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因茲 1453年春

美因茲的市民像一隻隻溫馴的羊,從木造房屋裡出來,加入遊行隊伍,一致朝同一個方向而去:城門外的墓地。有些人身上穿著特地為這個慶典縫製的華服,扮成國王與王后,還有人戴著面具遮住臉,也有將日常衣服前後反過來穿的。奇裝異服的人將牛鈴綁在短褲上,哞哞學牛叫,年紀輕一點的孩子一起敲著鍋碗瓢盆歡呼或大叫。半裸的雜技演員沿著街道前前後後翻觔斗,耍著五顏六色的旗子,在一片混亂之中添加笑聲。
彼得和克莉絲蒂娜無動於衷,旁觀福斯特被別人抓住手腳拖走。福斯特激烈地掙扎,抗拒死亡的恥辱。群眾大聲叫囂表示嘉許,恍如天崩地裂,城牆上的演奏者奏起樂器。我最後一眼看到福斯特時,他被一大群妖魔鬼怪按在地上,留在死亡的國度,被迫靜靜躺在一座挖開的墓穴旁邊不能動。他在惡魔的蹄子和爪牙下拚命扭動,試圖來追我,取回那本書。
最後的審判開始了。
彼得和克莉絲蒂娜連忙舉起手,止住這場騷動。他們開始輕聲唱了起來,聲音之中帶著一股淡淡的哀傷:
古騰堡先生抬起頭來。「那麼,快點吧,」他說,「尤其是你,彼得,不准遲到。」
彼得和克莉絲蒂娜搖搖頭,掃視一張張臉,尋找下一個加入死亡之舞的人。我渴望他們倆能夠在一堆人頭中挑出我,不過我強迫自己走開。
這話似乎解開美因茲市民身上的咒語。人群大聲歡呼,從我們後面湧上來,一路舞著,全體朝著同一方向前進:位於這座城市邊緣的墓地。在我們前面的陌生人跳到路旁,讓我們通過,然後拍著手,跳進隊伍的尾部,投入狂歡的氣氛。整條街道一片混亂。

「準備好了嗎?」彼得問我,對我露出一個傷心的笑容,這是他目前表現出來最親切的動作。我還來不及反應,他就拉起我身上斗篷的兜帽替我罩上,這麼一來我就看不到兩旁的東西,只能直直往前看。他以為那樣我就看不到湧上他眼裡的淚水。
儘管如此,那群骷髏還是擋住他的路。
福斯特再度嘗試逃走,可是一個淘氣的惡魔警覺到,衝到了他背後,踢了他的臀部一腳,害他跌倒。他四肢並用,像嬰兒一樣爬行,從女兒和他選的女婿身邊爬開。
幾乎是緊接著,一隊難看的骷髏——一個個臉上塗了粉,眼睛畫得黑黑的,胸膛上畫出一根根的肋骨——開始沿著鋪了麥稈的街道走過來,挨家挨戶敲著附近人家的牆,要求屋裡的人出來加入死人的行列。「來吧,所有的人都來吧!」他們一邊唱著,一邊擊棍,神氣十足從這扇門走到那扇門。「時間已經到了!眾人都將受審!」
少數幾個竊笑的人住嘴。扮成亞當的彼得大步上場。他光著胸膛,英姿勃勃,面對他的主子。在一片稱許聲中,克莉絲蒂娜走到彼得背後,像夏娃一樣,性感地伸手纏住彼得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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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兩三個旁觀的人誤以為這是演出的一部分,輕輕笑出聲。
這麼做只是增加歡樂的氣氛。人群之中突然爆出一片笑聲與辱罵聲,奚落這位教宗。
彼得和克莉絲蒂娜——亞當和夏娃——重複唱著那幾句,強調福斯特所扮演的教宗是隊伍中最重要的一員,要頭一個被帶進墓園。他們在唱的時候,一群骷髏從藏身處出現,悄悄朝福斯特走過去,準備帶走第一個犧牲者。一旦被叫進墓園,福斯特就得順從地靜靜等待——死亡——直到美因茲的全體市民,上自高貴的騎士下至貧窮的乞丐,都躺到他身邊。最後,在一場象徵性的舞蹈結束後,上帝會下凡來,喚醒全部的人……到那個時候我已經走了。
我的心在胸口狂跳。我緊張萬分地左看右看,絕望地想找個方法逃走,可是腿軟得不行。一個個肉身把我們困在屋裡出不去。遠處傳來一聲聲「有賊!小偷!」的呼喊,福斯特的聲音清清楚楚地超出人群的喧譁。
彼得不肯正眼看我,只是不停地忙著,有條不紊地綁緊我身上一條條的布,然後再用那件黃色的粗麻布斗篷裹住我的全身。他的想法都悶在肚子裡,好像說出來就表示懦弱。
在我們前面赫然聳立著那扇大大的木門,再過去就是墓園的入口。如果不小心的話,我們很快就會被擠進墓園,永遠困在那裡,讓福斯特逮到我們。
我轉身。師傅從頭到腳穿著紅黃兩色的格子布,像個丑角,他這身不搭軋的服裝通常會讓我嘲笑,可是我現在心情沉重。我聳聳肩。我心知肚明,自己在美因茲的時間很快就要結束了,事情無法扭轉。我的報應已經來了。
福斯特變得歇斯底里,「不!我不去!絕不!你們不能把我帶走!」
福斯特很快就逼近了,戴滿寶石的手將人群推到兩旁。
她又推又擠,從那一大群跳舞的人當中殺出一條路來。彼得拜託克莉絲蒂娜占據福斯特的注意力,讓我們有時間為我的出發做準備,可是福斯特這個人防得緊,千方百計從他女兒嘴裡套出真相。他的嫉妒心和懷疑心簡直無止無盡。就在這個時候,遠遠地可以看到他的人就在街尾,奮力擠過人群。克莉絲蒂娜憑著一股意志力,搶在她的父親之前先找到我們。
而我不會在這裡尋歡作樂……
死亡之舞繼續在跳著。外面的街道上有一個肉販,把他戴著的豬鼻子拉到眉頭,和女侍發生推擠。
絕望之餘,我搜尋著古騰堡先生的身影,但是在一團混亂的臉孔當中並沒有看到他。我們從人群之中穿過。
我瞄瞄背後。虛榮的福斯特扮成教宗,是整個行進隊伍中地位最高的一個。雖然有人嘲弄他、取笑他,但其他人倒是欠身為禮,讓他通行無阻。要說有什麼差別的話,那就是人群把他推得距離我們更近了。
突然,從城牆的高處傳來一陣和_圖_書歡欣鼓舞的喇叭聲,迎接我們,就像一群聲音洪亮的天使襲擊我們。樂手沿著胸牆疾走,一邊跳舞一邊奏樂。天啟之火照在我們身上!喇叭與號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掛在城門上紅、金兩色的三角旗如絲光舞動。已經有一大群人聚集在那座高高的塔樓下,就在靠墓園的邊上。我們一出現,從人們的言語裡爆出了歌聲。
我轉過身,孤獨地穿過這座突然陰鬱起來的城市,走向我的未來。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我周遭的人都在吶喊、鼓掌、跳舞,我聽不進去他們唱的歌,也感受不到他們的喜悅。我驚愕得呆住了。我沒想到彼得會如此粗暴地把我拋開,如此沒有感情,連道聲再會都沒有。我曉得他為什麼會這麼做,是為了給我時間逃走,但我還是有遭到背叛的感覺。我不希望事情如此結束。我慢吞吞地肩起負重,開始在人群中小心翼翼找路走。淚水使我看不清去路。
福斯特緊追著我們,絲毫沒有鬆手的跡象。他的叫罵聲像一隻狗在吠,窮追不捨。
我一直盼著彼得能夠陪伴我,他走過大江南北,遇到殺人劫財的歹徒和強盜還可以保護我,可是我低估了他對克莉絲蒂娜的愛。事實證明她才是最大的誘惑。彼得虧欠她老爸……起碼在他自立門戶,娶得這位美嬌娘之前是這樣。彼得保證會照顧古騰堡先生,有需要的話也會保護他。
賠償的時候已到,
「你不去參加慶典嗎?」他問,伸出一隻手擱在我的肩上。「大家都認為不參加死亡之舞是會觸霉頭的,曉得吧。」
這副軀殼如何迅速衰敗
克莉絲蒂娜蹦蹦跳跳從街那頭跑來見我們,令我們大吃一驚。一頭秀髮飄啊飄的,看得出她很苦惱。
「你們在這裡等什麼?」彼得大聲叫,指示最近的旁觀者開始列隊前往墓地,「我們出發吧!」
幸好,有個勇敢的號手不巧地打了一個嗝,打破寂靜,人群中傳出一陣神經質的笑聲。福斯特駐足,怒目瞪視那一圈惹他生氣的臉。
在神的眼中一概平等;
他就站在幾乎是投石可及的距離內,在一大群旁觀的人之中巡行,非把我找到不可。我蹲在牆邊,努力讓自己隱於無形。福斯特並沒有被彼得的伎倆騙了。他八成看出我逃走。他要來拿回那本書……
我屏住氣。
在上帝眼中人人平等。
「不!我不去!你們不能逼我去!」
「你們!」他嘶聲道,再也無法抑制他的怒火,「這一切都要怪你們兩個!都是你們的錯!」
別怕,有朝一日我們會再見
他從人群的這邊跑到那邊,懇求人家讓他過去,亂摸一通,可是旁觀的人如今已經圍成一堵人牆,擋住他的去路。
「別擔心我們,」彼得說,「我們會在城門口和你碰面。」
我盲目而https://m.hetubook.com.com踉蹌,擠過興奮的人群——一個絲毫不引人注意的乞丐,被背上的重擔所束縛——朝大教堂那片保護的陰影而去。我只回頭看了一眼,當時我聽到彼得的聲音像天使的歌聲,越過人群傳來:
我試著想像下回福斯特往箱子裡一看,發現龍皮紙不見時,臉上是什麼表情。他鐵定會怒不可遏!一想到此我就發抖。他會不會追我追到天涯海角,把它找出來呢?我還能夠回到美因茲嗎?
福斯特到了。



我們赤身而來,赤身而去看
人類的審判日。
外表的改變令我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更為強烈。我要往牛津去。即將展開在我面前的是一片未知的土地:北邊天寒地凍,東、西兩側的城市很神祕,土耳其人則在南部的某個地方燒殺擄掠,我必須找到的那座島嶼周遭還有一片無垠的水域。我兩條腿在發抖。我已經茫茫然不知所措。
天佑那旅途上的可憐兒
狂歡的群眾突然靜了下來,好似感覺到我的心情。一陣靜默像條蛇一樣竄過人群。狂亂的樂聲變弱了。
國王或皇后,教宗或騎士,
四天前從法蘭克福回來以後,我們已經將這一刻排練過好幾次了,但當時機終於來臨時,排練並沒有讓事情變得比較容易。我們同時帶著一股疑慮,靠近那口開開的箱子。
我畏縮地瞄瞄牆上的鏡子。一個老人凝眸回視我。彼得小心翼翼把我扮成基督教世界裡最窮的乞丐。一件粗麻布斗篷套在我彎腰駝背的小小骨架上,背後鬆鬆垂著一頂長長、尖尖的兜帽,像弄臣戴的帽子。我的眼睛又圓又大,顯得很不自然,我的背是畸形的。
毫無預警之下,有個傢伙躍過窗下,在街心跳起可笑的迴旋舞。彼得和我跑到屋前去看。惡魔用尾巴擺出淫|盪的姿勢,凡是接近他的人都受到一番嘲弄。
龍皮紙彷彿預知將有一場重大的旅程等在前頭,鬆散的紙張經過極大的轉變,從蛇牙裡退了出來,自動裝訂成一本不可思議的書:看起來重得無法攜帶,實際上卻輕得驚人。一對新的爪子緊緊扣住這本書,書的外面包著一層銀綠色的鋸齒狀鱗片。福斯特被它的轉變吸引住,但是無法解釋這項突如其來的形態變化。他絲毫不知我即將離去。他還是讀不出所以然來;故事展開了,但只進行到一半;解藥是出現了,但是少了重要的那一兩味,無法發揮最大的效力;所有通往未來的門仍是封住的……至少目前是這樣,除非他發現我把不見的那幾頁藏在我的工具包裡。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但願有別的法子就好了。」彼得一邊嘆氣,一邊拿出那本神奇的龍皮紙變成的書,塞進勉強湊合著用的挽具裡。和_圖_書他把帶狀的挽具繫在我背上,這下子我的背看起來就更駝了。那個工具包則藏在我的腰帶下,連彼得都不知道,安全得很。
「快!沒時間了!」克莉絲蒂娜尖叫,「你非走不可了!」她就像隻發狂的母雞,挽起裙子,開始發出噓聲驅趕人群,然而這個動作只是讓人群更加喧鬧。
群眾被他激烈的舉動嚇一跳,顫巍巍讓出一個圈在他前面,他那舉動不再是出自一個無辜的旁觀者。福斯特的眼睛瞇成黑黑的細縫,鼻孔一掮一掮的,像隻野獸要用鼻子把我嗅出來。
塵歸塵,土歸土,
「喏,」彼得說著,塞了一只淺口木碗在我手裡,「這樣一來你的造型就很完美了——讓你可以沿途討錢。只要對你有幫助的你都需要。」
「快!裝作在跳舞的樣子!」他對著我吼,戴著面具的國王、王后、騎士和弄臣圍著我們起舞,面具一團模糊。我跟在彼得後面有樣學樣,學他蹦蹦跳跳的,但學得不像,跟不上他熱情的腳步。我假裝微笑,其資暗地裡嚇得動作僵硬。我笑得像個骷髏頭。
國王或皇后,教宗或騎士,
人群慢慢拖著腳步向墓地移動,自成一個隊形行過市區,成千上百人的腳步聲如雷響應。
古騰堡先生從我背後不聲不響地上前來。
「不要遊手好閒,不要費力爭取,」合唱的歌詞唱著,「手牽手,此刻,牽起在你身邊的人……」
無一逃過死神最終的支配;
福斯特氣得臉色發青,戴著戒指的指頭轉而指著那幾個人,「傻瓜!」他再次咒罵,手指上的珠寶被光線一照像著了火,「你們都是該死的蠢人!」
同時,樂手奏起樂器。風琴、維奧爾琴、魯特琴,古豎琴齊鳴,人群之中響起合唱,聲音穿進穿出,大家放開喉嚨大聲唱:
一個接一個骷髏上前向福斯特鞠躬,邀請他加入死亡之舞。
彼得和克莉絲蒂娜似乎得到一致的結論。他們毫無預警地把我甩開,拋進一堆等待的手臂之中。我騰騰跳跳,從這個人身上跌到那個人身上,直到呼吸急促、一身青紫地落在那片龐然的石砌外牆附近,屬於城牆裡邊。我筋疲力竭地弓著身子,掙扎著調勻呼吸。我的全身痠痛,突然覺得壓在背上那本書太重了。等到我抬起頭來,彼得和克莉絲蒂娜已經走了,消失在墓園裡。
克莉絲蒂娜感覺到我的動搖,抓緊我另外一隻手,我們一起衝過大街小巷,零零星星的人相繼跟上隊伍。我跳得氣喘吁吁、頭暈目眩,緊抓著我的救援者不放,他們倆把我推到那棟玫瑰色大教堂的陰影下,走上通往北門那段鋪著鵝卵石的小路。
我抓起短木棍,它半是手杖、半是武器,跟著彼得走向壁爐邊。
彼得凝視箱子的內部,窗戶是敞開的,外面嘈雜的人聲從窗下傳來。
「笨蛋,」他啐道,「只管笑吧,你們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事!」
商人、乞丐、修士、竊賊,和-圖-書

「爸爸知道了!」她大叫,聲音越過了一片喜氣洋洋的嘈雜人聲。「我努力瞞著他,卻還是被他知道了!他正過來找你!」
我的膝蓋一彎,彼得伸手扶住我。
裝扮成教宗的福斯特指著他們數落。
彼得和克莉絲蒂娜堅決地越走越近。
他對我眨眨眼,努力哄我開心,然後退後一步評估自己的手藝。
我們的掩護策略總算開始見效。大多數狂歡的人認出了亞當和夏娃這兩個主角,朝著他們舞過去,然後停下舞步,指指點點,看得目不轉睛。
福斯特厭惡地看著他們,頓時明白自己的處境,於是嘴角一扭露出一個輕蔑的冷笑。
不論貧富貴賤開始傷心難過;
街上的人手挽手,蜿蜒迤邐如一條蛇,穿越擁擠的城市。這是春天最熱鬧的一場盛會。家家戶戶的門上和窗上都裝飾著色彩鮮豔的花環,令人心情一振的氣味和遠處濃濃的烤肉味混在一起。古騰堡先生腳步一前一後,踏著他自己發明的捷格舞,和音樂完全不合拍。他正準備加入人群,但是被我伸手留住。他看看我說,「你看起來一副末日即將來臨的樣子,」擔憂的口氣之中充滿了同情,「怎麼了?」他彎下腰伏到我身邊,指著人群裡一張張興高采烈的臉龐,「這是在慶祝,恩狄米翁。你應該要開心。死亡之舞不過是提醒我們,感謝所有的一切。沒什麼好怕的。」
不一會兒,就有一票小孩子圍著他,開始刁難他。惡魔企圖逃跑,往一隻隻伸得長長的手臂下面一鑽,朝大教堂跑去,後面跟著噓聲和口哨聲。
可是我看到了。
我無助地看著古騰堡先生頷首離去。那張蓄著鬍鬚的長臉幾乎頓時消失在搖頭晃腦跳著舞的人頭之中。他不知道我不會從墓地回來了。我必須撐住雙眼,免得熱淚滾滾而下。

「停!」我聽到福斯特大聲嚷嚷,因為有越來越多的人擋住他的去路,「讓我過去,你們這些笨蛋!他們偷了我的書!」
「別理他,」彼得突然說,掣住我的手肘,把我拖回屋裡去,「他的服裝還沒有弄好,如此而已。還有幾個小地方需要修改。我會處理的。」他的手像老虎鉗一樣緊緊抓著我。
幸好,彼得心生一計。他抓住我的胳臂,把我推進一小撮狂歡作樂的人群中。
彼得點頭,臉上寫著心滿意足的表情。今年的慶典上,他和克莉絲蒂娜被指派了最值得驕傲的職務:扮演最重要的角色亞當與夏娃,帶領死者進入墓地,然後對他們歌頌他們的死亡。等到美因茲全體市民列隊象徵性地死去,神就會下凡來令眾人復活。接下來真正的玩樂才算開始:跳舞,盡情吃喝,直到深夜。
法官、律師、醫師、弄臣,
我們來索你的靈魂:約翰.福斯特……
他親切地拍拍我的頭。幾乎是當下,我的嘴唇開始顫動,彷彿要開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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