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杜丹冷笑一聲,揚眉叫道:「朋友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還是自動把人皮面具取下來吧!」
侯劍平指著崖頭面海的一方平石,含笑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公孫姑娘請坐下聽我扼要相告。」
說至此處,目光一閃,向杜丹悄然叫道:「杜兄,那廝來了,果然是緩步而行,我們並藏向那片竹林之中,看他一看,再採適當措施。」
公孫璿嬌笑說道:「侯兄,你當真肯與我合作?聽從我的指揮?」
「不惜羽毛」四字,份量下得極重,把侯劍平聽得俊臉一紅,慌忙接口說道:「公孫姑娘千萬莫要誤會,這……這是我的家庵!」
侯劍平靜靜聽完,雙眉緊皺,默默不語。
公孫璿道:「我的確也略有所得,但在奉告侯兄之前,卻先要向侯兄請教一件事。」
公孫璿道:「侯兄之意,是覺得不必加以改扮?」
杜丹詫道:「我……我方才……說了什麼?」
公孫璿道:「侯兄能不能把這件事兒說將出來,我們互相研究研究,並交換彼此所得。」
公孫璿聞言之下,雙眉一軒,失聲讚道:「杜兄真夠聰明,略一思索之下,便看透對方肺腑,探得驪珠的了!」
青衫書生略一沉吟之後,含笑說道:「我還是稱姑娘吧,姑娘有何見教?你總不會與這位朋友一樣,多管閒事地,要我把人皮面具摘下吧?」
公孫璿點頭說道:「你說得對,我們還是互作生死一搏……」
杜丹因係有意找碴,遂沉聲喝道:「站住!」
侯劍平詫道:「公孫姑娘,你……你怎的不……不說下去了?」
杜丹叫道:「你憑什麼這樣說我?」
杜丹見公孫璿一面舉步登峰,一面卻又把兩道炯炯目光,凝注對面「百年崖」,不禁詫然問道:「公孫姑娘,你好像對於那位『百年庵主』,又復突起疑念?」
一語未畢,忽又詫聲問道:「咦?這樣說來,令尊並非不識好歹之人,為何又有因傷積忿,致疾殞身之事?」
侯劍平皺眉說道:「我覺得那『筱鐵口』,和『無影夫人』的身份極為可疑,正在試加盤算猜測。」
公孫璿語音略揚,雙軒秀眉說道:「侯兄請聽,我的大膽假設,又要來了,我認為你庶母或許是想『名實雙收』,也就是『魚掌兼得』!」
公孫璿無可奈何,只得聽從杜丹之言,不改身上女裝,只把那副中年男子的人皮面具戴好。
公孫璿平素極為倜儻大方,如今卻突然有點忸怩起來,以一種尷尬神色說道:「我……我……」
因為公孫璿此時未再注意什麼旭日初出的海上風光,卻向這「和合峰」頂的許多嶙岣怪石,投以異樣神色。
侯劍平惑然問道:「公孫姑娘是說……」
公孫璿接口說道:「我在見了『無影夫人』之後,確實起過同樣猜疑,但等見了『百年庵主』之後,卻又把這猜疑,完全推翻!」
公孫璿嫣然笑道:「侯兄不必多費神思,我來告訴你吧,那皇甫青就是『千面小天魔』軒轅斌!」
公孫璿嬌笑答道:「因為我要試試你的品格,看你是否交了新人忘舊人的負義之輩?」
青衫書生「呀」了二聲,又向公孫璿、杜丹緊盯兩眼,以驚奇語調問道:「難道竟是公孫姑娘和杜兄?……」
侯劍平連連搖頭,苦笑一聲說道:「猜出端倪,談何容易?我只覺得那位『筱鐵口』,定是位前輩奇俠,並與公孫姑娘有點特別淵源,才會不憚艱煩地,於一路上,對你不時關懷暗助。」
侯劍平對公孫璿投過一瞥發自內心的敬佩神色,一挑拇指,失聲讚道:「公孫姑娘,你……你真是神仙資質,菩薩心腸……」
公孫璿道:「你這位庶母心機太深,我認為她是故意選在她遠赴『好漢坡』之際,密令心腹,對你母子下毒手,這樣,她才可以脫出嫌疑之外。」
這也難怪,因為公孫璿身材和裝扮,都是位窈窕妙齡女郎,臉上卻戴副中年男子面具,委實不倫不類,太以令人觸目。
侯劍平道:「公孫姑娘說得極是,小弟敬聆高論。」
青衫書生道:「我在那『百年庵』中,確實住了一夜,但卻與你無干,尊駕何必要多管閒事?」
這時,公孫璿突然叫道:「站住!」
侯劍平點了點頭,公孫璿又復說道:「但『假設』雖極『大膽』、『求證』卻必須『小心』,我們務必作到『毋枉毋縱』四個字。」
杜丹一面與公孫璿動身趕下「和合峰」,一面含笑問道:「公孫姑娘,你是打算以本來面目,截住那位青衫書生?還是需要裝扮一下?」
侯劍平毫不遲疑地,揚眉朗聲說道:「當然可以,昨日夜間,我與我庶母正在庵中談話,忽然有人找她……」
她心中動念至此,那白髮樵夫,含笑問道:「相公,除了這『和合峰』的峰名之外,你還有什麼要問我老頭子嗎?」
話方至此,嫣然一笑地,改換口氣說道:「但話要說回來,天下巧事甚多,安知那位侯劍平兄不是也有甚事?……」
公孫璿目中神光電閃,點頭說道:「這是唯一解釋,而引起我疑心之處,也就在此。」
公孫璿揚眉問道:「侯兄的貴友呢?他準時踐約沒有?」
「和合峰」三字,把公孫璿聽得吃了一驚。
公孫璿業已警覺失態,嘆息一聲,舉袖拭去玉頰之上的縱橫淚漬。
侯劍平「咦」了一聲,悄向公孫璿道:「公孫姑娘,這老叟名叫侯義,也是自幼跟隨先父的多年忠誠老僕。」
侯劍平不懂公孫璿為何如此失驚?點頭說道:「不錯,這座『百年庵』正是我的家庵,公孫姑娘覺得有何不對麼?」
侯劍平道:「正因如此,我這次藝成歸來,便先找當時目擊其事的老僕侯忠,想問問實況,誰知侯忠業已死了八、九年之久。」
公孫璿不去理他,只是朗聲吟道:「循環擾攘幾時休,冤報冤來仇報仇,匣內青鋒空作嘯,坡前白骨已成丘……」
說話之間,兩人業已走上「和合峰」頂。
侯劍平接口說道:「誰知道呢?自從我庶母進門,我母親便與父親斷絕恩情,一切生活起居通常均由庶母侍奉照料,故而我父親究竟死因如何?迄今依然成謎!」
杜丹冷笑說道:「常言道:『揚頭老婆低頭漢,青皮蘿蔔紫皮蒜』,都是最辣之物,你這低頭走路的漢子,神色鬼祟,怎會是甚好人?」
公孫璿的一雙秀眉,突然微挑,目中也略閃異彩!
侯劍平略吃一驚,向公孫璿訝聲問道:「公孫姑娘,你……你是怎樣確定此事?」
杜丹苦笑說道:「棒兒雖已取回,我想偵察之事,卻毫無所得,對方任由我直入庵堂,取走所遺之物,根本未加理會。」
公孫璿笑道:「如今,我們再把彼此的已得收穫,例如,『庵中密室』、『枕上餘香』,以及夜半與『惡鬼峰』下互相明滅通訊的紅燈綠光等等,綜合加以研究,便有點特別意味!」
侯劍平頷首說道:「不錯,當時確有侯忠在側。」
侯劍平嚇得一吐舌尖,搖頭說道:「公孫姑娘,你這一招著實厲害,對於你這等人物的同遊之邀,誰能拒絕?當時我不去黃山,真是咬緊牙關,才下決斷的呢!」
杜丹自服「天香缽」後,功力精進不少,這發難手法,說抓就抓,來勢絕快!
侯劍平道:「要不要等候杜兄一同前去?」
公孫璿向侯劍平看了一眼,含笑問道:「侯兄母子雙雙被人推下千丈絕壑,卻是怎會安全無恙的呢?」
侯劍平經過公孫璿這一開導,心神略定,想了一想,目注公孫璿道:「公孫姑娘,我想從十一年多以前,黑白兩道群豪,在『中條山落魂谷』內的一場搏鬥說起。」
侯劍平慌忙接道:「公孫姑娘不要誤會,我這友人是個男子。」
公孫璿瞟了瞟侯劍平,秀眉雙揚,嬌笑說道:「侯兄既被『白龍師太』救走,怎又歸入『鐵劍神醫』杜大俠的門下?」
侯劍平嘆道:「公孫姑娘所作假設,定必接近事實,只是我們在收集證據方面,將頗為艱難,要大費苦心!」
侯劍平苦笑含道:「她驚喜欲絕,滿口佛號,並立至佛前拈香,恭謝佛祖保佑,侯氏未曾絕後,那份神情既極誠摯,又極自然,令我看不出絲毫破綻!」
公孫璿仰首雲天,徐徐吸了一口氣,又向侯劍平微蹙雙眉,注目問道:「那位『百年庵主』,是你母親?」
侯劍平苦笑說道:「那是我的庶母的說法,我母親則認為我父親已體會你爹爹等人的掌下施仁之意,又怎會積忿致疾?」
侯劍平雖覺對方似乎問得太多,卻仍不以為煩地,面含微笑,和聲答道:「家母現在玉門關西的大漢『白龍堆』左近,修持功果。」
公孫璿冷笑一聲,目注青衫書生,緩緩說道:「閒事要管,但卻不必要你摘去人皮面具,因為我已看出你是個什麼東西變和圖書的?」
侯劍平默然久久之後,方自低聲說道:「公孫姑娘的這樁反證,提得極好,我認為或許是個『名』字,對她加了束縛!」
因為公孫璿於言語中,已不加隱諱地,流露出傾愛侯劍平,誰知這夢裏情郎,竟會是深仇之子?
一語未畢,杜丹突然目注對崖,向公孫璿連連搖手地,壓低語音,悄然說道:「公孫姑娘快看,那『百年庵』,怎麼竟然走出一個少年男子?」
公孫璿道:「既然如此,侯兄尋那侯忠一問,豈不便可問出當時是誰下此毒手,把你母子推下崖去?」
青衫書生好不容易才抓住反擊機會,向杜丹冷然說道:「這樣說來,你也不是好人,你也有見不得人的虧心之事!」
公孫璿道:「杜兄說是對方任憑你直入『百年庵』的庵堂,取走所遺之物,根本未加理會。」
詩兒才吟了一半,侯劍平業已驚得一怔,忘其所以,伸手抓住公孫璿的雙肩,邊自搖撼邊自急急問道:「公孫姑娘,這首『好漢坡』的聯句,決無他人知曉,莫非你……你……你就是令我相思欲絕的孫天仇兄?」
他們雙雙趕到「百年崖」下,尚未見那青衫書生走來。
杜丹傳音笑道:「好,若要逗人,倒是我的拿手好戲。」
話猶未了,突然目光一亮,揚眉叫道:「侯兄,你剛才說些什麼?好像是說你雖在『百年庵』住了一夜,卻仍收穫不大!」
侯劍平微笑說道:「公孫姑娘哪裏話來,我怎會不知好歹!」
侯劍平嘆道:「若非如此,我又何至於對我庶母,存著一份特別猜疑之想?」
侯劍平目光盯在公孫璿的如花秀靨之上,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說道:「我這人平日還有點自作聰明,如今才知是個笨蛋!為什麼在你自行吐露身份之前,竟沒有起過半絲疑念。」
他瞥見此事,不禁劍眉雙挑,朗聲叫道:「這位老人家,太無禮了,你如此作為。豈非對墓中死者,大大不敬?」
公孫璿笑道:「如今的『天魔別府』,原是侯兄舊業,侯兄似應略加改扮,暫時莫讓那群窮兇極惡之輩,認出你是侯家少主才好。」
公孫璿緩緩轉過身形,揚眉一笑說道:「侯兄,不見得沒有他人知曉吧?你忘了我們在那『回頭坡』石碑之上,所鐫的『勒石為碑警眾流』麼了?」
話猶未了,空中陡地一亮。
公孫璿如聞晴天霹靂地,退了一步,目光凝注侯劍平,雙眉深聚,失聲說道:「侯兄,你……你說什麼?這……這座『百年庵』,竟……竟是你的家庵?」
杜丹被公孫璿誇得臉上一紅,皺眉問道:「公孫姑娘何以加此謬讚,莫非你……」
公孫璿妙目中神光如電,盯著侯劍平道:「侯兄怎樣答覆?我希望你沒有加以拒絕!」
侯劍平道:「那位『白龍師太』的行輩極尊,但因生性淡泊,一向不在江湖走動,名號遂少為人知。她老人家因不收男徒,遂把我轉介到杜恩師的門下,我杜恩師對於『白龍師太』,還要稱以『師叔』呢!」
公孫璿道:「你庶母有沒有和你談過什麼關係重大之事?」
在他第七次抓空以後,青衫書生冷然喝道:「朋友,放識相點,你若再無了無休,小心我反把你臉上所戴的人皮面具抓掉!」
杜丹覺得在武力方面,既難以迫令這青衫書生現出來面目;在理由方面,也似無法勉強留住對方,不禁皺眉苦笑,為之怔住!
公孫璿接口笑道:「我知道面貌可以由人力改變,或用精細面具遮掩,但侯兄真要忘了,你庶母『百年庵主』,缺了一隻手兒,那位『無影夫人』卻沒有這樁缺陷!」
公孫璿壓低語音,向杜丹悄然叫道:「杜兄,你在那邊,似也一夜未懈,可曾看見什麼?」
公孫璿玉頰一紅,接口嬌笑說道:「侯兄又來誇讚我了,我姓『公』,你叫『平』,我們兩人聯……聯手向心地,作起事來,難道不應該特別『公平』一點?」
公孫璿道:「此時無復定言,但我已記準位置,少時可去求證。……」
青衫書生邊自皺眉,邊自抱拳叫道:「姑……請恕在下先請教一下,我應該對你稱以『姑娘』?抑或稱以……」
公孫璿頷首說道:「不錯,我也有同樣所見,杜兄以為這綠光三閃,是屬於何種情況?」
公孫璿秀眉雙揚,冷笑一聲說道:「好個淡盡塵心,苦守清規的『百年庵主』!杜兄,我們快點趕到『百年崖』下,截住那青衫書生,看看他是何路數?」
侯劍平接口說道:「公孫姑娘的這樁假設,雖有可能,但卻需要極高明的易容技術……」
公孫璿記得他以「平天仇」名兒,與自己在「好漢坡」上訂交之際,曾有大漠省親一語,遂知侯劍平所說不是假話。
侯劍平把兩道含蘊深情,也含蘊深愁的目光,盯在公孫璿臉上,低聲叫道:「公孫姑娘,如今該我向你請教了,你的智慧極高,不知對於我父親之死,有無什麼特殊深邃看法?」
公孫璿從鼻中「哼」了一聲,點頭說道:「密室留香,著實可疑,侯兄的這樁收穫不算小了!」
公孫璿伸手向峰下一指,揚眉問道:「侯兄,你知不知道這『和合峰』左下方,那片滿佈巉巉怪石的海灘,叫做什麼名稱?」
杜丹電疾雷奔,連抓七次。
公孫璿聽得暗讚杜丹牙尖舌利,語銳如刀,這兩句話兒,份量太重,倒看那青衫書生怎樣招架得住?
侯劍平點了點頭,向那老叟抱拳說道:「請教老人家高名上姓?」
侯劍平臉上烘的一熱,趕緊點頭說道:「是……是……我姓侯……」
公孫璿問道:「什麼變故?」
侯劍平道:「我母親攜我在崖頭步月,被人推下了千丈絕壑。」
侯劍於指著那座墳墓,向侯義問道:「這墓中所埋之人,是否侯老人家深仇……」
公孫璿招呼杜丹,摘去所戴人皮面具,點頭笑道:「正是我們,侯兄為何似有驚奇之狀?」
公孫璿道:「侯兄請講,小……妹願聞其詳!」
侯劍平見公孫璿的神情,十分鄭重,詫然問道:「公孫姑娘,你所指的是什麼事兒?」
杜丹笑道:「公孫姑娘不也早來?……」
公孫璿接口笑道:「找她之人,就是我和杜丹兄……」
杜丹笑道:「既加察看,當然要聚精會神,不能放過任何異狀!但在這一夜之間,我唯一所見,只是『百年庵』中,彷彿有一閃即滅的豆大綠光,一連閃了三次!」
老叟笑道:「我叫侯義,相公,我怎麼覺得你有點眼熟?」
公孫璿道:「對了,那位『百年庵主』,再怎高明,也未必猜得出我們會如此辭不辛苦地,在隔壑徹夜監視吧!」
侯劍平想了一想,看看公孫璿,緩緩說道:「有,我庶母說是當年自『好漢坡』歸後,獲知我母子死訊,下壑尋回衣骨,不禁萬念皆灰,遂把整個嶗山基業,送給相助她出力最多的『天魔派』……」
杜丹看出她的心意,一旁含笑說道:「公孫姑娘,你打算隔壑注目,看它一夜?」
侯劍平苦笑說道:「公孫姑娘,你可否解釋得詳細一點?」
侯劍平頷首說道:「有一樁小小事兒,令我略生疑慮。」
誰知杜丹說完,那青衫書生只是哂然一笑,目光斜瞥杜丹,冷冷說道:「朋友請把事情弄弄清楚,並留點口德……」
公孫璿見自己心事,已被杜丹猜透,只得臉上一熱,向他點了點頭。
青衫書生笑道:「假如我不遵命呢?」
杜丹狂笑說道:「不同之處,就在我行得正、坐得端,為人光明磊落,不像你下流無恥地,在尼姑庵中住了一夜!」
本來侯劍平想說,她是先父寵妾,但覺「寵妾」二字,有點欠妥,遂在話到嘴邊之際,截住話頭,改口說道:「小弟乃是嫡出,『百年庵主』則是我的庶母。」
侯劍平冷哼一聲,目閃神光說道:「這些人真會亂造謠言,我母親何曾瘋癲,如今正在『白龍堆』左邊的『白龍庵』中,勤參上乘佛法!」
侯劍平道:「我父親帶傷回家,曾對我母親說過上官仁的一劍,可刺咽喉,只刺右肩;上官義的一劍,可刺丹田,只刺左腿;你爹爹的那記綿掌,更是最多只用了七成真力……」
公孫璿目中電閃精芒,揚眉朗聲答道:「侯兄,我如今必須再作一項認定,就是你這位庶母,無論是節烈奇女,抑或淫刁惡婦?均為曠代特出,異於常人!」
青衫書生居然不以為忤,目注杜丹,和聲問道:「朋友有何見教?」
杜丹「哼」了一聲,大咧咧地,冷然說道:「空山寂寂,除你外,再無旁人,我不是和你說話,難道竟是和什麼山精海怪說話?」
公孫璿道:「侯兄不妨猜猜,那皇甫青是誰?」
杜丹心中大驚,暗忖:這看不起眼的青衫書生,怎會具有這樣一身高和*圖*書探莫測的奇異武學。
杜丹不解其意,以一種詫然眼神,目注公孫璿道:「公孫姑娘,你……你此話是……是什麼……」
人在越是有意掩飾什麼窘態之時,往往便是越容易出錯,侯劍平脫口而出的這句「我姓侯」逗得公孫璿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公孫璿雙眉微挑,目光電閃說道:「『百年庵』是清靜佛門,你庶母又已勘透七情,怎會還建有地下密室?」
公孫璿道:「這廝走得這樣慢,定是沿途還遊覽景色,他倒真算沉得住氣,我們……」
公孫璿詫然注目,侯劍平繼續笑道:「我此語之意,就是說你的不共戴天深仇,未必是我?我的不共戴天深仇,也未必是你?」
杜丹微笑道:「模樣怪點何妨?只要不令對方認識我們的本來面目,便已達到目的。」
公孫璿緩緩說道:「那位『千面小天魔』軒轅斌,據說也是位色中餓鬼,花裏魔王!」
侯劍平也向公孫璿投過一瞥又愛又佩目光,含笑說道:「公孫姑娘,求證比假設更難,你有何妙策?敬乞指教?」
話猶未了,侯劍平接口含笑說道:「那『惡鬼灘』後不遠的『惡鬼峰』下,便是先父基業,如今業已被我庶母送給『千面小天魔』軒轅斌,作為『天魔派』的『天魔別府』了!」
杜丹自然點頭,身形一飄,與公孫璿雙雙閃進竹林之中。
侯劍平心中一寬,連忙和聲問道:「公孫姑娘,你適才是……」
公孫璿搖手叫道:「不是,不是,那位『無影夫人』,決不是『百年庵主』!」
侯劍平全身一震,目注公孫璿,失聲問道:「公孫姑娘,你……你怎會知道我曾經化名為『平天仇』?」
侯劍平聽得劍眉高挑,向公孫璿說道:「公孫姑娘,照你所說,分明是『百年庵』中有人與『天魔別府』方面,通甚訊號?」
六字才出,杜丹已遞過一副人皮面具。
公孫璿「咦」了一聲,揚眉說道:「是被人推下去的?關於這件事兒,江湖中的傳說,是你母親因痛夫之死,悲愴成瘋,才抱著你自跳絕壑。」
說完,也不等公孫璿回答,便自轉身馳去。
公孫璿起初還以為他是在打甚腹稿,但等發現侯劍平盯著自己,目光有點發直之後,不禁訝然問道:「侯兄,你……你怎麼了?你不是要告訴我你的家庭狀況麼?」
侯劍平恍然大悟,「呀」了一聲說道:「對了,『千面小天魔』的易容之術,冠絕宇內,則我庶母慢說作個『兩面人』,便是『三面』『四面』,也不會有甚難處!」
侯劍平道:「這是事變開始,不是仇恨開始,因為我父親雖於『落魂谷』內敗退回山,心中卻只有一個『愧』字,並無一個『恨』字!」
公孫璿伸手遙指「百年庵」,揚眉說道:「我已縝密想過,對她有利之事,只有一點,就是這座『百年庵』!」
不單結果是次次皆空,那青衫書生連身法都未改變,均以同一姿勢,輕加閃避。
杜丹大怒,又是一掌猛抓,這次是全力施為,去勢之疾,比上次還要快了不少。
公孫璿點頭說道:「我知道,這是仇恨開始,你父親被上官仁、上官義兄弟,各傷一劍,並中了我父親一記內家綿掌!」
杜丹訝聲說道:「奇怪,『百年庵』既是清靜尼庵,卻為何把這青衫書生留在庵中,過了整整一夜?」
侯劍平悚然一驚,連連點頭說道:「這假設極為可能,我竟未曾想到,由此可見公孫姑娘的心思靈妙,著實高見……」
初發艷陽,照在人臉之上,自然倍增光彩,何況公孫璿又是那等天人顏色,絕代姿容,竟使侯劍平注目之下,為之神馳,久久忘了說話。
說完,向杜丹抱拳一笑,便欲飄身走去。
這書生不單走得極慢,並係負手低頭,顯然心事滿腹,正在加以盤算。
公孫璿臉上神色,頗為沉重地,接口答道:「在發現『百年庵』中,綠光三閃之前,我偶然目光下瞥,發現左下側海灘左方,有豆大紅光,先行三閃三滅!」
公孫璿一雙妙目以內,閃射奇光,嘴角微撇說道:「侯兄,我把昨夜的唯一所見,說給你聽!」
侯劍平神色鄭重地,目注公孫璿道:「為何完全推翻,公孫姑娘若以為面貌不對……」
公孫璿向他流注秋波,嬌笑揚眉叫道:「侯兄,我們的大膽假設,工作至此為止,以下便要開始『小心求證』工作!」
公孫璿雙眉一蹙,目注侯劍平道:「侯兄你還裝糊塗麼?我爹爹公孫宏是於『好漢坡』上,死在你庶母『桃花娘子』柳如綿手內,你父親侯立威,又是死於我爹爹的手內……」
公孫璿不等杜兄語畢,接口說道:「杜兄請想,倘若如此,則我們的一切行動,似乎早在『百年庵主』的預料之中,如適才在我掌下視死如歸的那種夷然舉措,就未必不是有意的了!」
公孫璿道:「我以為她會做『兩面人』,也就是『身外化身』,一面在『百年庵』中享名,青燈黃卷,節烈千秋……一面在『天魔派』中享利,胡帝胡天、雙飛雙宿……」
公孫璿點頭說道:「我也聽得母親說過,爹爹當時是敬重你父親生平並無大惡,故意不為已甚。」
侯劍平道:「無後,只有一個侄子,於侯忠死後不久,也告暴病死去。如今被公孫姑娘這一提醒,我真覺得他叔侄的相繼死亡,是大有問題的呢!」
話方至此,目光偶然瞥處,不禁玉頰微紅,趕緊偏過頭去。
侯劍平目注公孫璿,含笑和聲叫道:「公孫姑娘,你剛剛說是要和我交換所得?……」
杜丹「哦」了一聲,頷首說道:「觀看日出,倒是使得,我奉陪公孫姑娘過壑就是。」
侯劍平道:「公孫姑娘忘了我先前曾向你說過與人訂有嶗山之約麼?這『和合峰』頂便是約會所在!」
侯劍平嘆道:「我是在想,倘若她一面以『百年庵主』身份享名,一面以『無影夫人』身份享利,豈不恰好符合了公孫姑娘所作的『魚掌得兼』推測?」
侯劍平彷彿感觸頗深地,點頭嘆道:「是啊!世人作事,若皆不忘求『公』,盡力持『平』,不知要減去多少紛爭,消弭多少劫數?」
公孫璿讚道:「令尊見識宏遠……」
侯劍平笑道:「公孫姑娘有話儘管見詢,哪裏還用得著『請教』二字。」
公孫璿與杜丹注目看去,只見對方臉色,青慘慘、死板板地,顯也戴有人皮面具。
侯劍平赧然點頭,嘆息一聲說道:「我何當沒有這種猜疑,但礙於她與我有『庶母』名份,遂在未曾獲得真憑實據之前,不敢假說先父有這種帷簿之羞!」
公孫璿不解問道:「侯兄此話怎講?」
公孫璿在竹林中聽得有點忍俊不禁,暗忖杜丹確實會找麻煩,他這不講理的胡亂找碴之舉,多半將逗得那青衫書生勃然發怒!
杜丹想起公孫璿曾向他背誦過的「好漢坡」詩句,向公孫璿含笑問道:「公孫姑娘,你與侯劍平兄約會之處,莫非就是這『和合峰』頂麼?」
侯劍平說道:「當然記得,那廝不是曾冒打我師門旗號,對公孫姑娘等,欲加暗算的麼?」
侯劍平表示同意地,應聲點頭說道:「好,我們便走趟『惡鬼峰』,但不知公孫姑娘的『明天計畫』,又是怎樣打算?」
公孫璿剔眉接道:「誤會什麼?我們既不是不共戴天的……」
侯劍平被她說得一頭玄霧地,茫然問道:「什麼特別意味?」
青衫書生仍是等杜丹指尖,將沾自己而未沾到自己的一剎那間,輕輕轉身,避了開去。
公孫璿點頭說道:「我也是這般想法,但我除了母親和恩師以外,根本別無淵源深厚長者,那位『筱鐵口』,究竟是……」
這答覆相當俏皮,等於是承認她就是「孫天仇」了。
話猶未了,侯義便接門說道:「不單不是仇家,並且是我的多年同事老友。」
侯劍平笑道:「我庶母聽出有人進庵,遂命我暫時藏在一間地下密室之內。」
青衫書生吃了一驚,連連點頭說道:「高明,高明,認得出『紫虛幻步』之人,絕非俗流,姑娘可否請賜告芳名……」
那字跡太不規律,似係隨手亂劃,不是「放手」,便是「回頭」,以及「須放手」,「且回頭」等等。
杜丹不等對方話完,便即接口說道:「還有,你若沒有什麼虧心之事,為何見不得人,在臉上戴了副人皮面具?」
說完,兩人便施展輕功,縱過深壑,走向「和合峰」頂。
公孫璿嬌笑說道:「杜兄有所不知,我是想在那奇形山峰頂上,等到凌晨觀看大海日出!」
杜丹指著那些寫在嶙岣怪石上的「放手」、「回頭」字樣,揚眉含笑說道:「照這字樣看來,那位侯劍平兄,彷彿業已先期到過此處?」
侯劍平彷彿體會得出公孫璿如此表示之意,和圖書劍眉微揚,點了點頭答道:「本來我想立加拒絕,但一轉念間,覺得或有利用價值,遂向我庶母說:讓我考慮兩天,再去『百年庵』中,給她答話。」
杜丹笑道:「公孫姑娘何必改扮男裝,就把這人皮面具套上便了。」
公孫璿以一種感激眼神,且送杜丹去後,轉過頭來,向侯劍平嬌笑叫道:「侯兄,我們到對壑的『和合峰』頂談談好麼?那裏到十分清靜!」
公孫璿道:「常言道:『定法不是法』,『明天』的計畫,應該是根據『今天』的收穫,再復擬定。」
這時,杜丹覺得自己再若夾在當中,未免太不識趣?
公孫璿因知杜丹是故意避開,遂搖頭笑道:「他遊興頗濃,恐怕一時不會回來,我們不必等他了。」
公孫璿大聲說道:「都是江湖遊俠人,相逢原是舊相識。侯劍平兄,你當真聽不出我們的語音了麼?」
侯劍平點點頭說道:「我也有所聞。」
公孫璿急忙看去,果見有個青衫書生,踱出「百年庵」門。但一來兩崖相距頗遠;二來又有松竹遮掩,以致對那青衫書生的面貌身材,看不真切。
侯劍平舉手抹去額上自然而然所沁出的一頭冷汗,苦笑說道:「萬幸,萬幸——」
侯劍平詫道:「公孫璿如此搖頭,莫非有不同看法?」
公孫璿連連搖手,向侯劍平冷笑說道:「侯兄,除非你庶母在本質上,就是位『節烈』之人,否則,僅憑『節烈』兩字虛名,最多只能束縛她一段短短時間,不會持效太久!」
公孫璿道:「第二,既然你父親不會是悶損致疾而死,則那終日與他相處之人的嫌疑,也就最大。」
杜丹連連點頭,凝望著公孫璿,不解問道:「事實確係如此,我悄悄進入『百年庵』,在庵堂中取走故意所遺的『打狗棒兒』,庵中沉寂無比,絕無絲毫聲息。」
公孫璿嘆息一聲,苦笑搖頭說道:「但願不要被我料中,否則那位『百年庵主』,就深沉得太可怕了!」
侯劍平道:「這只能說是氣數使然,命不該絕!我母子恰好跌在一大盤山藤之中,我掛在藤上,我母親因身軀較重,再度從藤下翻落,但去勢已緩慢不少,遂為正在壑下採藥的一位西域神尼『白龍師太』所救!」
那青衫書生聽得聲息,只向杜丹略微瞥了一眼,仍然低下頭去,負手緩步,未作理會。
公孫璿道:「令尊死因,究竟為何?」
杜丹接口叫道:「有甚不清楚的,難道你還不承認,你曾在尼姑庵中住了一夜麼?」
公孫璿想起一事,又向侯劍平道:「江湖中還說你母親抱你跳崖之際,有老僕侯忠在側,欲待搶救,但已搶救不及。」
公孫璿失笑說道:「皇甫青若是皇甫青,我還要你猜?這三個字兒只是化名,不是他的真名實姓。」
白髮樵夫擔柴走去,公孫璿回頭看去,只見杜丹也正從「百年崖」上馳落。
一語未畢,便即自行打斷,向公孫璿詫然注目。
公孫璿道:「你母親呢?」
青衫書生站住腳步,向杜丹投過一瞥疑問眼色,詫聲說道:「朋友,你……你是對我說話?」
公孫璿不等侯劍平話完,便揚眉說道:「天下事變化太多,譬如就拿侯兄來說,你是杜大俠的得意門人,誰想得到你竟會如此不惜羽毛,跑到尼姑庵中……」
侯義又對侯劍平細一打量,點頭笑道:「平相公有何見教?」
公孫璿雙眉一挑,目注侯劍平道:「好,侯兄,我如今便來作番極大膽的假設,但這種假設,只可以出我之口,入你之耳,連杜丹兄也不必使他知道。」
語音略略一頓,目注公孫璿,苦笑又道:「公孫姑娘,你比我高明多了,還是由你來吧!我實在想不出任何假說,會對於我庶母有利?」
侯劍平搖頭答道:「約期是七月初一,我因苦念良友,又已早到嶗山,遂先來峰頂,徘徊了兩次。」
侯劍平皺眉說道:「我從未聽說過她精於易容……」
公孫璿問道:「你庶母以為你早已死去,如今突然見你回來,神情方面卻是作何表示?」
青衫書生似有不信,「哦」了一聲說道:「姑娘能有如此眼力麼?我倒要請教請教!」
公孫璿笑道:「好了,我們業已對你庶母,作了不少大膽而不利於她的假設,如今也該來為她開脫開脫!」
侯劍平詫道:「公孫姑娘為何如此肯定表示……」
侯劍平道:「不錯,我正是如此說法。」
杜丹見狀問道:「公孫姑娘是否有甚感觸……」
這「多年同事好友」語,聽得侯劍平心中生疑,遂轉到墳墓正面,欲想觀看墓碑。但他心念才動,公孫璿卻先已有了動作,目光一注墓碑,向侯劍平揚眉叫道:「平兄,墓中死者,名叫『侯忠』,與這位侯義老人家,似乎是排行兄弟?」
但眼看杜丹指尖,已將接觸對方面頰,那青衫書生突然輕輕一轉身軀,便自閃了開去。
侯劍平嘆道:「一點不錯,『桃花娘子』四字,本為江湖不齒,但我父親偏偏被她迷上,才把我母親氣得與他反目。」
侯劍千恍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似乎既想為公孫璿擦淚,又不敢冒失地,急得叫道:「公孫姑娘……公孫姑娘……你……你……」
公孫璿道:「侯兄,在你此次歸來,於『百年庵』中露面之前,你庶母是否以為你已與母親死於絕壑以下?」
侯劍平雙眉一挑,突然手指右前方,朗聲說道:「公孫姑娘你看!」
杜丹叫道:「有這等事,足見其中大有可疑,我們來個再闖『百年庵』吧!」
公孫璿白了侯劍平一眼,佯嗔說道:「侯兄怎麼拿我取笑來,既然一別十年,音容已異,你便不加改扮也好。」
那老叟便畢,束好中衣,笑嘻嘻地答道:「相公有所不知,我是故意如此……」
那青衫書生似乎未想到杜丹身手這樣快,彷彿怔得一怔。
公孫璿接口答道:「隨便,『姑娘』也好,『朋友』也好,或者是『尊駕』、『閣下』均無所謂!」
公孫璿「哼」了一聲,向杜丹軒眉叫道:「杜兄,你應該知道『桃花娘子』柳如綿,她是如何厲害人物?你的輕功雖俊,要說能於靜夜中,深入庵堂,取走物件而使她毫無所聞,我卻不太相信。」
邊自發話,邊自身形疾探,伸手向那青衫書生的面前抓去。
侯劍平向「和合峰」頂看了一眼,點頭說道:「好,對壑峰頂景色著實不錯,遠眺大海,可把萬頃滄波,盡收眼底!」
公孫璿聽完經過,向侯劍平頷首說道:「侯兄,我如今業已知道你的心中,有樁什麼想法?只不過茲事體大,又復人命攸關,在未能取得真憑實據之前,無法說出口而已。」
公孫璿倒沒有注意到這些細微之處,一軒雙眉,向侯劍平含笑說道:「侯兄,你既然願意聽我指揮,我便初步擬定了今明天的兩個計畫。」
侯劍平略覺一怔,目注公孫璿道:「公孫姑娘此話怎講?我……我應該怎樣去法?」
公孫璿搖手笑道:「侯兄別捧我了,你那老僕侯忠,有後無後?」
話完,便把自己昨夜在「和合峰」頭,遠遠瞥見「惡鬼灘」方面,先有豆大紅光,三閃三滅,然後在「百年庵」中,也有綠光三閃之事,向侯劍平細說一遍。
侯劍平道:「公孫姑娘定有什麼特殊高見?」
侯劍平道:「據我庶母說,密室僅此一間,她經常於室中參修,比較安全,並可在必要之時避開塵擾!」
公孫璿笑道:「你這牙關咬得不錯,倘若當時你重新輕舊,見異思遷,不單去不成黃山,我也不會到嶗山來踐約了!」
侯劍平苦笑說道:「公孫姑娘,你問得太籠統了,人海茫茫之下,教我李趙張王,從何猜起?」
杜丹想了一想,目注公孫璿,低低說道:「會不會是種信號,用來與遠方通訊?」
杜丹笑道:「遊賞也得等到明天,如今是二十五,在下弦殘月之下,縱有美景,也將減色不少!」
侯劍平一雙俊目之中,神光微轉,默然不語。
侯劍平點頭答道:「當然,一般人都是如此認定!」
話完,兩人便相偕步下「和合峰」向那「惡鬼灘」前緩緩走去。
公孫璿迎上前去,含笑問道:「杜兄,你的『打狗棒兒』,取回了麼?」
公孫璿嫣然一笑,向侯劍平點頭說道:「侯兄答覆得好,實不相瞞,我對於你這庶母……」
侯劍平頷首說道:「這項認定,無疑可以成立。」
侯劍平道:「偶然之下,嗅得枕頭之上留有一點淡淡油脂髮香,不由懷疑我庶母已經是六根清淨的出家人,怎會還有髮香,留在枕上?」
公孫璿苦笑又道:「常言道:『父仇不共戴天』,你應該為你父親報仇,我也應該一盡人女之道,我們是否就在這『和合峰』頭放手一搏?」
侯劍平也取去自己所戴面具,含www•hetubook•com.com笑說道:「公孫姑娘與杜兄不是與孟大俠同游黃山……」
公孫璿故意「哦」了一聲,軒眉道:「男子也有這樣大的魔力麼?他叫什麼名字?」
侯劍平愕然失驚,目注公孫璿道:「公孫姑娘,你說什麼?還要為……為她開……」
這一句雙關之語,侯劍平說時無心,但話出門之後,才發現語病,深恐惱了公孫璿,不禁俊臉通紅,低下頭去。
公孫璿神情更冷,淡笑一聲說道:「我看侯兄不是虛假糊塗,你大概不知道,你的『天倫之仇』就是我吧?」
公孫璿回過頭來,指著那光輝尚頗柔和,不大炙人的朝陽,噘著嘴兒說道:「杜兄,我特地來看這海上日出,誰知竟又錯過了這大飽眼福的機會。」
過了一會,果然有位青衫書生,從「百年崖」,上緩步走下。
自己因為時尚早,遂未打聽「和合峰」的位置所在,誰知竟就在「百年崖」的對面……
侯劍平苦笑說道:「公孫姑娘,我們似乎應該攜手齊心,共同努力的了。因為例如所疑之事,能夠獲得證實,豈非你的仇人既不是我,我的仇人也不是你!」
公孫璿哪裏有心眺賞景色,一直把炯炯眼神,向對崖「百年庵」中,遙遙投注。
侯劍平嘆道:「我父親對我母親說過,由此可見俠義道中人物,畢竟心胸仁厚,自己遭此挫折,立意金盆洗手,歸隱林泉,不再過問江湖鋒鏑!」
公孫璿點頭答道:「我是由於杜兄適才所說的一句話兒之上,動了疑思!」
杜丹聞言,臉上赧然發熱,暗罵自己怎麼聰明一世,懵懂一時,竟未想到侯劍平的身上?
青衫書生詫然止步,向公孫璿看了一眼,不禁眉峰雙蹙。
公孫璿見他住口不言,不禁急急問道:「一隻枕頭上面,難道會有蹊蹺?」
因為侯劍平便是與她約定,於七月初一清晨,在這「和合峰」頭相會。
公孫璿道:「你剛才閃避這位仁兄七度猛抓的奇異身法,是否叫做『紫虛幻步』?」
杜丹笑道:「公孫姑娘何必懊喪?我們既已到了嶗山,則天天都可欣賞海上……」
侯劍平在她沉吟之際,又復揚眉說道:「至於那位『無影夫人』的言談舉措,卻聽來有點像是我庶母模樣!」
侯劍平才一點頭,公孫璿又復說道:「你化名的『天仇』之意,是『天倫之仇』,我化名的『天仇』之意,也是『天倫之仇』,但侯兄多半尚不知道一件極關重大之事……」
「不是,殺父之仇與尋常仇恨不同,不能輕易放過,否則,我們子職有虧,清夜捫心,怎對先人於九泉之下?」
說了「第三」二字,她忽然閉口不語。
侯劍平投過一瞥含蘊深情的柔和目光,低聲笑道:「我就這樣陪侍公孫姑娘同行,已覺有點自慚形穢,若再改扮成不三不四樣,豈不更唐突了你這位神仙人物?」
公孫璿仍似有點礙口地,略一遲疑,方低聲說道:「據小妹所聞,你庶母在於歸你父親之前名聲操守,都不太好。」
侯劍平惑然問道:「什麼非常之事?」
公孫璿如言坐下,並頗為大方地,指著自己身旁空隙,向侯劍平溫言笑道:「侯兄,你也坐下,我們之間,究竟是仇是友?等你說完其中情由,再作結論。」
公孫璿搖頭笑道:「沒有別的事了,多承老人家指教,在下這廂謝過。」
杜丹話完,又復取出年紀稍大的一副人皮面具,自行套在頭上。
杜丹隨著公孫璿的目光,仔細看去,方看出這些怪石之上,被人劃有字跡!
公孫璿笑道:「你以為你庶母辦不到麼?」
侯劍平嘆道:「公孫姑娘,你若想知道詳細內情,必須先瞭解我的家庭狀況。」
杜丹聽得臉上微微一熱,赧然說道:「我不敢說是我手腳夠輕,只是認為那『百年庵主』,知道來人是我,才故意不予理會?」
侯劍平苦笑道:「密室中丹鼎藥爐、金經貝葉,在各種陳設方面,毫無異樣,但我對於禪榻之上的一隻枕頭,卻……」
公孫璿微笑說道:「侯兄既然收穫不大,即小小收穫,是有的了?」
侯劍平見公孫璿未加嗔怪,趕緊恢復了正常神色,賠著笑臉,低聲問道:「公孫姑娘,你今天打算怎樣?」
侯劍平如奉綸音,與公孫璿並肩坐下,但卻不敢靠得太近,恐涉輕薄……
說完,便自身形一閃,穿出竹林。
公孫璿「嗯」了一聲,點頭說道:「一定是他,但他與我所定約會之期,是七月初一,不知竟如此早來則甚?」
公孫璿道:「侯兄,你……你在想甚心事?」
侯劍平道:「問過,我庶母說是『千面小天魔』軒轅斌與我父親有點不平凡的友誼。」
再經侯劍平這樣一問,公孫璿神情越發淒然地,淚珠垂落,語音悲抑,口中喃喃說道:「仇……仇……天仇……天仇……」
杜丹冷然說道:「我就自己動手,替你把這面具摘下。」
這時,業已走到「和合峰」頭,雖然殘月疏星,天光欠朗,但在面臨無邊大海的奇絕峰頂,景色仍極清練,頗有可賞之處。
侯劍平搖頭答道:「不是,她是先父……」
公孫璿道:「由於這兩人的品格習性,由於你父親的死得突然,由於你母親與你,被人推下絕壑,由於你庶母把你父親基業,完全送給軒轅斌等有關各事看來,會不會是他們之間,有甚無恥私情,而起了害人奪產之念?」
公孫璿道:「侯兄有沒有向你庶母透露你師門來歷?」
公孫璿莫明其妙,瞠目問道:「你……你……你能不能解釋得更清楚一點?」
公孫璿笑說道:「我們且去『惡鬼峰』及『惡鬼灘』左近走走,看看『天魔派』,把侯兄舊業,發揚光大到了什麼地步?」
杜丹如今方知公孫璿平素極為鎮定,如今卻神色失常之故,不禁暗嘆有時造化弄人,未免太以殘酷!
杜丹道:「誰愛管你們這些齷齪骯髒事兒,我只想請你摘下人皮面具,讓我看看你的廬山面目。」
公孫璿搖頭一笑,接口軒眉說道:「我不是有什麼感觸?是覺得對面那座奇形山峰,景色絕佳,想去遊賞遊賞。」
公孫璿目光凝注侯劍平,歉然一笑說道:「侯兄,我的話也許說得太重了些,你要多多擔待!」
侯劍平應聲答道:「因為那些怪石,多半形狀奇異,猙獰如鬼,遂被稱為『惡鬼灘』!」
公孫璿道:「第三……」
公孫璿嘴皮微動,彷彿欲言又止!
公孫璿道:「第一,你既已說過你父親深明我父親,及『關中雙劍』上官兄弟,在掌劍之下,對他留了情份,並大為愧悔,打算金盆洗手,從此歸隱林泉,則決不會再看不開『中條』之敗,而悶損成疾,遽殞天年!」
侯劍平俊臉微紅,向公孫璿含笑問道:「公孫姑娘,我雖想不出你是孫天仇,你卻應該認得出我是平天仇,上次相逢之際,你為何還要故意約我去黃山呢?」
侯劍平急忙搖手說道:「公孫姑娘又誤會了……」
公孫璿遂把「紫雲廳」中,自己等弄巧成拙,幾乎一敗塗地的那段經過,仔細說了一遍。
公孫璿正色說道:「此事關係你庶母的一生名節太大,我們務須於求證之際,特別小心,除非獲得確切不移證據以外,決不可只憑臆測,輕作結論!」
公孫璿流波笑道:「侯兄,你猜出端倪了麼?」
公孫璿冷笑一聲,揚眉說道:「心頭有佛原非佛,口內無塵卻有塵!侯兄是否在你庶母與我長談之際?於那密室之中,發現疑竇?」
侯劍平道:「公孫姑娘不必覺得礙口,有何話兒儘管直說。」
公孫璿接過一看,見那人皮面具,是個中年男子,遂遞還杜丹,搖頭說道:「杜兄,那青衫書生業已下崖,時機稍縱即逝,我恐怕不及再改扮男裝……」
公孫璿順著侯劍平的手指之處看去,只見一塊巨石之上寫著「能放手時須放手,勸君到此且回頭」的字樣!
公孫璿軒眉叫道:「侯兄請想,如今暫且假定,我們先前對你庶母所作的大膽不利假設,完全屬實當她害死你父親,害死你母子又奪得整個產業以後,心願已遂,應該與軒轅斌雙宿雙飛,盡量享受才對,為何不此之圖,居然在『百年庵』中,黃卷青燈,啃嚼寂寞歲月?」
公孫璿笑道:「這位貴友,竟惹得侯兄如此相思,定然是個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的……」
公孫璿定了定神,從妙目中閃射出兩道異樣光芒,盯在侯劍平俊臉之上,緩緩問道:「侯兄姓侯,『百年庵』又是家庵,則令尊莫非就是『紫面溫侯』侯立威麼?」
這幾句話兒果然把位侯劍平聽得為之呆住!
侯劍平連連點頭,向公孫璿說道:「這一點,我與公孫姑娘的意見,完全相同。」
侯劍平「哦」了一聲,含笑說道:「公孫姑娘顧慮得真是周到,但在『天魔』群兇心中,和-圖-書侯家少主早死,加上十年久別,我已由孩童長為成人,縱有先父舊屬,也不至於認識我了!」
公孫璿搖頭說道:「不行,我既被那『百年庵主』當面騙過,聲稱不究既往,便除非獲得什麼真憑實據,不能再去找她。否則,必貽食言之譏,那燈光三閃之事,只可作為參考,尚不足作為『百年庵主』怙惡不悛的贓證!」
杜丹叫道:「你有本領,為何不抓……」
青衫書生答道:「因為你的臉上,也戴有一副人皮面具!」
公孫璿自「惡鬼灘」三字,從玉頰上浮現出一絲會心微笑,又向侯劍平問道:「侯兄知不知道那『惡鬼灘』附近,有甚武林人物盤據……」
公孫璿向他看了一眼,揚眉問道:「侯兄,你……你就這樣去麼?」
青衫書生目光注定杜丹,並搖了搖頭。
他閃得並不巧妙,只是險煞人地,只差毫釐之微,未被杜丹抓中而已。
語音至此忽頓,目注侯劍平,「哎」了一聲詫然問道:「我與杜丹兄於明訪之前,先曾進庵暗探,見庵中十分安靜,並未聽得侯兄的談話之聲。」
剛把話說完,見眼前長髮飄拂,方想起對方如今是女孩兒身分,不禁紅著臉兒,趕緊從公孫璿的肩上,放開雙手。
故而,他找個藉口,向公孫璿含笑叫道:「公孫姑娘,你且陪侯兄談談,我覺得那片海灘之上,滿佈巉巉怪石,景色頗佳想獨自前去,眺賞眺賞!」
杜丹眼珠微轉,又向公孫璿問道:「公孫姑娘,那發出豆大紅光的海灘,會不會就是『天魔派』與我們訂約的『惡鬼灘』呢?」
杜丹道:「我看你不像好人!」
他邊自說話,公孫璿卻邊自不住搖頭。
她一面發話,一面從竹林中緩步走出。
杜丹點了點頭,頗以公孫璿所採態度為然,遂取了不同角度,也向對崖的「百年庵」中注目。
「既是你家老僕,侯兄不妨和他談談,但仍暫時不可透露身份,才比較容易聽得真話。」
兩人飛身過壑,公孫璿含笑問道:「侯兄已然來過這『和合峰』了?」
杜丹起初有點莫名其妙!
公孫璿聽至此處,目光微閃,插口問道:「侯兄有沒有問她,『天魔派』為何如此肯相助?」
舉步之間,公孫璿忽又想起一事,向侯劍平叫道:「侯兄,你還記不記得那個『皇甫青』?」
杜丹搖頭說道:「我雖戴有人皮面具,但卻和你不同。」
公孫璿暗用「蟻語傳聲」功力,向杜丹耳邊說道:「杜兄,我這副模樣太以難看,不到必要時,不想出面,你先出去,隨意找個碴兒,逗他一逗。」
侯劍平道:「我庶母自從於『好漢坡』上,報仇歸來,江湖中黑道人物簡直把她捧上三十三天,公贈一串『節烈念珠』,只要一珠所至,綠林人物無不不唯命是從,這樣一來,她還好意思不『節』不『烈』麼?只好青燈禮佛,貝葉參經,在『百年庵』中……」
公孫璿「哼」了一聲,侯劍平又復說道:「我庶母問我回來之意,是否想重振舊業?若是,她便去找軒轅斌商量,把嶗山基業仍然還我。」
公孫璿接口叫道:「我是有事來『百年崖』,湊巧到了此間,不是故意……」
侯劍平見她神情有異,注目看去,卻看見有一老叟,站在一座墳頭之卜,正在解褲小便。
侯劍平繼續說道:「我父親死後,我庶母表現得頗為節烈,下了『血帖』,親赴『好漢坡』,拼死為我父報仇,但就在她遠去『終南』之際,家中又出變故!」
侯劍平搖頭答道:「我因心有所疑,自然不肯盡吐實情,只說是在『北天山』中的一位隱士門下學藝。」
侯劍平面對公孫璿這等國色天人,自然相當心醉,深恐她誤會自己是與女友約會,趕緊毫不遲疑,應聲答道:「他叫孫天仇!」
語音頓住,向公孫璿深深看了一眼,揚眉說道:「公孫姑娘,天下巧事太多,我們不單一個化名孫天仇,一個化名平天仇,均提前赴約,在此……」
公孫璿站在崖邊,讓那獵獵海風,吹著長髮,失聲浩嘆說道:「唉,孫天仇,平天仇,循環擾攘幾時休?……」
青衫書生向杜丹看了兩眼,微微一笑說道:「只要朋友認為辦得到,何妨伸伸手……」
公孫璿失笑說道:「身是女裝,卻戴了一副中年男子的人皮面具,卻……卻是什麼怪模怪樣?」
侯劍平站起身形,向公孫璿深深一揖,正色說道:「公孫姑娘放心,侯劍平,永為不二之臣!」
話猶未了,愕然叫道:「公孫姑娘,你……你怎麼了?」
侯劍平目中含淚,躬身接口答道:「正是,『紫面溫侯』侯立威,正是先父名諱。」
公孫璿妙目之中,慧光微轉,揚眉說道:「也許那侯忠便是你庶母心腹,在事後又殺之滅口?」
公孫璿含笑說道:「侯兄請道其詳!」
公孫璿笑道:「侯兄昨夜宿於『百年庵』中,是否便是想查出些蛛絲馬跡?」
果然,那青衫書生在聽完杜丹話後,目中神光微閃,朗聲問道:「朋友,你就從我低頭走路一事之上,斷定我不是……」
公孫璿聽他說得有趣,不禁為之失笑。
公孫璿點頭說道:「別的我不敢說,但至少可以證明,你那位庶母六蘊未空,七情不淨,仍與江湖人物有點來往,她在『百年庵』中,對我的那番表現,都是故意做作。」
他們因徹夜守視,未見人入,只見人出,自然足證這青衫書生,是在黃昏之前便已到了「百年庵」內。
公孫璿皺眉問道:「據說你庶母歸後,曾親自下壑尋屍,惜已為鳥獸所殘,只撿回你母子的一些衣飾,和幾根散碎白骨!」
公孫璿嫣然答道:「我不是有不同看法,只是覺得侯兄忘了一嫌疑人物軒轅斌了,他的外號叫做『千面小天魔』呢!」
侯劍平自然尊重公孫璿的意見,點頭笑道:「既然不必等待杜兄,我們就走吧!」
侯劍平應聲答道:「那是白龍師太於問明情由後,認為定有人謀奪基業,對我母子暗算,遂故意佈下疑陣,讓他們如願稱心,等我他年藝成,再親自查究此事!」
青衫書生問道:「什麼不同?」
公孫璿微笑說道:「她既然是非常之人,便可能作出非常之事!」
公孫璿嘴角掀了一掀,接口說道:「侯兄,你所化名的『天仇』之意,是不是『天倫之仇』?」
一語未畢,杜丹已存心擠兌對方地,厲聲喝道:「這有什麼辦不到的?我要看看你是個什麼樣見不得人的山精海怪?」
她越笑,侯劍平越窘。公孫璿秀眉微軒,嫣然笑道:「你姓侯,你叫侯劍平,你的父親是『紫面溫侯』侯立威,你是嫡出,你的庶母以前叫『桃花娘子』柳如綿,如今叫『百年庵主』……這些事兒,我已知曉,侯兄請告訴我未知而扼要之事吧!」
杜丹聽得有點毛骨悚然,也有點目瞪口呆!
她略一注目,偏過臉來,向侯劍平問道:「侯兄,你叫我看這字兒之意,是要我把彼此殺父之仇,一齊放手?」
由沉沉黑夜,一直看到朦朧天明。
原來在他說話之際,公孫璿的一雙妙目以內,忽然浮動淚光!
這句話兒,問得有點沒頭沒腦,侯劍平愕然說道:「皇甫青是誰?皇甫青不就是皇甫青麼?」
等他瞥見其中一塊巨石之上,寫了比較完全的「能放手時須放手,勸君到此且回頭」二語,才從「恍然」之中,鑽出了一個「大悟」!
青衫書生聞言一怔,向杜丹苦笑問道:「朋友可否賜教,你往哪一點上,看出我不是好人?」
公孫璿道:「裝扮一下也好……」
青衫書生接口說道:「我不是抓不掉你所戴面具,只是覺得各人有權保持自己的私人秘密。我還有事,意欲少陪,這場無謂糾紛,便到此為止了吧?」
侯劍平含笑說道:「不,我們是在『好漢坡』上訂交的好朋友一事,可以確定,但互是對方不共戴天深仇一事,卻未必見得!」
侯劍平含笑說道:「在下姓平,賤名天仇,一向生長於川黔等處,與侯老人家,似乎尚是初見?」
公孫璿點了點頭,滿面神光地,正色說道:「對了,我們也要盡量多作對你庶母有利的假設,從正反兩面,同時著眼,反覆推敲,才會獲得較正確的結論,務期無枉無縱!」
朝曦初布,夜色齊休,原來就在公孫璿與杜丹,注意對崖動靜之間,一輪紅日,業已跳出滄海。
侯劍平一攤雙手,略聳肩頭答道:「我庶母是心機極深之人,怎會有甚痕跡,落在我的眼內,故而我雖在庵中住了一夜,仍然收穫不大。」
公孫璿囁嚅說道:「我……我若有……有甚失言之處,侯兄卻不許怪我!」
侯劍平劍眉雙聚,嘆息一聲說道:「我當時也有公孫姑娘所說的這種想法,但十年歸來,侯忠卻墓木早拱,無法到黃泉之下,問他口供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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