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簡若仙斜了黎安一眼,又放進嘴裏一片牛肉乾:
「只戳一下血會流出那麼多嗎?」簡若仙圓睜著眼,見雷予靖不答話,便自己說下去:「那種扁鑽說是很厲害的,上端尖尖的下面比較大,成三角形的樣子,你們知道嗎?」
「那……那是怎麼一回事兒呀?」
「男的嘛。他呀,那個人事實上歌唱得一點兒也不好,……」
「怪道哩,正因為他在學校裏學的是藝術歌曲,」簡若仙笑著:「所以在舞台上作秀的時候雙手捧胸,直著喉嚨一本正經的,沒有那些習慣在舞台上又唱又扭又舞又跳的唱流行歌曲的那些人吃香。不管怎樣,因為他作秀的價碼比別人低吧,這家美上美餐廳也就把他請來了,……」
黎安走進房間拿了手提包,穿上一件外衣出來。簡若仙又說:
「黎安你這問題問得好,」簡若仙回答:「只是我沒問過沈義介。」
「若仙你不懂,」雷予靖插嘴:「入家歌唱得好得很,他在藝專的時候是學聲樂的哩。」
「可不是,羽思真有福氣哩。但是,你可真得注意喲,看他現在是不是還那麼到處留情呀。」簡若仙一本正經的。
雷予靖笑著說:
「他有個弟弟?他為什麼不到美上美餐廳給第一天登台的哥哥捧場呢?」
「嗄?什麼?」黎安叫著。
「拜託,若仙,別這麼說,什麼我的史星南,他不過……」
「好吧,就說下午的時候,我掛了一個電話給他,問他晚上我們到那裏吃晚飯,飯後看一場什麼電影……」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黎安聽到暴徒傷人的事特別害怕和緊張:「沈義仁是不是有什麼仇人?是女朋友的問題,還是錢財的問題?你們問過他沒有?」
「雷大夫把他免費送到醫院去了。對不對?」黎安又笑著。
「他穿著還不是一樣英俊?你笑什麼嘛!」黎安忍著笑對簡若仙斜了一眼。
她們顧說話,雷予靖已經走到客廳沙發椅上坐下來。簡若仙和-圖-書向黎安擠擠眼:
算算過了第四天,唐羽思掛個電話給卓以英,說她「回國了」,照片也已用好,可以送還她。約了見面的時間,唐羽思再到成慧子家中來。卓以英告訴她打聽的結果:孫、周、徐三位女士的子女,一共七人都在台灣。但是,他們之中有的結了婚離開家,有的隨環境變遷而改換地址。
「告化子不簡單,」黎安笑著說:「我活到這麼大沒在台灣見過幾個告化子呀。」
「我替他買衣服?他是什麼尺寸的?」黎安圓睜著眼:「我到那裏替他買什麼衣服呀!」
「我也很想問他,但是雷予靖不許我問。他還吩咐我別胡思亂想,說人家沈義仁一向做人好,無冤無仇。又說有時候誰都會遇著一種所謂有虐待狂的人,那種人就是愛傷害人,見了人平白的把人戳一兩下心裏也就好過些,……」
「好吧,就說那個沈義仁,他前後唱了好幾首歌,還是那樣木呆呆的頭一點、手一舉、腳一抬,什麼都不像,倒像個機器人。……黎安別著急,緊要的關頭來了。他唱完,說掌聲我只聽見雷予靖的最響亮,其次是我的。雷予靖怪我沒有用勁拍,他忘了我的只是屬於女人的纖纖小手。奇怪的事情是,掌聲沒幾響,獻花的人卻有十來個,只見男男女女一窩蜂似的衝上舞台,一把把真花假花塞進沈義仁懷裏。……」
老天,唐羽思心裏叫著。沈義仁!沈義介!這不就是卓以英交給她的名單上,徐愛萱的一對雙胞胎兒子的名字嗎?她又說他們二人一個愛唱歌,一個在某公司當個小職員,又和朋友合夥做生意什麼的。老天,這是算巧的嗎?他們是雷予靖的好朋友?
「史星南對羽思也真是一片癡惰,這幾天到香港去,早一個電話晚一個電話,不知道那來的那麼多情話說不完。」
「嗄?有這回事兒?」黎安大吃一驚:「這麼說,今後我們不管上街或是走到那裏,豈不和*圖*書都很危險?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倒楣的遇上有虐待狂的人哪。」
「別多問,你趕快出去替他買套衣服好讓他換下血衣。真倒楣,和他一塊兒在路上走,只擔心被警察碰見抓到派出所去。」
黎安一把不銹鋼茶匙有意在玻璃杯旁敲得叮噹有聲。
「休閒服,」簡若仙說:「我們巷子出去向右走沒多遠,就有一家店鋪是賣休閒服的。你給買最大號尺寸的就是。」
「若仙,人家黎安一次兩次的提醒你,為什麼你的閒話越說越多呢?」
「雷予靖本來要把小沈送到他的醫院去,但是小沈不肯,說到大醫院去太招搖,說不定給記者發現報紙上登條新聞很不好,……」
「別性子急嘛,」簡若仙笑著:「電話裏雷予靖告訴我晚上他的一個朋友在美上美餐廳登台作秀……」
「今天是我好不容易等到的雷大夫的休假日子,我說我也去向雜誌社請一天假,和他兩個人到什麼地方玩一整天散散心。但是我們雷大夫說白天他還是沒有空,因為他雖休假還是有他的重要的工作,然後又去看了什麼病人,又是……」
「也有人拿假花獻給人嗎?」黎安問。
簡若仙吸了一口氣,眼一翻,拿了一塊巧克力糖放進嘴裏,又喝了一口咖啡:
「閒話少說,言歸正傳。若仙。」黎安說。
「是嘛,一個非常英俊的小丑。」簡若仙笑得雙手掩著嘴巴,又有意凝著視線向雷予靖上下打量著:「雷予靖這個人呀,說英俊不算什麼英俊,只是,他實在有一份男人的鬼魔樣的魅力。說英俊,羽思,你那個史星南不管拿誰來比都是得第一。」
黎安和唐羽思都搖搖頭。
「要快,儘量快,限你十五分鐘,他洗了澡就需要衣服穿上去。」
咖啡、餅乾、牛肉乾、陳皮梅、巧克力糖果等等都來了。簡若仙喝了一口咖啡,一面咀嚼著牛肉乾一面說:
唐羽思也走到客廳在沙發椅上坐下來。黎安連忙說:
「不m.hetubook.com.com嚴重,只是破個比較深的洞洞而已。如果嚴重,我們雷大夫會留在這兒聽我們閒磕牙嗎?」
「好吧,那就是傍晚的時候啦,雷予靖帶著我到美上美餐廳給沈義仁捧場啦。我本來希望一面聽歌一面能好好兒的吃一頓,誰知道雷予靖又遇見他的好幾個從前常常在一起的朋友,一個頭髮好長,在腦後紮了一條馬尾巴,還打了蝴蝶結,男的哩,你們說驢不驢?還有一個,……」
「是呀,因為雙胞胎,他們父母當年給取名便一個叫仁,一個叫介,仁就是介,介就是仁呀。」
「他不過什麼?不過你的老闆娘的兒子?到現在你還不肯承認他是你的男朋友?」
「老天,那歹徒為什麼下這毒手呀。」黎安雙手捧著面孔:「那……你說那個沈義仁傷勢嚴重嗎?」
「不,」簡若仙說:「因為下手的人動作非常快,所以當時受傷的人不覺得痛。那歹徒行兇後什麼時候跑了,誰也不知道。小沈站在上面還直向獻花的人行禮鞠躬。還是我們雷予靖眼尖,一眼看見他自褲子上殷紅的一片血,立刻跳上舞台上。那時候沈義仁自己也覺察到了,因為他覺得什麼東西冰涼涼的沿著他的大腿一直流下去。手一摸,是血,大叫一聲,人便軟癱了下去。剛好便躺在雷予靖身上。這就是老雷身上有那麼多血的來由啦。現在報告還算簡潔吧?及格了嗎?」
「不簡單?像雷予靖這種性格的人就是製造告化子的第一流原料呀,你說不是嗎?告訴你,世界上如果多幾個像他那樣的人,……」
「他太笨,」黎安搖搖頭:「沒有人聽見什麼沈義仁的名字,如果給登在報紙上,他不是正好種此打開一些知名度嗎?」
「聽說流氓歹徒愛拿來打架時當武器,一下子戳進人的身體,再拔|出|來,就是一個大洞。那沈義仁就那麼給戳傷的。當時他自己見那麼多鮮花送上來樂得手忙腳亂的,沒想到屁股給人戳了一個https://m.hetubook•com•com洞。……」
「雷予靖拗不過他,只好給送到附近一家私人的外科醫生診所。那醫生給他塗藥打針完畢,建議把他留在診所裏觀察幾小時,但是沈義仁也不答應,好在雷予靖也知道他的傷口不在要害的地方,屁股嘛,那兒的肉肥肥厚厚的,戳一兩下不礙事。所以,離開診所,我們便把他送回他在天母的家。剛好他的弟弟在家裏,我們便把他交給他弟弟照顧了。」
「哦?他有個朋友在美上美餐廳登台作秀?」黎安嚷:「這個人是女的還是男的?」
「別大驚小怪,那不是他的血,那是他多管閒事從別人身上染來的血!」
唐羽思一時臉孔紅起來:
黎安笑了笑:
雷予靖從浴室裏開了門走出,簡若仙不由大聲的笑出來。黎安笑著叫道:
「若仙說話又誇張,」雷予靖說:「人家給戳了一下已經夠受了,什麼五六下!」
「不能怪我,最大號的,適合這種天氣穿的只剩下這一套。」
「很抱歉,羽思,我的朋友不清楚他們都到那兒去了。喏,這兒,他們的姓名我給你寫在這一張紙上。我已經拜託她們再替我打聽看,如果有什麼結果,我會立刻告訴你。」
「好啦,好啦,我不多說了。我不應該說實話,對不對?你的朋友不管怎麼壞都是好的,對不對?現在言歸正傳,因為他這個朋友——他的名字叫沈義仁,第一次在美上美登台,就要好朋友大家去捧場,好朋友當然包括我們的雷大夫囉,我們的雷大夫還免費做他們的家庭醫師哩,不但免診費,藥費也全免。我已經三番五次提醒這位爛好心的醫生,他那個人眼看金錢如糞土,有朝一日老天爺一定給他一個教訓,罰他淪落做一名告化子,嘗嘗貧窮的滋味。」
這個傍晚,晚飯後,唐羽思和黎安在客廳裏坐著閒聊。一陣緊急而連續不斷的門鈴聲,黎安跳起腳來去開了門。站在門口的人是簡若仙和雷予靖。簡若仙一臉惱怒和沮喪的表情。雷https://www•hetubook•com.com予靖則上衣長褲上塗滿了鮮血。黎安大聲呼叫。簡若仙蹙著眉說:
「鬧了這半天,若仙,我們還不知道你和雷大夫兩個人晚上到底遇著樁什麼慘案,趕快說出來羽思和我聽聽吧。」
黎安去了。簡若仙指點雷予靖浴室所在,他走進去,房門關好,開始淋浴。黎安的手腳也真快,約莫二十多分鐘,一套休閒服買回來。簡若仙打開包裝,眼看著那鵝黃色上面大大小小咖啡色圓圈兒花樣的服裝直搖頭。抬起眼皮看了黎安一眼,黎安向她雙眉一揚眼一瞪。簡若仙笑著搖搖頭,無可奈何般又斜了黎安一眼。走近裕室外面敲敲門,把門推開一小縫,一套衣服塞進去。
卓以英又就她所知把七個人的家庭背景以及目前情況等等說給唐羽思聽,雖然她沒查到他們的地址,這己是唐羽思初未料及的收穫。這消息的由來,唐羽思知道是不能讓林雪意知道的。即使對口口聲聲自稱是她最忠實的伙伴以及協助者的史星南,也不能輕易透露。
簡若仙也笑了:
「沈義介就是他的弟弟?」
雷予靖似笑似嘆的搖搖頭:
「若仙!」黎安又一支茶匙敲敲玻璃杯。
「得了,若仙,雷大夫是不是告化子的原料我們且慢研究,先說為什麼別人家的血會流到他身上去呀!」黎安笑著。
間隔沒幾天,林雪意帶著史星南到香港去,說是一週或十天左右回來。
「別的地方也許沒有,但是他們今天一定有,因為有人根本不是真心獻花,而是假裝獻花,擠在眾人中上前把沈義仁的臀部用扁鑽一連戳了五六下,」
「謝謝你,黎安,我穿在身上好舒服哩。」
「他不覺得痛嗎?」黎安問。
「可有咖啡呀?」簡若仙說著在雷予靖身旁坐下來,一手抓著他的手,兩隻手合著把他那大手又搓又捏的:「還有餅乾糖果什麼的嗎?晚上真倒楣,晚飯也沒吃好,我現在是又餓又渴了。」
「你知道嗎,黎安?我們雷大夫最不要聽唐羽思和史星南兩個人的故事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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