯合軍逼近,在最初的一擊下,即粉碎了敵軍的先鋒集團。
「梅爾卡茲在元帥您還沒誕生以前,就是一個名聲響亮的軍人,如果他能隨心所欲地自由發揮,那麼對事態而言是有些麻煩了。」
年輕的元帥對敵將發出了讚美。不過無論如何,敵軍到底還是被追趕逃入了禿鷹之城要塞中,根本無需驚慌。
但是這情況並未持續太久,米達麥亞艦隊又逐漸開始後退,貴族聯合軍見狀便傾全力攻擊,但對方未抵抗即已敗走。
「您憤怒是理所當然的,但威斯塔朗特是閣下您的領地,對之施以核子攻擊的話是不是合適?」
與萊因哈特分開後,指揮著機動部隊治理邊境區域星球的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再度接受到命令,大約是在七月初左右的事。
年輕的貴族們於是掠奪了大批的艦艇和軍需物資,得意洋洋挺胸昂然地凱旋歸來。但在要塞上等著這群誇耀勝利的年輕貴族回來的,卻是一道嚴峻的命令。
但也有人對米達麥亞艦隊的軟弱抱著懷疑的態度,那就是同時與布朗胥百克公爵以及梅爾卡茲保持著等距離的法倫海特中將,他曾與萊因哈特、梅爾卡茲同在一個戰場上作戰,是一位熟練老成的提督,他適時地向友軍提出警告:「可能有陷阱!」試圖喚起一心想著要乘勝追擊的己方的注意。
「是精神方面的。」
在這個決定上,全部人員實在無法表示贊同。所謂核子攻擊,也就是使用熱核武器,同時將導致死灰大量散佈。這種攻擊方式自過去幾乎使地球人類瀕臨滅絕的「十三日戰爭」以來,顯然已成了一種共同的禁忌。那以深思熟慮而聞名的安森巴哈准將,試圖說服缺乏冷靜的盟主。
萊因哈特在獲悉報告之後,苦笑地說著。他並沒有感到不悅,實際上羅嚴塔爾未死守香陶星域的心理對他來說,就像完全掌握於手中般地容易了解。
「帕爾斯一等兵——這個人就是你拼死效忠的立典亥姆侯爵。去跟侯爵要個感謝的親吻以作為忠誠的獎勵吧!」
其他甚至還有像「血氣旺盛而低能」——這種極為辛辣刻薄的批評,但到目前為止的各場戰役似乎都像在證實羅嚴塔爾評論的正確性,頻頻為他和同僚們帶來許多戰功。
威斯塔朗特發生的慘劇,此時正透過超光速通信呈現在帝國的各個角落。各地都引發了相當大的憤怒與震撼。民心加速地自貴族所控制的舊體制中脫離,甚至連貴族們也一致強烈地認為布朗胥百克公爵已經沒有所謂的未來了。
但現在這樣的賤民不僅反抗大貴族,甚至還殺了他的姪子。布朗胥百克公爵已經到了狂怒的地步,他相信自己的憤怒是絕對正確的。
「——爆炸了。」
到時魯茲與瓦列的艦隊於敵方的正前方展開布陣,但並非成一橫向的直線。而是由魯茲突出於左翼,瓦列稍退於右翼,形成斜線陣的戰術構圖。而敵方如果一舉攻擊的話,魯茲艦隊將首先進入戰鬥狀態。吉爾菲艾斯則利用瓦列與敵方接觸前的時間差,指揮八百艘的高速巡航艦包抄向敵方的右側面,等瓦列進入戰鬥狀態之後,即一舉攻入敵方中樞地帶予以擊破,進而突破敵方的左側面。趁敵方混亂之際,魯茲和瓦列則全力攻擊。
如此豪言壯語在此刻,立典亥姆侯爵早已不知將這番話拋到戰場的哪個角落了,此時的他只管逃命,但在逃走的前方卻出現了無數的光點群,原來是屬於立典亥姆方的輸送艦隊,為使己方艦隊在長期作戰中能得到補給,一直默默地尾隨在艦隊後方,但此時這支部隊對立典亥姆侯爵而言,無異是逃脫時的障礙。
梅爾卡茲獨自地說著陳腐的教條,心中如是地想著。但他眼看著大貴族們身處險境而不自知,如果不從初步開始穩固陣腳,那麼到時再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啊!
事實上輸送艦隊已獲知己方即將敗走,正緩慢地在變更方向當中,但就在同時,傳來了駕駛員驚愕的叫聲。
但這一天不一樣,在確認了貴盟主布朗胥百克公爵也親自出擊之後,他知道自己所背負的責任顯得非常重大,就算要連續兩次、三次的作勢敗逃也不得不忍耐。
「會不會是侯爵沒有採信那個消息才導致如此的下場,你難道有證據可以證明侯爵是故意眼睜睜地任由威斯塔朗特上面的居民被屠殺的嗎?」
如此一來,貴族聯合軍便不知不覺地一步又一步,逐漸地被誘入萊因哈特與奧貝斯坦所精心擺設的縱深陣當中去了。當聯合軍的戰線往前後兩個方向愈拉愈長,彼此之間的通信也出現障礙時,米達麥亞知道時機到了,遂下令全艦隊回頭反擊。
年輕的貴族們憤怒得幾乎發狂。全如萊因哈待所期望的一般。對於如此容易失去理性的對手而言,這種程度的挑弄已經是足夠了——梅爾卡茲亦不得不承認這一點。那些年輕的貴族當中,竟然有人用電鞭痛打士兵來發洩心中的怒氣。這名青年在孩提時代,就時常鞭打父親領地上的農奴來作為消遣、解悶。
「這樣的話,那就看我的吧!」
顯然到了自我陶醉的極點。布朗胥百克公爵此時不但沒有規勸之意,反而說道:
決戰書經由超光速通訊出現在貴族聯合軍首腦們的面前,確實充分收到了激怒這些大貴族的效果。

「這些忘恩負義的賤民,必須要用正義之刃來加以懲罰!」
「住嘴!」
先用冷卻噴霧劑麻痹痛感神經然後消毒,再用保護濾網包紮起來。少年身上所受的僅有跌打撞傷、擦傷以及輕度的燒傷,命運對他真是庇護有加,少年從未受損壞的螢幕當中望去,不禁發出一陣驚叫:
「據報,敵方的副盟主立典亥姆侯爵與布朗胥百克公爵發生爭執後,帶領了五萬艘的艦隊朝我們這邊來了。名義上說是要奪回邊境星域,但事實上可說是一種分派叛離的行動。侯爵希望我們將之擊敗。」
「差不多也該是時候了吧,奧貝斯坦。」
公爵作了這樣的決定。
吉爾菲艾斯利用超光速通信下達捉拿的命令,全艦隊為達成全面的勝利,向著敵方的旗艦全速前進。
「你一個小孩怎麼會在這裡呢!」
就因為如此,奇霍伊薩星域會戰中最為悲慘的一幕發生了。
「撤退!撤退!沒時間顧及友軍了,快撤退!」
「哦!是這樣啊!現在幾歲啦?」
羅嚴塔爾如此地盤算著。既然無法獲得壓倒性的勝利,倒不如換另外一個更為聰明的方法,而這絕不是一個空有剛強的單純武人所能計算出來的。
保住香陶星域對開戰以來節節敗北後退的貴族聯合軍而言,是一個首度勝利的象徵,敵方的士氣可能因而大振,並且乘勝前進。在歷史上以乘勝追擊的氣勢去壓倒敵方緻密的作戰,而得到勝利的例子也是不勝枚舉的。
中校大步地往前踏進,衛兵們立即閃躲到左右兩邊,中校臉上的表情與右肩上所扛的屍體令人寒慄不已。
「羅嚴塔爾這傢伙竟然把這麼一個難題推到我頭上。」
瓦列與魯茲驚訝得瞪大了眼睛。而吉爾菲艾斯則冷靜沉著地點了點頭。
「能源波,飛彈正急速接近中!無法迴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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