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東海俠女夜放火

艾紫君則「呀」了一聲的花容失色地,退了兩步。
悟非大師是先被司徒潞兜住下頦,抬起光頭,然後再用點穴手法,制得全身上下,一動不動。
悟非大師點頭說道:「司徒公主想得極對,只可惜先師已歸極樂,貧僧已絕塵緣,你們還是趕緊去找『青囊神叟』諸葛仁,和『無為仙子』歐陽絮吧!」
聶小冰見司徒潞也已眉頭深鎖,面帶重憂,遂只好暫撇愁懷,反向她加以勸慰,含笑說道:「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波譎雲詭的江湖動態,往往如此,司徒姊姊何必耽憂?難道你還擔心具有那大神通的『無為仙子』歐陽絮姊姊,會在區區一把火兒之中,遭了劫數?或許歐陽姊姊正在密籌什麼降魔大計,暫時必須隱匿行蹤,也說不定呢!」
司徒潞聽得雙眉一皺,指著聶小冰身上所著的「骷髏長袍」,苦笑問道:「冰妹,你和彥哥哥到底遇上些什麼事兒?怎地又是身中慢性劇毒,又是這副怪異打扮?」
「仙肌嫫母」余不邪忽然遞過手中的「惡鬼令符」,向司徒潞怪笑說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余不邪向來不罰甘心認過之人,這面『惡鬼令符』給你,事了之後,立即回幫,千萬莫要耽誤了四月初一的『開幫大會』!」
聶小冰微笑問道:「司徒姊姊是『重光公主』,你所領導的武林派別,自然應叫『重光』,為什麼要叫『無為派』呢?」
攻上路的「龍行布雨」,幻成一天錯落劍花,凌空飛灑!
司徒潞看了聶小冰兩眼,點頭說道:「我們姊妹之間的所遭所遇,大概都是說來話長,你先聽聽我的,然後我再聽聽你的,也就可以消磨掉漫漫長夜。」
司徒潞彈去額間冷汗,急急離開「六詔」趕回「王屋山長明谷」內。
悟非大師點頭笑道:「司徒公主請說無妨,但『喜、怒、憂、懼、愛、憎、欲』等七情,卻已早對悟非無涉的了。」
朝元和尚單掌當胸,一面還禮,一面訝然問道:「冷姑娘是何時參與我兄妹之盟?」
司馬彥看得撫掌大笑道:「三妹穿上這副打扮,真有些像『玄陰教副教主』的威風殺氣!」
聶小冰依舊不報名號,只是笑了一笑說道:「你既位居『武林八霸天』之一,應該可從兵刃及招數之上,看得透我的來歷。這樣豈不比由我自行報名,來得更有趣一些。」
司徒潞搖手笑道:「冰妹說得不對,『重光派』既已解散,不必重組,真若如願掃蕩群魔,企圖光揚武學,倒不妨另組一個『無為派』,我頗願號召舊部,作為基幹。」
司徒潞躬身答道:「余大姊法駕安泰,小妹便係奉余大姊法諭,出山辦事,並在遇見諸位兄妹之際,奉請立即回谷。」
聶小冰白了司馬彥一眼,東方赫又自懷中取出一粒丹藥,交在聶小冰手內,含笑說道:「聶三妹,你與司馬二弟所服『同心丸』的慢性劇毒,雖然要在半年以後,才會發作!但你既遠離『北邙』,卻不得不作萬一因事羈絆,不能如期返來,且把這粒丹藥,帶在身邊,以充萬全準備!」
聶小冰氣得冷「哼」一聲說道:「仲尼與陽貨之間,貌相雖同,賢愚卻相去千里!你與無為仙子歐陽絮姊姊,難道還不知道這馬空群是薄情寡義,狼心狗肺之輩!」
聶小冰出得「北邙鬼府」,展開輕功,一陣疾馳,遠遠離開了鬼氣陰森的「北邙山」後吐出一口長氣,胸中覺得略為舒暢。
而艾紫君也毫不抗拒地,偎依在馬空群肩頭之上,手指「長明谷」下,向馬空群低聲密語。
聶小冰自呆立之中,有所察覺,愕然轉身注目,已見四名「重光派」好手,到身後五六丈外了。
越過一座山峰,那「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忽在一座參天峭壁腳下,面對一個黑沉沉的洞穴止步不走。
話完,忽然揚手甩出一片紅光,直向聶小冰眼前飛到!
她話方至此,悟非大師便愕然插口說道:「司徒公主既已去過『見性庵』,就不對了。那位『無為仙子』歐陽絮,與『離垢書生』司馬彥兄之間,曾有一段『無垢情緣』,難道她也不管閒事?」
手法步法兩不相當,在初學武功之人,雖屬大忌,但身懷絕學的武林高手,倘若也是如此,則必然含蓄了莫大精奧變化!
攻中路的「虎撲羊群」,化成一道疾閃劍虹,攔腰急捲!
聶小冰閃過來勢,伸指夾住,見是一封大紅喜柬,艾紫君與馬空群雙雙展動身形,到了十數丈外,毫不回頭,進入那片小森林內。
司徒潞見狀叫道:「冰妹,你如今怎麼有點鬼氣森森,到底弄的是什麼把戲?」語音方落,聶小冰已自石後轉出,但臉上業已戴了那副被稱為「玄陰三寶」之一的人皮面具!
因為,這時「長明谷」下,火光已熄,四名「重光派」中武學較高的好手,業已被馬空群的嘯聲驚動,悄悄掩來。
這幾句話兒,聽得司馬彥暗暗點頭,深覺古人「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亦文章」之語,確係處世名言,聶小冰如今對於處人處事方面,業已因屢受折磨之故,進步頗不在少。
她因聽說「東海龍女」艾紫君奉了「仙肌嫫母」余不邪之命,前來利用昔年交誼,暗算自己,遂想將計就計,先行生擒艾紫君,再設法為她祛除所受迷魂邪法。
這時,「惡鬼谷」中的熊熊炎光,燭天而起,「仙肌嫫母」余不邪遂派「眇目霸主」岑大化,先行回谷照應,自己則一面探手入懷,一面向司徒潞緩步走來。
第二點是這人影竟和自己一樣打扮,也穿了一件黑色寬大長袍,只是袍上未畫骷髏白骨!也戴了一副面罩,只是非人皮所製,面罩上並繡了一條小小金龍而已!
說到此處,語音忽頓,偏過臉兒,目注司徒潞笑道:「冷賢妹,宣告『新霸主』名位之權,屬於『總督幫』,我身無令符,不敢擅行,賢妹且把離山時余大姊所頒『惡鬼令符』借我一用!」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的如此想法,不能不說是相當高明,但千算萬算,不及蒼天一算,他越是設想巧妙,便越是替「重光公主」司徒潞,和「玉琢嫦娥」聶小冰製造了對他下手機會!
聶小冰呆立了好久好久,終於不能再呆。
說到此處,洞中果然也傳出了一聲「阿彌陀佛」佛號!
朝元和尚心中由驚佩轉為驚怒,施展出自己最為得意的「天蟬蛻殼身法」,避開了一天劍影,向聶小冰厲聲喝道:「聶姑娘,我如今承許你是一家霸主身份,你若再復狂妄進手,便見入幫之語,全屬虛偽,貧僧要叫你嚐嚐我的『天龍掌力』!」
這一番話兒,不僅使司徒潞聽得喜出望外,連「大頭霸主」紀西屏也弄不懂「仙肌嫫母」余不邪為何竟對這新入幫的冷慕環,如此寬容優待?
司徒潞與聶小冰見此刻山風狂拂,木葉蕭蕭,加上瀑響泉聲,喧成一片,知道蹤跡不易洩漏,遂提氣輕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洞外三丈來處的亂石堆中,準備觀看並潛聽究竟。
聶小冰越發茫然,皺眉說道:「司徒姊姊,你怎麼會來自『六詔山惡鬼谷』,又成了什麼『第十霸天』?請趕快告知小妹,我也有極重要的事情,要稟告你呢!」
朝元和尚冷笑說道:「豈僅『惡言相向』,我還要你這清高佛門弟子,與我同墜『泥犁地獄』!」
聶小冰適才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如今卻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得全身一震,失聲叫道:「他是馬空群,君妹千萬莫把他當作司馬彥了。」
如今呈現在司徒潞、聶小冰眼前的,是一幅奇妙畫面。
聶小冰笑道:「司徒姊姊,我們跟去看看好嗎?看他尋的是誰?並可以順手叫這兇僧,嚐嚐我『龍虎風雲劍法』滋味!」
聶小冰入耳便知,這種淒厲鬼嘯,不僅出於人為,並還是江湖人物之間,所約定的秘密暗號。
就在接近谷口之時,突然發現左側峭壁之上,有條矯捷人影閃動,似是想悄悄掩入谷內。
大風欲起,萬變暗涵,對方只一輕視疏虞,便極難逃得過以下迴環併發的三招絕學!
司徒潞靜靜地聽,默然無語,兩道秀眉,幾乎愁皺得連結一處。
悟非大師合掌笑道:「佛門以『諸緣盡滅,滅度西歸』為上乘功果,先師功行圓滿,得證真如,兩位女施主不必為之悲戚!」
他們所製作的「骷髏長袍」設計得頗為巧妙,白天穿著,只是一件寬寬大大的黑色長袍,夜間加上翻轉,則從遠處看去,滿身都似變成一副白骨嶙峋的骷髏骨架!
艾肇君笑道:「群哥哥略候片刻,我還要針對聶小冰罵你的話兒,向她交代兩句。」
聶小冰與司徒潞正於一株古木之下,倚樹望月,忽見這位兇僧,在十來丈外,匆匆走過,遂壓低喉音,向司徒潞附耳說道:「司徒姊姊,這僧人不就是我們在『雲夢爭奇會』上所見,與『南荒毒蝟』柳文宗,及化外兇苗,一同出現的紅衣和尚嗎?」
聶小冰嬌笑說道:「我不是要殺他,只因這兇僧,功力甚高,想廢去他一隻右手,免得此去『六詔』,長途迢迢地,萬一出甚差錯。」
這一片清脆語音,聽得「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及悟非大師,均覺驚奇,只有聶小冰知是重光公主司徒潞所發。
因為這聲佛號聽來,洞中和尚的真氣內力,決比不上「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那等深厚。
聶小冰也驚喜異常,向這悟非大師揚眉說道:「大師莫非就是以一身空空神技,遊戲人間的『妙手郎君』游天樂兄嗎?」
悟非大師合掌當胸,神色肅穆,朗聲答道:「家師奉召西天歸極樂,人間無法了因緣!」
這是一招名叫「彩鳳雙飛」的精妙手法,慢說悟非大師正在毫無防範的低頭唸經,就算是對面過手,以悟非大師的武功造詣,也逃不過重光公主司徒潞的如電動作!
果然倩影一飄,人隨語至,司徒潞風塵滿面,縱到聶小冰身邊,向她目光微注,搖頭嘆道:「冰抹你我別來未久,卻事變驚人,你的彥哥哥呢?」
聶小冰又復略為做作,思忖片刻,好像下了莫大決心,向「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點頭說道:「聶小冰願意加盟,即請兩位霸主,加以接引。」
故而,司徒潞聞言之下,毫不猶豫地,便取出腰間所帶的那面「惡鬼令符」,雙手捧向朝元和尚,恭恭敬敬地,微笑說道:「天龍兄長,這便是總督幫『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姊,頒交冷慕環的『惡鬼令符』,兄長請用。」
司徒潞失笑說道:「你歐陽姊姊是具有大智慧的性情中人,她怎會不替你彥哥哥顧念及此?徐庶別玄德時,曾經走馬薦『諸葛』,故而她也詐死薦『嫦娥』,更佈置下hetubook•com•com一位『東海龍女』艾紫君,作為替身,難道『離垢書生』司馬彥,在樂享齊人,身擁二美之下,還嫌不足,貪得無厭嗎?」
聶小冰目中淚光盈睫,點頭說道:「我懂得歐陽姊姊的這種為人捨己的偉大襟懷,但卻要求司徒姊姊,千萬也要使歐陽姊姊與彥哥哥之間,遇合奇妙的一段無垢情緣,得能月圓花好,則聶小冰為婢為妾,決無怨言!」
如今有了這七尺距離,聶小冰「龍虎風雲」的起手四掃,威力頓減,使那「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可以施展靈妙身法,比較從容地,脫出密佈當空的一片森森劍氣之外,目閃厲芒,高聲叫道:「施主起手四招,各盡『龍虎風雲』之妙,掌中長劍,又具前古精芒,莫非竟是以『龍虎風雲劍法』,及一柄『湛盧古劍』,名震乾坤的『玉琢嫦娥』聶小冰姑娘嗎?」
「長明谷」內,自然立是一番忙亂!
艾紫君嬌笑連連,索性挽住馬空群的手兒說道:「我自然知道他是馬空群,不是司馬彥。司馬彥是你聶小冰的彈劍情郎,馬空群才是我艾紫君的終身伴侶。」
出得「長明谷」,馳上一座小峰,那條黑袍人影,方駐足回頭,遙眺谷內搶救火勢的紛亂情形,並伸手把頭上所戴,繡有金龍的黑色面罩緩緩除去。
司徒潞嘆息答道:「冰妹有所不知,東方赫為人兇狠忌刻無比,他既已重回『北邙鬼府』,則必來此處尋事,何況要奉陪冰妹,尋找大智禪師、『青囊神叟』請葛仁、『妙手郎君』游天樂等,無法兼顧『長明谷』。『武林八霸天』又復虎視耽眈,時來生事,若不暫時解散,豈不徒使他們遭受慘禍?」
司徒潞因曾在「六詔山惡鬼谷」內探得虛實,深知朝元和尚是「武林八霸天」中第二高手,武學極強,倘容其發出「天龍掌力」,聶小冰恐有傷損。故而一面發話,一面緩步自亂石堆後走出。
聶小冰想不到自己才一開口,悟非大師便加峻拒,不禁目注司徒潞,苦笑搖頭,示意求教。
朝元和尚聽到此處,厲聲叫道:「賊禿住口,你佛爺神功絕世,已成『不壞金剛』,我還怕的什麼蟲沙浩劫?」
聶小冰除去面具,皺眉問道:「司徒姊姊,你是否還有一位名叫東方赫的師兄?」
司徒潞點頭說道:「我知道歐陽仙子所在,故而最先求助之處,便是奔往『烏蒙山見性庵內』……」
聶小冰聽他這樣說法,不禁用「蟻語傳聲」功力,向司徒潞耳邊說道:「司徒姊姊,看起來是和尚找和尚呢!」
攻下路的「雲鋪山谷」,則凝成一片如浪劍花,貼地如流,猛削雙足!
她已領會出司徒姊姊用意,遂故意目光冷注司徒潞,揚眉問道:「來者何人?」
朝元和尚心如明鏡,身似輕萍,才一轉念,決定對這招反常手法,不加招惹之際,便已僧袍微揚,人退七尺!
這些謊話,是半真半假,揉合而成,司徒潞隨口說來,極為周圓,簡直使「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聽不出半絲破綻。
聶小冰雖然懷著這等沉重心情,但她第一步舉措,仍是重人輕己的奔向「王屋山長明谷」內。
但在舒暢之下,卻又深深領受一些無形沉重。
悟非大師靜靜聽完,喧了一聲佛號,向聶小冰搖頭笑道:「聶女俠放心,先師在日,曾對貧僧暢論當世武林一般豪俠,他老人家認為『離垢書生』司馬彥兄,是位出類拔萃的少年英雄,人品端正,種福心田,生平縱有災危,必無大礙,事事都會逢凶化吉,遇難呈祥。他老人家並在巫山石壁之上,為司馬彥兄,留下『江湖彈劍,心地為先,惡者必譴,善者必全』之偈示。」
想通究竟,心中遂對「仙肌嫫母」余不邪的處事手段,越發佩服,一面隨同余不邪,馳回「惡鬼谷」,一面也向司徒潞揮手含笑說道:「冷家妹子,你看余大姊對你何等愛護寬厚?務望早日回幫,紀西屏陪你向余大姊前,繳符謝罪。」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搖頭笑道:「不必,不必,僅憑聶姑娘的『玉琢嫦娥』四字,已足為一家霸主,那裏還用得切磋試技?」
悟非大師唸了一聲佛號,合掌躬身答道:「先師法號,便是上大下智。」
司徒潞越覺驚奇,遂由聶小冰把夜遊「幕阜山」,誤入玄陰洞,那樁驚魂蕩魄經過,向她說述一遍。
她身上所著的「骷髏長袍」,及臉上所戴的「人皮面具」,自使朝元和尚,及悟非大師,均看不透她的來歷。
聶小冰見東方赫竟把「同心丸」解藥,交給自己,不禁喜出望外!但因相聚以來,看出東方赫性情陰鷙,極工心計,遂靈機微動,不收這粒丹藥,連連搖手地,含笑說道:「東方大哥,請把這粒能夠解除『同心丸』毒力靈丹收回,聶小妹與司馬彥,在未能輔佐大哥,為『玄陰教』創出相當威望之前,不願先服此藥。」
聶小冰垂淚說道:「司徒姊姊,你說得不會有錯,但歐陽姊姊倘若淡盡情懷,彥哥哥豈不要相思沒世!」
三字才出,脅上一麻,便自中了身後「重光公主」司徒潞,近在咫尺發難的「玄陰彈指」!
話完,探手肩頭,「嗆啷啷」一陣清越無比的龍吟劍嘯起處,已把自己的「湛盧古劍」掣在手內。
這種試探法兒,委實毫無痕跡,設詞極巧,司徒潞若是拿得出「惡鬼令符」自是萬慮全消,若是拿不出「惡鬼令符」,則其中必有蹊蹺,自己可以審度情勢,不動聲色地,暗籌妥善對策。
神物在手,神威自肅,那位「天龍霸主」朝元和尚,硬被聶小冰人的英氣,劍的精芒,驚得連退幾步!
語音了後,果然立即低眉合掌,口內喃喃,哦嘿咕嚕地,不知在唸些什麼經咒?
根據所見所聞的各種資料,加以綜合研判,司徒潞業已知道這「仙肌嫫母」余不邪的武功之高,不是自己能敵,何況對方還精擅比高明武功,更復可怕的迷神邪法!
聶小冰見狀,眉頭雙蹙,正在暗覺司徒姊姊未免過份捉狹之際,那位悟非大師的一顆光頭,卻越來越低,口內所唸經咒之聲,也含糊得更不可辨。
司徒潞點頭說道:「除了由這位武功才智均勝我多多的歐陽妹子,出面領導以外,根本無法與當今這些窮兇極惡的魑魅魍魎,一較長短!」
聶小冰見司徒潞戴上面罩,遂也把自己那副人皮面具戴好,點頭說道:「司徒姊姊此計絕佳,我決意對他劍下留情便了。」
司徒潞點頭答道:「他法號『朝元』,在『八霸幫』中,被稱為『天龍霸主』!」
何況聶小冰還有一種期望,她期望隱身暗處,看看適才發出淒厲鬼嘯,與「東海龍女」艾紫君互相呼應的,又是什麼人物?
面罩一除,聶小冰幾乎失聲驚叫!
聶小冰聞言,目注司徒潞,低聲問道:「司徒姊姊,你怎麼會知道對方功力深淺?」
司徒潞訝然問道:「大師是一向駐錫在這『大別山』內嗎?」
朝元和尚搖頭說道:「我的兵刃威力太強,不必取用,就以雙手奉陪你鬥上幾合試試。」
司徒潞躬身伸手,接過「惡鬼令符」,余不邪遂向紀西屏怪笑說道:「紀霸主,我們趕緊回谷,也許還可兜截『赤手妖龍』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綠綺舅甥,問他們一個縱火焚幫之罪!」
司徒潞知道這位「天龍霸主」,心內生疑,遂自懷中取出「飛環霸主」烏都拉送給自己的三枚金環,托在手上,向朝元和尚笑道:「小妹蒙『飛環霸主』,贈送三枚金環,及『十三金環面罩』,引介加盟,並於『六詔山惡鬼谷』,擊響第二具金鐘,由值月霸主紀西屏姊姊領往『不邪宮』,參謁總督幫『仙肌嫫母』余不邪大姊,遂忝居一家霸主!」
聶小冰知道應該及時出手,遂先向司徒潞打招呼,然後便閃現身形,發出一陣森森冷笑!
聶小冰靜靜聽完,臉上神色又變地,嫣然一笑說道:「東方大哥一代霸才,聶小冰對你,只有衷心佩服,怎會有所介意?我暫且告別,看看是否能在這兩個月內,略效微勞,使『玄陰教』下增加幾位身負奇能的英雄豪傑?」
司徒潞負手徘徊,躊躇良久,然後才下了決定,走到崖邊,向「長明谷」內,引吭連嘯!
話完,神色一正,合掌當胸,低眉吟道:「未著袈裟我是人,袈裟一著絕凡塵,只從經卷求心靜,不向江湖把手伸……」
這種說法,含有考慮之意,「天龍霸主」朝元大師自然不便再問,遂把「金絲藤蛇棍」略微一抖,點頭說道:「施主既然如此說法,貧僧只有如命一試,敬請施主進招!」
主意既定,遂在「仙肌嫫母」余不邪的步步迫近之時,拚命提聚師門絕學「玄陰真氣」!
司徒潞柳眉微揚,含笑說道:「大師不要為孟香嬋庵主難過,湼磐茶毗,也是佛門子弟的正當收場,所以我才說這是一樁喜事。」
因為馬空群走到「東海龍女」艾紫君身邊以後,竟拉她同坐石上,伸手攬住纖腰,舉動甚為輕薄!
龍女已隨魔鬼去,嫦娥茫立月華中。
悟非大師笑道:「貧僧與兩位女施主,曾經同赴『雲夢爭奇大會』,因在三奇水塢之內,彼此均非以本來面目出現,故而如今陌不相識,但貧僧卻與兩位女施主的好友,『離垢書生』司馬彥兄,於武昌城內,及黃鶴樓頭,氣味相投,訂過交呢!」
聶小冰嘆道:「司徒姊姊,你且略候片刻,小妹索性使你大大驚奇一下!」
原來黑袍人影,竟是聶小冰與司馬彥為她尋遍天涯,不見蹤跡的「東海龍女」艾紫君。
這副姿態,已足夠令人忍俊不禁,但更妙的是這位自稱七情不染,已絕塵緣的悟非大師,卻是滿面模糊淚漬。
悟非大師揚眉一笑,搖頭答道:「敬酒也好,罰酒也好,均請大師留著另贈旁人,悟非不敢接受。」
司徒潞螓首微搖,應聲答道:「我來遲一步,雖未遇見放火之人,卻可猜度得出。」
對方身份,已使聶小冰無所懷疑,但繼續發生的情形,卻使這位「玉琢嫦娥」秀眉深蹙,無法忍耐地抽身走出!
越看越驚,這條人影,居然宛如一縷輕煙般地,竄進「重光公主」司徒潞所居靜室。
一來「重光公主」司徒潞玲瓏剔透,足智多謀,一聽朝元和尚說話,便知道這「天龍霸主」,打的是什麼主意。
朝元和尚冷笑一聲說道:「聶姑娘是高傲俠女,看不起江湖幫會,我們未必高攀得上?」
悟非大師驚得退後一步,失聲問道:「司徒公主,你知不知道這把火兒何來?歐陽仙子與見性庵主,有無傷損?」
展眼間,余不邪業已走到司徒潞身前三尺左右,伸在懷中摸索物m.hetubook•com•com件的那隻右手,也正向外縮出!
司徒潞見著笑道:「冰妹,你且把你彥哥哥和你身中奇毒經過,說給這位悟非小禪師聽聽,大概他會動了慈悲之念。」
司徒潞與聶小冰悄然遠遠尾隨「天龍霸主」朝元和尚,但忽地想起一事,又向聶小冰低聲說道:「冰妹與賊禿動手之際,務須特別小心,不可大意輕敵,因為『武林八霸天』中,除了『仙肌嫫母』余不邪外,便數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技冠其餘,位居第二高手!」
朝元和尚如今業已收拾起恭敬神態,逐漸恢復了狂妄本性,雙眉一挑,冷笑連聲說道:「你把此物收回,我看中你師傅,只是為了他一身出奇武學,卻要他這幾顆死人骨頭何用?」
聶小冰則以為艾紫君仍是憤於司馬彥對她薄情,才刺|激得如此反常,遂和顏悅色地緩緩說道:「君妹,彥哥哥對你一片真誠,正和我踏遍天涯,走遍海角,到處尋你……」
說到此處,轉身向「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抱拳為禮,笑聲說道:「小妹冷慕環,參見『天龍霸主』!」
但司徒潞所扮冷慕環,使人起疑條件,僅此一事,使人相信的條件,卻屬極多。
聶小冰揚眉說道:「這兇僧不會無故遠來『大別山』……」
司徒潞微笑答道:「我曾經深入『八霸幫』重地,一度身為未經正名的『第十霸主』,自然深知了一些虛實。『六詔山惡鬼谷』口,懸掛了三具試技金鐘,懸鐘之初,『武林八霸天』曾經試驗,結果只有『仙肌嫫母』余不邪,及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兩人,能把第一具金鐘擊響!」
司徒潞與聶小冰聽了這聲佛號,不禁對看一眼,心中又復暗起疑雲。
這一招,果然正中「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要害,使他聽得雙眉一蹙,悚然失驚地頗為焦急說道:「冷賢妹,既然幫中出事,你我立即回谷!」
司徒潞接口笑道:「武林八霸天中,除了『仙肌嫫母』余不邪外,其餘諸兇,都要在四月初一之前,盡量拉攏好手入幫,以便於開幫大會之上,向舉世武林人物,誇耀實力,故而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既在『大別山』中出現,定是來此尋人。」
司徒潞聽出對方語氣之中,似有轉圜餘地,遂微抱雙拳,躬身答道:「小妹初入幫中,不諳規戒,加以身有要事,急於離谷,尚請余大姊曲為寬恕,從輕發落。」
聶小冰聽至此,向司徒潞用蟻語傳音功力,訝然說道:「司徒姊姊,我怎麼覺得這悟非大師的語音甚熟?但卻想不起曾在何處聽過?」
那麼眼前這位與「離垢書生」司馬彥,容貌長得一般無二之人,定是既曾與司馬彥結為兄弟,又對他屢加陷害的狠心惡賊馬空群了!
原來「仙肌嫫母」余不邪伸手入懷所取之物,竟是一面「惡鬼令符」,她持符在手,神色漠然,難測喜怒,向司徒潞發話問道:「冷慕環,你知不知道不奉我這面『惡鬼令符』,而私離『惡鬼谷』,是犯了幫中大忌嗎?」
聶小冰舉袖拭淚,幽幽問道:「司徒姊姊,你解散『重光派』後,打算先去找誰?」
司徒潞搖頭嘆道:「這就是我屢經挫折,深深體會出自己的武功才智,委實不足為領導群倫的一派之尊,故而必須另推高明,重組新派。」
艾紫君首先沉聲喝道:「來人是否『重光派』下?」
朝元和尚揚眉答道:「貧僧在『武林八霜天』中,忝居『天龍霸主』!故想邀約老禪師,參與『八霸幫』,或是擔任一家霸主,或是榮居護法之尊。」
說到此處,捲起衣袖,露出那粒上次在「長明谷」內,被司徒潞親手所點的「守宮砂」來,又復微帶嬌羞地,玉頰飛紅,低聲說道:「司徒姊姊,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小妹更與彥哥哥名份早定,兩心早同,但萬里偕遊,宮砂宛在,這一處微忱,也應該可以略為告慰於歐陽姊姊的了!」
悟非大師不等司徒潞話完,便即含笑說道:「諸葛神叟雖然行蹤不定,但歐陽仙子卻甚為好找,她住在『烏蒙山見性庵內』。」
馬空群劍眉連挑,笑容滿面。
朝元和尚極其識時務地,伸手腰間,一探一抖,取出一根金光閃閃的「金絲藤蛇棍」來,沉聲說道:「貧僧敬如尊命,但施主最好先將名號見告。」
馬空群聽得怒叱一聲,便欲掙脫艾紫君的手兒,向這當面辱罵自己的「玉琢嫦娥」聶小冰,發動攻擊!
但聶小冰不曾這樣做,她仍是悄悄無聲地,隱於暗處。
這劍法不僅精妙,招式迴環不已,變化更多,以「龍」招起手的計有「龍虎風雲」,「龍虎雲風」、「龍雲風虎」……等等六套加上以「虎」等招起手的三六一十八套,只是二十四套,每套中又復含蘊四招絕學,這「九十六招精妙劍法」,迴環不斷地施為之下,再配合「湛盧古劍」無堅不摧的絕世鋒芒,委實使任何能手,均難於抵敵防禦!
聶小冰那裏知道「東海龍女」艾紫君已被「仙肌嫫母」余不邪,用妙法迷魂之事?自然認為艾紫君是誤把馬空群當作司馬彥,才會對他如此親熱。
司徒潞苦笑說道:「因為我如今不僅來自『六詔山惡鬼谷』,並與艾紫君小妹是同樣身份,她是『武林八霸天』以外的『第九霸天』,我則是『武林九霸天』以外的『第十霸天』!」
聶小冰苦笑說道:「四句聖僧佛偈,解不了我彥哥哥的目下危機!還請大師慨施妙手,從那『玄陰教主』東方赫身畔,盜取他的獨門解藥才好。」
聶小冰知道他們來意,遂欲加解釋,含笑說道:「你們……」
聶小冰聽她話意,竟似與「重光派」成了仇敵?不禁更加驚奇,默然不答,提氣再一飄身,便到了艾紫君身前數尺。
艾紫君不等聶小冰話完,便搖手笑道:「請你轉告他不必找我,我已經找到我的群哥哥了,決不捨再對任何男子,假以辭色!」
錯落劍花,疾閃劍虹,及如浪劍光,自上中下三路同攻,也就可以說是把這丈許方圓之間,佈滿森森劍氣!
司徒潞也有同感,正待答言,卻又聽得那位「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厲聲狂笑叫道:「悟非小賊禿,你趕快收拾衣物,隨我同去『六詔山惡鬼谷』!再若不識抬舉,便成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朝元和尚怒道:「我一向言出法隨,既然提拔於你,便採取硬抓手段,也要把你抓到『六詔山惡鬼谷』內!」
司徒潞點頭說道:「赤手妖龍姬玉城與翠眉妖女姬綠綺舅甥,奇襲『惡鬼谷』,火焚『不邪宮』,幫中傷人不少,連天龍兄長愛徒,『紅粉金剛』姚夢黛也中了姬綠綺的『閻王刺』,被余大姊斷肘療毒,廢了左手,正在呻|吟病榻。」
悟非大師眉頭一皺,訝然問道:「司徒公主與聶女俠,見識高明,神功絕世,貧僧則無德無能,不知有何值得兩位尋找之處?」
這種無形沉重,便是聶小冰深切瞭解出自己與司馬彥的未來禍福,完全決定在這兩個月的光陰之內。
悟非大師聽出司徒潞這「一塵不染,四大皆空」八字,有些諷刺自己意味,不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對她苦笑說道:「司徒公主,難道你也有些怪責我嗎?常言道『人各有志』,悟非不願再染塵俗之舉,曲加諒宥是幸!」
情勢發展至此,她怎能聽任艾紫君被馬空群平白輕薄,大佔便宜?甚至……
她馳名天下的「龍虎風雲劍法」,是以「龍虎風雲」四式,合為一套,每次都是四招連環,攻勢強烈得宛如浪捲濤翻,山崩海立!
聶小冰聰明透頂,知道司徒潞如此說法,是要自己幫腔,與她一吹一唱,演上一台好戲,覓機把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活捉生擒,作為人質,才好使「東海龍女」艾紫君小妹,脫離險境!
朝元和尚冷「哼」一聲,絕招連發,在展眼之間,便把悟非大師,圈入了一片如山掌影之內!
說到此處,語音微頓,眉端又聚愁思,搖頭嘆道:「話雖如此,但你們這幾位歡喜冤家,將來究竟武成一個什麼結局?只怕誰也無法斷言,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朝元和尚忽聽背後來人,遂微吃一驚,停手注目。
朝元和尚訝聲問道:「此語怎講?」
司徒潞搖頭笑道:「兄長,你說錯了,依冷慕環看來,聶姑娘既然回劍入鞘,便是有意參與我兄妹盟約。」
語音至此微頓,目光注向司徒潞,含笑問道:「司徒公主適才曾有『踏破鐵鞋無覓處』之語,莫非是有甚事兒,特來找尋先師或貧僧的嗎?」
聶小冰到達「長明谷」外,恰是初更時分!
她們這一台好戲,唱得本甚有聲有色,毫無破綻,但天下事往往萬密一疏,卻在這即將煞尾收場之故,使「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心中略起疑竇。
兵刃上是聶小冰佔了便宜,招術上也數聶小冰來得精妙!
這一番話兒,堵得聶小冰無法再作請求,只好廢然一嘆,搖頭說道:「大師既然這樣說法,聶小冰自然不敢再以江湖俗事,奉擾禪心,我姊妹就此告別。」
司徒潞、聶小冰二女,同具上乘法眼,自然看得清明,深知悟非大師功力遠遜於「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只仗恃一身精絕輕功,在對方掌風掌影之中,騰挪閃展而已,根本無法還手搶攻,克敵制勝!
他猜得絲毫不錯,聶小冰這當胸一劍,是她壓蓋八荒「龍虎風雲劍法」中的起手招式「大風欲起」!
她因看出對方武功並不遜於自己,生恐敗露行跡,難察究竟,遂不敢距離過近,只是在十二三丈以外,躡足潛蹤,悄悄觀察。
朝元和尚也覺微愕,定睛看去,只見從洞中緩步從容地,走出了一位身著灰色惜袍,相貌秀朗出塵的少年僧人。
聶小冰搖頭說道:「司徒姊姊請猜,聶小冰料你未必猜得中呢!」
過了片捌,先前那四名「重光派」中的得力人物,又復趕來,聽候分派。
遂一聲冷笑,身形電閃,向峰頭縱出五丈!
艾紫君一面拉住馬空群,不令他向聶小冰出手攻擊,一面含笑勸道:「群哥哥,這聶小冰曾經作過我的姊姊,如今雖然交情已斷,但仍應該對她客氣一些。」
聶小冰一時想不出應該如何答話?遂對司徒潞看了一眼,眼色中似向司徒潞姊姊有所請示!
一月之中,音訊寂寂。
只見夜空之中,出現了一位身穿骷髏長袍怪人,縱落在身前六七丈外!
姊妹二人回到「長明谷」中取了不少細軟之物,便漫無目的隨興遨遊,但因「玄陰教主」東方赫只給了聶小冰兩月期限,故而也不敢走得距離「北邙」太遠!
轟小冰語音方了,司徒潞忽然含笑叫道:「冰妹且和圖書慢告別,我還有樁更重要的江湖俗事,忘了告訴這位一塵不染,四大皆空的悟非小禪師呢!」
誰知注目細看之下,這條黑影施展的輕功身法,似頗熟悉,像是曾在何處見過。
故而「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心雖略起疑,但卻不便查詢,他只想旁敲側擊,不落痕跡地,試探一下。
故而司徒潞再三思忖,覺得除了犯險一拚以外,決無絲毫僥倖希望。
聶小冰訝然問道:「司徒姊姊,你怎麼這樣慈悲?」
這幾句話兒,不是「八霸幫」外之人,可以捏造的,何況司徒潞手中,又持有「飛環霸主」烏都拉贈有信物的三枚金環,自使「天龍霸主」朝元和尚疑思全釋,含笑問道:「冷賢妹何故離山?總督幫余大姊法駕安好?」
朝元和尚被聶小冰刻薄嘲諷得無言可答,只得發出一陣厲聲狂笑說道:「若無驚世藝,何當霸主尊?你……」
司徒潞嬌笑說道:「我是『第十霸天』!」
悟非大師靜靜聽完,搖頭笑道:「先師在世之日,以清淨身律己,以廣長舌度世,焚五香而清五濁,去六慾而得六通,萬法皆空,一塵不染,怎會參加什麼奪利爭名的武林幫派?故遺命悟非,代謝大師美意,並有一物相贈。」
聶小冰道:「這樣更好,你就亮兵刃吧!」
聶小冰因知「重光公主」司徒潞的武功火候,高於自己,遂不再追蹤,遂悄悄隱身暗處,靜觀變化。
司徒潞點頭一笑,姊妹二人遂躡足潛蹤,在距離約莫二十丈外,尾隨著那位似乎晦氣臨頭的「天龍霸主」。
說完自身邊取出一隻小小透明晶瓶,瓶中盛著三粒佛家舍利,向那「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遞去。
司徒潞一面戴上「飛環霸主」烏都拉送給自己的「十三金環面罩」,一面搖頭笑道:「冰妹會錯意了,我不是慈悲,只是想把這位『天龍霸主』,設法生擒,因為『東海龍女』艾紫君小妹,神智被迷,陷身魔窟,我們若能擒住這隻禿驢,便可在別無他法營救艾紫君小妹之下,來個彼此交換。」
面具一揭,馬空群因不曾見過「玉琢嫦娥」,故而只對聶小冰具有不遜於「東海龍女」的如此天人顏色,大感詫異!
艾紫君秀眉雙挑,冷然笑道:「我怎麼不認識你,你是以一柄『湛盧古劍』,及一套『龍虎風雲劍法』威震西北,名氣不小的『玉琢嫦娥』聶小冰。」
悟非大師搖頭笑道:「貧僧一向浪跡江湖,聲名狼藉,近始蒙先師接引,悟卻前非,皈依三寶!」
聶不冰聽艾紫君對自己所用的稱呼語氣,均極生分,遂驚奇萬狀地,又復訝然問道:「君妹,你怎麼對我如此生分?難道竟忘卻我們和彥哥哥之間的秘洞深盟?」
話音猶在蕩漾,兩條電閃人影,業已躍過峭壁,蹤跡不見!
聶小冰知道司徒姊姊正在尋思對策,遂也不敢加以驚動。
這位兇神惡煞,是個紅衣僧人,也就是在「武林八霸天」中,被稱為「天龍霸主」的朝元大師!
「你們」二字方出,忽然遠遠有人接口說道:「不過燒了半間靜室,何必大驚小怪?你們且回谷去,我姊妹要在這『紫鷲峰』,相偕步月,一訴別來情況!」
朝元和尚勃然震怒說道:「你就試試!」
聶小冰受教以後,果把自己與「離垢書生」司馬彥,夜遊「幕阜山」,誤入「玄陰洞」被逼吞下了慢性毒丸,致為「玄陰教主」東方赫加以控制等情,向悟非大師,詳述一遍。
「惡鬼令符」一現,「天龍霸主」朝元和尚便心頭疑慮齊消,深信冷慕環確是本幫新進小妹。但因必須掩飾索符用意,遂含笑接過,高舉手中,轉而向「玉琢嫦娥」聶小冰叫道:「聶姑娘……」
如此出人意料,莫名其妙的巨大變化,怎不使這位手執大紅喜柬的「玉琢嫦娥」聶小冰,在茫茫月光之下,莫知所措,茫然呆立。
正把心內所疑,反覆推敲之際,突然聽得遠遠傳來三聲淒厲鬼嘯!
二來司徒潞身邊恰有一面由「仙肌嫫母」余不邪,與「大頭霸主」紀西屏,特意趕出「惡鬼谷」,頒發給她,用以示恩結好的「惡鬼令符」!
聶小冰這一報名,那位站在一旁,靜靜觀戰的悟非大師,卻低低「呀」了一聲,臉上微現驚奇神色。
因為既是「東海龍女」艾紫君,則她會潛入「長明谷」中放火,要想燒卻「重光公主」司徒潞姊姊這片新創基業之舉,豈非更神秘得令人無法理解!
那條黑袍人影,自火光中電疾出現馳向淒厲鬼影來處。
東方赫見她這樣說法,自然更是極為高興地,縱聲狂笑說道:「聶三妹,你儘管把這粒靈丹帶走,這是延緩毒性發作的暫時藥物,不是可以徹底根除毒的永久妙藥!」
聶小冰幾乎昏倒,伸手轉揉雙目,疑心自己不是在眼睛發花?就是在白日做夢?
話猶未了,那悟非大師便自己口問道:「請問朝元大師,你打算請先師參與什麼武林盛舉?」
聶小冰聽得「霸主」二字,深感惶然,遂隱避自己原有語音,冷冰冰地反向艾紫君問道:「你是什麼霸主?」
司徒潞笑道:「你歐陽姊姊就是要想玉成你與彥哥哥之間的這段姻緣,才費盡苦心,飾詞詐死!誰想到你們偏清清白白守約十年,她得知以後,卻未必能高興呢!」
悟非大師緩緩收回晶瓶,揣向懷內,一面臉含祥和,微笑說道:「收不收先師遺贈舍利,及聽不聽先師遺勸良言,均在大師自己。彼此一無嫌隙,二無冤仇,又全是佛門弟子,何必如此惡言相向呢?」
司徒潞搖頭一嘆,緩緩說道:「冰妹的這樁要求,我怕難以應命。因為我已看出你歐陽姊姊與我一樣嚐盡世味,勘透世情,胸襟間不會再有什麼兒女夫妻之念了。」
這時那位悟非大師連司徒潞的來歷,也已聽出,合掌當胸,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含笑說道:「貧僧今日可稱幸會,兩位施主竟是名滿乾坤的『玉琢嫦娥』聶女俠,及『重光公主』司徒女俠。」
聶小冰裝出一副高傲無比神情,根本不對他加以理會,只是冷笑不絕地緩步走近!
艾紫君嬌靨生春失笑答道:「他是我未婚夫,我怎麼不知道他是誰呢?我們定在四月初一日的開幫盛會之上,舉行嘉禮,歡迎你到時趕來『六詔山惡鬼谷』中,吃上一杯喜酒。」
艾紫君面罩嚴霜地,厲聲戟指問道:「來人再不通名,本霸主手下無情,教你立時做鬼!」
四名得力手下,領命去後,聶小冰不禁訝然問道:「司徒姊姊,你此舉是何用意?」
聶小冰冷然一笑,正待揮劍再攻,卻聽得遠遠響起了一片銀鈴似的清脆女子語聲說道:「常言道:『識時務者,方為俊傑』,聶小冰姑娘,你武學雖好,但江湖彈劍,孤掌難鳴,真應該與我兄妹結盟,方能群策群力,互相扶助地,稱霸宇內!」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則單掌當胸,唸了「阿彌陀佛」佛號,向聶小冰堆起滿面笑容說道:「聶姑娘既欲參與『八霸幫』,足使『惡鬼谷』蓬蓽生輝……」
朝元和尚失驚問道:「惡鬼谷中,出了什麼事嗎?」
司徒潞點頭笑道:「跟去探看無妨,這兇僧既然走單,也應該乘機下手,但冰妹的『湛盧劍』,務必留情,卻千萬不可將他殺死!」
朝元和尚又驚又佩,縱身退出丈許,剛待向聶小冰含笑發話,承認她武學高強,足為一家霸主之際,聶小冰卻嬌叱連聲「易水悲風」、「四海從龍」、「羅漢伏虎」、「遠岫歸雲」又復灑出了懾人心魂的一天劍影!
誰知就因「六詔山」中遇事,略有延遲,以致未能趕上艾紫君,等司徒潞到得「王屋山長明谷」口,谷中火勢已弱,即將救熄。
她往嘯聲來處,略為注目,耳邊「轟」地一聲,司徒潞所居靜室之中,突然起火!
就算「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這等一流魔頭,適才若非見機閃身,先行退出七尺,也會被聶小冰弄得手忙腳亂,異常窘迫!
所遇的不是聶小冰與司徒潞要找的佛門聖僧,當世神醫,或蓋代名偷,卻是一位兇神惡煞!
聶小冰越發起疑,遂遠遠追蹤,察看這條人影進了「長明谷」有何舉動?
這「第十霸天」四字,聽得「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又是一愕,司徒潞繼續笑道:「武林八霸天的聲勢擴大,業已成為『武林十霸天』,『第九霸天』是『東海龍女』艾紫君,『第十霸天』便是在下,故而聶姑娘若肯參與盟約?只能委屈一些,殿居於第十一席了!」
司徒潞目光微瞥聶小冰,拋過一個神秘眼風,再向悟非大師緩緩答道:「這把火兒,是『赤手妖龍』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綠綺舅甥所放,『無為仙子』歐陽絮,蹤跡不見,生死難知。『見性庵主』孟香嬋則因初學武功,難逃劫火,遂隨著她那座『見性庵』,化為灰燼!」
悟非大師躬身答道:「正是先師所留證道舍利,悟非遵奉遺命,敬以三粒相贈!」
事頗出人意料,那條黑影,進入司徒潞所居靜室以後,約莫有半盞茶光陰,竟然毫無聲息,依舊是一片沉寂!
朝元和尚聽得臉上一紅,冷笑說道:「這種鬼祟伎倆,算不了什麼,你既想獲得一家霸主之尊,總應該拿出些真才實學,給我看看。」
這四名好手,因前在「長明谷」群雄試技之際,見過「玉琢嫦娥」聶小冰,知是掌派公主至友,並非敵人,不禁頗覺尷尬,彼此相顧失色,窘然卻步。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吭」的一聲,僵立不動。
朝元和尚見狀好生疑惑,因對方踏中宮,走洪門,分明是異常狂妄地,意欲仗恃手中前古神兵威力,一味強攻,但來勢卻為何如此徐緩?
聶小冰聽艾紫君自稱「第九霸天」,並承認是「武林八霸天」的新收小妹,不禁越發滿頭霧水,只好如言除去臉上所戴的特製人皮面具。
悟非大師目光茫然,苦笑點頭說道:「不錯,這是喜事,但貧僧與孟庵主昔有深交,我既知她先我解脫,應該為她唸一段經兒致敬!」
司徒潞越發吃驚,點頭答道:「此人性情卑鄙,手段毒辣,業已被我去世恩師『玄陰仙子』,逐出門牆,莫非冰妹與彥弟,竟遇見他了嗎?」
聶小冰見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起初頗為驕暴,但在這雙方即將動手之際,卻又神寧氣穩,嗔火不揚,便知確是一位難鬥勁敵!遂搶步中宮,硬走洪門,手內「湛盧古劍」的精芒微閃,緩緩向朝元和尚的心窩點去!
聶小冰聽得忽驚忽喜,終於滿面笑容,拍掌叫道:「這就好了,我對歐陽姊姊,委實太以崇拜,雖然聽了艾紫君小妹的一套謊話,並看見了她那一座假墳,但仍與彥哥哥約定堅守十www•hetubook.com•com年清白!」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見來者,是位窈窕佳人,語氣卻站在自己一邊,臉上又戴著代表至好盟弟,化外兇苗「飛環霸主」烏都拉身份的「十三金環面罩」,不禁越發驚奇欲絕!
聶小冰哂然一笑,橫劍當胸,目注「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說道:「天龍霸主,我劍是屠龍劍,人是屠龍手,你如今大概肯亮兵刃了呢?」
聶小冰秀眉深蹙答道:「小妹與彥哥哥,有奇絕的遭遇,少時自當詳細稟報姊姊,但姊姊可知『長明谷』內的這把火兒,是何人所放嗎?」
悟非大師僧袍微揚,身法極為輕靈地,便把來勢閃過。
司徒潞越是看見聶小冰這等驚詫萬分神情,便越是心中明白,嘆息一聲,緩緩說道:「到我『長明谷』中放火之人,是不是『東海龍女』艾紫君小妹?」
馬空群惡狠狠地,盯了聶小冰兩眼,向艾紫君點頭說道:「君妹既然這麼說法,我便不對她計較。司徒潞僥倖外出,不在『長明谷』,我們何必多留?且回轉『六詔山』吧!」
司徒潞先行霎霎眼皮,對聶小冰嘴角微披,現出一種哂然笑容,然後疾如電光石火般,雙手齊伸,左手兜住悟非大師下頦,把他那顆光頭,往上一抬,右手則向悟非大師的脅下一指!
聶小冰點頭說道:「司徒姊姊說得不錯,這三個魔頭,確實厲害!尚幸他們之間,互相仇視為敵,可使力量對消,略減去兇焰,萬一竟同流合污,沆瀣一氣,則來日武林之中,不知要成為一種什麼局面的了?」
聶小冰見她不向自己招呼,竟退到馬空群身畔,不禁愕然問道:「君妹,你不認識我了嗎?」
司徒潞柳眉微蹙,伸手阻止聶小冰的疾落劍光,訝然問道:「冰妹這是何意?我們必須把這位『天龍霸主』活生生地,送往『六詔山惡鬼谷』中,倘若殺死,卻如何能加以利用呢?」
聶小冰聽完司徒潞所述別來經過,不禁連連頓足,失聲叫道:「司徒姊姊,這種情勢大大不妙了呢!不僅『東海龍女』艾紫君身中『仙肌嫫母』余不邪的『迷魂邪法』,連我與彥哥哥,也復中無法祛解的慢性劇毒!」
司徒潞微嘆一聲,搖頭笑道:「所謂天機之妙,就在於此,上蒼冥冥,自有威靈,造化安排,無人能測,我們目前境遇難逆,但一心無愧,應能上沐天庥,把險惡途程,化作康莊大道!」
聶小冰想了一想,含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給他來個軟硬兼施!先由小妹與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過上幾招,若不敵,或是無法得手,再由司徒姊姊出面,就衝著你這具『十三金環面罩』以及伶牙俐齒,更加上深知『八霸幫』中底細,定能把這禿驢騙得暈頭轉向,而被我們乘機點倒!」
司徒潞點頭笑道:「你們師徒二位,都是我們要找之人,如今大智老禪師既已西歸,只好單獨找你這位悟非小禪師了。」
找得到大智禪師、「青囊神叟」諸葛仁,或「妙手郎君」游天樂,關於未來展望,便福多於禍!
聶小冰含笑說道:「大師俗家名號,可否見告?令師又是那位佛門高僧?」
朝元和尚說道:「貧僧與老禪師萍蹤偶遇,看出他是位武學精奇的佛門高人,遂想拉攏他參與一樁武林盛舉,老禪當時未置可否,只邀我於今日來此商議,誰知……」
艾紫君冷笑幾聲,揚眉答道:「人世盡多翻覆事,新盟情比舊盟深!我覺得作『武林八霸天』的小妹,總比作你們的小妹,來得神氣一些!」
他起疑之故,是偶然瞥見聶小冰與冷慕環之間,似曾互施眼色。
聶小冰聞言,立即把丹藥揣進懷中,但臉上神色,已有顯然變化!
司徒潞自然認得出師門寶物,一見之下,大驚欲絕,瞠目叫道:「冰妹,你這副人皮面具,是從那裏來的?」
聶小冰失笑答道:「常言道:『牛吃稻草鴨吃穀,各家自有各家福。』這位悟非大師,分明是位苦行僧徒,你卻想叫他去做殺人放火的酒肉和尚,豈非『拉著孔子上梁山』,簡直成了糟蹋賢者!」
聶小冰搖手截斷朝元和尚話頭,揚眉笑道:「『天龍霸主』且慢誇獎,你還是先試試聶小冰這點俗淺功夫,配不配覬覦一家霸主之位?」
聶小冰此時已斷定「重光公主」司徒潞不在谷內,並深知她這般手下,禦敵不足,救火有餘。遂對起火之事,未加理會,仍自暗暗尾隨那黑袍人影。
「嗆啷啷」一陣龍吟,精芒電掣,聶小冰的「湛盧古劍」又復出鞘!
聶小冰苦笑說道:「豈但遇見司徒姊姊的這位師兄,並被他強迫我與彥哥哥,服食特製慢性劇毒,結為兄妹,如今我還是一位『玄陰教』的副教主呢!」
悟非大師聞言,臉上神色,立時慘變!
這「確」字用得似乎不當,因「玄陰教主」東方赫不肯放他離開身邊,故而「離垢書生」司馬彥如今尚在「北邙鬼府」之內。
語音方落,「湛盧古劍」連揮,漫天精芒掣處,又把「天龍霸主」朝元和尚,罩入由「神龍捲尾」、「惡虎憑岡」、「天風捲雪」、「凍雲迷翠」四招迴環絕學,所幻的密密劍幕之內!
說完,便含笑回身,向東方赫、司馬彥揮手告別,離卻「北邙鬼府」。
司徒潞含笑說道:「關於解除『離垢書生』司馬彥,及聶小冰小妹所中慢性奇毒之事,我認為有四人可以求助!就是請你施展空空妙手,盜取解藥,請『青囊神叟』諸葛仁施展岐黃妙技,加以治療,以及請大智老禪師、『無為仙子』歐陽絮等兩位僅憑一身所學,便可硬把『玄陰教主』東方赫制倒,前往『北邙鬼府』,強行搶救!」
悟非大師緩緩說道:「先師命悟非奉勸大師,早離魔道,靜禮空王,則在塵緣滿後,還可留下一些千古難磨,不與草木同朽的『證道舍利』。否則,一歸劫數,便化蟲沙……」
司徒潞苦笑說道:「我也知道『無為仙子』歐陽絮決不會死在一場劫火之中,但她無論是否密籌降魔大計?也該與我互通音訊,商議才對。因為如今群邪之內,出了『赤手妖龍』姬玉城、『仙肌嫫母』余不邪,及『玄陰教主』東方赫等三位絕世魔頭,除了你歐陽姊姊得自『無為真經』的那一身超妙武學,及大智老禪師的佛門神功以外,我簡直再想不出挑有什麼正派高人,會是這三位魔頭對手?」
她因拿不準是否可以會得著「重光公主」司徒潞?故而業已翻轉「骷髏長袍」,戴上了人皮面具!
朝元和尚聽得雙眼一瞪,聶小冰又復搖手笑道:「你不必瞪眼,悟非大師雖對『八霸幫』不感興趣,我卻有點心動!你只要允許給我一家『霸主』頭銜,我便既不要你酒,也不要你抓,甘心願意地,隨你同去『六詔山惡鬼谷』,眼前有佛不拜,偏欲西天去取經,你難道還不承認是一個眼皮子太薄,心眼兒太蠢的『笨蛋霸主』?」
這種情勢,在短時間內,尚可撐持,但一到五十照面左右,悟非大師便險象橫生,身法凌亂!
朝元和尚也是一代兇僧,立即想出妙策,向聶小冰含笑說道:「聶姑娘既允加盟,我就以盟兄身份,宣告你從此身為……」
「湛盧古劍」一劍虛點,突然精芒更盛地,在聶小冰叱聲中,幻出了漫天劍影!
期望終於實現,峰頭上的小森林內,緩步從容地,走出一個人來!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本是一個性情驕暴的狂妄兇僧,但如今居然神態恭敬地,先向那山洞之中,合十躬身,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佛號,然後才發話說道:「貧僧朝元,遵命赴約,敬請大師賜見!」
司徒潞長嘆一聲,點頭說道:「如今魔高道淺,浩劫終臨,衛道降魔的武林大事,重於溫馨旖旎的兒女私情,我不應再把這樁秘密,瞞著冰妹與你那位彥哥哥了。」
悟非聽得連搖雙手,頻宣佛號說道:「貧僧適才業已說明既悟前非,畏聞舊孽,怎可再蹈覆轍,施展那種自知不肖的下流手段?」
但既有耕耘,總有收穫,在她們「天台」遊倦,再入中州之時,卻在「大別山」中,有了遇合。
馬空群聽得心神栩栩,撫摸著艾紫君的纖纖玉手,滿面春風,好不得意。
第一點是這條人影不但身法絕快,並對「長明谷」內情勢,極為熟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竟把「重光派」所設明樁暗卡,一一避過,毫無阻礙的,直撲內壇要地!
聶小冰目光一閃,冷然說道:「我勸你莫再坐井觀天,以蠡測海,趕緊取出兵刃為妙,否則萬一雙手被斷,則『天龍』無爪,豈不成了條蚯蚓、泥鰍,或是小蛇之類了嗎?」
司徒潞目注悟非大師,滿面笑容地,曼聲吟道:「終朝拜佛禮香花,不入江湖要出家。舊伴忽傳遭浩劫,兩行情淚漫袈裟!」
悟非大師微笑說道:「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悟非生平與『霸』字無緣,大師便有慈悲意念,恐怕也未必度得了我?」
朝元和尚「哼」了一聲,哂然說道:「不必五百回合,你只要能保持百合不敢,我便負責替你爭取一家霸主之位。」
何況司徒潞在「惡鬼谷」中,「飛環閣」下,與「四大金剛」試技之時,看透「紅粉金剛」姚夢黛色|欲過度,真陰不足,與「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師徒之間,必有私情,遂故意又復加油加醬地,添上姚夢黛中毒斷肘之訊。
這等舉措,自非司徒潞手下之人,聶小冰暗地注目猜測,這條黑影,到底是什麼身份?
原來司徒潞於「六詔山」中遇險,身在「仙肌嫫母」余不邪,「眇目霸主」岑大化及「大頭霸主」紀西屏的虎視眈眈之下,明知逃既不及,鬥又不敵,情勢確實惡劣到了極處!
聶小冰聞言大喜,因為不論是從話音或語意之上,均可聽出這發話來人,正是「重光公主」司徒潞。
說完,便把「無為仙子」歐陽絮未死,並化身莊伯樂之事,向聶小冰詳加敘述。
聶小冰四招落空,並被對方看破來歷,遂也暗自佩服,伸手摘下臉上所戴人皮面具,含笑點頭說道:「天龍霸主,真好眼光,我正是聶小冰呢!」
司徒潞「玄陰真氣」齊聚雙掌,正待搶先發難,但目光觸及余不邪自懷中取出之物,不禁又驚訝萬分,再復強加忍耐。
聶小冰揚眉笑道:「不問收穫,但問耕耘,我們這些彈劍江湖,以俠義自許之人,確實應該具有如此襟抱!」
聶小冰性情本頗剛烈,見艾紫君似乎陷溺已深,根本就不曾對自己有所尊重,不禁微怒說道:「艾紫君,你要放明白些,這馬空群豈是可托終身之人?」
朝元和尚聽得心中一動,目注聶小冰發話問道:「聶姑娘,你是否願意參與『和_圖_書霸天之盟』?我們一言而決!」
聶小冰幾乎被艾紫君堵得無話可答,只好指著馬空群,向艾紫君堪續問道:「君妹,你知道他是誰嗎?」
聶小冰臉色一愕,驚中帶喜,揚眉叫道:「司徒姊姊,你漏了口氣,照你這樣說法,『無為仙子』歐陽絮姊姊,不是還未曾死嗎?」
聶小冰雖然距離太遠,又是在月光之下,看不見對方左耳垂上,有無「守宮砂」所點紅痣?但根據所知事實,業已不必懷疑地立可斷定,這位正緩步走向「東海龍女」艾紫君的英俊書生,是狼心狗肺的馬空群,不是俠膽仁心的司馬彥。
司徒潞指著正把「湛盧古劍」,緩緩歸鞘的「玉琢嫦娥」聶小冰,微笑說道:「兄長不是想邀請聶小冰姑娘參與盟約嗎?怎不把這位『第十一霸天』,帶回『惡鬼谷』去?」
說到此處,司徒潞驀然想起一事,遂打斷這位由「妙手郎君」游天樂化身的悟非大師話頭,失聲問道:「大師既是游天樂兄,則你皈依三寶之事,想由大智老禪師,慈悲引渡的了?」
司徒潞搖手笑道:「冰妹放心,我這『玄陰彈指』的絕脈手法,是獨門秘傳,除了在『長明谷』中,點倒馬空群時,曾被『仙肌嫫母』余不邪解穴救走以外,從無人能解,尤其任何人也無法自動解穴,故不必廢他右手,因為我們越是使這位『天龍霸主』,完完整整,無損無傷,便越是有望救出那位鮮蹦活跳的『東海龍女』。」
司徒潞一面微使眼色,向聶小冰示意,一面含笑說道:「聶姑娘何必深思?你若答允加盟,冷慕環願意把『第十霸天』讓你,自己甘居第十一席的殿後名位。」
司徒潞搖頭說道:「請葛神叟的行蹤難覓,我姊妹苦尋不見……」
司徒潞囑咐他們立刻解散「重光派」,不許再在「長明谷」居留,散處江湖,以待後命,並分往「武當」、「少林」等地,告知各派主腦,於四月初一,率眾直赴「六詔山惡鬼谷」,毋須再來「王屋」聚集。
四肢百穴雖被內家手法制住,但他那為了聽得「見性庵主」孟香嬋慘死,因而傷心垂落的兩行情淚,卻不怕什麼「內家點穴手法」,依然一滴一滴地,順頰下流,滴在所著僧袍之上。
司徒潞一面與聶小冰緩步下峰,走向「長明谷」,一面苦笑說道:「我們先回谷去,多取些金銀衣物,帶在身邊,才好作海角天涯的長期漫遊打算。因為無論是大智禪師、『青囊神叟』諸葛仁,或『妙手郎君』游天樂,都是居無定所,行無定蹤,可遇難尋的不易尋找。尤其這次我趕去『烏蒙山見性庵』,居然庵化劫灰,你『無為仙子』歐陽姊姊,及『見性師太』孟香嬋,又復雙雙失蹤,真令人惶惑萬分,莫知所措地山窮水盡疑無路了!」
不加察看還好,這一加察看之下,居然又添了兩點足令聶小冰分外起疑之處。
說到此處,目光轉注聶小冰,冷然說道:「聶小冰,我群哥哥雖對『無為仙子』歐陽絮寡義薄情,卻不會對我艾紫君寡情薄義!正與你那彥哥哥對我『東海龍女』狼心狗肺,卻不會對你『玉琢嫦娥』狼心狗肺之事,完全一樣!這就叫『欲除煩惱須無我,各有因緣莫羨人』,我們告辭回山,你和『離垢書生』司馬彥,倘若有興,不妨於四月初一,趕到『六詔山惡鬼谷』,吃上一杯喜酒,並把彼此間的恩怨,藉機了斷了斷!」
司徒潞也以「蟻語傳聲」功力,含笑說道:「不但是和尚找和尚,並從這『天龍霸主』朝元和尚的恭敬神情看來,住在山洞裏的,還決非普通和尚,至少總會比他要高明一些。」
如今「天龍霸主」朝元和尚雖然極為知機,不加招惹,向後飄身,但聶小冰的連環三劍,依然併發!
朝元和尚訝然問道:「令師老和尚既然道約貧僧朝元到來,為何又吝於一見?」
紀西屏這才猜出「仙肌嫫母」余不邪因大敵當前,無暇對冷慕環作甚嚴厲處置,遂索性特加寬厚,以恩相結,免得使冷慕環畏罪心虛,一去不返。
東方赫知這位結盟小妹,心中不悅,遂又復和顏悅色地,目光微掃司馬彥及聶小冰,含笑說道:「司馬二弟與聶三妹,千萬不要對你東方大哥這種舉措,有所介意,我身為教主,一切法令,必須力求公平貫徹,否則無以服眾。故而對二弟三妹,也不能破格行事,且等你們光揚『玄陰教』威望以後,結成佳偶之時,你東方大哥便用真正的永久解毒靈藥,作為賀禮便了。」
聶小冰對於他第一項問題,不予答覆,對於他第二項問題,則仍冷笑說道:「我笑你這位身為『八霸天』之一的『天龍霸主』,武功著實不弱,但眼皮子卻又著實太薄!」
聶小冰嬌笑說道:「我們有樁要緊事兒,想請一展空空妙技!」
聶小冰「哦」了一聲,恍然問道:「司徒姊姊欲另組『無為派』的『無為』兩字,是指『無為仙子』歐陽絮姊姊嗎?」
語音方落,一式「鷹攫燕雀」,便向悟非大師閃身猛撲!
這少年僧人才出洞口,朝元和尚便變色冷然說道:「小師傅,這洞中的老禪師,是你何人?你法號如何稱謂?」
她們到過「天台山華頂峰」,那位「青囊神叟」諸葛仁的草廬之外,卻見柴扉倒橫,蛛網塵積,顯示出這位當代神醫,業已久未返此。
聶小冰聽司徒潞這樣說法,遂只好含笑點頭,重行回劍入鞘。
司徒潞淡笑幾聲,搖頭說道:「江湖間事,變化太多,等我趕到『烏蒙山』中,『見性庵』卻已成了一團火海,無法搶救,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它化為灰燼!」
朝元和尚不肯伸手接取,向晶瓶看了兩眼,眉頭微皺問道:「這是令師所留的『舍利子』嗎?」
聶小冰聽得點頭說道:「司徒姊姊既然如此深謀遠慮,且等大破『八霸幫』,殲除東方赫後,我和彥哥哥等,一齊投歸姊姊麾下,助你創設一個規模更大的『重光派』……」
說完,遂拉著聶小冰的手兒,一面閒步峰頭,一面細說別來經過。
聶小冰嬌笑說道:「不試不好,試技以後,我才會心安理得地,身為『武林八霸天』之外的『第九霸天』,故而我們應該依照原議,打完百招之數!」
「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應付了十套攻勢,也就是到了第四十招上,手中的「金絲藤蛇棍」,已被聶小冰的「湛盧古劍」,削斷了八寸左右!
聶小冰驚奇得退了半步,目光凝注司徒潞,失聲問道:「司徒姊姊,你……你怎麼會猜得到『東海龍女』艾紫君小妹身上?」
聶小冰不等朝元和尚說完,便接口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驚世之藝?就拿我尾隨你來此,你卻毫無所覺一事來說,我就比你強得多!」
馬空群與艾紫君被冷笑所驚,雙雙起立,循聲注視。
吟猶未了,司徒潞便笑吟吟地,搖手叫道:「小禪師放心,我不是要你再向江湖把手伸,只是要告訴你一樁江湖俗事,也可以說是一樁喜事。」
艾紫君揚眉笑道:「我是『武林八霸天』的新收小妹『第九霸天』,名叫『東海龍女』艾紫君,你如今可以不必裝神弄鬼,現出本來面目了吧!」
朝元和尚「哦」了一聲,失驚說道:「令師業已圓寂了嗎?貧僧特意為他遠來,想不到此行成虛,真是憾事!」
悟非大師又唸了一聲佛號說道:「家師雖已圓寂西歸,但塵世間所留因緣,遺命悟非代為了結。但不知大師是為了何事,遠來相尋?」
但一定心神,再度注目以下,仍見自小森林中,緩步從容走出之人,確是「離垢書生」司馬彥!
說完,便即微閃身形,藏入一塊巨石之後。
既然「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力」,則聶小冰定然高興萬分地,口呼「君妹」,一揮而出!
司徒潞聞言,秀眉雙軒,看了聶小冰一眼,含笑說道:「冰妹,這才真叫做『有意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又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你知道這位悟非大師,是誰了嗎?」
司徒潞平素極為鎮定,但如今也未免有些心慌!因為她並不怕那「大頭霸主」紀西屏,卻著實對這「仙肌嫫母」余不邪,深深懼怯!
聶小冰點頭笑道:「這個容易,我和你鬥上五百回合,不就結了?」
艾紫君看了馬空群一眼,風情萬種地嫣然笑道:「聶小冰,我要向你請教,我這群哥哥為何不能託付終身?你看他多麼挺拔、瀟灑風流,那一點比不上你的『離垢書生』司馬彥?」
若論修為火候,及其他功力,「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要比「玉琢嫦娥」聶小冰,強勝不少,但兵刃方面,朝元和尚的「金絲藤蛇棍」的威勢,卻遠遜聶小冰的「湛盧古劍」凌厲!
悟非大師先是點了點頭,又復搖了搖頭,寶相莊嚴地口喧佛號答道:「游天樂三字,是生身父母所賜,貧僧不敢否認。但『妙手郎君』之號,卻請兩位女施主,不必再提。因貧僧既悟前非,畏聞舊孽……」
她這連環三招是「龍行佈雨」、「虎撲羊群」、「雲鋪山谷」,分成上中下三路,在一剎那間,迴環併發,極像是同時攻出!
悟非大師唸了一聲佛號,搖頭說道:「悟非只走『天堂路』不入『地獄門』,大師倘若真個自甘墮落,欲墜『泥犁』則請自便,恕我不奉陪了。」
找不到這幾位絕世奇客,則因服食「同心丸」,毒入臟腑,愛制於人,那裏還會有僥倖之望?
聶小冰深覺莫名其妙,暗想這種情勢,究竟是這條神秘黑影,是司徒潞姊姊熟人,彼此正在促膝密談?還是司徒潞姊姊不在「長明谷」中,這條黑影特來乘隙弄鬼?
悟非大師聞言,向聶小冰合掌一拜,含笑說道:「聶女俠,不是貧僧故意拿翹,只因我好容易才悟盡前非,皈依三寶,跳出紅塵,就等於武林大俠的『封劍閉門』,綠林豪雄的『金盆洗手』一般,你難道竟忍心逼我把這雙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爐香,藉著慈悲佛力,洗得淨淨的手兒,再復插入那血腥污濁的江湖之內?」
聶小冰「玉琢嫦娥」之名,決無倖致,「龍虎風雲劍法」之妙,冠絕當今,若換了身手稍差的武林人物,在這三招以下,便將難逃劫數!
朝元和尚揚眉問道:「尊駕何人?並為何如此冷笑?」
司徒潞「呀」了一聲,神色黯然,嘆息說道:「大智老禪師不僅是禪功湛深的佛門聖僧,也是武學高明的武林前輩。我們正想倚仗老禪師的佛法護持,共弭世劫,盡掃群魔,誰想到老禪師竟已撒手紅塵,西歸極樂了呢?」
少年僧人合掌當胸,含笑說道:「小僧悟非,奉家師之命,在此等候大師一晤,了結蘭因絮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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