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翠媚妖女道風流

莊伯樂「哦」了一聲問道:「這題目太容易了?你有沒有什麼方法,使它更難一點?」
姬綠綺知道對方尚不知曉馬空群在「北邙鬼府」以內,暗放「瘟癀散」之事,遂也不再說明地,微笑說道:「不論有甚舊恨新仇,也無法解釋,因為『大還丹』已被『妙手郎君』游天樂偷去了!」
司馬彥哂然一笑,指著石上棋盤說道:「兩陣已圓,一方失帥,小弟是請教莊兄與何人對弈?」
姬綠綺問心有疚,聽得愧然垂頭,低聲答道:「我不曾想到這些!」
司馬彥被姬綠綺緊緊按住,無法脫身,遂急得滿頭大汗,愧然說道:「我……我不能對不起我崔大哥!」
他們之間,究竟是莊伯樂勾了姬綠綺的魂?還是姬綠綺攝了莊伯樂的魄?均暫慢提,且先敘述撲奔「朝雲峰」,尋找大智禪師的司馬彥。
莊伯樂聞言,忽然收回緊緊盯在姬綠綺玉頰酥胸間的兩道貪婪目光,神色一正,躬身答道:「這位老禪師,是位得道高僧,法號上大下智!」
司馬彥聞言本想替「妙手郎君」游天樂開脫開脫,說明「大還丹」已被自己誤贈大智禪師之事,但又恐姬綠綺追問究竟起來,一個答對失當,反易洩露游天樂的蹤跡,使他立遭慘禍,故而只好默然不語。
馬空群黯然傷神地,長嘆一聲說道:「她無論在容貌、武功、聲名等任何方面,都遠比姬綠綺強得多了……」
莊伯樂指著峰下江流說道:「我們從這峰頂縱身,躍入江流,誰能不傷不死?誰就贏得今後長期陪侍姬綠綺姑娘的一份榮幸!否用便順流而逝,也可免得再勞動旁人,收斂屍骨!」
如今姬綠綺口氣之中,分明極為想得那粒「萬妙駐顏丹」,司馬彥卻故作不知,也未告以真丹已失,假丹送人詳情,只是微微一笑,岔開話頭說道:「姬姑娘,我崔大哥約你在何處相會?」
司馬彥想了好久,搖頭答道:「我想不出姬姑娘還有其他理由,要毀司徒潞的容貌!」
原來,姬綠綺已換了一身女裝,只把自己天生的兩道翠眉,用黛筆描成黑色而已!
姬綠綺本因被那木魚聲息,敲碎了自己的將圓好夢,心中怒火高騰,特來尋覓對頭,痛加報復!但如今見了莊伯樂以後,對司馬彥興趣立淡,故而雖然聽得莊伯樂是與老僧對弈,卻並未深究,只是淡淡問道:「那老和尚呢?」
姬綠綺一面收拾棋子,與莊伯樂重行佈局,一面微笑嘆說道:「管他高不高興,這人是聰明面孔笨肚腸,不大識得抬舉!」
莊伯樂尚未答話,馬空群業已接口獰笑說道:「誰耐煩作甚『文鬥』?自然是『武鬥』來得痛快了當!」
她說話之際,偎在司馬彥身上,把他緊緊抱定,不住揉搓,媚眼如絲,神情極蕩!
司馬彥伸手一指,含笑答道:「就在那座尖端比較平圓的高峰峰頂!」
姬綠綺點頭說道:「歐陽絮是『無為真經』主人,性情又復沖淡無為,才獲得『無為仙子』美號。」
莊伯樂見姬綠綺遲疑未答,遂柔聲含笑說道:「姬姑娘,不要為難,你若真與這位馬空群兄,有甚特殊關係,莊伯樂絕對識相,告辭就是!」
司馬彥卻睜大一雙俊眼,癱在椅中,凝望著身邊這位硬把「翠眉」描黑的「翠眉妖女」!
姬綠綺看了莊伯樂兩眼,抿嘴笑道:「你呀,你是絕頂聰明人物,那裏還會笨呢?」
馬空群見自己露出本來面目以後,竟使司馬彥臉上神情,極度震驚,遂頗為不解地,揚眉問道:「賢弟,你莫非認得我的本來面目,不然怎有如此驚愕之狀?」
司馬彥靜靜聽完,失笑說道:「這是趙松雪所作一闋『蝶戀花』詞,足見作歌人倜儻風流,不像是位老和尚呢!」
因為再落片刻,彼此便將全神貫注足下的滾滾江水,施展輕功絕技,死裏逃生,那裏還會再有功夫發放暗器?
姬綠綺一陣媚笑說道:「耿兄說得對極,人世間最美之事,無過高唐雲雨,你既有襄王之願,我便陪你共赴巫山便了!」
馬空群見姬綠綺竟已明顯偏袒莊伯樂,不禁鋼牙暗挫地獰笑說道:「任憑他出甚題目,恐怕他也難逃一死!」
說完,便把這第二杯美酒,又復飲盡。
司馬彥微吃一驚問道:「『東海龍女』艾紫君的武功深淺難知,但『玉琢嫦娥』聶小冰的『龍虎風雲劍法』,卻威震武林,大非等閒,還會弱於名頭不甚響亮的『無為仙子』歐陽絮嗎?」
峰頂有株形態高古的傘狀巨松,松下有塊平坦大石。
司馬彥聽得果是大智禪師,不禁心頭狂喜!
司馬彥委實看不慣他們彼此之間的眉挑目語,遂咳嗽一聲,向莊伯樂道:「莊兄,小弟向你請教之事,尚未見答!」
不解這包裹還好,一解之下,司馬彥不禁掩面頓足!
司馬彥見她縱身之際,伸手向懷中摸了一把,知道姬綠綺已將暗器,預藏掌內,準備一見對方,便下辣手!
司馬彥知道姬綠綺既是女兒身,則對於那粒「萬妙駐顏丹」,必也深懷覬覦艷羨之想。
姬綠綺卻手指棋盤,「哼」了一聲說道:「什麼得道高僧?你看他下的這盤棋兒,路路孤軍,處處受敵,若不是借詞逃走,根本潰不成局了呢!」
莊伯樂一聽「姬綠綺」三字,不禁自目中射出一種異樣芒彩,向她深深看了幾眼。
司馬彥目光遙望東南天邊,癡然出神,口中喃喃自語說道:「原來是她,我明白了!」
他滿身水濕地人落岸上,但莊伯樂卻已縱到半峰,而峰頂的姬綠綺也在向莊伯樂撫掌相迎,發出一陣銀鈴媚笑。
司馬彥因已聽慣她這些挑逗之語,遂不以為意地,含笑相應,轉身走入艙中,但目光注處,不禁「呀」了一聲,詫然卻步!
司馬彥聽得始則一驚,續而繼續說道:「姬姑娘既把巫山雲雨說得這般美好,我們便一同走吧!」
姬綠綺想起一路間,對耿天心百般挑逗,終告成空情事,不禁眉籠幽恨地,暗咬銀牙答道:「莊兄不要不信,我不是說他聰明面孔笨肚腸嗎?」
「大哥怎不相信小弟,小弟生平從不虛言!」
莊伯樂微微一笑,也未見他作勢縱身,便化成一條銀箭似的,美妙無匹地,向外縱出!
姬綠綺見司馬彥飲盡杯中美酒,不由展眉一笑,起身倚著船欄,與司馬彥一同領略明月清風,指點嵐光山色。
事到如今,無法挽回,馬空群幾度真想索性躍入江流,隨波東逝!
司馬彥直等馬空群形影不見,方緩緩收回目光,搖頭一嘆,準備解開這具圓形包裹看看其中究係何物?
箭在弦上,那得不發?
但因遍尋不獲,只好離卻「朝雲峰」,向「神女峰」下行去!
司馬彥也不知道大智禪師這八句偈語,是否為自己所留?
語音了處,身形已在十來丈外,再復略一轉折,便自消失蹤跡!
馬空群憤怒之下,忘了報用「崔明桂」假名,沖口答道,「我叫馬空群,你是不是叫做莊伯樂?」
就在司馬彥看得出神之際,身後一聲銀鈴輕笑,姬綠綺嬌聲叫道:「耿兄,今夜月色太好,趕快請進艙中飲酒,我們把盞臨風,推窗望月,共謀一醉,其樂之甚,倒也不下於神女襄王的巫山雲雨呢?」
馬空群趕到司馬彥所說的高峰頂上,莊伯樂與姬綠綺,卻棋逢對手的弈興正濃!
末後並署了兩個龍飛鳳舞草書,赫然正是「大智」二字。
姬綠綺伸手斟了兩杯美酒,吃吃笑道:「我本想讓你多熬一會,但看了你這副樣兒,又覺可憐!你要是真想……便陪我再飲盡這杯美酒!」
姬綠綺所他這樣說法,忽然想起司馬彥曾有瞥見峰壁間有位輕功絕世的白衣人之語,不由向莊伯樂所著的白色儒衫,看了兩眼。
這第三杯酒害了他,他丹田間所騰起的是熊熊欲|火!他雙目中所射出的是一片靈智已失的貪婪光芒!
「決鬥」兩字方出,莊伯樂便應聲點頭笑道:「這樣比較乾脆,我贊成姬姑娘的辦法!」
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落井下石,逼人太甚?不妨暫念金蘭之義,略緩知己之仇,且把「無為仙子」歐陽絮業已玉殞香消經過,告知馬空群,看他能否深為愧悔?從此改變所行,也算給人留了一條回頭是岸的改過啟新之路!
姬綠綺眼珠一轉,嬌笑說道:「我也來唱一首詩兒,唱得好時,耿兄敬我一杯,唱得若是不好?耿兄便罰我一杯。」
說到此處,銀牙一咬,煞氣騰眉地,厲聲說道:「游天樂實在可恨,他只要被我找到,若不將其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我就不算是紅粉……」
「無為仙子」歐陽絮七字入耳,宛如霹靂當頭,震驚得司馬彥心神一顫,對馬空群瞠目凝視!
司馬彥言發由衷地,搖頭嘆道:「秋水為神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姬姑娘委實大美麗了!你便是不毀『九幽冥后』司徒潞的容貌,她也比不上你!」
司馬彥捏了一顆黑子,輕輕落在棋盤中心,向姬綠綺微笑說道:「姬姑娘請看,老禪師此子一落,通盤皆活,反把莊兄的白子,截斷成了兩條大龍,足見高僧之讚,決非虛言,即以棄棋一道而論,亦屬罕世國手!」
姬綠綺飲完美酒,搖了搖頭,似已不勝酒力模樣,但仍憨然笑道:「耿兄,禮……尚往來,我……也餵……餵你!」
舟中僅有兩人相處,雖然神女有心,襄王無意,但女是傾城尤物,男是絕代英雄,彼此傾杯對飲,促膝深談之際,風光也自極為旖旎!
莊伯樂大笑說道:「姬姑娘,你大概把話兒說反了吧?莊伯樂是男子漢,充其量不過倜儻風流,『勾魂攝魄』四字,只有你這兩道明媚秋波,可以當得!」
莊伯樂「哦」了一聲,含笑答道:「小弟是與一位老禪師對弈!」
三峽水勢,何等猛急?馬空群人剛落水,即被沖出四五丈遠!
說話之間,好似業已不勝酒力,整個嬌軀,都偎伏到了司馬彥的懷內。
這種情形之下,馬空群怎能落足?急忙雙掌向右猛推,凌空借勁往左方偏落三尺。
司馬彥與姬綠綺長途同舟,對方又屢用言語相挑,旦夕之間,均對她深懷戒意!如今因自己曾在艙外,獨眺多時,恐怕姬綠綺在酒中有甚花樣?
莊伯樂失神落魄www•hetubook.com•com地,茫然答道:「耿兄指的是什麼事兒?」
姬綠綺是極淫妖女,她所煉製的「素女醉仙漿」,自具極強媚力,司馬彥內服淫藥,外對淫|娃,那得不欲|火如焚,情思蕩漾!
主意既定,遂大笑說道:「唱得好,唱得好,我不能只敬一杯,要敬三杯才對。」
話猶未了,馬空群便神情越發狂妄地,接口說道:「難於容忍,又便如何?還能把你馬大爺,怎麼樣嗎?」
姬綠綺正在咬牙,忽然聽得有一縷歌聲,自右側峰腰,裊裊傳下。
比起「玉琢嫦娥」聶小冰來,微遜一個「朗」字。
但司馬彥聽得這「篤篤篤」三記若有若無的木魚聲響以後,卻欲|火暫消,靈台一朗!
司馬彥點頭微笑說道:「姬姑娘自行向我吐露秘密,否則小弟頗難猜出這位伊碧奇兄,竟是女扮男裝!」
司馬彥改變主意之故,是基於兩點原因!
司馬彥聽得俊臉通紅發燒,未再答話,只是點頭示意。
馬空群知道自己在無意中把話說露漏,但已無法改口。
馬空群冷然一笑,搖頭說道:「綺妹,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情,臥榻之旁,豈容得他人酣睡?」
司馬彥被她說破心思,只好硬不認帳地含笑說道:「姬姑娘滄海之量,怎會三杯便醉?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誰知莊伯樂竟是一位天生情種,早就頗為姬綠綺的風姿所醉,如今見她窘得滿百嬌紅,忽然含笑起立,意欲替姬綠綺解除窘狀地向馬空群抱拳說道:「這位仁兄尊姓大名,與姬姑娘是怎樣稱謂?」
司馬彥想清利害,遂微笑說道:「這黃鶴樓景色雖佳,但我已遊賞兩日,不僅仙人渺渺,黃鶴茫茫,連弄笛江城的落梅幽韻,也未聽得!目中所見不過是奔流江水鸚鵡荒洲,悠悠白雲,萋萋芳草而已!我們還不如立即動身,一攬三峽風光,及蜀中之勝。」
姬綠綺本是滿腔憤怒,準備不論遇見何人,即刻施展「閻王刺」,立下煞手!
姬綠綺繼續笑道:「第二件特別意又是:我們旬日同舟,今夕大概是最後一夜,明晨便到『神女峰』了。」
馬空群接口答道:「他們一對狗男女,萍蹤偶合,氣味相投,那會不發生不可告人的曖昧情事?」
馬空群目光一轉,點頭說道:「賢弟在此等我也好,我殺……」
姬綠綺嬌笑說道:「耿兄不必叮囑,你去到『神女峰』下等我便了,並告訴你崔大哥,最多在明日黃昏,我一定趕到!」
第二點原因則是若非大智禪師幾記木魚的震聵啟迷之聲,自己必將在姬綠綺的狐媚手段以下,墜人無邊慾海!
司馬彥笑道:「姬姑娘唱什麼詩?是不是要唱李太白的『將進酒』?」
這日舟近「巫山」,恰好是個月明之夜。
以下的情景,定然是郎情妾意,春色滿艙,盤馬彎弓,風狂雨驟!
乾柴烈火,眼見即焚。
姬綠綺比起「無為仙子」歐陽絮來,微遜一個「清」字。
馬空群性情何等兇暴狠毒?聽完姬綠綺這幾句話之後,心中念頭早定。
他心中一驚,知道自己在輕功方面,確實比這莊伯樂,相差了兩成光景!
話猶未了,司馬彥便自問道:「大哥,你另外這位紅顏知己,既然樣樣都比姬綠綺為強,你又怎會辜負她呢?」
他猜得雖然不錯,但卻未猜到姬綠綺手中暗器,就是自己在「天姥山削成崖」,曾經吃過苦頭,險些為之喪命的「閻王刺」!
馬空群軒眉笑道:「當然可以!」
莊伯樂聞聲止步,含笑問道:「姬姑娘有何囑咐?」
司馬彥感覺略有為難,故而囁嚅答道:「她……她……」
司馬彥苦笑說道:「那白衣書生名叫莊伯樂,風神秀逸程度,委實絕世罕見,小弟若與相比,真如爝火微光,難擬當空皓月!」
司馬彥失驚叫道:「本來面目?難道大哥之『崔明桂』三字,不是真實名姓?」
姬綠綺想不到來人竟是馬空群,不禁窘得兩朵紅霞,飛上雙頰!
司馬彥索性多加奉承地,含笑說道:「縱令西子王嬙,復生今日,恐怕還比姬姑娘少了幾分英武嫵媚之氣呢!」
馬空群微含怒意說道:「賢弟不要這等吞吞吐吐,你既與我是金蘭骨肉,應該實話實講!」
莊伯樂見馬空群目注蜂下,蹙眉沉思,不禁哂然失笑說道:「馬空群,你認為這題目難嗎?你方才自詡的英雄氣概何在?」
馬空群「哼」了一聲,未曾答話!
司馬彥問道:「大哥的另外一位紅顏知己是誰?」
司馬彥又試出酒中仍無異狀,遂放寬心腸地,含笑道:「什麼特別意義?」
她唱到「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之際,一雙勾魂妙目,緊盯在司馬彥的身上,流露無限情思,滿臉緋紅,既似醉色酡然,又似春懷蕩漾!
但他趕到「朝雲蜂」後,空自上下窮搜,也未尋得大智禪師的半絲蹤跡!
船家早受姬綠綺重賞,不奉呼喚,決不進艙,故而才對她突易女裝之舉,未覺詫異!
馬空群嘆道:「其中情由,無法細說,但或可用一個凜若冰霜,葳蕤自守,一個艷如桃李,嬌媚毒人之話,來略為比擬!」
莊伯樂居然聰明絕頂,一聽便知姬綠綺的話意,「哦」了一聲,目注姬綠綺,搖頭微笑說道:「姬姑娘,我不相信!」
姬綠綺搖頭笑道:「我又不想『與爾同消萬古愁』,卻唱什麼『將進酒』呢?我是女人,情懷自與女人相近,我唱一首杜秋娘的『金縷衣』吧!」
司馬彥受寵若驚地,慌忙笑道:「不敢勞動姬姑娘,我自己來喝!」
假如真是大智禪師,則自己便可向其致謝,並試探能否把那粒「大還丹」取回。
但等他看清莊伯樂相貌以後,不覺大呼罕見,縱令自己摘下人皮面具,露出本來百目,也將無法比擬,自慚形穢!
姬綠綺嬌笑連聲,兩道蕩人心魄的極媚眼神,凝注在司馬彥身上,壓低語音,緩緩說道:「女為悅己者容,耿兄既然如此讚我容貌,是不是喜歡我呢?」
司馬彥伸手舉杯,一傾而盡!
歌聲一了,司馬彥尚未發話,姬綠綺便先格格笑道:「耿兄,我唱得好嗎?你是敬我一杯,還是罰我一杯?」
姬綠綺銀牙微咬,目光中露出似恨似妒地說道:「歐陽絮在容貌方面,不會弱於聶小冰及艾紫君!武功方面,卻比她們高得更多!」
莊伯樂目注司馬彥的飄飄背影,向姬綠綺含笑說道:「姬姑娘,你還是與耿天心兄同去『朝雲峰』為妥!他好像為了我與姬姑娘訂交之事,有點不高興呢。」
司馬彥知道自己如不照做,糾纏更多!
就這三尺之微,撲通一聲,馬空群人已落入奔流急湍!
姬綠綺目光一轉,忽然柳眉雙揚地,曼聲叫道:「你們且慢縱身!」
原來這白衣書生百容之俊,丰神之美,便算馬空群、司馬彥摘下人皮面具,露出本來面目,也無法與其比擬!
馬空群愕然問道:「你到底同不同意?卻抓下這塊山石則甚?」
司馬彥自然也就隨同傾杯,並又替姬綠綺及自己把杯中斟滿。
莊伯樂笑道:「那位老禪師因忽有要事,須去『朝雲峰』,故而尚未中盤,便自停弈!」
姬綠綺再復搔首弄姿地,略加勾引,司馬彥按納不住,猿臂一伸,便把這絕代淫|娃,攬入懷內!
司馬彥因是義俠男兒,心腸甚軟,見馬空群滿面苦痛神色,忽然想起他雖對「無為仙子」歐陽絮負心,移情姬綠綺,但如今姬綠綺卻也對他負心,轉投莊伯樂的懷抱之內!
但自己如今卻有兩點原因,不便把真丹已被孟香嬋服食,假丹送與「玉琢嫦娥」聶小冰之事說出。
戰,則又違背了彼此人頭石下的金蘭之義!
司馬彥道:「司徒潞知道姬姑娘被竊之事了嗎?」
莊伯樂含笑說道:「姬姑娘仙姿國色,使莊伯樂驚若天人,心醉神迷,以致有所失態,尚請莫加怪罪才好。」
冷笑一聲,向司馬彥問道:「那白衣書生,叫做什麼名字?難道會比賢弟的奕世風神,更為秀逸?」
姬綠綺聽得心頭一蕩,目光流送真情地,向莊伯樂媚笑說道:「莊兄不要這等說法,你們之間的決鬥題目,尚未擬妥,誰輸誰贏,還說不定呢!」
莊伯樂連聲冷笑,手掌揚處,銳響颼颼,灑出了一片碎石。
馬空群忽見司馬彥在此出現,頗覺一驚,微愕問道:「賢弟,你怎會知道我在此地?」
一面發話,一面攙扶著姬綠綺,回到桌邊坐下,替她且自己,各斟了一杯美酒。
到了「神女峰」下,卻毫不費事地,便與馬空群所扮的崔明桂相遇。
姬綠綺風情萬種地睨他一眼,笑道:「隨你的便,你若愛這黃鶴樓景色,我便陪你玩上兩天再走,也無不可!」
遂只得劍眉微蹙,伸手取起那第三杯酒來,湊向姬綠綺香唇,餵她徐徐飲下。
姬綠綺目光一轉,揚眉笑道:「耿兄,這樣好嗎?你去『朝雲峰』,尋找那得道高僧大智禪師,我在此與莊伯樂兄,弈上一局!」
馬空群滿心提防莊伯樂發石回襲,故而有些忽略了凌空疾降,將落江中之事。
「殺」字剛出,司馬彥便搖手相勸說道:「大哥,得放手時且放手,能饒人處便饒人,姬姑娘與那莊伯樂,不過片刻新交,不會有甚過分親密舉措!」
飲完這第二酒後,司馬彥見姬綠綺星眸半闔,玉頰全紅,連話音也有點含混不清,分明即將醉倒。
姬綠綺笑道:「第一件特別意義是:我今夜初次以女裝本來面目,與耿兄相對。」
船隻撓岸,姬綠綺首先滿面殺氣地飛身下船,欲在峰崖巖嶂之間,搜尋那猛敲木魚,破壞自己好事的僧人蹤跡。
馬空群何等聰明,加上更深悉姬綠綺的淫|盪性格,故而不等司馬彥說完,便即霍然問道:「姬綠綺行為怎樣?莫非竟對賢弟有甚蕩檢逾閒之處?」
姬綠綺嬌笑說道:「我是從你兩隻桃花眼,以及足能勾人魂魄的目光之上,如此判斷!」
主意既定,遂向馬空群搖頭嘆道:「馬大哥,常言道得好:『福無雙至,禍不單行』,你知不知道還有一件比姬綠綺對你負心別戀的更令人腸斷之事?」
若在平時,馬空群的這種甜言蜜語,原可使姬綠綺聽得遍和*圖*書體栩栩,但如今因有莊伯樂在旁,卻只是令她感覺肉麻,更生厭鄙而已。
莊伯樂冷笑一聲,不管馬空群的生死,真氣微提,白衣忽閃,飛登岸上。
司馬彥由於對方輕功大妙,自然注目思忖,認為這白衣人定是一位隱靈山,不為世曉的絕代奇客!
施展絕世輕功,又復向峰頂縱去,馬空群則雖人落水中,心神未亂,功力提到十二成一躍騰波,居然也用一式「飛鳧搭水」,勉強縱到岸上。
比起「東海龍女」艾紫君來,微遜一個「逸」字。
馬空群為之詞窮,蹙眉說道:「你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姬姑娘和我的關係,只怕和你大有不同!」
姬綠綺舉箸挾了一塊鮮魚,送到司馬彥面前,秋波送媚地嬌笑說道:「今夕是何夕?有酒當共醉,只愁更漏短,莫負好青春!耿兄,我們為這美景良辰,再盡一杯如何?」
一面說話,一面雙掌凝功,往中一合,便把那塊山石震成大小不一的散碎石塊!
「新近結交一位白衣書生」之訊,已使馬空群愁皺雙眉,再得對方「風神秀逸無倫」,遂越發妒生心底!
司馬彥聽得不解問道:「你們之間,彷彿只有舊恨,何來新仇?」
當世中輕功最高之人,首推「黃山逸叟柴天藻」,但司馬彥目光遙注之下,卻覺得邊位在巫山絕壁間飛馳的白衣人的一身輕功,卻似乎比柴天藻的「無影十三飄」,還要靈妙一些!
姬綠綺本來要說「就不算『紅粉閻王』之女!」但話到唇邊,忽地想起自己這種家世,並不光明,遂又倏然住口。
姬綠綺聞言笑道:「今夕不過是正月十三,但卻有兩件懂得紀念的特別意義。」
司馬彥又復雙眉緊蹙地,繼續問道:「馬大哥,你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廬山面目?」
姬綠綺是昔年馳名兇人「紅粉閻王」姬玉霞之女,狠毒天生,聽完司馬彥這兩句責備之言以後,良知又泯,雙眉一揚,冷笑答道:「耿兄,人不在愛情方面自私,還在什麼方面自私?放眼乾坤,能夠毫不自私的『情聖』,卻有幾人?我認為倘夠資格作上一個『情魔』,也就算不錯的了!」
莊伯樂目注姬綠綺,搖頭說道:「姬姑娘,你這位知交密友,著實度量狹隘,言語狂妄,令人難以容忍……」
但他輕功雖比莊伯樂略為遜色,也是一流身手,在警覺不妙之下,真氣猛提,雙掌一分,向下凝勁連按,亦自微微減弱了下墜之速,斜向一塊大石落去。
逆流上行雖慢,但夾岸風光,過於奇麗,也就使人在不知不覺之間,進入「巫峽」。
船行微淌奔流,風浪聲息已頗不小,加上無論江勢如何狹隘,距離兩岸,總不會大近!故而這三響木魚,雖然傳到舟中,不過彷彿可以聽見,是在若有若無之間。
姬綠綺心頭雪亮,知道馬空群所謂「不同」是指曾與自己有朝雲暮雨、顛鸞倒鳳的肌膚之親,但這種話兒,卻怎樣答得出口?何況如今馬空群厲色獰聲,宛若兇神惡煞,莊伯樂則從容瀟灑,一派安詳,兩兩相形之下,人品風神的高卑自殊,使姬綠綺自然而然地,對莊伯樂愛意頻添,對馬空群漸覺厭鄙!
司馬彥又向莊伯樂含笑問道:「請教莊兄,大智禪師的『朝雲峰』之行,是否立即返轉?」
以此猜測,那位曾與自己長途同舟,百般相誘的姬綠綺,定然就是使馬空群惑於肉|欲,昧於真情,面對「無為仙子」歐陽絮負心的「翠眉妖女」!
司馬彥淡然一笑,向二人微笑揮手,身形閃處,直往「巫山十二峰」中的「朝雲峰」馳去!
他所決定的是莊伯樂之名不見經傳,武功必然難及自己,自己不如暫時忍氣,等在決鬥中殺死此人以後,再把姬綠綺盡量羞辱一場,加以拋棄!
馬空群聽出司馬彥話中有話,何況姬綠綺又未與他一同來此,不禁雙眉深蹙地,急急問道:「姬綠綺昵?她怎的未與賢弟一同來此?」
姬綠綺點頭說道:「我自然照實說明,如今你崔大哥在追尋『妙手郎君』游天樂,司徒潞也在拼命找他!不論被誰找到,這位『妙手郎君』,都將吃不消兜著走了!」
如今倘若互施暗器,則自己現有姬綠綺傳最為霸道毒的「閻王刺」在身,縱不穩佔勝面,也可與對方拚個同歸於盡!
馬空群眼看業已下墜了三十來丈,莊伯樂卻仍暇暇豫豫,毫無發出暗器模樣,不禁大為驚訝!
馬空群軒眉問道:「什麼叫本末倒置?」
司馬彥點頭答道:「我正想見見這位有道高僧,以便請教!」
司馬彥點了點頭,悽然接口說道:「馬大哥,你猜對了,歐陽絮便為了你辜負她的一片深情,業已飲恨自戕,離卻這茫茫濁世!」
但姬綠綺卻刁惡絕倫地輕輕掙脫司馬彥的懷抱,俏生生站起身形,伸手微掠雲鬟,妙目流波,斜睨著司馬彥,昵聲笑道:「你讓我熬了十天,我也要讓你熬上一會!」
姬綠綺悵望天空,像在回憶往事般地,嘆了一口長氣說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司徒潞對我那樣好法,我便是鐵石心腸,也應該有所感動!」
姬綠綺道:「歐陽絮性情清靜,少入江湖,名頭才不甚響亮,其實她一身武功,可能冠絕當世,『玉琢嫦娥』聶小冰的『龍虎風雲劍法』,雖尚略具威力,但比起歐陽絮所擅『無為真經』中的一切絕學,卻還差得遠呢!」
石上放著一具棋盤,黑白雙丸,綜橫羅列,但似弈未及半便停,石左已空,只在石右坐著一位白衣書生。
司馬彥蹙眉笑道:「這個字兒,魔力無邊,它支配了整個人生,孕育了大千世界,也造成了古往今來的興興廢廢!其各種因緣,一時那裏闡敘得盡?但歸納起來,卻不外乎兩者,就是『一見傾心』,及『長期相聚』。」
姬綠綺既是天生盪|婦,自然厭舊喜新,朝秦暮楚,心中本已對莊伯樂略為偏愛,再聽得馬空群這樣一發牢騷,不禁立生反感,柳眉雙劇地,冷然說道:「你老嫌我對你薄情,何不索性放棄決鬥?常言說得好:『天涯何處無芳草』?憑你馬空群這等武功容貌,還怕找不到第二個姬綠綺嗎?」
馬空群瞥見姬綠綺在互相對弈的沉思落子之間,向莊伯樂眉挑目語,大賣風情的淫|盪神態,掌已心中狂騰爐火,再聽她這樣一說,越發忍耐不住,遂從石後現身走出,冷笑說道:「綺妹,我們誓海盟山,言猶在耳,天荒地老,此愛長存,你大概還不至於為了一位新交,便不理我吧?」
原來莊伯樂不知有甚絕頂神功?那七點銀星,一蓬毒霧,剛剛罩住他的身軀,便突似被無形大力所擊,分飛四散!
姬綠綺再度舉杯,嬌笑說道:「耿兄,我們來乾第二杯!」
莊伯樂本是和顏悅色,但卻被馬空群驕狂神態激怒,「哈哈」一笑,冷然答道:「你與姬姑娘是知交密友,我和她也同樣關係,彼此既有同等資格,我為什麼不能問你?」
司馬彥一見馬空群的廬山面目,果與自己長得一般無二,不禁震駭到無以復加地步!
司馬彥目注姬綠綺,正色說道:「故而姬姑娘倘若要我發表持平之論,我是覺得姬姑娘過分自私了些!」
司馬彥口張氣促,無法說話,只是目注姬綠綺,目光中充滿乞憐神色!
姬綠綺吩咐船家,準備了幾色可口酒菜,向司馬彥微笑說道:「耿兄,我有些事兒,想請你暫時迴避一下。」
他驀然勒馬懸崖,一推姬綠綺,輯聲叫道:「姬姑娘,我……我們不……不能這樣!」
白衣書生兩道目光,亮如電閃般,向姬綠綺及司馬彥,打量兩眼,站起身形,抱拳微笑答道:「小弟莊伯樂,尚未請教姑娘與這位兄台尊名上姓?」
馬空群詫道:「賢弟,我在『雲夢爭奇大會』之上,對你提起『歐陽絮』時,你好似從未聞名,如今怎又這等驚訝?」
姬綠綺聽得笑逐顏開地捧起一杯美酒,通向司馬彥,揚眉笑道:「多謝耿兄誇讚,姬綠綺無以為報,敬你一杯!」
莊伯樂失笑說道:「姬姑娘,你看我笨是不笨?」
司馬彥訝然又道:「姬姑娘對司徒潞生情,還毀她容貌則甚?」
司馬彥含笑問道:「我反正身無要事,姬姑娘打算何時動身趕往巫峽?」
姬綠綺見司馬彥目注自己,驚愕失神之狀,不禁秀眉雙揚地得意笑道:「耿兄,你早就看破我是女孩兒家假扮男子,怎的還這般驚異則甚?」
莊伯樂得意揚眉,「咦」了一聲說道:「姬姑娘,我要請教一下,你是怎樣看出我聰明絕頂?」
姬綠綺素以顏色自詡,因一路之間,無論自己如何挑逗暗示,司馬彥始終是著有情若無情地,不即不離,遂使她頗不服氣,心中暗加盤算。
莊伯樂軒眉笑道:「當然同意,但我向來不帶暗器,故而只好暫借用這塊山石一用!」
司馬彥兩度聽得這種兼具極高武學,與佛門禪機的警迷覺世之聲,欲|火已告全熄,所服媚藥藥力,也自雲散煙消,恢復了本來靈智。
姬綠綺何等聰明,第一次未曾注意,但如今一聽便知竟是這木魚聲息作怪,遂銀牙緊咬地,一面整頓衣襟,一面催促船家攏岸!
五六十丈距離,雖然極為高峻,但下墜之時,卻也極為快速!
但因前兩杯是姬綠綺所斟,飲後毫無異狀,這一杯是自己所斟,難道還會出甚問題?故而司馬彥雖覺分外香醇,仍自傾杯飲盡。
馬空群訝道:「賢弟此語何意?」
姬綠綺冷笑揚眉說道:「管他是誰?我且上峰看看!」
神女雲將佈,襄王夢欲圖之際,硬被那「篤篤」木魚,敲散好事,但如今特意相尋,卻又聽不見它絲毫聲息。
司馬彥那好意思詳細描述姬綠綺對自己的百般挑逗情形,只能頗為婉轉地,苦笑答道:「她對小弟,縱或行為略有失檢,倒無大礙,因小弟與大哥一盟在地,決不會有負大哥!但……」
司馬彥點頭笑道:「耿天心雖然早就看破姬姑娘是女扮男裝!但今夕才識仙容,確實值得紀念!」
不戰,則似乎有違誓為「無為仙子」歐陽絮的復仇初衷。
司馬彥「哦」了一聲問道:「姬姑娘居然還對司徒潞生情?」
司馬彥對圍棋一道頗精,幾達國手程度,聽hetubook•com•com完姬綠綺話後,遂細把石上棋局,看了一道,向莊伯樂含笑問道:「莊兄,大智禪師去時,應該由誰落子?」
司馬彥也對這莊伯樂一見即生好感,應聲答道:「這位是姬綠綺姑娘,小弟耿天心,不知莊兄在與何人對弈?」
馬空群搖頭說道:「我不相信世間有如此美貌男子?」
馬空群傲然答道:「你便要上劍樹刀山,馬空群也敢陪你闖上一闖!」
姬綠綺心醉目眩,悄悄將掌內所藏的三根「閻王刺」,重又藏入懷中,向白衣書生含笑問道:「仁兄怎樣稱謂?登絕頂而放歌,臨奔流而對弈,委實可稱雅人深致!」
姬綠綺懶洋洋地,舉起酒杯,揚眉說道:「耿兄,我已不勝酒力,你還要敬我三杯,豈非存心把我灌醉?難免又將辜負我們最後一夜同舟的好春宵了?」
這是司馬彥生平所見到的第四位絕色武林奇女。
怪不得「瞽目追風」彭一秋替自己及馬空群,摸骨論相之時,推斷兩人骨骼類似,所異者僅僅心性之差,如今看來,果然自己和他直如虎賁中郎,仲尼陽貨一般,形貌身材,無不相像!
第二點原因:是崔明桂分明早知姬綠綺的真實身分,卻與自己同去「北邙鬼府」,編了一套謊話,把「九幽冥后」司徒潞誘來,顯然心懷叵測,耐人尋味!
司馬彥臉上一紅,頗感難於作答,遂索性大大方方地縱聲笑道:「人皆好色,理之常情,難道不喜歡西子王嬙,反會去喜歡無鹽嫫母?」
莊伯樂卻高興得揚眉叫道:「馬空群兄,你聽到沒有?我們既與姬綠綺姑娘的身份相同,則我先來是主,你後到是客,主人倘若高興,也許延客入座,不高興時,便下逐客之令,亦無不可!」
司馬彥知道各人觀點不同,不必為此辯論,遂岔開話頭,向姬綠綺問道:「姬姑娘,『九幽冥后』司徒潞分明前來參與『雲夢爭奇大會』,她怎肯不向姬姑娘一算昔年舊債?」
此日白雲何在?問誰吹玉笛,落江塘五月梅花。
姬綠綺笑道:「他因查得『妙手郎君』游天樂是來自『四川』,業已入川追緝,叫我特來約你去往『巫山神女峰』下相會。」
何時黃鶴歸來?且共把金樽,看洲渚千年芳草。
姬綠綺聽完馬空群話後,側顧莊伯樂,嬌笑問道:「莊兄,你們之間的這場決鬥,是採取什麼方法?文鬥抑是武鬥?」
立誓既畢,馬空群因滿懷悲苦氣憤,亟欲尋人一為傾訴,遂又趕往「神女峰」下,與司馬彥約定的相見之處!
馬空群兇心動處,左右雙手齊揚,把在縱身之前,便暗暗藏在掌中的七枚「白虎釘」,一把「五毒砂」,覷準莊伯樂的身形抖出!
說到此處,恨恨地提起右拳,一擊左掌,搖頭嘆道:「我恨我為了這姬綠綺,竟辜負了另外一位紅顏知己的海樣深情,如今想來,咳……」
話完,便即伸手解開衣帶,取下一具與司馬彥所用同樣精巧的人皮面具!
姬綠綺含笑點頭,兩人遂僱了一隻客船,經「沙市」,過「宜昌」,入「西陵」,溯峽而上。
莊伯樂含笑答道:「自古以來,只有伯樂識馬,那有馬識伯樂之理?如今我莊伯樂不知你叫馬空群,你怎會知道我叫莊伯樂呢?」
但司馬彥居然隨同姬綠綺一齊下船,陪她遍山搜索。
馬空群是從五六丈外一堆怪石之中,遙遙注目。
這第三杯酒下喉以後,舟中情勢,立即大變。
司馬彥伴作眺賞舟外景色,其實卻以眼角餘光,暗窺姬綠綺在斟酒之時,是否要甚手法?
因為他看到右岸高峰之間,有一條白衣人影,正在電掣星馳地,向西飄飄而去。
莊伯樂笑道:「名馬一過,冀北群空,這個名兒起得頗好,只可惜有點本末倒置!」
姬綠綺嬌軀一扭,幾乎整個偎入司馬彥的懷中,吹氣如蘭地媚笑說道:「耿……耿兄,你……知不知道!我……我對……你用……用了多……多少心思?」
他既已恢復靈智,自對姬綠綺畏如蛇蠍,應該趁機會,飄然遠行才是!
司馬彥知道馬空群的性格,此行必生變故,覺得自己倘隨同前去,不便之處極多,遂搖頭笑道:「大哥請恕小弟不便陪同,我在此等你如何?」
司馬彥對著這夾岸峭壁,一線青天,忽然想起李太白的詩來,隨口吟道:「巫峽夾青天,巴水流若茲,巴水行可進,青天無到時!三朝見黃牛,三暮行太遲,三朝又三暮,不覺鬢成絲!」
司馬彥聽得失驚叫道:「無為真經?」
莊伯樂點頭笑道:「姬姑娘說得對,為了贏得這場決鬥的勝利,我一定要好好想個題目!」
看完對聯,驀然想起昨日與「妙手郎君」游天樂在此談論之事,深覺不宜久留,應該趕緊離去才好!
馬空群自然心頭狂喜,面露獰笑!
馬空群一陣厲聲狂笑說道:「古之伯樂,善於相馬,今之伯樂,應該善於相人,我倒要去會他一會,看看這莊伯樂是否認得出我的本來面目?」
馬空群皺眉說道:「姬綠綺的性情,著實奇特,她既一再叮囑我千萬不可暴露她的女兒身份,卻又向賢弟自行說明一切,豈不弄虛是我欺騙賢弟了嗎?」
話完,長揖,儒衫一飄,似欲別去。
姬綠綺點頭說道:「耿兄說得極對,司徒潞因對我『一見傾心』而有情,我對她則是因『長期相聚』而生情。」
司馬彥起初遊俠天涯之際,事事以誠待人,但自與馬空群所扮崔明桂,長途同行以來,繼又悟出「青囊神叟」諸葛仁所叮囑自己:「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之語,委實絲毫不錯!
因為游天樂萬一再來,或是攜著孟香嬋一同遊賞,與姬綠綺互相遇上,必然大起風波,卻叫自己左右為難,幫誰是好?
但如今撲奔「朝雲峰」之際,卻把主意完全改變!
尤其她那美中有俏的身材,美中有蕩的目光,美中有媚的語音,更是勝過了「無為仙子」、「五琢嫦娥」及「東海龍女」!
司馬彥仍與先前一般,杯一沾唇,便又借詞不飲,向姬綠綺問道:「姬姑娘,聽你言外之音,今夕似有特別意義?耿天心愚昧魯鈍,倒要向姬姑娘請教一下,今夕何夕?」
姬綠綺嘆息一聲,扼腕說道:「看法不同,看法不同,假如我那粒『大還丹』,未被『妙手郎君』游天樂偷走,定然願意與耿兄交換。」
姬綠綺靜靜聽完,幽然一嘆說道:「三朝復三暮,不覺鬢成絲!李太白說得不錯,『人生苦夢,為歡幾何』?又道是『高堂明鏡悲白髮,朝為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莊伯樂搖頭答道:「老禪師並未說明何時返來,耿兄莫非想見他嗎?」
莊伯樂搖頭笑道:「我還是不信,因為像耿天心那樣一表人材,總不敢比癩蛤蟆更笨,癩蛤蟆尚有想吃天鵝肉的雄心,他難道……」
說到此處,又向司馬彥媚笑道:「耿兄我敬你這杯酒兒,你怎地還未喝掉?」
「川中有這等人物?我們在『神女峰』下船之後,若能相逢,不妨與他結交結交!」
心中雖然因妒成怒,已把姬綠綺恨入骨髓,但表面上卻仍裝得深情款款地,陪笑說道:「綺妹不要生氣,我們之間曾有如山誓願,似海恩情,馬空群怎捨得放棄這場決鬥?」
說完,目注莊伯樂,滿面關切神情地,含笑說道:「姬綠綺交代已了,莊兄好自施為,善加珍重!」
莊伯樂聞言,雙眉微剔,向姬綠綺搖頭笑道:「姬姑娘,為了你這樣的絕代天人,我莊伯樂便在決鬥之中,身遭不測,也甘心情願的!」
一面說話,一面自行伸手,也把這第三杯美酒飲盡。
船家見她顯有不悅神色,趕緊躬身答道:「可以,可以!」
既然銜恩,自應圖報,司馬彥遂亟欲尋得大智禪師,告以「大還丹」藏在「八寶神泥」之內的這樁秘密!
這一盆足能澆熄司馬彥無邊慾焰的涼水,自然仍是那充滿禪機的「篤篤篤」木魚三響!
姬綠綺銀牙微咬說道:「情之一字,既能造成了古古今今興興廢廢,自然更能造成了你你我我的怨怨仇仇。在我與司徒潞,無法再維持這段假鳳虛凰之時,我不肯讓她去愛別人,所以才索性把她容貌毀掉!耿兄試想,我若對她無情?殺了她豈不乾淨?」
對方既無動作,自己千萬不能放過這攻敵良機!
姬綠綺聽出馬空群語意,也自冷然答道:「我也願你能夠僥倖,但茫茫濁世,往往事與願違,且看你造化如何的了!」
馬空群聽姬綠綺竟又借著說話,把自己所用暗器的種類數量,向莊伯樂加以洩漏,不由恨得冷笑揚眉說道:「綺妹,馬空群多謝盛情,倘若我能萬一僥倖,定當對你好好答報的!」
姬綠綺幾乎賣盡風情,但司馬彥卻作癡呆地,心如古井,未起絲毫漣漪!
油布包中,是顆人頭,正是在「大別山中」,為司馬彥、馬空群二人,摸骨論相的「瞽目追風」彭一歌的六陽魁首!
姬綠綺微笑說道:「耿兄把我比作西子王嬙,姬綠綺如何當得?」
大澤高山,本多異士,照說一條山行人影,並不值得司馬彥如此注意。
話完,立即提氣縱身,向右側峰頂趕去。
但他畢竟是位絕代兇人,終於強忍滿眶熱淚,咬碎鋼牙,目注峰頂,恨恨叫道:「莊伯樂、姬綠綺,眼前且讓你們這一雙狗男女,風流得意!但馬空群不報此仇,卻誓不為人!」
司馬彥略有領悟,「哦」了一聲笑道:「大哥,你另外那位紅顏知己,既然對你海樣深情,則定會對你加以曲諒,你如今迷途知返,何不與她重拾舊情,續修前好?」
司馬彥點頭一笑,緩步走出艙外,負手船頭,眺望壁立高峰,一江如線的「巫峽」景色。
司馬彥抬頭看去,見那對聯寫的是:
司馬彥囁嚅問道:「大……大哥,你……你……你不是答應告訴我真姓名嗎?」
司馬彥含笑答道:「大哥,我是同姬綠綺姑娘,一同前來找你!」
莊伯樂目光中深含挑逗之意,向姬綠綺笑道:「我不相信像姬姑娘這等天仙化人般的絕代嬌娃,倘對耿天心青眼相垂,他竟會不和*圖*書識抬舉?」
只好索性厲聲笑道:「崔明桂三字,大概只是莊伯樂的『催命鬼』而已!賢弟與我一同去到那座峰頂,我當著姬綠綺、莊伯樂二人,對你揭開本來面目便了!」
司馬彥訝然問道:「姬姑娘真與那莊伯樂……」
遂接杯在手,略一沾唇,便指著舟外「巫山」,微笑說道:「姬姑娘,深山大澤,每生龍蛇,我方才看見有條白衣人影,在峭壁間,電疾飛馳,其輕功之俊,恐怕連以『無影十三飄』馳譽武林的『黃山逸叟柴天藻』,都比不上呢!」
司馬彥長嘆一聲說道:「倦鳥知還,舊巢安在?」
他心中暗想自己遠赴荊襄,參與「雲夢爭奇大會」主旨,便是找尋這馬空群及「翠眉妖女」,為「無為仙子」歐陽絮報仇雪恨!
司馬彥聞言,便知姬綠綺又在暗向自己挑逗。
莊伯樂笑道:「輪由老禪師落子,但他未著即去!」
這兩句話兒,聽得馬空群鋼牙一咬,心寒似水!
莊伯樂「哦」了一聲,轉而向姬綠綺含笑問道:「姬姑娘,請告訴我,你和這位馬空群的關係,與我有甚不同?」
司馬彥不願洩漏這樁歐陽絮已死的傷心秘密,遂搖頭說道:「我不認識歐陽絮,但對『無為真經』之名,卻景慕已久!」
姬綠綺伸出纖纖玉指,向司馬彥的額角之上,輕輕點了一點,銀牙微咬下唇,嘆了一口長氣,幽幽說道:「你有多蠢?卻又有多機警?若不是我費盡苦心,在你酒杯底上,塗上一層非經多次斟酒以後,才會溶化生效的『素女醉仙漿』,還真降服不了你這外貌倜儻風流,內心木訥拘謹的當代柳下惠!」
莊伯樂也絲毫不肯相讓,針鋒相對地,冷笑說道:「薰蕕不同器,冰炭不同爐,我拒絕與這等狂妄兇徒,結為友好!」
司馬彥苦笑道:「馬大哥,你在姬綠綺喜新厭舊,見異思遷以後,雖然想起『無為仙子』歐陽絮的昔日深情,但可知彼此卻已天上人間,遺恨千古了嗎?」
司馬彥在聽了「妙手郎君」游天樂說明「八寶神泥」中,藏有「大還丹」之事以後,就想到處追尋大智禪師,索還這粒罕世聖藥!
姬綠綺一來以為是司馬彥所扮耿天心尋來,二來滿心覺得莊伯樂俊逸風流,太以可愛,遂媚眼一飄,蕩笑答道:「莊兄,我與你既已結識,彼此並頗投緣,不管是誰找我,也不願理他了!」
司馬彥暗想倘若任憑姬綠綺與那莊伯樂有了苟且,自己對於盟兄,難免內疚,遂只好從實說道:「姬綠綺新近結交了一位風神秀逸無倫的白衣書生,正在一座山峰頂端對弈,少時或會趕來與大哥相見!」
司馬彥見彭一秋雖然不曾參與「雲夢爭奇大會」,竟仍喪命於盟兄手中,不禁星目閃光,劍眉微剔,立意在此靜等盟兄轉來,向其責訊,並看看這位結義大哥的本來面目,到底是誰?為何如此心狠手辣?
司馬彥暗嘆此女朝秦暮楚,水性楊花,遂含笑說道:「既然如此,我不必再回此地,於『朝雲峰』事了之後,逕行去往『神女峰』便可,但望姬姑娘不要由於弈興過濃,而忘了與我崔大哥所訂之約!」
他如此提議之故,是因估量自己一身輕功,由峰頂縱身,或可僥倖不被江流捲去,莊伯樂既提出這項題目,定有所恃,豈不仍將敗多勝少?
但他一絲獰笑,剛剛掛上嘴角,便立轉變成驚恐神色!
念猶未了,姬綠綺便已曼聲唱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司馬彥此時心中所思,是應否立即與馬空群揭明真相,放手一戰?
姬綠綺猜透馬空群的兇心,故意問道:「你既選擇『武鬥』,是否應該由他出題目了?」
司馬彥根據姬綠綺的神情判斷,認為她在這第三杯酒入口以後,必會醉倒,故而點頭笑道:「我知道!」
馬空群震驚欲絕,雙手緊握司馬彥肩頭,連連搖撼地,急聲問道:「賢弟此話怎講?莫非歐陽絮業已……」
姬綠綺見無法排解,遂微一尋思,發話說道:「你們既然無法相合,只有決鬥……」
說也奇怪,司馬彥彷彿覺得這杯美酒,比起以前兩杯,分外香醇可口!
姬綠綺聽司馬彥知道自己對他用心,遂嫣然一笑,繼續說道:「耿……耿兄,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們長……途同舟的最……最……後一夜,無……論……如……何,不……能辜負?」
莊伯樂聽完馬空群這種提議,點頭一笑,伸手在山崖之上,抓下了一塊山石。
司馬彥方才略一沾唇之際,已用舌尖細品酒昧,知道酒中,並無異狀,遂點頭微笑,一傾而盡!
誰知他根本不曾料中對方心思,莊伯樂好似對馬空群發放暗器,襲擊自己之事,毫未理會,只驀然施展「九天仙子降瑤池」的絕頂輕功身法,白色儒衫,如雲飄揚,接連兩個盤旋,便頗為靈妙地,輕輕落足在奔湍激流中一塊突出水面少許的礁石之上。
原來,包裹才解一層,剛剛現出其中的油布包時,血腥氣味,已自沖鼻!
莊伯樂內家勁氣,好不驚人,就利用這一片碎石,把那礁石擊得裂碎大半。
「白虎釘」幻成七點銀星!
戰或不戰?各有所難!
就在雙方衣帶已寬的千鈞一髮之際,忽然遠遠傳來「篤篤篤」的三記木魚聲響。
司馬彥早知今夜必將經過一番旎旖絕倫的風流陣仗,才想把姬綠綺灌醉,落得清靜,聞言之下,只好盡量遷就應付,點頭笑道:「姬姑娘有話請講!」
姬綠綺拈子未落,訝然問道:「莊兄,你不相信什麼?」
司馬彥、姬綠綺傾耳傾,聽出對方唱的是:「儂是江南遊冶子,烏帽青鞋,行樂東風裏,落盡楊花春滿地,萋萋芳草愁千里!  扶上蘭舟人欲醉,日暮青山,相映雙蛾翠!萬頃湖光歌扇底,一聲吹下相思淚!」
馬空群看在眼中,氣在心頭,羞怒交併,竟忍不住地,漓落了幾點英雄珠淚!
司馬彥操持再好,終是血肉之軀,何況腹中更有極強媚藥作怪,終於被姬綠綺撩撥得欲|火又騰,春興勃發!
他已不想索還「大還丹」,只想向大智禪師說明丹在泥中,請他斟酌情形,濟世活人,免得把這粒罕世聖藥,平白糟蹋!
難就難在自峰頂,至江流,足有四五十丈高下,必須提氣凝神,不慌不亂,前半段中,任其順勢直墜,直到將及江流的五六丈前,及時施展絕頂輕功,借勁飄身,方能倖脫碎骨粉身,隨波東逝之險。
最後總算在一片峭壁之上,發現了八句偈語,寫的是:「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他不是他,我總是我,江湖彈劍,心地為先,惡者必譴,善者必全!」
馬空群揚眉冷笑說道:「她是我知交密友,你有什麼資格動問?」
但僅從一個「美」字而論,姬綠綺即獨擅勝場!
眼看銀星毒霧已把莊伯樂的身形罩住,任憑對方輕功身法再高,也必然無法逃脫!
馬空群點頭答道:「我叫馬空群,不叫崔明桂!」
姬綠綺目光微揚,格格嬌笑地,接口說道:「好一個『酒逢知己千杯少』,來來來,我們乾杯!」
馬空群則因猜不到莊伯樂竟提出這樣一個驚險萬分的決鬥題目,遂在答話之前,先行走到底邊,察看地勢。
馬空群愧然說道:「她對我太好,我負她太深,我不好意思再見她了!」
馬空群冷笑說道:「莊伯樂放爽快些,趕緊決定題目!你既然為了女人和我決鬥,怎不拿出一點英雄氣概?」
莊伯樂不僅風神絕世,耳力之強,亦屬罕見,馬空群才到峰頂,他便拈子不落,向姬綠綺笑道:「姬姑娘,峰頂突然有人來,大概是專為找你,我們稍停片刻如何?」
馬空群人還未到,莊伯樂所發的一片碎石,業已呼然狂嘯的先他所至!
姬綠綺繼續笑道:「耿兄,除了這『美人自古如豪傑,不許人間有比倫』的理由以外,我還有一樁莫大理由,要把司徒潞的容貌毀掉,這樁理由,你猜得出嗎?」
馬空群越聽越覺心中盛氣妒火,一時並作,遂強自忍耐地又向司馬彥問道:「賢弟,姬綠綺與莊伯樂,是在何處弈棋?」
姬綠綺忽然微嘆一聲,向司馬彥幽幽問道:「耿兄,我再請教請教,『情』之一字,因何而生?」
自己倘若不透露「萬妙駐顏丹」已被孟香嬋服用之事,使姬綠綺希望未絕,或許可以從她口中,探聽出些疑惑難解的絕大秘密。
三峽山崖,壁立者多,他們所立足之處,更略為向外傾斜,在這種地勢之下,只要向前躍出四五丈遠,則墜身江流,並非難事!
第一原因是:倘若說出遊天樂暗換真丹,取歡名妓之事,則無疑將這「妙手郎君」的蹤跡洩漏。
忽然,司馬彥雙目之中,射出異樣光彩。
但見了這白衣書生以後,卻如雪獅子向火一般,全身軟綿綿地,提不起絲毫兇威殺氣。
因為司馬彥懷疑先後聽得的六響木魚,便是黃鶴樓頭所遇的大智禪師所發。
姬綠綺蹙眉接口說道:「莊兄譬喻不錯,這耿天心笨得簡直還不如癩蛤蟆呢!」
姬綠綺果被莊伯樂的幾句讚美之詞,說得心花怒放,媚笑連聲,妙目流波地,緩緩說道:「莊兄不要對我如此謬讚,你自己才是潘安再世,衛玠重生,傅粉何郎,凝脂杜義呢!」
馬空群聽得「姬綠綺姑娘」五字,不禁愧然一笑,向司馬彥說道:「賢弟知道她的本來面目了嗎?」
這兩句話兒,逼得馬空群兇性大發,目射厲芒,獰笑答道:「我不是畏難,是覺得這題目出得太容易了!」
司馬彥眉頭暗皺,心想不如索性把她灌醉,或許反可清靜一宵,避過無數糾纏。
但這位白衣人宛若流水行雲般的輕功身法,委實太高,使司馬彥看得自嘆弗如,萬分驚佩!
姬綠綺對他久已心醉神迷,那裏肯捨?慌忙一把拉住,含笑說道:「莊兄別走,我和他並沒有什麼特殊關係。」
姬綠綺初意是想施展風流解數,對司馬彥加以勾引,但因一席長談,曙光早透,紅日將升,遂只好暫遏情思,向司馬彥笑道:「恭喜耿兄,其他參與『雲夢爭奇大會』人士,所攜爭奇異寶,都被『南荒毒蝟』柳文宗等搶走,你卻贏得到一粒罕世聖藥『萬妙和-圖-書駐顏丹』,真所謂得天獨厚了呢!」
「五毒砂」化為一蓬毒霧!
可見冥冥天心,絲毫不爽,馬空群施之於人,受之於己,業已遭到了依樣葫蘆的現世現報!
他在此靜等馬空群,無事足表,且先敘述懷著滿懷妒火,趕去尋找姬綠綺的馬空群!
馬空群雙眉一剔,目中兇芒電射地,冷然說道:「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你若敢下逐客之令,無非自尋死路而已!」
馬空群本已對姬綠綺頗為憤恨,但被她媚眼一看,以及這聲「群哥哥」,卻又勾得舊情重熾地,點頭笑道:「綺妹妹所說的話兒,及所作的事兒,都沒有不對之理!」
莊伯樂負手崖邊,俯眺數十丈以下,一瀉千里的奔騰江水有頃,回頭向馬空群揚眉問道:「馬空群,任憑我出甚題目,你都敢接受嗎?」
馬空群雖然頗對莊伯樂的掌上勁力吃驚,但見他是用石塊作為暗器,不由心中大喜!
姬綠綺異常安慰地,香肩微欹,偎入司馬彥懷中,喃喃說道:「耿兄,……我已經有……點醉了,你……來餵……餵我這第……第……第三杯酒!」
「雲夢爭奇大會」之中,所尋未見,正覺惆悵萬分,誰知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馬空群居然就是與自己義結金蘭的崔明桂。
這幾句話兒,語語雙關,滿含挑逗意味!

兩人互相對看一眼,緩緩走向崖邊!
姬綠綺軒眉笑道:「司徒潞說得倒頗漂亮,她說她急於拯救一位至交好友性命,只要我肯把『大還丹』還她,便將新仇舊恨,一筆勾卻!」
不是!
姬綠綺接過小囊,嬌笑說道:「這樣就公平了,群哥哥不要洩氣,你身邊除了這囊『閻王刺』外,還有十二枚『白虎釘』,一袋『五毒砂』,總比莊伯樂所用的一把碎石,強得多呢!」
萬般無奈之下,只有柳眉深蹙地,向莊伯樂、馬空群苦笑說道:「你們能不能不要各走極端,彼此均結成朋友,豈不好嗎?」
莊伯樂輕飄飄地縱出五丈有餘,將及六丈,馬空群盡力施為,卻只縱出了五丈一二。
說到此處,並特意向馬空群一揚眼風,問了聲:「群哥哥,你說對嗎?」
姬綠綺「哦」了一聲,格格蕩笑地,越發把司馬彥摟抱得緊了一點,把香唇湊在他耳邊,低低說道:「癡子,不僅我和他沒有夫妻名分,何況今夜這段風流姻緣,又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好容易才得近『巫山』,為什麼不暢暢快快作上一場『襄王夢』呢?」
說到此處,便自目光中深含情意地,凝視著姬綠綺,低聲吟道:「修短適中,穠纖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
姬綠綺目光微注,赧然不語!
但他所發這片碎石,不是打人,而是向馬空群準備落足的礁石打去。
莊伯樂目光冷冷一注馬空群,向姬綠綺笑說道:「姬姑娘,你若怕事,便請隨令友離去,彼此忘卻這段風萍之聚,異日便再江湖偶遇,也如陌路之人!否則莊伯樂既蒙錯愛,我要向令友手下,領教領教了!」
馬空群冷笑連連,身形飄處,業已縱出數丈,半空中取出一具圓形包裹,擲向司馬彥,並厲笑說道:「賢弟,你且解開包裹看著,你大哥生平量窄,順我者昌,逆我者死,我曾經饒得誰來?」
馬空群咬牙答道:「賢弟,我有眼無珠,錯把姬綠綺當成情深義重的異性知己,誰知她居然如你所言,是個水性楊花的無恥盪|婦!」
司馬彥聽得不禁失笑,暗想這樣也好,莊伯樂是位調情聖手,姬綠綺是位浪漫嬌娃,他們若能一拍即合,倒可替自己省卻不少苦被糾纏的無謂煩惱!
在這等險惡江湖中,固然為了自己的身份道德,不可蓄意欺人,但若過分坦白,往往更會引來許多無謂煩惱!
馬空群嘆道:「她在當世武林中可以說是武功最高,容貌最美的絕代女俠,她叫『無為仙子』歐陽絮!」
如今聽她命船攏岸,遂含笑說道:「姑娘,此處雖是『巫山』,但『神女峰』卻還未曾到呢!」
司馬彥見馬空群神情狼狽,並有一身水漬,不禁駭然問道:「大哥,你這是怎麼樣了?」
姬綠綺一伸纖手,按住酒杯,雙眉連軒,但眼皮卻敞睜無力,瞇縫著,射出一線極媚秋波,凝注在司馬彥臉上,語聲含混間歇地,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慢來,慢……來,耿……耿兄,我……我……我在喝你這第……第三……杯敬酒之……前,先……先……先要問……問你兩句體己話……兒!」
自己所發暗器,既告無功,必然也會將莊伯樂掌中的碎石引出。
馬空群知道上當,但已無法反悔,只好自身邊取出一隻小囊,遞與姬綠綺,目光中充滿了憤恨神色!
姬綠綺目光微掃二人,一陣格格嬌笑問道:「你們既肯為我如此不顧性命的互相決戰,我似乎應該絕對公平,毫不偏袒!」
馬空群那甘示弱,一聲冷笑,也自隨後提氣縱落!
第一點原因自然是由於「無為仙子」歐陽絮業告玉殞香消,自己對這「大還丹」,已無特殊用處!
司馬彥冷眼旁觀,眉頭微蹙,暗想這莊伯樂人雖瀟灑,但舉止卻過嫌輕浮,那有對一位初見少女,如此凝目注視之理?
馬空群卻長嘆一聲,目注姬綠綺,搖頭說道:「想不到,想不到,我真想不到綺妹對於新交舊友,居然一視同仁?我與你除了名分未定以外,已無殊恩愛夫妻,到如今竟為了一個陌路之人,需加決鬥!」
姬綠綺也把自己杯中美酒飲完,伸手提壺,又替司馬彥及自己斟滿。
姬綠綺卻毫不為意,反倒嬌笑說道:「莊兄怎的這樣對我打量?是否覺得我有點眼熟?」
馬空群此時心中因已苦痛萬分,再見司馬彥對自己的問話,冷然不理,不禁長嘆一聲說道:「賢弟為何不答理你大哥?難道姬綠綺業已對我負心,你也要對我絕義了嗎?」
莊伯樂笑道:「馬兄不要如此生氣,你還不曾答我所問,你與姬姑娘到底是什麼關係?」
司馬彥問道:「大哥的這位紅顏知己,到底是誰?」
司馬彥對「最後一夜」四字,似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特殊異感,聽完以後,舉杯笑道:「姬姑娘所說兩件事兒,確實值得紀念,耿天心願盡此杯!」
馬空群見司馬彥神情語氣,均極慎重,遂雙眉深蹙地,失驚問道:「賢弟請講,這是一件什麼不幸事兒?」
姬綠綺愕然問道:「耿兄,你在說什嗎?你認得『無為仙子』歐陽絮嗎?」
說也奇怪,又到了「離垢書生」即將蒙垢的千鈞一髮關頭,卻又有人向司馬彥兜頭澆下了一盆涼水!
姬綠綺滿面得意蕩笑,一雙媚目,春意融融,那裏還有絲毫酡顏醉色?
姬綠綺見他這等迫不及待的急色神情,不禁一陣格格蕩笑,眉堆春意,宛轉投懷,準備施展自己最拿手的「素女偷元」手段,使這位由「離垢書生」司馬彥所扮耿天心,得嚐妙趣,永為裙下臣虜。
兩人均懷絕世功力,不消多久,便達峰頂。
馬空群傲笑說道:「我認為在躍身空中,未及江流之前,雙方不妨再加上一些花樣,較量較量暗器手法!」
姬綠綺聽他這樣回答,嬌笑一聲,面容忽冷,伸手向馬空群說道:「既然應該絕對公平,及毫不偏袒,則請你把身邊那囊我家傳的『閻王刺』,暫時還我!」
姬綠綺此時委實煩惱已極,一個是俊逸風流,風神絕世,引得自己無限愛慕的新交,一個是日久情深,互有肌膚之親的密友,如今成了互不相容的敵對狀態,真叫自己左右為難,不知偏袒那方是好?
話完,舉杯就口,微一伸頭,便把杯中美酒,飲得乾乾淨淨。
司馬彥搖手笑道:「大哥不必介意,這那裏算得什麼欺騙?但姬姑娘的行為,卻嫌……」
聶小冰、艾紫君均屬司馬彥的新識紅妝。但他卻不知「無為仙子」歐陽絮,便是曾與自己訂下「銷魂之約」的「天姥山削成崖」秘洞女主人,聞言以後,目注姬綠綺問道:「姬姑娘,『玉琢嫦娥』聶小冰與『東海龍女』艾紫君,均曾參與『雲夢爭奇大會』。耿天心是見過她們姿色的,確實當得起比花解話,比玉生香,落雁沉魚,傾城傾國之讚!但卻不知『無為仙子』歐陽絮,是怎樣一位人物?」
主意既然打定,遂微笑答道:「一粒『萬妙駐顏丹』有何足貴?對女子或可使其永葆風姿,誇耀顏色,但對於我們男子,卻似毫無重要價值,比起姬姑娘的那粒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的『大還丹』來,簡直有天淵之別!」
姬綠綺見司馬彥目注自己,疑神不語,還以為他已生情愫,遂指著樓頭所懸的一副對聯,嬌笑說道:「耿兄請看,這副對聯,運用前人詩句,妙造自然,毫無斧鑿之痕,作得真不錯呢!」
眼看曾經與自己誓海盟山的姬綠綺,從此投入莊伯樂的懷抱,馬空群便是氣度寬宏之人,亦難忍耐,何況他生性又極褊狹強傲?
司馬彥因覺木魚聲息極熟,心中有事,遂接口問道:「與莊兄對弈的老禪師,上下如何稱謂?」
司馬彥在姬綠綺流波送媚之下,不由大吃一驚,暗想此女身著男裝,猶具如此風情,倘換了女兒裝束,豈非魅力無倫?自己與她長途同行,倒要特別加以戒懼才好!
姬綠綺睹忖自己閱人頗多,卻從未見過如此俊美男子,何況這位白衣書生,在極端俊美之中,還蘊有一種足以令人心醉的勃勃英氣!
司馬彥搖頭說道:「具有絕代容光的美貌女子,可能對顏色重梘,甚於生命!龍湫飲恨以後,把位司徒潞活生生地在『北邙鬼府』的黃泉之下,埋了十年,與幽靈白骨,磨盡青春,其情委實可憫!姬姑娘當初下手時,曾否想到,這毀容手段,比殺了她更會使她難過嗎?」
遂趕緊又為她斟滿了第三杯酒,含笑說道:「姬姑娘,我們索性把這第三杯酒兒,飲完了吧!」
姬綠綺雙眉一剔,冷笑說道:「我知道『神女峰』尚未到達,但我要在此下船,難道不可以嗎?」

姬綠綺眼看業已煮鵝的鴨子,居然要飛,不禁恨得牙癢癢地,撞住司馬彥,蹙眉問道:「你說,你說,我們為什麼不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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