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敢靠近那道門,我就會把他幹掉!」勞勃咆哮道。
「如你們所願,」維希莉莎說:「但是你們還是得搭上我的船。我們啟航後便會把你們放在泰晤士河的划艇上。」
「我知道有艘蒸汽船在一小時內會離開。」
「很好,」艾薩克爵士道。「但我還需要回家拿些東西。」
此時不知從哪揮來一拳,直中他的下腹。他的身體終於不支,想要蜷曲成一團,一隻鐵爪抓著他的脖子並開始使力掐。他只看到布萊斯維的臉,鼻子冒著血,眼罩被扯掉了,露出一個空洞、泛白的眼窩,他的另一隻眼睛則充斥著怨恨的怒火。但接著布萊斯維的半個頭不見了,班傑明跌坐在地,鐵爪還抓著他的頸上。
「別這樣,維希莉莎。」班傑明說:「拜託。」
「既然如此,」她冷靜回應道,「我仍必須堅持。為了你們,還有全世界設想,我有手下和武器來執行命令。艾薩克爵士、富蘭克林先生、希斯先生、伏爾泰,還有你……」
「不,我還留了十個人在外面。」
她皺著眉。「我親愛的伏爾泰,你知道我是沙皇彼得派到皇家學會的特使。難道你認為他不會授權我使用大使館的資源?」
「把那道門關上。」史特林命令道。
「不是幻覺,如假包換。代價是我得發瘋一陣子,也許該說是——」他皺了皺眉。「也許我發明它時就已經瘋了。」
牛頓大吃一驚,有好一陣子他因徹底挫敗而整張臉都垮了下來。「哇,這樣就更慘了,但我還是得試一下。當然我還是需要各位的協助。」
班傑明發現自己無法再按捺。「那顆彗星。」他脫口說道。
「我想耍留下,」伏爾泰說:「我不會坐視整個城市灰飛煙滅而不予以警告。」
「史特林,你這個混帳東西。」希斯一面說,一面抓著一塊布摀著前額上滲血的傷口。「你為甚麼要這樣做?」
「或許吧,除非自由也算是某種東西。」伏爾泰說。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釋,尤其是不用向某個俄國婊子解釋。」詹姆士回應。
「妳能安排我們逃走?」伏爾泰問。
史特林冷不防用槍柄往紅衣人臉上敲了一下,那人慘叫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
聲,頭重重叩在牆上。血從他的鼻子流出。
「小姐,」牛頓說:「我能理解妳的憂慮,但當那時刻來臨時,無論是誰和我一起留下,我們都能逃離那場災禍的。」
「班傑明,不准動。」粗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班傑明轉身。
「對艾薩克爵士這樣的人來說,自由算甚麼?」維希莉莎怒道。「艾薩克爵士,你曾被囚禁終身,被小人陷害過嗎?你不就是個自由人,能隨心所欲做事嗎?」
「我很抱歉要把事情搞成這樣偷偷摸摸的,」牛頓說:「但我不相信你們任何一個人,我想要看看當你們把我的模型放在太陽系上時,每個人的反應如何。」
「我邀請你們所有人一起走。雖然我只堅持艾薩克爵士和班傑明同行,其他人在我們登上船後可以自由離開。希斯,如果你希望通知倫敦人有關他們的命運,你可以進行了。」
「把那道門關上,否則我就殺了班傑明。」布萊斯維咯咯說道,血從他的嘴巴滲出來。
俄國衛兵反手給了史特林一記,力道之大,讓整張椅子差點都翻了過去。
「對。」
「我剛剛提到彗星,」班傑明澄清道,「我的意思是我們要怎麼阻止它?我們該怎麼辦?」
「我覺得我們應該立刻通通離開。帶著麥勞倫的筆記本,還有這個殺人犯。你們瞭解嗎?如果有人可以使用這個武器一次,他就會再度使用。在倫敦毀了數天後——緊接著就會是聖彼得堡、阿姆斯特丹、維也納。一定要製造出一個反制的機制,艾薩克爵士和班傑明一定要逃離倫敦——最好是我們大家一起走。」
「一定要疏散整個倫敦!」希斯大聲疾呼,刻意讓每個人都聽到。
希斯不發一語,只是瞪著維希莉莎。
「知道那計畫?我最早的線索是富蘭克林先生的信,但我當時正……非常……沮喪中。不過我還是在不久之前想到了,當時我從以太抄寫機上收到了一份相當不尋常的訊息。」他小心翼翼地雙腳著地,穿了幾步路後走一張椅子前,然後一屁股坐了下去。「那訊息從我好幾年沒用的一台機器裡傳送出來,我www•hetubook.com•com甚至根本就忘了還有那台機器。那是很久以前,我的一位朋友兼學生送我的禮物,但那份訊息卻署名米娜娃。」
「現在是怎樣?」班傑明問他,語氣沉著。
「我也要去。」希斯補上一句。
「艾薩克爵士?怎麼可能?你——」但希斯相信了;班傑明看得出來。
「班傑明,你真是個好孩子。」維希莉莎道。
「米夏!」維希莉莎喝止衛兵。
他發著抖睜開雙眼。勞勃在十呎外的距離,背靠著牆,高舉著劍,好像正盯著他看。布萊斯維的其中一個手下躺在地上,腹部朝上起伏不定,喘息作聲,嘴巴吐出帶血的泡沫。另一個人還站著,手上拿著重重的短劍。他顫抖著握著劍,指著一個班傑明認不出來的人。
班傑明開口。「米娜娃。」他暗自複誦。
班傑明十指正在地上猛抓,不知為何,他只希望能在地上挖個洞躲進去。他以為自己聽到了更多槍聲,整個半邊的頭都在隆隆作響。
班傑明知道布萊斯維的鬼靈已經不見了,而且他也很好奇那個喘著氣的男人出了甚麼事,他的傷口大到不像是被勞勃的槍擊中。
「史特林和他的同黨想要把我們全都殺掉。」維希莉莎冷冰冰地道。「我想,你欠我們一個解釋,詹姆士。」
「喔,您要引蛇出洞!」伏爾泰一面高聲道,一面惡毒地瞥了史特林一眼。
「你怎麼會知道?」史特林問。
「維希莉莎,那依妳之見呢?」班傑明問道。
「只派那兩個人去嗎?」伏爾泰問。
他大約二十歲左右。態度輕慢,下巴尖細而且有個凹陷。他的薄唇因痛苦而扭曲著,眉頭深鎖。但眼睛鬱積著熱切、甚至瘋狂的智慧。班傑明以前看過那樣的眼神,也看過那樣的眉頭。他身穿深紅色上衣和背心,鮮血在白襯衫和領結上清楚可見。他緊抓著很明顯是傷口所在的肩部,但仍撐起身子,瞪著史特林。
史特林並未回答,而是桀驁不馴地瞪著他們看。他雙手被反綁在椅子上,維希莉莎的兩個衛兵、在一旁帶著手槍。維希莉莎正醫治躺在會議室桌上的紅衣男子,她剛把彈丸從他肩膀上挖出來,現在正包www.hetubook.com•com紮著燒灼的傷口。
「當布萊斯維的默勒庫攻擊我的時候,被毀掉了。」
「在你家?」維希莉莎問,班傑明聽了感到一陣會意的驕傲。
維希莉莎很快對兩個衛兵交待了幾句話;他們離開了房間。「他們會盡力完成使命,不留痕跡。」維希莉莎向他們保證。
布萊斯維躺在地板,背撐在牆上,一隻手緊壓在胸骨上,血汩汩地由指間流出。他那隻握著槍的金屬手離班傑明的臉還不到一呎,也扣緊了槍機,布萊斯維的眼皮因痛苦而跳動,但他仍然死撐著不讓眼睛閉上。
勞勃和伏爾泰步履蹣跚地走進房內。「麥勞倫死了。」班傑明從未看到伏爾泰用如此抑鬱的聲音說話。
「現在?現在?」布萊斯維氣喘吁吁道。他蹙額的模樣彷彿表示這是世上最難解的問題。
「你在場?」希斯驚訝道。
「他們還有四個人。」桌上的那個男人呻|吟道。
「基勒摩,把門關上。」史特林重複道。基勒摩很明顯是布萊斯維的手下,正看著勞勃的劍尖,眼神遲疑。
當他再度抬起頭來時,看到的是維希莉莎關愛的眼神。
「然後呢?」維希莉莎插話道。「告訴他你是艾薩克.牛頓爵士?他才不會相信你!他甚至可能逮捕你。想當然耳,當這裡的大屠殺傳開後,我們之中有些人也會被拘禁。你們有人想要被關在監獄裡,然後徒勞無功地向抓了你的蠢蛋解釋,有顆星星很快就會結了你的案子?就算你果真說服國王下達疏散命令又能如何?你覺得過程會很平和嗎?趁火打劫的人會洗劫整個城市,暴民會暴動,哲學家們會被當成巫師綁在木樁上燒死。」
妳等著,班傑明心想。繼續認定我愛著妳吧,妳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總有一天——當時機成熟時,狗也會反咬妳一口的。
「我親愛的伏爾泰,」維希莉莎道,「過去幾個月來你經常逗我開心,但不要自己想不開。我並不喜歡看你這樣,我所做的事都是必要的。」
「班傑明,」勞勃說:「他的槍是空的。」
「我有些主意,」牛頓謹慎道:「不過說老實話,我是沒甚麼信心,但還是得試試。」他清了清喉嚨,闔上眼,m.hetubook.com.com更加沉重地坐在椅子上。「是的,老實說,我覺得我們會失敗,雖然我已經準備妥當,要留在這裡用太陽系儀和天文台——」
「勞勃.奈恩。」勞勃答道。
希斯和伏爾泰都在太陽系儀室,身上傷口已做過包紮處理。法國佬另有些割傷和擦傷,而希斯則是前額被開了道深深的口子。
「嵌在我的上衣裡。」
「你他媽的是誰?」史特林逼問,聲音顯得有些歇斯底里。班傑明懷疑史特林和他一樣,多少知道這個人是誰。
「那道訊息有一部分是方程式,另一部分是警告。看起來我以前的這位學生——」他停頓了一下,他肩部傷口的抽痛似乎開始加劇到意料之外的程度。「看樣子,」他又開口道,「法國國王設法招攬了一些有真材實料的哲學家。正如富蘭克林先生所猜想,就是他們這群人把這顆石頭——米娜娃則將之稱做加農砲彈從天堂召喚了下來,要砸在倫敦上。米娜娃暗示,這批法國哲學家可能在英國有同夥。我馬上就想到那必然是你們其中一人。太陽系儀和親合鏡都是初期計算時所必備的。而我所不瞭解的,就是詹姆士為何可以背叛自己的國家到這種程度,到現在我還是很納悶。」
「也許,」維希莉莎低語,「我們等會兒可以徹底地問他一下。」
「我想要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希斯打岔道。「詹姆士,那些人是誰,你和他們想要幹甚麼?而他又是誰?」
「爵士,」伏爾泰儒雅地說道,「史特林和他的黨羽已經把太陽系儀和天文台都給毀了。」
眾人因驚呆而啞口無言的樣子,充分表示只有班傑明和維莉莎猜到此事。
當班傑明和布萊斯維同時望向那只空的火藥盆時,布萊斯維的眉毛揚起,他咒罵了一聲並將槍管揮向班傑明的臉。班傑明感到痛楚徹骨,宛如鞭砲在臉旁爆炸。他重重往布萊斯維臉上反擊了一拳,一拳又一拳,打得他扭曲身子,伸出手來招架。班傑明撲向布萊斯維,兩人拳肘齊飛展開互毆。布萊斯維受了傷,他活該去死。班傑明感到手非常痛,但他根本不在乎是不是已經打到自己十指粉碎——他打的是布萊斯維,是他的夢魘,也是殺了他兄長和*圖*書的人。他突然間發現自己正抓著一隻人耳,而他使勁地一直拉扯。
就像妳對我做的那樣,班傑明心情低落地想著。我愛戀著妳。難不成她是如此現實,和他做|愛只是為了哪天能夠從他身上獲得利益?瞧她現在的模樣,他曉得她確實是這樣的人。
「我穿著神甲,」牛頓坦承道,「它可以被調到幾乎隱形。」
「請等一下,」維希莉莎說:「你說的神甲在哪裡?」
「我是個老人?相當正確。但我告訴過你們這位年輕朋友班傑明,我並沒有游手好閒。」
「維希莉莎,我真是刮目相看。」
維希莉莎噘嘴片刻,然後和班傑明四目相對。他差點喘不過氣,因為他只從中看到一片黯然和決心。
史特林看來很困擾。他的槍口指向紅衣的不速之客,而那個人雖然已受傷而且沒有武器,但是卻似乎還是能造成傷害。
「不,」基勒摩說:「我才不要。你手上有槍——你搞定他。」
「那剩下來的殘骸呢?」
他發狂似地把那鐵爪扯下來,踢到地板另一頭,再把血和腦漿從臉上抹去,嗚咽著用力喘氣。他的嘴唇嚐到了血腥味,中人欲嘔。
「富蘭克林先生?」艾薩克爵士說:「你怎麼說?」
「我說如果我們拒絕維希莉莎的話,我們會失敗。此外,她說的也很有道理。」
「把你的需求列出來。我不能冒險讓你單獨去拿那些東西,你可能還有另一件類似這樣的隱形衣。班傑明和我的手下會把你需要的東西打包。好了,請諸位先生陪我到碼頭去——」
「親愛的孩子,這是最好的辦法。你會瞭解的。像你這樣有潛力的哲學家,在聖彼得堡沒有什麼東西是得不到的。」
「是長生不老藥嗎?」維希莉莎說:「還是某種假象?」
「當然,」牛頓同意道,「再過一或兩個小時,我會請求覲見國王——」
他的手指指向紅衣人,紅衣人勉強撐起身子,坐在桌子邊緣。豆大的汗珠從他臉上流下,表情依然痛苦,但當他看著希斯時,仍用力擠出一絲露齒的微笑。「希斯先生,」他冷靜地說道:「這真是奇恥大辱,因為我們已經見過好幾次面了,我就是艾薩克.牛頓爵士。」
「妳在玩弄文字遊戲。」伏爾泰指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